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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就連栗姨都默默感嘆謝潯之太妥帖了,連易思齡喜歡的軟緞拖鞋也不忘提醒她拿上。畢竟再頂奢的酒店,提供的生活用品也比不上家里的舒心。

    晚風(fēng)從木質(zhì)邊框的窗戶空隙中吹進(jìn),白天的燥熱散去,房間此時的溫度和氛圍都很愜意。

    陳薇奇抿著紅酒,視線不經(jīng)意瞥過易思齡腳上的拖鞋,她笑出聲,“Mia,我發(fā)現(xiàn)你老公是在把你當(dāng)女兒照顧,你在酒店睡一晚,他連拖鞋都幫你安排。太夸張了�!�

    易思齡張了張嘴,目光跟著垂落,那雙熟悉的淺紫色緞面鞋映入眼簾,蕾絲和寶石讓這雙鞋看上去花里胡哨。

    在謝園,她光是拖鞋就有十幾雙,看心情和睡裙搭配著穿,各種顏色都有。她壓根沒覺得有什么,只是一打開套房門就看見這雙鞋放在玄關(guān)的鞋架上,她知道是自己的鞋,很自然地穿上了。

    她沒有想過這雙鞋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也不一定是他安排的啊,說不定是栗姨!”易思齡喝了酒,眼睛朦朧又明亮。

    栗姨正巧往這邊經(jīng)過,插一嘴:“這我可不敢領(lǐng)功,是姑爺提醒我給您拿拖鞋,連浴室的涼鞋也拿了,怕您穿不慣酒店的�!�

    陳薇奇輕哂。

    易思齡不好意思地把腳縮了縮,咬著被紅酒染深的唇瓣,雙頰酡紅漸漸暈開,像極了被順毛的小貓。

    謝潯之很討厭,他怎么能這樣細(xì)心?細(xì)心到讓她都在陳薇奇面前丟臉了。

    易思齡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只覺得喝下去的每一口酒都在此時熱了起來。他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他滴水不漏的作風(fēng),他永遠(yuǎn)讓她感到舒適,在她走一步時就考慮到接下來一百步。

    拖鞋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是千萬件之一。

    而她,若不是人提醒,根本意識不到這一點,她理所當(dāng)然又渾然不覺地享受一切。

    易思齡眼底好似有煙花在綻放,連頭頂那盞瀑布蝴蝶水晶燈也亮不過她的眸,人一開心,聲音就嬌里嬌氣地:“謝潯之對我好,想到我是應(yīng)該的啊�!�

    陳薇奇受不了她發(fā)嗲,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行了,回家對你Daddy老公撒嬌,別對我,要被你嗲死了�!�

    易思齡不知想到了什么,羞得腳趾蜷縮,嚴(yán)厲地瞪陳薇奇一眼,“不準(zhǔn)胡說�!�

    “老公就是老公,daddy就是daddy,怎么能混為一團(tuán)�!�

    易思齡還沒有開放到這種程度,所以她絕不會叫謝潯之daddy,角色扮演和情趣都不行,她會羞恥到要逃去倫敦。

    陳薇奇笑出聲來,“易思齡,你還挺假正經(jīng)�!�

    易思齡心虛地躲開陳薇奇審視的目光,抓起酒杯,咕咚咕咚悶了一大口。這種典藏級波爾多,得一小口一小口品才能喝出豐富的層次感,她一口灌下去,什么也喝不出來,很糟蹋。

    一旦進(jìn)入狀態(tài),酒是不經(jīng)喝,那瓶木桐很快就見底,栗姨一邊說著讓她們慢些喝,一邊把醒好的第二瓶酒拿過來。

    到這時,易思齡已經(jīng)暈暈乎乎了,她酒量菜又癮大,還愛面子,受不得憋屈,這種性格在酒局上就是被狙擊的最佳獵物。

    謝潯之不讓她在外喝酒是有原因的。

    “Tanya,雖然我挺討厭你的,但是一點我得承認(rèn)…”易思齡盤腿坐在地毯上,手肘撐著大理石茶幾,支著頭,醉眼熏熏。

    “港島那一波女人里面,你的確最有品,雖然,比起我還是差一點點�!�

    易思齡抬起手,拇指和食指虛虛捏著,比出一點點距離。

    陳薇奇窩在沙發(fā)角落,笑得雙肩聳動,湊過去,啪地一下把她的手打掉,“易思齡,你在韓國可別做這個手勢。”

    “為什么?”易思齡天真地眨眼。不懂。

    “他們男人會破防�!�

    “你!”

    秒懂了。

    港島最炙手可熱的兩位公主在此時此刻笑得前仰后翻,毫無形象,這種場景,狗仔做夢都想偷拍,可做夢也別想拍到。

    陳薇奇拿手機(jī)連了音響和投影設(shè)備,播放常聽的歌單。每一首都是很熱鬧的歌,熱鬧到要把這個世界都掀翻。

    在易思齡的記憶中,陳薇奇很少聽這種時下流行的電子音樂,她喜歡懷舊港風(fēng)老歌,不論是詞或曲都娓娓而悲傷。

    鼓噪的音樂中,易思齡大聲說:“你連我的法拉利聲浪都聽不了,你聽這種電子垃圾!”

    陳薇奇仰頭喝光杯中殘留的酒,空酒杯虛虛捏在指尖,在熱鬧到虛無的音樂中,她笑容妖冶,幾乎破碎。

    “我現(xiàn)在就愛聽這種�!�

    易思齡很深地吸了一口混雜的氧氣,她忽然撐著站起來,歪歪扭扭走過去,把音樂關(guān)掉,然后歪歪扭扭地折返回來。

    一瞬間,沸騰的熱鬧陡然掉入冰河,就連易思齡的心都在這樣極端的調(diào)轉(zhuǎn)中戰(zhàn)栗一瞬,可陳薇奇沒有絲毫反應(yīng),慵懶地坐在那倒酒,仿佛熱不熱鬧都與她無關(guān)。

    易思齡扣住陳薇奇的手腕,不讓她再倒酒。

    “你是不是想見周霽馳?我?guī)闳ヒ�。陳薇奇,周霽馳就住在這家酒店。”易思齡脾氣上來了,非要把陳薇奇拖走。

    陳薇奇掙扎,“易思齡,你松開!”

    易思齡從小到大養(yǎng)尊處優(yōu),十指不沾陽春水,怕是連一個杯子都沒洗過,可力氣居然比陳薇奇想象得更大。

    也對,她從來就不是什么嬌滴滴的大小姐,她玩臺球玩賽車玩飛鏢玩滑雪,上天下海無所不能。

    “我?guī)闳�,你在這發(fā)神經(jīng),我真受不了。”易思齡發(fā)犟。

    “你和他說清楚,陳薇奇,你去和他說清楚�!�

    她噥噥地說著醉話。

    陳薇奇手腕被她捏到酸麻,心臟也被捏著,眼眶不受控地開始酸澀,她兩只手一起用力,這才把易思齡拽過來。

    易思齡力氣泄了就再也凝不上來,虛脫又昏沉地跌在沙發(fā)上,腳上的紫色軟鍛鞋穿一只掉一只。

    “別這樣,Mia,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莊少洲對我很好�!标愞逼嫘牡自诮�(jīng)歷一場無聲的風(fēng)暴,偏偏還要反過來安撫易思齡。

    莊少洲對她很好,好到她都覺得對方委屈,她寧愿他吵她,質(zhì)問她一句,什么都可以。

    易思齡嘟嘴,也不知是在替誰感到委屈,心臟發(fā)酸,“……我沒慫恿你和馳仔出軌,拉你去又不是讓你和他開房。我是讓你和他說清楚。你們不把分手的事說清楚,就會永遠(yuǎn)這樣僵著,心里一道坎過不去,永遠(yuǎn)無法釋懷。你這樣,對你老公不公平,對馳仔也不公平,若我是莊少洲,我寧愿你出軌算了�!�

    易思齡把另一只鞋也踢掉,兩只腳丫子踩上沙發(fā)邊緣。

    她在陳薇奇眼里就是個動不動撒嬌發(fā)嗲爭強(qiáng)好勝的小孔雀,但她說出來的話,比誰都澄澈。

    沒人敢在這事上觸陳薇奇的霉頭,易思齡是唯一敢的人,所以她才來京城。

    陳薇奇忽然笑了,換了跪坐的姿勢上身靠過去,捏捏她被紅酒熏得發(fā)軟發(fā)燙的臉,兩種香氣在空氣中打成結(jié),“不錯,易思齡。結(jié)個婚,連腦子都成長了。梁姨沒看錯人,謝公子讓你開竅了�!�

    “提什么謝潯之…”易思齡嘴巴撅得更高。

    “你和鄭啟珺在一起時,說不出這種有深度的話�!�

    結(jié)婚之前的易思齡只會拖著她去找周霽馳私奔,然后說——陳薇奇,大不了我養(yǎng)你一輩子,你來給我當(dāng)妹妹,還怕沒錢花嗎。

    易思齡直接炸毛,抬腳就要踢她,“陳薇奇!我安慰你,你還提我前男友!”

    陳薇奇抬手指她的腳,威脅:“我還有你和你前男友的照片,踢我我就發(fā)給你老公�!�

    “…………”

    易思齡像是陡然吃了一口涼颼颼的冷風(fēng),腳懸空凝住,不敢往前試探一寸,她茫然又噥噥地問:“…你為什么保存我和渣男的照片?”

    “當(dāng)然是知道你和渣男走不到最后,留著那些秀恩愛的照片以后嘲笑你啊�!�

    “…………”

    “陳薇奇!”

    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混戰(zhàn)中,倒霉的空紅酒瓶被踢得老遠(yuǎn),撞上電視柜,發(fā)出一聲尖銳地“砰”,驚動了栗姨和Linda。

    Linda是陳薇奇的保姆。

    栗姨倒是很鎮(zhèn)定,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這兩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只要在一起喝酒,打起來是基本操作。也不能說是打架,互掐更合適,掐過之后她們又會靠在一起喝掉第二瓶酒。

    果然,兩人累到癱在沙發(fā)的各一端,易思齡感覺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轉(zhuǎn),明亮的眼睛被酒精吞噬,她氣喘吁吁地在那傻笑,身上的紫色睡裙皺出痕跡。

    她這樣,離醉不遠(yuǎn),連手機(jī)掉在地上也視而不見,懶得撿。屏幕蓋在地毯上,兀自亮又兀自熄。

    【少喝酒,老婆,聽話一點。】

    【有事給我打電話,我就來接你�!�

    【少喝�!�

    ……

    【睡了嗎?還在喝?】

    “我喝最后一杯…我…我…就…不喝啦。”

    易思齡拿著酒杯,瞇起那雙漂亮的眼睛,渾身都冒汗了,乖巧地說她只喝最后一杯。

    陳薇奇:“你這杯也別喝了�!�

    易思齡瞪她,護(hù)崽一樣把酒杯抱在懷里,“我都和謝潯之說好了…我…今晚要喝至少一瓶…”

    陳薇奇:“你喝吧喝吧,等會讓你老公把你領(lǐng)回去。酒鬼�!�

    陳薇奇把栗姨叫過來,讓她給謝潯之打電話來領(lǐng)人。

    栗姨還牢記著易思齡的吩咐,今晚要睡在這里,有些猶豫。

    陳薇奇撐著額頭,笑,“栗姨,她這個酒鬼陪我睡一晚,您確定不是折騰我?還是讓她回去折騰她老公吧。”

    栗姨覺得是這個理,于是立刻打電話通知梅管家,然后由梅管家通知謝潯之。

    易思齡喝完最后一杯,醉得乖起來,像小動物一樣安靜趴在沙發(fā)上。

    陳薇奇瞥她一眼,抬手將搭在自己腿上的薄羊絨毯蓋在她身上,自己則盤腿坐在沙發(fā)上。過了幾秒,她把手機(jī)界面投屏在電視上,點開相冊回憶,過去的照片開始自動循環(huán)。

    她很喜歡在安靜獨處的時候翻看過去的照片。

    她手機(jī)里照片很多也很雜,有她和家人飛世界各地度假的照片,有港島的風(fēng)景,有她和莊少洲的婚紗照,也有她婚禮當(dāng)天的照片,她和莊少洲站在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藍(lán)色玫瑰前,在滿堂賓客的見證下,接吻。

    那玫瑰的顏色被命名為“Weiqi”。她托著下巴,看著婚禮的照片,笑容明媚。

    也有易思齡給她當(dāng)伴娘的照片,委屈巴巴站在她身后為她提婚紗裙擺。

    她看一次笑一次。

    也有易思齡婚禮當(dāng)天,她拍下的花絮。

    當(dāng)然,也許會突然跳出一張周霽馳的,讓她心臟在幽微處陡然抽縮。她大可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她沒有故意要看,是手機(jī)自動播放,與她無關(guān)。

    .

    晚風(fēng)穿林而過,發(fā)出一陣接一陣的沙沙聲。濃釅燈光下,竹影疏疏落落,整座謝園陷入深海一般的靜謐。

    早該熄燈了,可書房燈火通明。梅叔正打著精神為謝潯之磨墨。

    誰大晚上十二點不睡覺,跑來書房練字?美其名曰禁欲清心。

    灑金紙上,游龍走鳳的筆跡令人眼花繚亂,梅叔瞥一眼就不再看了,那上面寫的什么?

    上一秒還在正兒八經(jīng)臨趙孟頫的洛神賦,下一秒就開始抄鵲橋仙。

    什么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梅叔都覺得這轉(zhuǎn)變太顛了,不過就是少奶奶要出去睡一晚,還是和閨蜜一起睡,少爺居然跑來書房抄這種詞。

    字是很美的,橫豎撇捺都俊逸靈動,可寫字的人冷著一張臉,無形散發(fā)著晦暝的氣場。

    “少爺,您和少奶奶也不是沒有朝朝暮暮吧。不是天天都在一起上班嗎。”

    梅叔打了個哈欠,手上的動作沒有停,繼續(xù)加幾滴水,磨著墨條。

    謝潯之眼也不抬,淡淡說:“你不說話,我不會把你當(dāng)啞巴�!�

    梅叔:“…………”

    永遠(yuǎn)都是這句,一點也不新鮮。

    就在梅叔以為自己要陪少爺熬到半夜一兩點,栗姨打來一通電話,拯救了他。

    “少爺,別寫了,少奶奶讓您去接她。”梅叔趕緊把硯臺的蓋子蓋上。

    謝潯之手腕翻轉(zhuǎn),落下最后一點,凝神了片刻,他把筆擱下,“她打來的�!�

    “栗姨打的,但肯定是少奶奶的意思。少奶奶在外面睡不慣,還是想回家睡呢�!�

    謝潯之在梅叔的注視下,八風(fēng)不動地喝了一口茶。

    梅叔:“………”

    其實那茶早已經(jīng)涼透,入口又澀又滯,謝潯之只是溫和地將其咽下,淡定抬手看腕表,不急不慢地說:“好吧。那去接她。”

    他站起來,幾分鐘前還風(fēng)雨如晦的氣壓都消散,眉眼舒展開來,透著他松弛的好心情。

    她到底是想回家睡,沒有他想象中貪玩。

    梅叔松一口氣,連忙抄起鑰匙去備車,剛走幾步,聽見身后傳來紙張揉碎的聲音。

    今晚寫的那一摞宣紙被主人無情地毀尸滅跡。

    零點過后的京城,交通難得順暢無阻,從謝園一路開到云瀾酒店也不過一刻鐘。

    易思齡根本不知道謝潯之在來接她的路上,還暈暈乎乎地趴在沙發(fā)上,嘴里偶爾念念有詞,陳薇奇聽了聽,沒聽清,也懶得管她。

    陳薇奇的酒量比易思齡好很多,但也醉了,她大腦遲鈍,一個人沉沉窩在沙發(fā)里,佐著最后那一點余酒,一邊喝一邊欣賞著自動播放的照片回憶。

    直到門外響起門鈴,她才稍微清醒。

    栗姨看了一眼兩位小姐,得到陳薇奇允許后,這才去開門。

    此時接近凌晨一點,男人仍舊一身筆挺而熨帖的紳士西服,他在人前永遠(yuǎn)矜貴不出錯,英俊的面容沒有絲毫困倦。

    謝潯之見門開了,也沒有突兀地進(jìn)來,只是站在門后,禮貌問一句:“栗姨,她還好嗎?”

    栗姨無奈:“小姐喝醉了�!�

    謝潯之眉心很輕地一蹙,“我可以進(jìn)來嗎?”

    栗姨:“可以可以,您進(jìn)來吧,怕是需要您扶,我一個人扶不動�!�

    謝潯之冷笑,都喝成爛泥需要人扶著走了。

    從玄關(guān)出來,就聞到了濃郁的酒氣,整個套房被兩位大小姐弄得烏煙瘴氣,謝潯之一個有輕度潔癖的人,看見這樣亂糟糟的一屋子,不由地蹙起眉。

    易思齡就這樣可憐巴巴地蜷著,上身趴在沙發(fā)扶手,纖細(xì)的手臂懸在沙發(fā)外面,頭歪七扭八地枕著手臂,光澤而柔順的長發(fā)胡亂披散。

    何止是醉成爛泥,她醉到連老公是誰都認(rèn)不出了。

    陳薇奇有些勉強(qiáng)地?fù)沃翊蛘泻�,“Mia有些不勝酒力,但沒喝太多,沒到一瓶�!�

    謝潯之頜首:“謝謝你照顧她。”

    他俯身靠過去,聞到易思齡身上濃濃的酒味,無奈地拿手掐了掐她發(fā)熱的臉,“易思齡,回家再睡,我現(xiàn)在抱你回去�!�

    易思齡被人擾了瞌睡,“唔”了聲,軟軟地抬手打了一下,也不知道打中目標(biāo)沒有,她眼皮沉重,用力才支起一點縫隙,從縫隙中看見一道朦朦朧朧的身影。

    無事發(fā)生,她又重新閉上眼。

    “陳薇奇,別吵我。煩死了…”

    謝潯之:“………”

    她雖然嘴上說著陳薇奇,但手臂抱住謝潯之的手不撒開,當(dāng)成了玩偶而是抱枕,小動物似的嗅著他襯衫上潔凈的味道。

    “好好聞啊……”

    他不在,她就是這樣抱著別人亂嗅亂聞亂撒嬌?

    陳薇奇頭疼,沒眼看,示意Linda扶她起來,去臥室避避風(fēng)頭,也怪她太粗心,都忘記了大屏幕還在循環(huán)播放她手機(jī)里的照片。

    直到客廳沒人,謝潯之這才迅速解開腕表,咔噠一聲,精鋼表帶松開,三千萬的表就這樣隨意放在一片狼藉的茶幾上,他脫下西裝扔在一邊,把襯衫挽上去,露出粗實而精壯的手臂。

    易思齡像一根軟得沒有形狀的水草,輕而易舉地被他抱在懷里,陡然進(jìn)入一個完全滾燙又充滿安全感的懷抱,那種她喜歡的香氣充盈了她的鼻息。

    “好熱…”

    她輕嘆。

    “熱也不能脫。”謝潯之冷聲說,利落地調(diào)轉(zhuǎn)方向。

    正要大步流星地把她抱出去,目光如此敏銳地掃過正前方的電視屏幕,他背脊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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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思齡那張漂亮到膚淺的臉出現(xiàn)在大屏幕上,笑容很燦爛,一如拍照那天港島的陽光。

    她和另一個男人頭靠著頭,對著屏幕比耶。

    很快,照片一閃而過,淹沒在無窮無盡的照片海洋中。

    “…………”

    是多么多么微乎其微的機(jī)率,才能讓他在自動播放的照片回憶中,正巧看見易思齡和她前男友的自拍合照?

    老天爺有時調(diào)皮得過分了。

    懷中的女人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還在胡亂扭著蹭著,把臉頰貼上他襯衫上那排冰涼的貝母紐扣,試圖獲得一丁點微不足道的涼意。

    “好疼…”她忽然扭了扭屁、股。

    謝潯之抱住她的力道有些失控,把她整個人狠狠地,緊緊地禁錮在懷里,都忘記了力道太重,她會痛。,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干燥的掌心硬生生被那張照片逼出一絲潮意。

    他面色沉如霧靄,大步流星地抱著易思齡往外走,一路妥帖,盡量讓她感覺舒服。

    可腦中那張照片如陰霾盤旋,久久不散。

    梅叔莫名感受到低氣壓,栗姨在看見那張照片突然出現(xiàn)時,心都跟著一顫。幸好姑爺是情緒穩(wěn)定的男人,沒有讓場面很難看。

    謝潯之走得很快,梅叔和栗姨對視一眼,快步跟上去。

    上車后,謝潯之將擋板升上去,然后手臂陡然用力,把易思齡從另一端抱到自己懷里。

    現(xiàn)在就是打她屁、股,狠狠吻她,利落地鍤.入,鍤到最深最底接近靈魂的地方,她也不知道是他。

    謝潯之就這樣沉沉地盯著她,呼吸克制又克制,還是有些急促。

    他知道那些都是過去式,就連易思齡最后一次見她前男友,他也在場,那酸澀的醋意他吃過一次了,沒想到還有回旋鏢。

    她和閨蜜喝酒都聊些什么?聊什么都不夠,還要聊前男友?要播放前男友的照片下酒?

    易思齡像一只迷途的小羔羊,就連男人灼灼地盯著她,她也不知道。

    也許是坐得有些不舒服,她動了動,噥噥地說:“陳薇奇…你別這樣…”

    謝潯之滾了下喉結(jié)。

    “你要往前看,陳薇奇…”

    她擰著眉,不知道在說什么,“我曾經(jīng)也以為我不會愛上謝潯之這種老土又古板的男人……”

    “…………”

    謝潯之瞇了瞇眼。

    易思齡寬慰著陳薇奇,“但我知道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是很愛他…和他在一起很開心…”

    “噓…你別告訴他,不然我和你絕交!”易思齡紅著臉蛋,做賊般噓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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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你和莊少在一起很開心啊,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已經(jīng)不喜歡馳仔了,你喜歡的是你老公?你只是在暗示自己沒有,但…”

    “Tanya,你能不能聽明白我說的……”

    “你和馳仔已經(jīng)過去了……”

    后面的一長串,謝潯之都聽不見,只聽見她紅唇中軟噥噥地說了一句——

    她愛他。

    心臟好似高空一躍而下,又被降落傘裹住,安全墜落。

    比翼雙飛

    她說她愛他。

    一句醉話,

    但醉后吐真言,所以這是她的真心話。

    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死守這處關(guān)隘,就是倔強(qiáng),

    不肯說最后這一句愛他。

    她主動吻他,

    她主動撲進(jìn)他的懷里,

    她甚至紅著臉要求他愺得更狠一些,她也說過謝潯之你要陪我一輩子,

    謝潯之你不準(zhǔn)走,

    謝潯之你愛我嗎,

    但唯獨不說她也愛。

    這是她最最嬌貴的防線,

    臉皮薄的傲嬌公主不會主動對男人說愛。

    易思齡壓根就不知道她暴露得干干凈凈,

    還在那噓。

    謝潯之安全降落的心臟充盈著溫柔,

    在這樣溫柔的夜色中,

    他的心情未免太過春天,

    就是春天也不足夠形容。

    她喝多了話很多,一直念念叨叨,

    謝潯之忽然牽過她的手指,放在唇邊親了一下,又咬了一口。

    牙齒咬上她粉嫩的指節(jié),眼神濃烈,恨不得要將她的手指吞進(jìn)去,

    連帶著她這個人也吞進(jìn)去。

    易思齡吃痛,

    飛速把自己的手指抽出來,委屈地揉了揉,

    “花花,

    你不能隨便咬人…”

    她想掙扎,從他的懷抱里逃出來。

    謝潯之失笑。

    她是真的醉了,

    把他認(rèn)作陳薇奇,認(rèn)作花花,就是認(rèn)不出他。

    他嘆氣,“不咬你了,過來,只抱一抱�!�

    易思齡又乖順地窩進(jìn)他懷里,小小聲說了一句頭好昏。

    謝潯之捏了下她的臉,“喝一瓶,你不昏頭誰昏頭?”

    喝醉后坐車會難受,不必謝潯之提醒,梅叔全程把如狼似虎的邁巴赫開成文質(zhì)彬彬的紳士金毛犬,加之優(yōu)秀的減震功能,一路上幾乎感受不到任何震動,宛如懸浮飛行的列車,如此輕盈而平順。

    可是車開得再穩(wěn),也架不住紅酒的后勁,比想象中更兇猛,一點點吞噬著易思齡的理智,視覺,觸覺……

    很快,連嗅覺都開始模糊不清,她嗅了嗅,仿佛聞到了謝潯之的味道。

    “誒,陳薇奇…我怎么聞到了……”

    她忽然驚醒,一把揪住謝潯之的襯衫領(lǐng)口,深深吸氣,整個胸腔都盈滿,隨后長長地舒出來。

    抬起朦朧醉眼,沖隱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的男人傻笑,“謝潯之的味道……”

    是謝潯之的味道。

    她根本不懂她說這種話對一個男人而言有多挑..逗,幾乎是膽大包天地引,誘。

    謝潯之感覺體內(nèi)有熱氣在涌,令他從心到身都開始昂揚,逐漸變得筆直,就這樣用一種奇怪的角度杵著,隔著籠子丁頁上芯。

    完全不受控制。

    “喜歡……”

    易思齡還在那嗅來嗅去。

    其實謝潯之自己也說不清自己身上沾著什么味道,因為他不喜歡用香水。

    也許是臥室和書房常年焚燒沉香過后的殘留,也許是謝園的傭人在清洗衣服時用到的洗滌劑柔順劑,也許單純是她的香氣留在他身上,成了另一種別致的味道。

    不論是什么味道,她反正喜歡。謝潯之被她像小動物一樣嗅著,毛茸茸的呼吸從臉頰滑到喉結(jié),再到襯衫前襟。

    謝潯之滾了下喉結(jié),難耐地隱忍。

    他不想讓自己看上去很毛燥,不過是被她嗅一嗅,他就迫不及待地給她回應(yīng),要為她高高翹,起,像個初嘗蘋果甜味的毛頭小子。

    這樣其實很丟人。

    “謝潯之…謝潯之…”

    她來回嗅,繾綣地喚了兩聲,隨后皺起鼻子,軟綿綿地罵:“他是混蛋…”

    謝潯之低笑出聲,即使那兒狼狽得發(fā)疼,恨不得下一秒就撥開她的蕾絲,愺進(jìn)去,但神情和口吻還是很紳士,手指溫柔地拂開粘黏在她眼尾的頭發(fā),“為什么說他是混蛋�!�

    “……他打我屁,股。”

    易思齡委屈。

    “…………”

    她意識到自己暴露,又噓了聲,“你別說出去。我只告訴你。”

    謝潯之一時沉默,不知道該回什么,半晌他才說,“因為你不聽話,所以他才打你屁,股,你聽話,他就不會�!�

    只會溫柔地拍,謝潯之禮貌地把真實意圖藏好。

    易思齡頭昏腦脹,強(qiáng)行支起眼皮,白他一眼,然后又閉上,嘀咕:“你懂個屁……他是變態(tài)。我現(xiàn)在聽話他也打。遲早被我打回來…”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她咬著唇,醉酒了都不忘爭強(qiáng)好勝,倔強(qiáng)刻在骨子里。

    謝潯之很難不被她氣笑,她居然喝醉了會在別人面前說他們的秘密,還給他扣上變態(tài)的帽子。

    她這樣不聽話,又這樣管不住嘴巴,他以后還敢給她喝酒?

    不出幾天,全世界都會知道他打她屁,股,他是變態(tài)。

    那他這張臉還要不要?

    她喝醉后像懵懂的小動物,心里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丟臉也不管了,她根本就不清楚她舒服地窩在誰的腿上,誰的懷里,臋碾著誰的根。

    他深吸一口密閉空間中的氧氣,迫使自己冷靜,隨后冷漠命令:“坐好,不然現(xiàn)在就打你屁股�!�

    易思齡:“陳薇奇你敢!”

    她還在把他當(dāng)陳薇奇。

    謝潯之冷靜地調(diào)整心態(tài),安慰自己,沒關(guān)系,她不把他當(dāng)那個傻叉前男友就很好了。何況她今晚還說了愛他,雖然這樣重大的情報也是只對陳薇奇分享,若是沒有今晚的陰差陽錯,他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聽到。

    但畢竟聽到了她口中輕易不會說的珍貴的愛。

    “仔細(xì)看看,易思齡,我是誰�!�

    謝潯之兩手捧住她的臉,用了幾分粗沉的力道,迫使她看過來。

    “我是誰�!�

    易思齡迷糊地眨了下眼,“唔?”

    “我是誰,易思齡�!敝x潯之看著她,沉聲引導(dǎo)她說出答案。

    必須讓她知道他是誰。

    就像必須讓她知道她說的愛是對誰說,今晚接她回家,要照顧她,摟著她睡的人又是誰。

    易思齡迷迷糊糊,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一道力在壓著她,像籠子,逃又逃不掉,很不舒服,還有東西氣勢洶洶地懟她,把泉芯抵得泛濫。

    她喝醉后有些欺軟怕硬,他溫柔地和她說話,她還會倔強(qiáng),他一旦強(qiáng)勢起來,她就乖得要命,巴巴地看著他,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易思齡�!敝x潯之口吻嚴(yán)肅。

    易思齡忽然勾住他的脖子,有些興奮地說:“Wow,是Daddy老公!”

    謝潯之一怔。

    她在說什么?

    什么Daddy…老公?

    謝潯之一瞬間語言系統(tǒng)崩塌,瞳孔在黑暗中也會收縮,面部僵硬緊繃著,氣息都混亂了。

    她繼續(xù)歡喜地纏緊他的脖子,兩只手臂像蛇,唇瓣撞上他的下頜,胡亂地說著,“Daddy老公……Daddy老公……你是來接我的嗎?”

    她撒嬌起來讓他理智崩盤。

    “易思齡,你的…”

    謝潯之吞咽,不懂她從哪里創(chuàng)造出一些讓人喪失理智的稱呼,從一口一個謝潯之到一口一個什么Daddy老公,這簡直是在挑戰(zhàn)他的心里承受能力。他呼吸都沉熱了,另一處只會更燙。

    “Daddy老公是誰�!�

    邁巴赫不知不覺已經(jīng)接近目的地,轉(zhuǎn)入窄小的胡同,接近六米的車身轉(zhuǎn)得有些小心翼翼,黃花梨木的地庫門接受感應(yīng)后自動抬起,直到最后一抹猩紅的車尾燈也收進(jìn)去,地庫門重新闔上,切斷這座院子與外界的所有連接。

    易思齡眨了眨眼,不適應(yīng)突然黑暗的世界,但還是很乖地說:

    “謝潯之……”

    她紅潤的唇瓣擦出他的名字,下一秒,被他吞進(jìn)唇齒中。

    車駛?cè)氲貛欤慌排艤p速帶讓車身不停地震動,交吮的水聲被盡數(shù)淹沒。易思齡看不清這是在哪,像在通過幽暗的隧道,不知道盡頭是哪里。

    車停穩(wěn),吻倉促結(jié)束,一根反光的銀絲勾連在兩人之間。

    謝潯之不停地拿手指摩挲她軟爛地臉頰,嗓音沙啞:“回家再吻,老婆�!�

    回到臥房,易思齡昏沉的酒勁過去,開始變得很躁動,很興奮,眼珠子不停地亂轉(zhuǎn),整個人像注射了亢奮劑,她把被窩裹在身上,在那方不大的拔步床上滾來滾去,像歡樂的小貓。

    謝潯之一邊解開襯衫扣子,一邊單膝跪在床上,把她拖過來,俯身去吻她。單手解扣子頗為費力,但他的動作優(yōu)雅而迅速,一絲狼狽也沒有,襯衫敞開,熱氣散出來,易思齡拿手掌貼上他的心口。

    她發(fā)出一聲細(xì)微地,戰(zhàn)栗地呼氣。

    “daddy…”

    “老公…”

    “潯之哥哥…”

    她被親得很舒服,不停地創(chuàng)造出新詞來喚他。

    謝潯之承認(rèn)理智早就崩潰,吻得兇悍又強(qiáng)勢。她這樣偶而來一回還是情,趣,他能招架,若是天天來,謝潯之不敢想象,他會變成什么模樣。

    縱浴過度不好,她被日復(fù)一日反復(fù)炒當(dāng)然也不好,他知道這個道理。

    要長期主義,要延遲主義,不能只要短暫的快樂,不能一下吃到饜足,他們要在一起一輩子,要做很多很多愛。她要身體健康,他也要保持旺盛精力。

    薄脆的,輕盈的,柔軟的紫色蕾絲“呲啦”分成兩半,她最近心愛的睡衣被他無情地變成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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