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熱意一路蔓延向上,直沖得洛水耳目盡紅,頭頂面頰皆像是要燒開一般,燙得厲害。
“你你你你……”她軟了聲音,“真的會被人、被人……”
“那就讓他們看罷�!蔽樽诱褑÷暤�,“反正也沒什么不可看的�!�
洛水無法,本想著讓他快點(diǎn),縱使難受點(diǎn),總歸好過在這里胡天胡地地亂搞。不想伍子昭又重新抓上了她亂扭的腰,俯身含了口她的嘴,夸了句“真香”又咬上她的耳朵,道:“就你這身板,我一條腿便能把你遮住,別怕�!�
說著抱起她朝著旁邊一叢綿雪也似的玉樹花堆壓去,兩人大半個身子都陷在了里面。
而待得他整個沉沉覆壓上來,洛水這才覺出,這家伙真將她整個“遮住”了,比起她,的確算得上是個龐然大物。
這個認(rèn)知讓她不由臉燙,連推拒也綿軟許多。
見她眸光閃爍,不再掙扎,伍子昭嘿然一笑:“別怕,真有不長眼的走近了,我就說我在降妖除魔,棒打杏花精�!�
洛水被他說得呆住,簡直不敢相信,不過幾日功夫,如何這不要臉的程度還能變本加厲?
伍子昭這說了會兒葷話,直把自己也說得口干舌燥,轉(zhuǎn)而掰過她的臉,銜好了嘴,專心干活。
如此,待得一波情熱散去,他已渾身汗?jié)�,再被風(fēng)一吹,總算有了種酣暢淋漓的真實(shí)之感。
他美滋滋地想要將身下人翻過來親兩口,剛一動作,才發(fā)現(xiàn)懷里這軟癱的一團(tuán)已然沒了動靜。
伍子昭嚇了一跳,趕緊將她摟起來,又是吸又是掐了好一會兒,最后還喂了兩粒補(bǔ)元丹,方才見懷中人胸膛慢慢起伏了一下,悠悠張開眼來。
兩人目光對上,伍子昭訕訕,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到臉上。
“對不住,我只是……唉,有些激動。你要打便打吧�!�?
208|我們私奔吧(下)
見洛水還是不說話,他眼珠子骨碌一轉(zhuǎn),又道:“或者我在下面,你把我肏昏過去也是可以的。”
洛水立刻瞪圓了眼,嘴唇顫抖半天,罵了句“混蛋”。
這一聲軟綿綿的,實(shí)在沒多少殺傷力。伍子昭聽得精神一震,又快快樂樂地俯身去親她。
他已然得了滋潤,動作輕柔克制許多,很快就幫她收拾干凈,戀戀不舍地幫她把衣物穿戴整齊。
洛水木著臉任由他動作,只幽幽地瞧著他,很快就盯得他頭皮發(fā)麻。
伍子昭實(shí)在頂不住,摸了摸鼻子:“我真沒想到你會來找我——你……唉是我的錯,我想你想得緊,以為出現(xiàn)了幻覺。”
他本來確實(shí)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甚至幾度懷疑那聲霧笛是自己聽錯了。
洛水眼珠子終于動了動:“什么幻覺?”
伍子昭訕訕:“就……真以為撞見了杏花精�!�
洛水氣笑了:“好哇,所以碰到個和我長一樣的妖精你就撲上去了?”
伍子昭趕緊改口:“不是不是,我是以為你變作杏花精來找我�!�
“所以你還敢罵我妖孽!”
伍子昭真的頭疼了,只恨自己嘴快。
洛水板了會兒臉,看他抓耳撓腮,想貼過來又不敢的模樣,活像只被踹了兩腳的大狗,終于還是沒忍住,轉(zhuǎn)頭憋著笑咳了兩聲。
伍子昭一直豎著耳朵,一下就聽出來她在笑,當(dāng)下大喜,再不顧她推拒,半貼半拉著將她摟到腿上,前胸貼后背地抱在懷里,親親熱熱地廝磨了好一陣子。
雖心下欲火并未完全散去,可佳人在懷,伍子昭心里已然再滿足沒有,不再動手動腳。
洛水在他熱烘烘的懷里偎了好一會兒,心下亦是安定無比。
她閉著眼平復(fù)了一會兒,心下隱約升起一個模糊的念頭。
然還沒等那個念頭化作話語,就覺伍子昭下巴擱上了她的肩膀,輕微的胡茬慢慢磨過她的臉頰,戳得她又癢又刺。
“別鬧。”她不高興。
伍子昭停了停,改為埋入她的頸窩,深吸一口氣道:“你這些日子過得如何?怎么突然來了聞天?”
洛水對此問早有準(zhǔn)備。
實(shí)情自然是不能說的,不然惹他擔(dān)心不說,還徒增風(fēng)險。她不覺自己遭了多么大的罪,縱使有過抱怨的念頭,如今也同情事一起消散了。
她說:“前些日子,你說你們都要爭劍,我……有些不甘心。正巧在青言前輩處遇見了師伯,便同他討教了幾個問題,順便同他求了個恩典,想快些增進(jìn)修為�!�
“師伯便允我這幾日上得聞天來,說是正好可以同鳳師姐的神獸一道修煉。不過我……心靜不下來,師伯不喜我這般,就要求我在此閉關(guān)幾日�!�
見伍子昭驚訝望來,洛水假裝不高興:“怎么?很稀奇么?”
伍子昭馬上說不敢。
洛水剜他一眼,又道:“我這是秘密訓(xùn)練呢,回頭若是進(jìn)展順利,說不好也要同你們一起爭劍,回頭一鳴驚人,嚇你們一跳�!�
伍子昭面色古怪,和她對視片刻,實(shí)在沒忍住,還是笑出了聲來。
洛水氣得擰他大腿:“笑什么?要不是你們非要爭什么劍,我何必這般辛苦?只怕……只怕……”
她說到一半扭開頭去,可伍子昭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自然知道,這個沒良心的其實(shí)也不算完全沒有心,大約是一直擔(dān)心他的身份,擔(dān)心爭劍中是否會出意外。
若是可以,她大約是想勸他不要去爭。他其實(shí)亦隱約有些預(yù)感,這次爭劍或不會如他所想那般順利。
她應(yīng)當(dāng)是多少知曉了他的想法,從來沒真勸阻過他,只將那點(diǎn)擔(dān)心盡數(shù)盛在了眼里。
說是擔(dān)心也好,靈覺也罷,她這番與他相似的心思與體貼,實(shí)在讓他恨不能抱著她再滾上幾圈——當(dāng)真只是滾一下而已,咳。
知她心意,又好不容易見了一面,伍子昭覺著自己總歸該多說兩句。
只是真對上她那欲語還休的雙眸,縱他向來牙尖嘴利,也覺詞窮,只剩胸口滿脹的騰騰熱意。
他想了好一會兒,慢慢道:“其實(shí)取劍之事,你不必太過擔(dān)憂。若我能拿到劍,那自然是最好——回頭師父退隱,自是我接這祭劍使的位子,待還了一樁人情后,天下便再無人能動我。若一切順利,只要你等得住,回頭再給我當(dāng)個長老夫人�!�
洛水立刻呸他:“誰要當(dāng)你夫人?”
伍子昭煞有其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看來是等不住了,不過眼下只能當(dāng)個天玄年輕弟子首席之妻�!�
眼見她又要掐他,伍子昭趕緊一把抓住她亂動的手:“好好好,不當(dāng)就不當(dāng)——夫人也不行,妻子也不好,不如換我來當(dāng)祭劍小師妹之夫,再不行,給你當(dāng)個姘頭總行了吧?”
洛水只想捂住耳朵,或者把他的嘴給縫了!
“劍還沒拿到呢,就開始發(fā)夢了是吧?”
伍子昭訕笑:“這我也想過,想過的——如果取劍不順利的話……”
他說到這里有些猶豫,可見她認(rèn)真看來,心下莫名安定了些,又壓低了點(diǎn)聲音:“如果拿不到,我身上這毛病大約就好不了……不過也沒事,總歸還是要想辦法回去那邊一趟。你莫要擔(dān)心,我……其實(shí)在那邊有一位至親,雖然對我不算太親近,但也不算太壞。若我好聲好氣求一求,那邊看我沒有利用價值,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再為難我……之后我同他們多討些解藥,便可自由了。”
說到這里,伍子昭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笑道:“其實(shí),我自己也是想取劍的。師父——他對我有期許,我不好辜負(fù)他,總歸需要試上一試。”
伍子昭說起聞朝時,眼神便不自覺發(fā)亮。
洛水瞧得分明,本還想說些什么,還是咽了回去。
畢竟她一直能感覺得到,伍子昭在聞朝面前的恭敬并非作偽——甚至與其說是恭敬,不如說是由衷的尊敬、崇拜。
這是自然,縱使聞朝古板端肅,可天玄上下但凡用劍的,又有誰能不傾慕祭劍使的風(fēng)采呢?
她雖從不得見聞朝用劍的風(fēng)采,然行走天玄人群之間,卻時常能聽得他在仙山凡間行走的逸聞,樁樁件件都道他“清光落云霄,龍鳴動九天”,妖魔鬼怪無不聞風(fēng)喪膽。
若這樣的人對一位用劍的弟子有所期許,又有誰可拒絕得了?
想到這里,洛水強(qiáng)忍眼中酸澀,悄然低下頭去,打算稍稍平復(fù)心情。
然這點(diǎn)不安剛剛升起,便覺背上一暖,身后人緊緊抱住了她,亦將她的手牢牢收攏在掌中。
待得她慢慢溫暖柔軟下來,他才張開手掌,錯入她的手指,纏握在一處:“反正不管成不成,這爭劍之后,我都會同師父求個下山歷練的機(jī)會,把你鎖好了,栓到腰帶上帶走�!�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佯作開玩笑道:“不過這一走恐怕就回不來了,大約會把你帶去海邊,唔,找個島把你關(guān)起來�!�
說完還是不見洛水說話,伍子昭不禁有些發(fā)慌。
只是還沒等他懊悔這話是不是嚇到了她,就聽洛水悶悶道:“這算是私奔么?”?
209|殷殷盼歸
伍子昭先是一愣,隨即大喜。
他恨不能立刻抱起她直接拴好了奔下山去�?烧嬉f點(diǎn)什么,做點(diǎn)什么,又覺臉皮發(fā)燙,口干舌燥。
他想了半天,最后還是低頭狠狠親了下她的臉頰,當(dāng)然,沒忘再咬上一口,兩口,直咬得她又忍不住罵他是狗,方才得意地笑了。
他說:“什么私奔不私奔的,只要你同意,就是淫奔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淫什么奔?這說的是什么話?
洛水聽得肺疼,伸手就要勺他。
兩人鬧了一會兒,終于還是以她被摁著啃了一通、差點(diǎn)滾在一處、將他一腳踹開又被撈回來,歪七扭八地纏緊了才算結(jié)束。
洛水恨恨啐道:“誰要和你私奔?”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高了點(diǎn)聲音道:“不許再說什么私奔之類的,實(shí)在是……”不吉利。
她自覺這話還是不好說,警覺地咽了回去。
伍子昭莫名,心道這“私奔”也不是他提的,而且這男未婚女未嫁的,為何就成了“私奔”?
當(dāng)然,說是叛逃師門也不太對,反正總歸修仙日久,等解決了他身上問題再回來,哪怕游歷的年數(shù)多一點(diǎn),應(yīng)當(dāng)……也不算什么吧?
兩人對視一眼,洛水哼了一聲先扭開頭去。
其實(shí)她心下并無太多不快,只是借此舉細(xì)想另一件煩心事。
倒不是什么和青俊約定的時間已過——總歸今日意外遇見了月瀾珊,得到了師父的消息,再過幾日就可以出去了,沒必要再對著這只小金毛狗忍氣吞聲,它要愛告狀就去告吧。
她只是想起方才季諾給的培元丹,猶豫是否要給伍子昭。說實(shí)在的,她其實(shí)不太愿意給,總覺得這“給丹”之事,同那夢境中的情況有些太過相似。
可要是不給,回頭萬一白微問起,或者在瓶子上做了什么手腳,卻也是不好說。
這樣想著,洛水還是取出了那只白玉瓶,塞給了伍子昭。
她不敢言明心下懷疑,只強(qiáng)調(diào)是季諾讓送的。不過伍子昭比她想得要機(jī)敏些,取過便打開瓶塞嗅了嗅,又嘗了一點(diǎn),表示并無問題。
洛水總算放下心來,假作提點(diǎn)道:“這修行還是要腳踏實(shí)地,投機(jī)取巧可不好——嗯,那些不該吃的東西,你可千萬莫要亂吃�!�
她本意是說如果可以,這丹藥便也莫吃了。
伍子昭倒是點(diǎn)了頭答應(yīng)下來,只是收好丹藥后,又皺眉問她:“你不會是和那邊還有聯(lián)系吧?”
洛水心頭一跳,立刻想到了剛剛才見過的公子,下意識就搖了頭。
“我本就是沒辦法才扯了個慌�!彼f,“哪能真和那邊有什么關(guān)系?喏,這些日子也沒見你來尋我解潮褪,可是已經(jīng)同那邊聯(lián)系上了?”
伍子昭干脆點(diǎn)了頭。
洛水聽得心下一緊,可瞧他氣色確實(shí)比年后那會兒要好,便也不再多問,只又同他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莫要亂吃”。
伍子昭聽得笑了起來:“我自然可以什么都不吃,只是真到了那月晦時候若還是餓了,那便只有吃你了。”
這相見沒多久,洛水已經(jīng)聽他葷話聽得耳朵起繭,白眼都懶得給他。
如此這般,兩人好不容易一通話說完,確認(rèn)彼此無恙,又依依不舍地抱了會兒,終于還是得各歸各位。
伍子昭放開她前親了又親,親到最后實(shí)在心下難舍,不由地感嘆:“若是師父回來了就好了,我就可著手破境了�!�
“應(yīng)當(dāng)就是這幾日了吧?”洛水順口接到。
“你也知道了?”伍子昭驚訝,“可是師父也給你寫信了?”
洛水不好說自己同月瀾珊的交易,只含糊道:“這幾日在聞天,好似聽得掌門身邊有人說起�!�
伍子昭不疑有他,但看洛水提起聞朝時面色不算太好,以為她不過畏懼,不禁笑著安慰:“師父只是看著嚴(yán)肅,實(shí)際最是心軟……咳,那些什么嫉惡如仇之類的話,都是我以前說著嚇你的�!�
說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猶豫道:“不過……這回頭下山之事,還是得好好思量一番,總歸最好當(dāng)真是游歷去了,莫要讓他擔(dān)心。”
洛水總覺得好似哪里有些別扭,只一下也想不明白,還是猶豫著點(diǎn)了頭。
兩人就這般三步一回頭地道了別。
伍子昭堅持將洛水送到瓊苑附近,說要等上一會兒再走,讓她莫要做小兒女情狀,舍不得就不如現(xiàn)下認(rèn)了名分或給他個名分,嘔得洛水扭頭就走。
待得那一抹粉消失在茫�;êI钐�,伍子昭方才慢慢斂了唇角的笑。
他取出了白微那只玉瓶端詳了好一會兒,再思及那日后山撞見白微同洛水一處的情形,沉默半晌,指尖用力一捏,連瓶帶藥一同化作了齏粉。
他又取出那只紅瓶,如法炮制,做完之后思索片刻,取出紙鶴同聞朝傳信一封,道是祭劍一切皆好,諸弟子修行無礙,末了,又慢慢添上了幾筆:
“近日小師妹亦臨近破境,與我一道在聞天修行,受益頗多。師伯對小輩關(guān)懷備至,我等確感激不盡,只這般長期叨擾聞天同修終有不便,不知師父何日可歸?愚弟子殷殷盼之�!�
……?
210|心有礙(9000珠加更)
“……便是這處了�!�
衛(wèi)寄云說話時,下意識看了眼身邊的同伴。
然對方頗為警覺,早在他望過來前便扭開了頭去——當(dāng)然此舉無甚必要,畢竟兩人此刻都戴著兇面。
衛(wèi)寄云暗罵同伴狡猾,可面上還是得裝作一無所知的模樣,清了清嗓子,沖前面的祭劍使抱拳,道:“半年前我們便發(fā)現(xiàn)這皋涂的一角似有受明淵侵蝕的跡象,其間鳥獸躁動異變,然要說一殺了之,卻也有違天道生理……咳�!�
衛(wèi)寄云訕訕道:“失禮了。此地實(shí)在……淵氣頗重。”
說完他又慶幸自己還戴著兇面,不然這一番睜眼瞎話還真不好面不改色地說下來。
什么“有違天道”,定鈞一門鎮(zhèn)守西荒,弟子修煉便專愛尋那明淵侵蝕之地,何曾理會過什么生理。
還有這“淵氣頗重”更是不著調(diào),他們這兇面的作用豈非便是驅(qū)邪避癘?哪還能沒進(jìn)邪穢之地就先嗓子不適起來了?
同伴瑤千山甚至還配合著咳了兩聲。
唯有祭劍長老頭也不回,從出發(fā)起就一言不發(fā)。
衛(wèi)寄云目光飛快掠過面前淡紅淵氣彌漫的百里密林,其間腥氣隱隱,鬼哭隱隱,連偶爾送出的一點(diǎn)風(fēng)亦是黏膩,也不知其間藏了多少惡瘴淵鬼。
衛(wèi)寄云又渲染了幾句此間兇惡情形,道是淵鬼出沒實(shí)在讓附近民眾人心惶惶,雖然不算完全胡說,卻也實(shí)在心下別扭間。
誰能想祭劍長老真的停了腳步側(cè)過身來,安安靜靜地聽他解釋,好似不知道他們在胡扯一般……不會真不知道吧?
可這個比他們師父還要沉默的祭劍使居然就這么真聽他掰扯完了,顯然就等他提出最后那個荒謬的要求。
衛(wèi)寄云一咬牙,道:“還請祭劍長老幫忙蕩滌此處邪祟,不過……千萬莫要傷了此地生靈性命——在此先謝過祭劍長老了!”
最后一句衛(wèi)寄云說得很大聲,當(dāng)然,是他自己加的。
縱使前面這“請托”的內(nèi)容,應(yīng)他們師父的要求需得原封不動地轉(zhuǎn)給祭劍長老,責(zé)任不在他身上,可衛(wèi)寄云還是臉皮火辣辣的燙。
不過說完后他就松了口氣,又轉(zhuǎn)頭看了眼身側(cè),他那同伴這次倒沒回避,只沖他微微點(diǎn)了個頭,便轉(zhuǎn)向祭劍長老,好似十分期待。
衛(wèi)寄云自然也是好奇的。
前些日子祭劍長老多同瑤千山一道行動,調(diào)查等待消息之余,亦常幫忙清理些逃出鎮(zhèn)妖鎖魔獄的妖邪。祭劍使誅邪自然是利落的,只是從他們這些修刑殺之道的看來,卻也無甚驚奇之處。
而今日多少有些特殊,不僅是因?yàn)檫@請托特殊,而是衛(wèi)寄云有預(yù)感,這大約也是祭劍長老臨行前最后一次用劍了……
怔愣間,衛(wèi)寄云見聞朝重新轉(zhuǎn)過身去。然不待他屏息凝神,就覺雙目一花。
清光乍現(xiàn),如潛龍入淵。
劍影自那個男人掌中翻出,化作無形的劍氣層層滌蕩開去,如海潮翻涌。衛(wèi)寄云甚至只及看清他向前前踏了一步。
而待得對方站定之時,籠罩了皋涂三山百里的腥濃的血瘴便如著了颶風(fēng)烈火的紗帳一般,只一下就被撕卷了個一干二凈,眨眼便是風(fēng)朗氣清,林影簌簌。
四下忽就詭異地安靜下來。
三四十丈外,一只鹿樣的年幼嬰如孤零零地站在倏然清朗的林間,睜著驚惶的雙眼,好似還不明發(fā)生了什么。
對上三人的目光,它細(xì)瘦的前腿晃了晃,啪嗒一下摔趴在地。
它這才好像清醒過來,后腿死命蹬踢,結(jié)果忙中出亂,反倒半天爬不起來,急得“啊啊吚吚”低鳴不已,聲如孩童一般。
一陣清風(fēng)拂過,在它身下輕輕一托。這小獸終于四肢穩(wěn)穩(wěn)著了地,當(dāng)即頭也不回地竄入密林之中。
衛(wèi)寄云與同伴對視一眼,心下震動不已。
只是還不待他說什么,就聽身后“啪啪”兩聲擊掌。
“數(shù)年不見,祭劍使這‘移山易海’的劍意倒是更精妙了。曾經(jīng)我總道你劍出無回,傾絕孤峭,比我之殺意更兇,如今瞧來,倒有了些慈悲之象�!�
來人出聲嘶啞,好似堅鐵沉沙,每一個音都像是狠狠搓磨在聽者耳底腦后。
衛(wèi)寄云立刻低下頭去,脊背緊繃,與身旁同伴齊聲道了句“見過師尊!”
來人睨了他們一眼:“學(xué)到了?”
衛(wèi)寄云胸口一滯,勉強(qiáng)才沒跪下,轉(zhuǎn)向聞朝澀聲道:“謝祭劍長老指點(diǎn)。”
“謝……祭劍長老指點(diǎn)�!迸赃叺默幥揭膊缓檬�,半晌才跟上一句。
“學(xué)夠了還杵在這作甚?”
衛(wèi)寄云兩人哪還敢多說,又朝聞朝和師父行了個禮,便如驚鳥般倏然隱沒在林影中。
淵氣散去,早春的桂林雖還未露蔥蘢之象,但因著了薄紗似的淡淡日影,卻也顯出幾分溫暖晴好的意味。
唯獨(dú)立這突兀出現(xiàn)的來者半分不沾此間暖意。不說其黑衫緊覆的身軀骨肉瘦削,峭立如鬼,也不論其外露的手足嶙峋扭曲,異于常人,單觀此人臉上一副黑角朱發(fā)、赤目獠牙的羅剎鬼面,便已是威煞森森,血?dú)怆[隱,哪里是尋常人等敢迫視的模樣?
聞朝顯然不在此列。
他朝面前人行了一禮,正聲道:“見過荒禍?zhǔn)梗S久不見,不想足下風(fēng)采更甚以往�!�
對方手指不斷蜷曲舒張,嘶聲道:“哪里比得上祭劍使?不過半月不見,這惡心人的手段堪稱日進(jìn)千里�!�
兩人相視一眼,俱哈哈大笑起來,由是先前沉凝的氣氛一掃而空。
來人笑聲啞暗如鬼,聞朝卻半分不以為意,面上更是少有的輕松。
他感慨:“常命,我本以為趕不上同你辭行。”
羅常命冷哼:“你若打算直接走人,大可不必告訴那兩個蠢貨�!�
聞朝搖頭:“你這兩個徒兒聰慧非常,遠(yuǎn)勝我那幾個不成器的。”
羅常命不耐:“你何時也學(xué)會了這般虛偽?既然攔不住你,你自去便是。”
言下竟已是坦誠了,這幾月驅(qū)使聞朝在此地奔波誅邪,確是為了拖他在此地多留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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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南三百八十里,曰皋涂之山,薔水出焉,西流注于諸資之水(集獲水);涂水出焉,南流注于集獲之水。其陽多丹粟,其陰多銀、黃金,其上多桂木。選自《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
2.嬰如:這個原字實(shí)在打不出來,應(yīng)該是反犬旁。?
211|隱鋒(上)
聞朝自然是清楚的,卻不以為忤,眼中反倒露出一點(diǎn)笑來:“這如何算故意阻攔?驅(qū)邪除魔本就是我分內(nèi)之事,你盡管要求便是�!�
羅常命聞言冷哼道:“你既已打算卸了這祭劍使的位置,便是無意再砥礪劍鋒。我要一柄鈍劍作甚?”
聞朝唇角淡了笑:“原來師兄已經(jīng)同你說了……卻是不知這留我在此,是你的意思,還是他的?”
羅常命不耐:“自然是我的。”
聞朝搖搖頭,不再說什么。
羅常命彈了彈指,道:“且不管你師兄那什么‘心有倦意,但思清凈’的狗屁說法是不是真的,天玄那個地方拘束太過,不適合你倒是真的�!�
見聞朝依舊不言,羅常命又道:“我是不明白那天天打坐的地方有什么好的——想當(dāng)年,我們不知天高地厚、一刀一劍在鎮(zhèn)妖鎖魔獄掃蕩了個天昏地暗,多么快意!你自己也道從未有過那般肆意情狀,如何還非得要回去?”
聞朝聽他感嘆,記起自己那時雖境界不顯,卻自有一番同天一較高下的心氣。
思及此,他面上隱隱有了笑意,卻依舊不掩眸中悵然。
羅常命瞧在眼里,到底收了勸說之意。
二人相交多年,彼此脾性再熟悉不過,有些話言盡于此,實(shí)在不必多說。
見聞朝復(fù)又沉默下去,羅常命問他:“你既決意要傳劍,那我問你,你那徒兒,就是叫伍子昭的那個,確實(shí)是可以承劍的么?同輩弟子中可還有旁的境界更高、修為更出色的?”
聞朝明白他意思,點(diǎn)頭道:“子昭聰穎,心性堅韌,我看著他長大,自是了解。而且你忘了,當(dāng)年我承劍之時,亦不過是堪堪淬體,甚至還不如他�!�
羅常命道:“這如何能一樣?當(dāng)時情況緊急,若不是你們師父遭了暗算,也不至于匆忙之間讓你承劍。”
聞朝搖頭:“并非如此——不,當(dāng)年我也是同你一般想法。可這些年來,尤其是最近,我總覺得師尊傳劍之事另有玄機(jī)�!�
“你的意思是……”
聞朝頷首:“若非師尊下山前早有安排,如何能恰好趕在兵解前將分魂劍交托于我?想來是早就感應(yīng)到了命數(shù)變化——其實(shí),我亦如是�!�
羅常命原本不斷蜷曲舒張的手指終于頓了下來。
許久,他方問道:“這便是你不進(jìn)而退的理由?”
聞朝道:“是退,卻也非退——我于轉(zhuǎn)靈之境一直難有突破,如今靈覺觸動,正當(dāng)順應(yīng)心意游歷一番,謀求后進(jìn)——當(dāng)算是以退為進(jìn)�!�
見羅常命不語,他又道:“都說是仙山之中才好無牽無礙地修行,可若枯坐山中就能悟道,那豈非是只要修上千八百個石窟、人人都去坐死關(guān)就萬事大吉?”
這一番話說得羅常命嘶嘶啞笑,捧腹不已,直道他確實(shí)是悟道了。
聞朝亦是一道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又不禁怔然:
這般打趣的說法于他其實(shí)頗為少見,倒更像是另個人的口吻——在那段寫信的日子里,他偶爾也會絞盡腦汁想些不算太生硬的詼諧之語。彼時他以為自己是為了更好地模仿季諾的口吻,如今想來,倒更像是在努力學(xué)習(xí)對面的所思所言……
他這邊恍惚不過一瞬,對面荒禍?zhǔn)贡阒沽诵Α?br />
聞朝立刻斂神:“羅兄無需多慮,我只是卸下祭劍使之職,并非是要同天玄斷絕關(guān)系。只是如你所言,我這般脾性確實(shí)不適合執(zhí)掌一峰。倒是我那大徒弟其實(shí)和我?guī)熜钟行┫嗨�,更適合走那與人謀事共進(jìn)的‘同修’之道�!�
說完他又像是不確定一般,補(bǔ)了句:“師兄應(yīng)當(dāng)會理解的。”
羅常命冷笑:“這可不好說,你那師兄最是小氣�!�
聞朝忍俊不禁:“看來師兄前些日子托人送來的丹藥不得荒禍?zhǔn)剐囊��!?br />
羅常命坦然:“誰不知你們天玄要辦那山海之會,廣羅天下靈材靈藥?這多余的煉成丹藥送些我們豈非也是順?biāo)饲�?�?br />
聞朝耐心解釋:“人情不假,‘順?biāo)瘏s是有些誤會。我?guī)熜挚偟捞煨塾谂f名,白擔(dān)了個執(zhí)山派牛耳的虛名,可定鈞卻不一樣——若非你們長鎮(zhèn)西荒,無論這明淵也好,鎮(zhèn)妖鎖魔獄也罷,怕是一天也不得讓東疆安寧,所以就算將最好的靈藥盡數(shù)送于你們又有何可惜?”
他說話時目光清亮,言辭坦然。羅常命的目光在他面上定了定,最后終是“哼”了一聲。
“你們知道就好,”他環(huán)臂在胸,食指翹起落下,點(diǎn)得飛快,“與其話說得這般好聽,不如多送點(diǎn)過來。就這么些還不夠半年使的,休想我在山海之會時謝他。”
聞朝面色復(fù)又沉凝:“非是我等不肯,實(shí)為不能。不知羅兄可有耳聞,東疆之地的靈藥靈草已越來越難得。年節(jié)之后師兄來信亦有提及,道是明月樓也不好采購足量的藥草,此番送來的,確已是天玄能勻出的全部了。”
羅常命何嘗不知?
他說:“三年前,星宮揭謁,說什么天劫之兆已現(xiàn),道是‘幽泉已生,玄冥將返’,只此兩句,再無后文,批命也不給批。當(dāng)時我只罵他們狗屁不通,可如今看來,也非完全沒有道理。這些年妖魔頻出,人心動蕩便不說了,光我這處的明淵之氣也不知是第幾次外溢。這背后是不是天劫還不好說……當(dāng)然和妖邪定是脫不了干系的,就說你們天玄后山那事……”
羅常命忽地沉吟,顯是在斟酌用詞。
聞朝也不催促,此趟羅常命專程趕來送他,自然不單是為了敘舊。?
212|隱鋒(下)
半刻后,羅常命一邊以指點(diǎn)臂,一邊慢慢道:“祭劍后山那處封的東西非同小可,于那群妖魔而言更是意義非常,若說百十年下來沒有異常,反倒奇怪——不過以靈虛真人的脾氣和本事,不僅要請托到我這處,還要命你親自前來督工,可見確實(shí)棘手�!�
聞朝哪里聽不出他話中調(diào)侃,只微微笑了,權(quán)作默認(rèn)。
“我本以為麻煩之處在線索——你們帶來的線索確實(shí)太少,真要論起來,有用的單就一樣:那賊人雖是當(dāng)場暴斃,卻是用香封了你們那鎮(zhèn)山神獸的修為。如此手段,與其說是‘香’,倒不如說是‘術(shù)’、‘咒’一流。”
“雖說那鎮(zhèn)山神獸的泰半修為都同妖物一起封在山中,可實(shí)力大約還是與你我相當(dāng)。這照面就能將‘轉(zhuǎn)靈’境的修者放倒的香……嘿,這世上能使出來的又有幾人?”
羅常命說著,豎起嶙峋畸長的手指,一個一個地掰數(shù)了起來。
“山派這邊專走此道的極少——星宮愛燃靈香,可那群家伙也最怕沾染因果,連話都不愿意說清楚,直接干涉的可能性極��;坤輿偶用魂香,然這一門凋敝得厲害,與你我一般修為的早已在上一次魔災(zāi)中死絕了。再有就只能是你們天玄了,可天玄也極少能見著由香入道的——哦,對,你們師父明真人以前不就是個愛用香的?”
聞朝搖搖頭:“師尊確實(shí)仙去已久,是我親自找尋收斂的靈骨�!�
羅常命道:“如此,便只剩最后一種可能了。”
“海閣。”聞朝平靜地接了下去,“蜃樓、長樂、迷津——海閣之下,這三支皆精擅香道�!�
羅常命嘶嘶笑了起來:“你這不是很清楚么?你那師兄大約更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這般燙手山芋明晃晃地塞到我這里,我留你久些,多收些報酬,豈非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聞朝道:“本當(dāng)如此。山海之盟尚在,追查盟友之事只能暗中進(jìn)行,如此費(fèi)神費(fèi)力,我在此待多久都是應(yīng)該——如今不過三月有余便得了消息,其間費(fèi)心勞力不必多說,是我們虧欠了定鈞。”
羅常命頓住,半晌“嘖”了一聲:“我最煩你這點(diǎn)——什么欠不欠的?你那師兄最是計較,哪能由得我來賣他人情?你回去就告訴他,若真覺虧欠,再送些益氣丸、辟邪丹、引魂香過來�!�
聞朝莞爾。
羅常命又道:“你莫要再學(xué)人說那些酸話。這趟消息來得快,也算是你們走運(yùn)�!闭f著反手拋出一物。
聞朝接了一瞥,正是一巴掌大的青玉雕像,栩栩如生地刻著個半臥蓮臺的蛇首道人,然凝目之下便會化為一戴冠老道的模樣,妖異非常。
他駐留定鈞月余,自然清楚此為何物:“可是‘青鸞’之事有些眉目了?”
羅常命道:“我們本是如此揣測的。畢竟這障目的法子很容易便讓人想到那妖物的手段。然這趟我那兩個徒弟帶回了些細(xì)節(jié),倒是讓我有些在意。他們說此妖物確實(shí)精擅幻術(shù),專愛扮作戲子游蕩人間,騙人精血壽命——”
“戲子?”
“對�!绷_常命點(diǎn)頭,“我觀那些唱戲的,最是愛重自己臉蛋身段,且多口舌伶俐之輩,若是有意行惡,單憑‘色相’便足以誘騙那些眼盲的甘心入縠,實(shí)是再無必要另造一個老道的形貌供人頂禮膜拜——不過,此塑像確都現(xiàn)于那妖物游蕩之處。”
聞朝沉吟:“是說這‘相柳’分身在給旁的妖物打掩護(hù)?”
羅常命道:“我知你疑惑。這些妖魔最是自私自利,少有開宗立派,更別說彼此合作——但若說利益勾連、相互利用,卻也是有的。只是如‘相柳’這般,要能同他合作的,其身份自是非同小可。”
聞朝心下凝肅,明了接下來便是定鈞這段時日探得的重要消息了。
阿傍鬼面上的赤目幽幽亮起,獠牙微掀間吐出一股幽冷的氣息。
“——你可知‘封寧子’?”
對方緩聲問他。
聞朝皺眉。
這名字不算耳熟,但亦不算全然陌生。
“六妖‘巴蛇’之一的化身、曾被師祖斷翼斬首、后不知所蹤的封寧子?”
羅常命搖頭:“它確實(shí)為你們那云水劍仙重傷。只是我門記載中,那妖物的腦袋倒是保住了,不過還是被削去一耳翼,又被斬了半截尾巴。被分魂劍斫斷的肢體并無再生的可能,所以那妖魔化形的模樣當(dāng)是少了一耳一肢�!�
“你乃分魂劍主,自然知道為此劍所傷后生不如死——若要遮掩,需得在幻術(shù)上有大修為;而若想要再生造化,便只有從那七寶之一的‘絕味鼎’下手。”
聞朝面色愈發(fā)沉凝。
羅常命點(diǎn)頭:“是了,沒有誰比你們更清楚——那執(zhí)掌絕味鼎的魔首被封入你們后山之時,身上并未帶著寶物。若說他身旁有什么人對寶鼎的下落有所了解,封寧子必是其中之一——這妖物曾常年侍奉那位魔首。”
“當(dāng)年它被我門與靈戮臺一路追殺,最后遁入了無妄海盡頭的明淵之中,再無消息——你想問,我們?nèi)绾螘氲竭@消失了的妖魔身上?但因三年前,蛇首青玉雕像便從海閣那邊的迷津渡流了出來,而我們遍查畫冊,發(fā)現(xiàn)這蛇首化人的樣貌,同封寧子至少有七分肖似�!�
“你猜,那雕像在海閣那邊流轉(zhuǎn)了至少三年,他們到底發(fā)現(xiàn)沒有?”
聞朝終于徹底沉了臉。
羅常命瞧了他一會兒,嘶聲笑道:“若是想不明白其間緣由也無妨,你同你那師兄說去,他定然是明白的——不過我若是白微,我寧愿這‘香’是你們師父當(dāng)真活過來了,下給自己的徒子徒孫,或者是坤輿門暗中謀劃多年,想要搶那正道魁首的位置,也總好過這百年之約走到盡頭,海閣生了異心,你說對不對?”
聞朝看他一眼,聲音冷硬:“莫非你不擔(dān)心?”
羅常命反問:“你呢?”
聞朝淡道:“擔(dān)心又有何用?不如想些別的�!�
“譬如?”
“譬如?”
兩人相視一眼,齊聲答道:“斬了便是�!�
說完二人又低聲笑了起來。
這笑聲很快便越來越響,驚起林間飛鳥無數(shù),如少年時光意氣重現(xiàn),驅(qū)散了潛藏暗處的簌簌陰霾。
最后,羅常命先收了笑,沖聞朝抱拳道:“祭劍使可先去,我處理些門派庶務(wù)便來,定是趕得上你卸任的。”
聞朝只作聽不懂,回了一禮便招了分魂劍來御。
羅常命道:“我知你急著回去。不過回程時候或可取道明月樓�!�
見聞朝望來,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幾日恰好是‘成珠’的典儀,算算時間,海閣那邊的家伙差不多也要到了�!�
……
洛水已經(jīng)不想去算自己這趟出來大約已經(jīng)耗了多久,總歸是不止半個時辰的。
可縱使早有準(zhǔn)備,在瓊苑入口“撞見”還在暴躁轉(zhuǎn)圈的青俊時,洛水還是忍不住心生愧疚。
只是這般愧疚實(shí)在持續(xù)不了太久。
但因一人一獸方一對上眼,那小獸便同點(diǎn)著了的炮仗一般,瞬間炸成一團(tuán),半分猶豫也沒有便朝她胸口直直撞來,若非洛水早有準(zhǔn)備,大約這一下就要被撲個仰倒。
“你、你這騙子!騙子!混蛋!”
青俊一撲不成,更加生氣。它死死盯著洛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噌地一下竄到她腳邊,使勁抽著鼻頭。
洛水自然是早就仔細(xì)清理了身上的痕跡和味道,可面對這鎮(zhèn)山神獸的鼻子,她心下多少還是有點(diǎn)發(fā)虛。
沒等對方爪子當(dāng)真扒上她小腿細(xì)聞,洛水便朝邊上輕挪一步,搶在它開口前大聲指責(zé):“我就是迷路了——你要想去同掌門告狀便去告吧!反正你最愛告狀!”?
213|不香
青俊一撲不成,又被她道破心事,登時惱羞成怒。
“你、你真是小人之心!”它大聲分辯,“誰說我要告狀了?!”
洛水等的就是它這句話,當(dāng)即撫掌:“好!君子一言既出,誰告狀誰是狗�!�
青俊這才回味過來好似哪里不對,張口欲言。
洛水哪能讓它真反應(yīng)過來,摸出條香炭來就堵了它的嘴:“好了好了,你不來瞧瞧我收了多少梅枝么?”
說著,大大方方地取了納物的錦囊,在青俊眼前晃了晃。
青俊很想高聲駁斥她,告訴她休想輕易糊弄過去。然口中的碎炭又香又脆,遞到面前的錦囊亦是鼓鼓囊囊的,顯然早已裝滿了。
“折了一晚上呢。”洛水毫不心虛地將伍子昭的苦勞全攬了,“至少得煉上兩爐�!�
——兩爐!
一想到很快可以擁有至少兩爐好炭,青俊那積聚了大半晚的怒火也變得酥脆無比。
洛水眼看著它頸后的毛慢慢順服下來,又故作苦惱:“可是這趟出來晚了,萬一被掌門責(zé)罰……回頭還不知要煉到何時去�!�
“哼,你要我?guī)湍阏f好話便直說�!鼻嗫∪齼煽谕塘俗詈笠稽c(diǎn)殘渣,意猶未盡地舔了舔牙,“休要給自己偷懶亂尋借口�!�
洛水聽它應(yīng)允,心下大喜,當(dāng)即趁它不備,用力呼嚕了兩下它毛茸茸的腦袋,隨即招了劍來跳上就跑,又引得青俊大怒來追。
一人一獸你追我趕之下,不消一會兒就回到了存心殿前。
被白微抓了許多次,洛水多少有些心理準(zhǔn)備,覺著這陰魂不散的家伙就算不在殿前堵他們,大約也會笑吟吟地候在門后殿中,只等她自投羅網(wǎng)。
誰知這一路回到了丹室之中,都未見著白微影子。
青俊見洛水突然站在丹室門口不動,還猶猶豫豫地朝著內(nèi)室張望,疑惑片刻就反應(yīng)過來,原先心下剛?cè)サ幕饸馔蝗挥置傲似饋怼?br />
“瞧什么呢?”青俊諷刺,“莫要以為掌門好心指點(diǎn)了你一番,就能時時攀附著人家——掌門慈和,向來對所有弟子都極好,也同你這般不修煉的閑人不一樣,這些日子忙得很�!�
洛水不理它含沙射影,只問它:“你的意思是,掌門這幾日都不會過來了?”
青俊本想說“自然”。
它方才于瓊苑苦尋洛水時,撞見了不少弟子來去匆匆,形色緊繃。從旁細(xì)聽,才知道濯英池那處好似出了些事,什么“靈草衰枯,藥力不足”,道是要“重新配煉藥液方能足用”。
這本不是什么隱秘,可一瞧見洛水好似緊張的模樣,青俊就不痛快,暗罵面前之人當(dāng)真是三心兩意還理直氣壯,毫無半點(diǎn)自覺——
明明都有了它爹,還惦記著掌門作甚?別以為它不知道,她在祭劍還吊著一個!
青俊不耐:“你問這些做什么?掌門著我在此,便是要你收收這懶骨頭——還不好好修煉,趕緊開爐?”
洛水心道白微果真被絆住了,難怪那鬼敢肆無忌憚地跑到聞天上來,還放她在瓊苑亂走。
由是,一顆懸了大半夜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里。
她打了個哈欠,便朝自己那角暖窩晃去。
青俊一瞧不對,趕緊喊�。骸拔梗愀陕�?別想著拖三阻四,不然你這兩爐炭要煉到什么時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