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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這話真假參半,她回避的動作確是下意識的,至于親近與否,其實只要她有心,同誰都熱絡(luò)起來大都不算太難。可這人和人之間的眼緣當真難說,她自然不討厭月瀾珊,甚至還有幾分喜愛,可要說親近,卻也是有些違心。

    洛水故意將話說得含糊,可眼前這位少樓主實在是敏銳過了頭。

    聞言她面上的笑便隱了去,眼中倒不見惱意,只是好像再斟酌什么。

    她看了洛水一會,道:“其實你也無需多想……就算你說討厭我,我亦不會生氣,只要你當真是討厭我——總好過旁人假惺惺地說喜歡�!�

    “不,我并沒有……”

    洛水驚了一跳,還想解釋什么,卻見月瀾珊已然轉(zhuǎn)過了身去,望著遠處鬧市喧囂沉默不語。

    洛水看不清她的表情,然瞧著她小小的身影,不知為何就有些不忍。

    她想說點什么寬慰她,可話到嘴邊又覺不過是些輕飄漂亮的,正如月瀾珊所言,不如不說。

    由是兩人無言地站了會兒,終還是月瀾珊嘆道:“其實還是像的�!�

    不待洛水開口,她很快又接到:“就是在夢里,你也同我這樣一并站著——不過那會兒你其實真挺討厭我的,因為你喜歡白微哥哥�!�

    月瀾珊聲音不大,卻如驚雷入耳。

    “我、我不是,”洛水差點咬了舌頭,“我沒有!”

    月瀾珊終于回過頭來,眸光淡淡,仿佛預(yù)料之中。

    “你喊那么大聲做什么?”她奇怪。

    如此大聲分辯,確實像是心虛。洛水不得不壓低聲音,語速卻快:“我不過是奉掌門的命在聞天修行幾日而已,等我?guī)煾富貋砹宋揖拖律搅�,如何能是愛慕掌門!”

    月瀾珊恍然:“原來那日我感覺存心殿里有其他人的痕跡,真的是你。”

    洛水自然否認,可月瀾珊似乎并沒有信的意思。

    洛水自知這一緊張就容易被套話的老毛病又犯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輕描淡寫,假裝無事發(fā)生過。

    若用神魂兩分的法子未免有些陣仗太大;可不用的話,臉和腦袋已然一同炸了,燙得幾乎要讓她跳起來。

    這猶豫的功夫,面上慌亂早已半分落地被月瀾珊盡收眼底。

    洛水還想解釋什么,可瞧見她一臉“我就知道”的模樣,又覺詞窮,想了半天,只能說:“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說完她自己都覺得這句實在像是無力辯解。

    月瀾珊點頭:“我知道,你現(xiàn)在喜歡你大師兄是不是?”

    洛水這次是真的目瞪口呆了。

    若非眼前這明月樓少樓主神通廣大,那便只能是她真的知道什么。兩人非親非故的,不過第二次見,她就這般清楚自己那點亂七八糟的關(guān)系……

    等等,她剛才說她夢里見過,莫不是也同那鬼一般……

    見洛水驚疑不定地望來,月瀾珊只繼續(xù)道:“你夢里同我說過很多事。”

    “……可你不是說我夢里很討厭你嗎?為何還會說那許多?”洛水猶豫了下,還是問了。

    見她好似還在質(zhì)疑真假,月瀾珊唇角露出一絲微妙的笑來。

    “開始的時候是討厭的,因為我常去白微哥哥那里做客,總能遇見你——你是他的弟子。我一眼就瞧出你愛慕他,你亦以為我心悅白微哥哥�!�

    若說先前洛水還百般不愿承認,可當這“弟子”身份一出,她幾乎立刻就確定了:月瀾珊做的夢同她見過的那個應(yīng)當便是同一個——不,與其說是夢,不如說同那鬼透露的“天機”是一樣的。莫非也是那鬼故意透露給她的?

    “少樓主……經(jīng)常做這樣的夢?”洛水問她。

    月瀾珊搖頭:“我自小身體便不太好,常常會做些奇怪的夢,多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只有這個近些年能連得起來,也清楚許多。”

    洛水稍稍松了口氣,雖還是不明月瀾珊是如何也會做這樣的夢,可既然是自小,多半便同那鬼無關(guān),畢竟那鬼說,他得了天機后便一直沉睡著,直到在她腦中醒來。

    洛水面色瞧著不好,月瀾珊耐心解釋道:“不管你信不信,眼下的情形與我夢里見到的,縱使有些出入,大致都能合得上�!�

    “夢里,我也說過白微哥哥同你不配。你聽了很不高興,我倆便經(jīng)常吵架,背著白微哥哥——”

    她說著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又慢慢翹了起來,直笑得洛水心下毛毛的。

    “你不問問為何要背著白微哥哥吵嗎?”月瀾珊問她。

    “……為何?”

    “當然是因為你說要公平競爭——你說,‘若你也當真愛慕師父,有本事便不要去告狀——不許告訴他!我們各憑本事’�!�

    月瀾珊聲音稚氣尚存,可學(xué)洛水不服氣的口吻卻學(xué)了個七八成像,直聽得洛水想尋個地縫鉆下去�?v使夢里的那個其實和她毫不相干,可她知道,這是那個‘她’能說出來的話。

    后面的,月瀾珊不用解釋,她也懂了。

    夢里的那個她心眼頗直,月瀾珊多半也不是個會說話的,吵來鬧去的次數(shù)多了,說的話自然也就多了,彼此的脾性大約也摸得要比旁人更透些。

    可知道歸知道,嘴上還是不能認的。

    洛水努力辯解:“……我同掌門真沒有什么。我是說在這里,不是夢里。”

    “嗯,我知道,我方才不是說了嗎?”月瀾珊奇怪看她一眼,“我知道你現(xiàn)在喜歡你師兄,難道不是?”

    洛水愈發(fā)無力,不知為何,同這少樓主分辯起來的時候,總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之感。

    她不說話,月瀾珊只當她是默認,不由感慨:“你瞧,這也是能對得上的。夢里我亦帶你來了此處,本意是想給你瞧瞧明月樓的家財?shù)讱猓米屇闼懒藢Π孜⒏绺绲男摹l知你心里早沒了白微哥哥,反倒給你那師兄挑了好些東西。白微哥哥后頭知曉了,道是你‘變心了’,還說要好好瞧瞧是誰拐了他的徒兒�!�

    ----

    后兩章是72君新摸的公子和大師兄,還有青俊小劇場超可愛的?

    219|一夜魚龍舞(中)(補1)

    洛水聽得心驚。

    這段她倒是不曾夢到過,卻也合得上:她曾為了伍子昭奪劍,費心去為他尋那增長修為之藥,不想招了白微的眼。

    她本還覺得奇怪,如何經(jīng)常去藏經(jīng)閣就能引得那人注意,卻不想自己做的打眼之事原來根本不止尋藥煉丹這一樁。

    雖說這些不過是夢中之示,可洛水卻半分僥幸之心也不敢有。

    自己同伍子昭的事大約早就被白微瞧出了端倪,前幾日又確被他逼得親口承認了。這倒是沒什么,反正在那人眼中自己同誰混一處都不稀奇。

    可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皆有暴露伍子昭身份的風(fēng)險,還有夢中兩人一死一失蹤的下場,洛水不由得后背冷汗涔涔。

    她原想著只要攔了伍子昭吃那勞什子的藥便好,可如今看來卻還不夠,至少,她需得給那渾不吝的再提個醒……

    她面色不好,月瀾珊瞧了會兒,道:“原來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白微哥哥�!�

    洛水不得不強調(diào):“我對師伯當真只有敬畏之心,”

    “敬畏?”月瀾珊立刻反問,“你怕他?”

    洛水心虛笑笑。

    月瀾珊不由哼笑:“一碰上白微哥哥的事,你就格外膽小,倒是比夢里更甚。這就嚇著了?那如果我告訴你,大約就是‘爭劍’前后,你那心上人便消失不見了,而你也被白微哥哥關(guān)了起來,你又當如何?”

    她調(diào)侃似地拋出了個大秘密來,洛水立刻白了臉,猶豫半晌,反問月瀾珊:“少樓主當真相信這夢中所見?”

    月瀾珊搖頭:“之前自然是不太信的,今日同你說起,也是想確定它到底有幾分真而已。如今知道它確實有玄妙,那就好辦許多了�!�

    洛水恍然。

    同自己從鬼那里初聞“天機”時一般,這位少樓主開始也是將信將疑,如今大約是確定了“預(yù)示為真”,看起來心情頗好,還主動同自己透露了這許多。

    洛水自己做的夢中并無太多關(guān)于這位的部分,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該繼續(xù)問下去。

    “你不信么?”見她遲疑,月瀾珊倒是并無意外。

    洛水直覺此事還是太過敏感,想了想,換了個說法:“少樓主愿意幫我,我自是感激……只是大師兄與師伯那些我還有些困惑之處,需得仔細斟酌……少樓主放心,這趟回去我自會小心。”

    月瀾珊聽她表態(tài),滿意點了點頭:“雖我不清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還是得提醒你——白微哥哥最是小心眼,你越躲他,他越覺得你有鬼,還不如同我一般大大方方接近他,沒準他反倒避之不及,就同對我一樣�!�

    洛水下意識便點了頭,可點完就覺不對。

    “等等,你……”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驀地睜大了眼睛,“你同掌門……”

    月瀾珊睨她一眼,眸光流轉(zhuǎn)間,竟有幾分奇異的嫵媚。

    然這樣的神情不過一瞬,她很快又高高翹起了下巴,道:“我可什么都沒說——不過,若你還是同夢中一般信了那些傳聞,非要同我過不去,那只能說你當真是個蠢的�!�

    確實,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若是洛水還以為這少樓主癡戀天玄掌門,那確實蠢不可及。

    其實先前她便隱有所覺:月瀾珊這一路絲毫不介意揭白微的短,哪里有半分世人口中“癡戀”天玄掌門的模樣?

    不,重要的是,對方這般坦然地將“天機”告知于她,還表露對白微的真實態(tài)度,再結(jié)合這一路的示好,分明是當真想要同自己“交好”,甚至是“親近”。

    ——畢竟,這女孩兒之間的友情,多半便是從交換秘密、談?wù)撔纳先碎_始。

    洛水知道,自己這時候應(yīng)當露些驚訝、驚喜或者感激之意,至少當對方雙眸亮晶晶地望過來之時應(yīng)當如此。

    可便如先前一般,面對這般直白的示好,她竟沒有半分平日呼朋喚友時的游刃有余,甚至有些緊張。

    洛水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般。她能覺察出對方的好意,公子亦早已明說可以與之親近——可當真有這么個機會擺在面前時,她反倒猶豫不決。

    “……我能問問少樓主是需要我做什么嗎?”

    躊躇半晌,洛水抿唇問出一句。

    月瀾珊怔了怔,眼中的光明顯淡了下去。

    洛水心知這話對有心結(jié)交的人而言,實在有些傷人,可話已至此,也只能繼續(xù)下去。

    她一邊瞧著月瀾珊的臉色,一邊斟酌道:“這一路下來,少樓主與我交心,對我一片赤忱,我自然是知道的。少樓主親近我的理由,我大約也是明白了�!�

    “少樓主因為夢中之事愿意對我好,我自然是高興的——誰不喜歡得人喜愛呢?可這般喜愛來得實在輕易,總讓我覺著惶恐�!�

    “是因為覺得夢里之事做不得數(shù)嗎?”月瀾珊問。

    “倒也不完全是,”洛水道,“無論那夢里的事到底做不做得了數(shù),我總歸會想——夢里之人當真是我么?少樓主喜歡的人當真是‘我’么?畢竟那個‘我’少樓主相處了許久,才交上了朋友�!�

    “故而我非但不覺得驚喜,反倒著實心虛�!�

    月瀾珊恍然:“你的意思是,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愛,亦沒有不求所圖的付出?哪怕我告訴你那喜愛是因為夢中所見的緣故?”

    洛水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這世上確有一見投緣,亦有不求所圖的付出……只是……”

    “只是并未出現(xiàn)在你我之間?至少對你來說是如此?”

    “……確實如此�!�

    雖然明知很可能會得罪對面,但洛水還是硬著心腸認了。

    她自然可以說些好聽的話,輕而易舉地受了對方的好意,認個表面朋友——至少換作旁人是可以的,可面對這位少樓主,她卻莫名不愿。

    雖說對方的好感是源于夢境,聽著荒謬無比,可洛水就是能覺出對面真誠——她對這點已不再懷疑。

    矛盾之處亦是在此,她不愿欺騙一位真誠之人,所以只能選擇說實話,縱使實話大約十分傷人,同樣會讓這位少樓主不喜。

    此刻,月瀾珊確已沉了臉色。

    她垂著眼,抿著唇,好似在琢磨一會兒怎么把這給臉不要臉的扔出去。

    洛水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逗樂了。

    說來也怪,這般將心里話說出后,她反倒徹底松了口氣,甚至想著扔出去也好,回頭那鬼問起來,也不必說那些細節(jié),只消說招了這位少樓主的煩,恐怕做不得朋友,旁的讓那鬼自己頭疼去就是。

    ——這位少樓主自己提過,不喜歡旁人說謊,所以她就說了大實話。

    ——而且,這世上哪有說做朋友就做朋友的好事?

    ——她已經(jīng)聽了那鬼一回,去同鳳鳴兒親近,結(jié)果還是走到了如今這般不尬不尬的境地;現(xiàn)如今若是違心再來一個,回頭脾氣不合再鬧了開來,倒不如不交……

    “是我失禮了。”走神間,冷不丁聽得這么一句。

    洛水驚訝望去,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月瀾珊仰著臉瞧她,眉眼間透出同年齡不符的鄭重與審慎來。

    “你說得很有道理,”她說,“確是我失禮了,同你道歉也是應(yīng)當——抱歉。”

    她這番道歉很是鄭重,洛水先是一愣,隨即連連擺手:“少樓主不必如此……”

    “我并非是要同你客套�!痹聻懮簱u頭,“你我不過萍水之交——易地而處,若有人突然同我說那些夢中啊交好啊之類的,我大約只會以為對方是個瘋子�!�

    “是我逾矩太過,惹你疑慮也是自然。倒是你脾氣當真不錯——哪怕顧慮我的身份,能忍我這胡言亂語到這般地步也是不易。”

    月瀾珊說得坦然,洛水驚訝之余,反倒不自在起來。

    畢竟人人都說這位少樓主目下無塵,眼高于頂,最是高傲不過……洛水也以為如此。

    可眼下,這身量還不及她胸口高的漂亮小姑娘端著這大人也似的神情同她道歉,非但沒有深沉冷肅的感覺,反倒透著種一本正經(jīng)的可愛。

    洛水很難形容此刻這的心情,只覺胸口軟乎乎的。

    月瀾珊見她表情有變,非但沒有露出欣喜的神情,反倒眉頭皺得愈緊。

    “你莫要覺得我又是在同你示好。”明月樓的少樓主道完歉后,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很快又恢復(fù)了平日慣用的冷淡神情。

    “也莫要覺得此事就這般過去了。我確是犯錯在先,可你生受了我的好處也是事實。尤其是那夢中之示,我透露得實在太多……”

    月瀾珊話沒說完,可洛水已然明白了其中的警告之意。

    若換作先前,她大約會猶豫、警惕,甚至將之視為“威脅”。

    可歷經(jīng)了方才那一遭,雖然這位少樓主的做派依舊古怪,洛水卻不覺得害怕了,至少不十分害怕了。

    對面人表情陰晴不定,洛水故作為難似地嘆了口氣:“少樓主何止是同我透露了許多,真論起來,少樓主不僅幫我擺脫了師伯的禁閉,還送我碧玉鸚鵡,又帶我來這珍奇集市玩,雖說皆是基于夢中人的情分,但生受了好處的人確實是我,而這些人情、禮物、秘密哪一樣都是我還不起的——明月樓向來講究你來我往,我這突然之間欠了少樓主許多,當真是說不過去。”

    她一邊掰著指頭一邊搖頭。

    月瀾珊面色不動:“哦?那你打算怎么辦?”

    洛水唉聲嘆氣:“我想著,既然還不起,那便只有先不還了�!�

    月瀾珊皺眉:“你想賴賬?膽子倒是不小。”

    洛水搖頭:“不,我這人膽子最小了。明月樓是做買賣的地界,最是講究個你來我往——若是賴賬,我怕我還沒能出了這洞天,就被強抓著抹了記憶,收了鸚鵡必然,押在此處做工抵債……”

    月瀾珊繃著臉:“既然知道,還敢賴賬?”

    “不是賴賬,”洛水誠懇道,“一走了之才叫賴賬,我這只能算是同少樓主求個賒賬的機會——”

    “當然,我可以立馬同少樓主保證……唔,‘回頭若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少樓主還請盡管提’——我倒是想這樣說,不過,我猜少樓主不一定愛聽,那不如……我換個說法可好?”

    對上月瀾珊逐漸亮起來的眸子,洛水柔聲道:“‘以己度人,若我朋友愿意為我仔細準備禮物,哪怕送的東西不是我心心念念的,我亦萬分喜愛。但因這友朋之間的禮贈往來其實并無所求,非要說有,也只圖對方見之心喜,知我愛重——若非出自一片真心,誰愿意花費這許多時間呢?’”

    “方才師妹同我道歉,其實我也想同師妹道個歉——是我不好,說是心領(lǐng)師妹的好意,卻總懷疑師妹心意,其實無論是碧玉鸚鵡也好,這萬金集的景象也罷,我都是十分喜愛的——至于師妹贈我夢中所示……”

    “還請師妹再給我些時日,容我仔細斟酌……在那之前,只能請少樓主捏好我的把柄,莫要將我屬意師兄之事告訴我那師伯,惹他懷疑,師妹意下如何?”

    月瀾珊許久沒有說話,半晌方扭開了頭去,低聲道:“……這點秘密作把柄可是有些不太夠。”

    洛水想了想,彎下腰,小聲道:“再過些時日,我就要同師兄一塊兒下山去了,會在外頭呆好久——此事不好叫師伯知道,還請師妹為我保守秘密。”

    “若是這些還不夠,旁的……等我想起來,再告訴師妹可好?”

    ……?

    220|一夜魚龍舞(下)(補2)

    之后要如何,洛水其實沒有想清楚。

    她只知這下兩人算是重新認識了。此刻,她的新朋友大約非常高興,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興奮。

    月瀾珊主動替洛水張羅起了要送人的禮物——當然,還特地同后者強調(diào)了“若覺不適便直說”。

    由是兩人并肩而行,有商有量地逛了起來。數(shù)里長的集市上,但凡月瀾珊在哪個鋪位前多駐足片刻,便有山精小妖熱情迎出,恨不能將整個鋪子里最寶貝的東西捧到她面前,只為討她歡心。

    然而這位閱遍珍寶的少樓主只每次都扭頭去瞧洛水,單看后者哪樣瞧的時間久了些便直接拿下。

    洛水到底是臉皮薄,拿了兩樣后便覺受不住,改口說想去選些原材,好自己雕些物件贈人。

    她雖沒明說送誰,月瀾珊卻是了然。

    “白微哥哥最近確實落了只簪子——不過你為何偏要那塊赤翡,這塊昆侖玉豈非更好?同他喜歡的那只杯子正相配�!�

    “若你選了簪子討好他,就莫要再給你那師兄也送簪,傻子也能看出你心不誠——”

    “烏金?此物至剛,鍛冶最是麻煩,何況是要做成扳指那樣的小物?不若還是換作這塊玄冰,或者這片沉淵鱗�!�

    “我?你隨便送些什么我都是喜歡的——只需題個信印上去便好�!�

    說是挑選,然而所有經(jīng)少樓主點評又得洛水多瞧了兩眼的,皆被收入了囊中。若非洛水堅持說走不動了,月瀾珊大有拉著她走遍七層數(shù)市集所有鋪面的架勢。

    最后洛水苦得連連擺手,轉(zhuǎn)向兩位侍童道:“快勸勸你們小姐,再這般塞下去,明日你們樓主發(fā)現(xiàn)坊市全空了可如何是好?”

    金寶元寶一聽就神色古怪,月瀾珊更是沉吟著點了點頭:“若是要盡數(shù)搬走也不是不可�!�

    洛水趕緊說自己是開完笑的。

    月瀾珊揚了揚下巴:“放心吧,這些都是我爹送我的,我想給誰就給誰。不過,你真的不再帶些么?”

    洛水自然搖頭。

    月瀾珊又道:“不單是寶物,活物亦是可以的。”

    她說著瞥向旁邊三兩追著尾巴直繞的貓耳小童。方才洛水瞧著可愛,抱了一只撫玩,顯是愛不釋手。

    洛水婉拒:“這如何使得?若我將它們帶走,那父母便該著急了。”

    月瀾珊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這血親關(guān)系最是難舍,與其這般生分,不若留下一道�!�

    洛水隱約覺出她似乎話中有話,只是還沒想明白,月瀾珊又扯了她的衣袖要去看下一家。

    元寶輕咳一聲:“小姐,時辰差不多了,貴客大約也要到了�!�

    月瀾珊面露懊惱,抱怨道:“什么貴客?爹爹不愛理這些俗務(wù),偏還要我去相迎……”

    話雖如此,她還是沖洛水抱歉笑笑:“這時候不好,下次我們再好好逛逛——你莫要生氣�!�

    洛水當然搖頭。

    兩位侍童得月瀾珊默許,主動上前領(lǐng)路。

    半刻過后,那熱熱鬧鬧的萬金集已然隱在了樹墻之后,好似初來之時一般,遠遠地瞧不分明,也聽不分明。

    幾人在一處桂枝下停駐,金寶元寶掐訣攬云召鶴。

    月瀾珊攝過一片云來,又遞給洛水一片。

    洛水謝過爬上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怎么了?”月瀾珊問她

    洛水躊躇片刻,問:“那些小人兒……是一直呆在這里嗎?”

    月瀾珊掐了個法決,停了已經(jīng)飄起的云,漫不經(jīng)心道:“它們是我爹送給我的禮物,自然只能呆在這里�!�

    洛水怔了怔,還想說些什么,然見得金寶元寶齊齊望來,面色隱有不豫,到底還是將疑慮咽了回去。

    月瀾珊爬上云朵,轉(zhuǎn)而望向洛水,道:“你莫要怪他倆多事,此地本就牽涉機密,今日帶你前來,已算是違背了爹爹的意思——莫要擔心,回頭我同他說說,自然無妨�!�

    “至于這里的東西,其實算不得多么珍貴,你若喜歡,帶走便是——我不是同你客氣,若你舍不得,現(xiàn)在還能反悔,想帶多少出去都是可以的�?膳缘膯栴}卻是不好回答,爹爹不讓的�!�

    洛水點點頭,不再說什么。

    兩人不約而同地起了云。沉默許久,月瀾珊忽又開口道:“——其實你瞧那些山精,像是不開心的樣子嗎?”

    洛水仔細想了想,好似還真不是:里面那些精怪雖只生活在方圓不過百里的集市中,可姿態(tài)閑適,生活熱鬧,確實不像是被囚禁的樣子。

    洛水暗道自己多心。她想,這精怪小妖之流,自出生起便多居山中一隅,住在此處同住在旁處,又有什么區(qū)別?

    月瀾珊讓她帶走些,大約只是覺得這些精怪同萬金集一般,不過是“禮物”而已。

    想通這一節(jié),她面色微赧:“是我想錯了。不過,今日拿的已經(jīng)夠多了,旁的怎好意思再要?那無數(shù)珍奇當真世所罕見,皆是你爹爹一片心意,我實在不好奪愛�!�

    月瀾珊聞言,神色復(fù)又松快起來,洛水亦然。

    后半程,兩人隨意聊了幾句生辰備禮之事,說說笑笑間出了那樓中洞天。

    這一日之游可謂賓主盡歡,所見所聞皆可稱奇。洛水自覺興致已憩,然待得重新來到外頭,還是小小驚訝了一番:

    他們?nèi)霑r,進的乃是摘星閣頂?shù)慕痖T,走出來時卻已是最底的瑪瑙一層,風(fēng)光與先前黃金耀目的景象又是不同:

    若說頂層瞧著是座三間帶廊的樓閣,這底層單一邊就約有百丈之長。除卻中間設(shè)殿部分,其外八角基座又重疊三層。若非早已遠遠瞧過寶閣全貌,身處其間實難想見這恍如宮殿廣場般開闊的處所,不過是其中一層。

    且這處磚石也好、梁柱也罷,皆由大塊的火髓瑪瑙砌成,壘砌之下色澤與深檀無異。

    洛水憑欄之時摸了摸,只覺觸手微溫,倒不似尋常玉石沁涼。

    她收回手來,下意識朝月瀾珊那處瞧了眼。

    對方依舊踩在云上,脊背筆直,神色沉肅,已然同兩人初見時無二。

    洛水目光輕輕一落,卻見身前下一層已經(jīng)站齊了九列人馬,足有百余人,皆是華服高冠,垂首而立,瞧著模樣大約都是明月樓中身份貴重之人。

    更下一層,身服綺羅的仆從婢女趨近如云,手捧香花、銅爐、壺榼并琉璃酒具,細瞧之下皆是仙姿玉貌。

    洛水心下不由稱奇。

    方才初到之時,還不見有人等候在此,轉(zhuǎn)眼間卻已悄無聲息聚起了這許多,且行止有度,好似已經(jīng)排演過百千十遍般。?

    221|長風(fēng)吹月渡海來(補3)

    下方黑壓壓的一片,無人仰首直視。洛水本能地覺出怯畏來,正欲后退,忽袖口微微一緊。

    她驚訝瞧去,見月瀾珊并未看她,可腦袋幾不可覺地晃了晃。

    洛水心領(lǐng),略略后挪半步,不再亂動,學(xué)著身旁的人般朝遠處眺去。

    時值明月高懸,白玉城樓中煙火繁盛,綿延盤踞如龍,更遠處,明月湖上碧波粼粼,依稀可見舟形燈影,熒光點點。雖他們身處在這天上白玉京中,不可能聽得下頭喧囂歡鬧,可哪怕就這般瞧著,都能覺出那熱騰騰的人世火氣撲面而來。

    洛水目光茫然逡巡,試圖找出那貴客的影子來,可瞧了半天,也瞧不出個端倪來。

    她想,那貴客到底是何模樣,會乘大船前來么?還是從天而降,頂著萬千目光翩然而至?想著想著,又有點后悔方才好說話時沒多問幾句,這不,眼下看了半天也不出個滋味……

    胡思亂想間,忽聞一句“來了”。

    還不待她反應(yīng),就覺身遭驟然一靜。

    這是種非常玄妙的感覺,好似一瞬之間,眼前原本還隱隱可觸的人間之境忽就凝成了錦繡畫卷中的景,再無半分聲息。

    明明腳下光華依舊,可那樣煌然的景象卻再也抓不住人半分眼球,幾乎是同一時間,所有人望向了遠方的明月湖。

    不知何時,那黑魆魆的水域盡處泛起了淡淡的霧氣,初還只是稀薄的一層,緊貼著水面,但很快諸人就發(fā)現(xiàn)那并非“霧”,而是浪頭。

    潔白的一線直接分出了遠處水與天的界限,待得看清之時,已然可見其后隱有黑影巍巍。

    然所有人都清楚,那哪里是山,分明便是云,是浪。

    云煙滾滾,碧濤高聳,壁仞千尺,屹如群山。

    幾乎是眨眼間,那巍巍形影已然清晰可辨,就這般悄無聲息地迫近了明月湖上諸多舟船。

    湖上諸人覺察不對,倉惶竄動起來,好似被燭火驚擾的蛾蟲,又像是被巨網(wǎng)所驅(qū)趕的魚群。

    也就是這一刻,長風(fēng)浩蕩,自天地盡頭來,浪潮般狠狠拍上玉白城樓,卷得滿城燈火猛地晃了晃,轉(zhuǎn)瞬熄了大半。

    洛水忍不住倒抽一口氣,被那風(fēng)砸得忍不住閉眼,幾乎要抬手捂耳,好擋住那隨風(fēng)而來的隆隆水聲。

    “定。”

    熟悉的童音忽然響起,不算高,卻仿佛瞬時在這擾人心神的狂瀾亂流中落下了一枚定海橈尺。

    月瀾珊朝旁伸出一只手去,金寶立刻舉起一只凈瓶,朝她手心倒了一倒。

    三滴玉白的水珠飄落,輕盈如飛絮一般。

    月瀾珊托掌在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分�!彼f。

    水珠倏然脹開,化作梭樣的光舟,眨眼便躍入湖中消失不見。

    少傾,但見明月湖水自中掀起一道黑線,恍如裂開的錦緞,而那一線縫隙很快便越來越大,如一支破空而去的利箭,就這般直直刺入那洶涌而來的浪峰,將之狠狠撕開。

    風(fēng)消云止,湖濤中分。

    海山矗立間,徐徐飄出一光彩耀目的隊伍,白蛟為首,碧波作駕,乍看之下約有數(shù)百乘。

    待行得近了,方見每駕旁皆有十余身姿雄健、鱗肉光裸的魚尾武士,身量倍于普通人類,并重甲蝦蟹的護衛(wèi)無數(shù),驅(qū)使著兇若妖獸的鮫鯊、大鰲護衛(wèi)其側(cè),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而各行輦皆極盡華美,輕紗羅帳并斗大的明珠、水晶飄搖不歇,響音清越如鈴,同其中彩衣美人的笑語合在一處,引得人心旌動搖,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更有調(diào)皮的直接掀了流蘇,顯出異于人類的修長肢體,大方地露出成片的胸乳背臀,或皎白如月、或黧黑似鍛,甚至還有那海水般瑩藍的色,與身后成堆的珠玉靈寶之光交相輝映。

    洛水何曾見過這話本中龍君出行般的架勢,亦是忍不住便伸出了頭去,結(jié)果袖子就被狠狠一拽。待對上月瀾珊不悅的一瞥時,還有些恍惚。

    “那些有什么好瞧的?”月瀾珊哼道,“這都看不夠,那一會兒見著了正主你又該如何?”

    洛水這才回過了些神來,稍一環(huán)顧,才發(fā)現(xiàn)這前方數(shù)十輦駕都只是在他們眼前遙遙一晃,依稀只是致意。之后便安靜落在了下兩層的臺子上,由早已等候的仆從、管事引走。

    只是那輦駕實在太多,從上面搬下的寶物亦是太晃眼,洛水忍不住由被吸引過去。不過這回她還算自恃,看了一會兒,小聲嘆道:“瞧這模樣大約還要搬上半炷香的功夫?”

    “我自然無妨,還是說你已經(jīng)等不住了?”

    不知是否已經(jīng)順利接上客人,月瀾珊雖還是脊背直挺,可神情較之先前已然松弛不少,亦有心情接話調(diào)侃洛水。

    洛水也笑了起來:“我亦是無妨,只是想你說的那正主可等得��?”

    月瀾珊聞言露出一點微妙的笑來:“那位么……脾氣確實不算太好,一會兒你若見著了,看上一眼就知道了,當然,只瞧一眼,千萬不要多看�!�

    洛水被她說得愈發(fā)好奇,還要問什么,就聽得頭頂一陣響動。

    最前的數(shù)十車輦終于安置完畢,如今穩(wěn)穩(wěn)停在他們面前的這駕大約便是那位“貴客”。

    旁的輦座多為白、青、彩色的硨磲,皆設(shè)羅帳,唯獨這架是三丈長的珊瑚,色如沉焰,澤如赤玉,不見多余的綴飾,其上云霧團團,不見其后之人真容。

    不過洛水很快就知道為何這駕車輦裝飾為何格外樸素、而這主人又為何瞧著格外神秘。

    但因那水霧消散之時,她徹底失神了:

    其后之人艷妝華服,宮髻高聳,容顏之盛,可謂殺盡百花,筆墨難描。

    然無論是那面上的妝容也好,發(fā)間的明珠也罷,皆難奪去她一雙眼中的熠熠華彩——其間靡艷綺麗,竟好似占盡這世間的霞緋之色、流火之輝。

    洛水不是不曾見過美人,但從未見過這般一眼就讓人心神俱失的美人。

    待得她回過神來時,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無怪乎月瀾珊從頭到尾都沒有介紹的意思,這般艷絕塵寰的容貌,自然只屬于那海閣之主、四君之首——流霞海閣設(shè)定和迎客部分描寫參考《搜神記·弦超與神女》(東晉·干寶)和《羅剎海市》(清·蒲松齡)中相關(guān)內(nèi)容(太長了就不摘了)。?

    222|今朝贈卿白玉京(補4)

    這般人物縱使斜倚在珊瑚床上,對著那親迎的東道主不過略略點頭,也絲毫不讓人覺著失禮。

    至少站在月瀾珊身旁的洛水未覺有任何不妥,或者說,沒有任何想法。

    此刻,她腦中空茫,目光只能落在面前之人身上,便如被火光吸引的小蛾一般,半分也掙脫不開。

    而那雙眸子倏然轉(zhuǎn)來時,洛水才猛地驚醒過來,急急忙忙低下頭去。

    ——她這是怎么了?

    ——方才必然瞧了不止一眼。

    ——也不知這般失禮是否得罪了來人?

    她心下懊悔不已,既有些畏懼來人,又怕給月瀾珊招了麻煩。

    然等了一會兒,只聽上首之人淡道:“候樓主倒是繁忙�!�

    月瀾珊不卑不亢道:“父親尚在準備明日典儀,有失遠迎,還請貴客見諒�!�

    流霞君并不接話,月瀾珊也恍然未覺般,又道:“時候不早,貴客今日盡可自便。明日酉時摘星閣上恭候大駕�!�

    這番話說得隱有些不太客氣,然流霞君聽了也不惱怒,只笑了聲:“倒是個有氣性的�!�

    這回輪到月瀾珊不接話了。

    洛水隱約覺得氣氛不對,然不稍片刻,聽得珠玉之音又起。

    她忍不住飛快瞧了一眼,卻見那珊瑚床上水霧漸起,居然是那流霞君當真自去了。后頭的輦駕再無停留,隨著主君一同駛離。

    洛水不由側(cè)目。

    “別瞧了,方才我同你怎么說的?算你運氣好,那位今日心情不錯�!痹聻懮禾嵝选�

    洛水驚訝,原來早前那下馬威似的排場還有剛剛的態(tài)度,竟算是心情好?

    月瀾珊點頭:“都說流霞君的脾氣同她的樣貌一般,令人見之難忘——說起來,你已瞧清她的長相了罷?”

    洛水心下發(fā)虛。

    其實在流霞君離去后,除了那頗為奇特的瞳色,心魂俱失的驚艷之感,旁的已是半分細節(jié)也記不起來。

    她只道是自己心志不堅的緣故,羞慚之下,只能含糊“唔”了聲。

    誰想月瀾珊繼續(xù)追問道:“那你說說,我同她,哪個比較好看?”

    洛水啞然,隨即有些苦笑不得。

    雖這一路下來,月瀾珊言行舉止頗為老成,洛水早已沒有將之視作“幼童”的想法,可任誰被個樣貌稚氣尚存的女童這般提問,答案皆是不言而喻。

    不過既然對方這般問了,洛水還是委婉道:“你與那流霞君在同輩之中,自是各擅桃李。”

    月瀾珊不滿地哼了聲:“我是說同流霞君比。”

    對這莫名的好勝心,洛水哭笑不得:“那我說實話你可別生氣——再過個十年,不,只要六七年即可,你長開了一定比她好看許多�!�

    話音剛落,也不知是否她錯覺,那已然百丈開外的隊列好似頓了一頓。

    月瀾珊卻沒注意那邊,聽到洛水的回答,直接彎了眉眼:“這話我愛聽,有什么可生氣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猶豫道:“不過……你真這么覺得么?”

    洛水莞爾,雖不明為何有此一問,還是點了點頭:“這是自然,你生得這般好,任誰瞧見了都要贊一聲‘乃是絕色美人的胚子’�!�

    月瀾珊聞言怔了怔,抿唇道:“沒有旁人說過,只有你……”

    她說著瞥了眼身邊。

    平日頗為活潑的金寶元寶卻是一直垂首盯著腳尖,此外,原先靜候一旁的侍女不知何時早已退下,偌大的上層檐廊上只有他們四人,下方人群忙忙碌碌,無一抬頭看他們或試圖接近。

    月瀾珊神色稍緩,她飛快地捏了下洛水手,傳音給她:(“這話你以后只私下同我說就好——旁人面前……不,只要別在我爹面前提就好�!保�

    (“至于旁的,我會同爹爹說的——他其實人很好,你不要怕,離我站得近些也沒事的�!保�

    洛水被她說得迷糊,但還是點頭應(yīng)了。

    月瀾珊得她允諾,終于徹底放心。

    她沒再同洛水說話,只好似想到了什么般,垂眼想了一會兒,但瞧著眼神微閃,唇角翹起的模樣,顯是心情不錯。

    洛水這日下來,見到的皆是常人一世難見的奇景,如今終于安靜下來,心中既是感慨,又隱有不真實的恍惚。

    兩人并立著各自想了會兒心事,終還是洛水被那泠泠的夜風(fēng)一吹,先清醒了過來。

    她揉了揉發(fā)涼的臉頰,想提醒月瀾珊時候不早——倒不是急著歇息,只是想到明日慶典,總歸還是需要做些準備。

    雖她少有徹夜打坐修行的習(xí)慣,總疑心少眠于容貌有損,但想到這新交的朋友,還有那些遠在山門的幾個,忽又覺得這修行之后酣憩時間見短也非全然壞事……

    想到這里,洛水抿唇一笑,飛快地收攏思緒。

    然正欲開口,忽就心念有動,抬頭看了一眼:

    一只黃符紙鶴悠悠然自身后飛來,在她頭頂繞了半個圈,沙沙地撲棱著翅膀緩緩降下。

    洛水不由愣住。

    一旁月瀾珊也注意到了:“咦?你這紙鶴怎沒有用‘隱匿’、‘神行’?”

    尋常傳訊紙鶴,若是需傳得遠,多附有這兩種術(shù)法,待得探著了位置方會顯形,若是同眼下這般一路飛來,自是不太安全——除非……

    洛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時竟有些不敢伸出手去。

    猶豫間,肩上忽然傳來動靜,卻是之前那一路安靜棲著的碧玉鸚鵡突就飛了起來,而那原本還有些慢吞吞的紙鶴也像是受了刺激般,一道朝后頭掠去。

    洛水被唬了一跳,下意識轉(zhuǎn)過身去,卻見十丈之外,不知何時已立了數(shù)人,其中又以為首兩個高大男子最為引人注目:

    左側(cè)之人金袍燦燦,顯然是身被寶物,很難讓人忽略了去;而那右側(cè)的人……卻是再熟悉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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