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過……就算他們的事被白微知道了,她為何會怕到這般地步?
青言品出了一點怪異來。
只是還沒等他細思這般感覺由何而來,就覺出懷中身體軟得厲害,若非他支著,大約已經(jīng)軟癱在地。
青言伸手在她腹上一探,果然愣�。簠s是不知她如何修行的,丹田空空如也,居然將渾身靈力幾乎抽空,精神瞧著也疲乏得厲害——好似幾日前的情形一般。
他曾觀察過她,不是那般拼命修煉之人,此番年節(jié)回來,不知為何幾次出現(xiàn)靈力枯竭之兆。
若是死命修煉,他還好勸她欲速不達,可若不是的話,那又會是因為什么?
如她這般剛剛突破伐髓的弟子,很少會修習(xí)損耗極巨的功法……
不過轉(zhuǎn)眼,青言便想了許多。
走神間,懷里又有了動靜。她借著滑落之勢,蹭開了他本就松散的衣襟,軟軟地貼上了他的胸口。
青言愣了愣。他確實在她來之前特地凈身換衣,可是……
“不必如此�!彼陨韵蚝罂苛诵�
對上她疑惑的眼神,他艱難轉(zhuǎn)開眼去,解釋道:“你身子不適。我不是……只想同你做那事�!�
可是我只想同你做那事啊。洛水心想。
她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
因為扭頭的動作,他堪堪露出緊繃的頸側(cè)一線,如白鶴一般纖細脆弱。
她瞧了會兒,終于還是沒忍住,軟軟地將唇貼了上去。
青言猛地抖了下。
少女的親吻同帶露花瓣一樣,他內(nèi)心突然脹滿,忍不住將臉仰得更高。
他倏然揪緊手邊的藤蔓草葉,努力克制胸膛中翻涌的沖動:想要就這樣一口咬下,再將滿腔愛欲注入,讓她在自己口中化了。
可這般沖動顯然是危險的,會驚嚇到她。
于是他只能在心里勾勒她已然無比熟悉的身形。
這般想著,青言的身體便一點一點地?zé)崃似饋�。然而他這卻并未注意到,埋在他胸膛、脖頸不斷撫摸的少女雖杏眸含水,然眼神卻清明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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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青蓮色”一句化的李白《僧伽歌》:戒得長天秋月明,心如世上青蓮色。?
173|我沒說我不來(下)
洛水默默觀察著青言的變化,將一會兒要問“青先生”的問題,在心里又細細理了一遍。
她這趟來的路上重新思索了一番,除了借青言補充靈力外,她還想問清楚,這后山究竟藏的究竟是什么。
只有問清楚了,她才能知道公子那計劃到底是什么�;蛘哒f,他到底想將天玄這水?dāng)嚨枚嗷臁?br />
只有問清楚了,她才好決定,是否真要跟著他在一條道上走到黑……
其實當(dāng)起了這個念頭的時候,洛水自己也十分驚訝。
幾日輾轉(zhuǎn)下來,她身心俱疲,若說真有什么收獲,那便是她好似對季哥哥一事當(dāng)真十分平靜了。
說是她心涼情薄也好,無暇旁顧也罷,她確實沒那么難受了。
比起季哥哥,她更想這般好好地生活下去:有同門愛護,有前輩關(guān)照,再有那么一兩個可慰情思之人……便也夠了。
至于能不能修成仙,她依舊不是非常在乎,也不覺得自己真能修出什么來。
可若是他們都喜歡,若是能因此讓這樣的日子再久一些,同他們再處久一些,她也是愿意的。
就這樣,她半是專注、半是玩耍一般與他纏吻著。
草木糅雜的氣息漂浮在空氣中,其間隱有暖香裊裊,輕嗅之下便覺原本枯竭的靈脈舒緩不少。
洛水猜,大約是青言用了點香?
這倒是不多見,他確實愛布置洞府,卻不喜人族用物。
不一會兒,她覺出心頭發(fā)熱,身子發(fā)軟,忍不住往下滑去。剛剛一動,就腰上一緊,被穩(wěn)穩(wěn)扶住。
洛水初還沒反應(yīng)過來
直到她忽然發(fā)現(xiàn),青言正一只手扶著她的后腦,一只手后撐在地——那這腰上多出的第二雙手是哪來的?
洛水猛地回頭,正對上一張笑吟吟的臉,不是白微卻又是誰?
她驚得當(dāng)場要尖叫出聲,然面前人早有準(zhǔn)備,垂首含住她的唇,直接將她的驚呼堵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她死命亂推,那人卻順著她的力度,一邊任由她反抗,一邊又將她仔細親了一通。待得她整個人都因為窒息而顫抖起來,他方才稍稍松開,在她下唇咬了一口。
輕微的疼痛終于讓洛水回過神來。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轉(zhuǎn)回頭去,卻見青言并沒有看這邊,就好像這般動靜根本不存在一般。不過待她停得久了,他終于垂眼看他,細長青瞳中水波瀲滟,仿佛祈求撫慰與愛憐。
——青言只看得到她。
洛水木著腦子動起手來,于是青言眼神復(fù)又迷蒙起來。
白微站起身來,將一盞博山爐放在五步遠的位置,完畢后,又施施然來到在她身側(cè)盤腿坐下,笑瞇瞇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如入無人之境。
深感荒謬之余,洛水恨不能立刻一頭昏死過去。
昏是昏不了的。
不僅如此,她還痛苦地發(fā)現(xiàn),原本的計劃直接被全盤打亂。
她這勞心勞力半天,身心都已情動,被他一唬,直接又蔫了,還怎么同“青先生”入得夢去?
饒是洛水怕白微怕得厲害,亦忍不住白著臉瞪他。
得她幽怨眼神,白微以拳抵唇,肩膀不斷顫抖,顯然被逗得厲害。
待得笑夠了,他方在她震驚的眼神中開口道:“我還以為你今日真是找前輩來請教修煉之事的——這才幾日,又難受了?”
洛水飛快看了青言一眼,見他依然不覺,又轉(zhuǎn)向白微,眼中寫滿困惑。
白微揚唇:“莫要亂動,他不會聽見的�!�
洛水這才注意到,空氣中漂浮肉眼可見的煙香,如細白的游蛇一般,覺她注視,悠然繞到她面前。
“如何?”他伸出食指在煙香中輕輕一勾,那煙便回轉(zhuǎn)過來,順從地勾住他的指尖。
于是洛水終于明白過來,上一次,還有這一次,此人大約都是借著這燃香的手段偷入青言洞府。
洛水根本不想理他�?裳劭辞嘌郧閯硬灰�,她實在無法,小聲問這個看戲的:“你來做什么?怎么又來了?”
白微道:“我只說我來過了,可沒說我能不再來——而且我已經(jīng)同你說過要一道來見前輩,不是么?”
洛水語塞。
不待洛水重新開口,白微搖頭:“你確定要現(xiàn)在問我這些么?……唔,不若這樣,你先織顏練功,反正進得那處,不管你要同前輩說話也好,還是干點旁的,都會方便許多�!�
洛水心下一驚,不明他如何就篤定今日自己要來織顏問事。
這般表情一變,她就知道不妙。
果然,白微又道:“唉,原來真有悄悄話要說啊——不若帶我一起?說不準(zhǔn),我也知道些?”
……?
174|未見如此厚顏之人(上)(2100珠加更)
饒是此番“邀請”已不是第一次,洛水還是不情不愿。
然那個提出邀請的人好似突然來了興致,問她:“說罷,可想好要如何安排我了?”
洛水心道,若是可以,自然是讓你當(dāng)個躲在床底的奸夫,或者更惡毒些,就做那關(guān)在院子里的瘋子,看得見吃不著。
可想歸想,她哪敢真這樣?
這人顯然是不放心她同青言入夢的。若她遮遮掩掩,反倒容易被他暗查行蹤,不如順了他的意思,消他疑慮,橫豎她在他面前幾乎已經(jīng)沒了秘密……
眼看青言情動愈熾,洛水忍著臉燙,小聲飛快道:“那你便是我……我那未婚夫的同門師兄,先前不小心撞破我的好事。結(jié)果、結(jié)果被我執(zhí)意勾引上了床……”
白微連連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正巧我今日要出門‘辦事’,你瞧出不對來,便順道跟了上來,想要替你師弟好好管教我……”
白微一聽又“嗤”地笑了,哪里聽不出她暗搓搓地罵他多管閑事。然他絲毫不惱,反贊許道:“甚好,便如此吧。只是你也不必這般委曲求全——”
“不若這樣,”他沉吟道,“你就編說是我借著撞破你偷情之事,威逼于你,結(jié)果食髓知味,故意在此守了你好幾日,終于等到你再來,便尾隨著你一同訪客,登堂入室,臉皮也不要就湊過來聽床腳——你覺著如何?”
洛水先是啞然,隨即又覺毛骨悚然,此人竟是將她心中所想猜得分毫不差。
縱使她有意識控制自己冷靜,不要被他再瞧出端倪,可還是止不住抖了兩下。
白微露出滿意的笑來,湊近她的耳朵親了親。
“那便這般吧,”他說,“來,你先喊我一聲——這次該喊什么來著?”
洛水耳根都燙炸了,強忍著一巴掌抽在這人臉上的沖動,啜道:“師……師兄……”
話未說完,尾音便被一口吃了。
……
紗幔低垂,錦衾香暖。
借著帳內(nèi)明珠昏昧的柔光,青言注視著他身下的少女,恍若陷入一個焐熱、濡濕的夢境之中。
“……你真不必如此�!鼻嘌砸灾讣鉃樗ヮ~角的熱汗,
“我……不喜歡這樣�!�
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正在撒謊:
他不僅喜歡,還想她做得更過一些,或者對她做得更過一些——
青言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猛地向后撤去,這樣的舉動顯然也嚇到了她。
她大約以為自己做了什么讓他生氣的事情,茫然撐起身子,仿佛手足無措。
青言強忍著沖動,抬手又摸了摸她的臉,艱難強調(diào):“……你本就是無心,不必為此一再道歉�!�
洛水的臉色這才稍稍好了些。
她試探性地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制止,方稍稍推了一下。
青言不明所以,但還是順從地躺了下去。
然后她便柔滑地伏了上去,悄然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只想青先生好好教我,告訴我,為何我不過看了那瘋子一眼,你就生了那般大的氣�!�
她說著又垂下眼去,小聲道:“若實在不想教就算了,我也不能真去問那瘋子。”?
175|未見如此厚顏之人(下)(2100收加更)
青言原本迷頓的神思終于清明了一瞬:原來她還在好奇此事。
這也自然,任誰突然被訓(xùn)了一通,總歸想要弄明白錯在何處。且大約在她看來,那后院縱使危險,其后潛藏之秘亦是吸引人的。
她甚至還知道威脅他:說什么“不可能真去問那瘋子”,意思便是若他不說,她還要想辦法再去。
雖知她把盤算說出口了就是不可能再私自去探,可這般耍賴似的心思還是讓他有些無奈,甚至熟悉。
——他那兒子豈非也是這般?越是不許,越是好奇,真禁得厲害,反倒次次鬧出事來……
青言這廂垂首思索,洛水亦是忐忑不安。
此刻她心跳得厲害,不得不稍稍撐起一些——青言因為出神倒是無甚反應(yīng),可她卻難受極了。
但因此刻在青言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后腰正暴露在紗帳之外,掌握在另一只手中。
那手的主人從她撲倒青言起,就悄然來到床柱的一角中,借著賬中昏光之后的陰影遮掩,就這樣旁若無人地搭在她后背之上。
洛水咬唇,明明想忽略身下動靜,仔細觀察青言反應(yīng),可神思還是不由自主地朝后飄。
覺她動靜,他無聲笑了。
“事情都還沒問完呢,就先享受上了?”他傳音于她,“再不快些,我怕你堅持不到織幻結(jié)束�!�
堅持什么?
洛水乍聽只覺莫名其妙。她剛特地在入夢前借青言補充了靈力,眼下不說丹田充盈,應(yīng)付這眼下的情形倒也夠了……等等!
像是驗證她所想那般,他指尖已然慢慢捏上了她的后頸,如同堪堪露出的獠牙。
洛水驚得頭皮都炸了,掙扎著就要向前爬去,可還沒動作,就被一把攥住,像是被抓住了后頸的兔子。
他指下警告似地稍稍用力一把,大有她再動就直接拖出去咬死之意。
洛水終于不敢亂動了。
可心下的怕是真的,雙手一軟,就朝前摔趴了去。
被她這突如其來地一壓,青言也好似終于反應(yīng)過來,伸手在她鬢上一探,驚訝道:“怎出了這般多的汗?”說著伸手就要扶她肩膀起來。
洛水不敢說話,只敢湊近他小聲祈求。
“青先生……你便同我好好說說吧……我才好知道自己一會兒為何受罰�!�
對上她隱含哀怨的眸子,向來不通人情的他竟好似在一瞬間明白了她無法訴諸于口的心思:
她并不在意他的克制憐惜,只堅持要他罰她,加入她的游戲,只為滿足她那一點小小的好奇心,還有對他的渴望。
雖他并不懂何為“知情識趣”,卻也本能地明白,這樣昏昧的氛圍之中,任何拒絕的話語都是罪大惡極。
他只能順著她。
她要聽,他便說;她要罰,那他便做,至于以后,他會好好看著她的,不會再給她任何犯錯的機會。
“……好�!彼犠约簡≈ぷ�,聲音帶了點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興奮,“那你可得聽仔細了。”
說著,他捏緊了洛水的下巴,幾近野蠻地吻了下去。
隨著她驚呼聲起,青言的腦子白了白,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垂目,看到她復(fù)又通紅的眼,濕漉漉的,比先前還要可憐、狼狽。
他本能地就頓了頓,低頭要去摸她臉頰。
可不待他動作,
就見她面頰同眼尾一同泛起淡色的薄紅,顯然已是情動非常。
——原來她真的是喜歡的。
于是青言收回了手,不再看她,開始思考起關(guān)于那個“人”的事情,任由回憶化作言語從舌尖滴落,同胸中翻滾著的冰冷暴戾一起,于唇齒間慢慢地哺喂于她。
“那個人……本是一個棄兒,從小就生長在山林之中,同野獸為伍。后得一游方僧人相助,收入寺中,教以人之道,僥幸活到了十歲�!�
“然他野性不改……很快就鬧出打傷同門的事來,那僧人實在教化不得他,只能任由他辭去,重歸山野,又生活了約莫三五載——”
“尋常人等這般入得荒野……多半就要葬身妖獸之腹,可他實在走運,竟然又被人收留了下來……”
青言說到這里幾乎已是咬牙切齒,啃得她痛呼出聲。
他卻難得不覺猶豫憐惜,只覺滿足極了,復(fù)又?jǐn)鄶嗬m(xù)續(xù)地說了下去。
“那收留之人……便是我家主的徒弟。那家伙倒是好心……看中此人資質(zhì)不凡……收入門下悉心培養(yǎng)了數(shù)十年……
“那人初是好的……所有人皆贊他確是天資絕頂……道是比之我那家主……亦是不遑多讓……性情也好,同誰都能處得不錯……”
“可誰能想,最后竟真是……養(yǎng)虎為患……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洛水根本無法回答,但因不僅被叼了嘴,更被身后人吊的難受。
然這沉默顯然不在青言眼中,他很快又自顧自地接了下去。
“那家伙平日食量極大,旁人都道他是怪物一般,也只有他師父從不在意,傾盡家資亦要養(yǎng)他�!�
“可他呢……卻絲毫也不領(lǐng)情。竟是趁家主出去云游之時,將他師父一家百二十口盡數(shù)屠了、烹了——只留一排大好的頭顱恭候客來�!�
洛水茫然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眼前人在說什么。
可在她感到害怕之前,他卻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朝她垂眸望來,微微一笑,明明那笑依舊縹緲好似云中之月,卻分明多了幾分危險的意味。
饒是洛水早已被弄得淚眼迷蒙,看不清那笑中云遮霧繞般的含義,可身子卻遠比大腦反應(yīng)更快,一個激靈間,竟是回咬了青言一口,直將他的唇都咬出血來。
“如何這般激動……”身后人忍不住嘆息。
洛水終于靈醒,心道不好。
像是印證她的預(yù)感那般,身后之人一改方才溫吞磨她的情態(tài),一把箍緊了她。?
176|你倒是說句話�。ㄉ希�
頭昏眼花之間,洛水腦中不斷閃過放棄的念頭。
她的身子甚至已經(jīng)徹底軟了下去,認命似地抬眼去看青言。
然而在瞧見青言前,洛水先被他身后明珠落下的柔光晃了一晃。
也就是在這一刻,她眼前閃過一點模糊的幻影:
重回經(jīng)講那日,她恰在院前駐足片刻,明明正欲抬眼去瞧庭中熱鬧,卻不經(jīng)意被融融春光晃了下眼。
那一刻,她什么都看不見,也什么都聽不清,然心境卻是前所未有的安寧。
——便如眼下一般。
洛水忽就清醒了過來。
她像是突然找回了身子的掌控。身后人立刻覺出她的變化,“嘖”了一聲,好似十分遺憾。
青言低頭,忽瞧見她滿臉淚痕,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抬手就要給她擦拭。
可剛一動作,尷尬之處又與她撞在一處,一時之間竟顯出窘迫惶惑來。
“青先生,”她軟聲打斷他的話,
“你還沒說完呢。”竟好似毫不在意他方才的粗暴。
青言怔了好一會兒,稍稍回神,方覺心下酸澀。
他還想說些什么,但瞧見她努力安慰他的模樣,到底還是將所有的猜測、懷疑盡數(shù)咽了回去。
他甚至沒有再問她“還想知道些什么”,只順著先前的故事又繼續(xù)說了下去。
他說:“那個人……離了東疆之后,便叛去了北淵蠻境,據(jù)說是投了蠻王帳下,成了他座下最得力的干將。只是此人野性不改,途中連弒兩任蠻王,自己當(dāng)上了那邊的首領(lǐng)�!�
“且他一朝得勢,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南犯東疆……他對這邊實在太過了解,趁著家主疲于應(yīng)對旁的異族入侵,就這樣一路打到了主城之下……”
青言說得入神,渾然不覺洛水聽到此處幾不可覺地僵住。
他已經(jīng)很久不曾同人談起此間細節(jié),甚至連當(dāng)今的城主前來拜訪他時,亦不愿多談。
他以為自己早就已經(jīng)忘了那許多,不想竟是連最后一刻那人垂首望向他與玉瑤的模樣也依舊歷歷在目。
那位帶著他們從西荒來到此地之人,那位永遠智珠在握、渺如云端之人,第一次失了笑意,望著跪坐下首的他們流露出無比復(fù)雜的神情。
彼時他比現(xiàn)在更加不通人情,完全不懂那人眼中意味——如今想來,依舊無法盡解,可就在眼下、就在此刻,他恍然了悟其中一絲意味:
他舍不得他們,卻已無法可想。
“……是那個瘋子逼得家主不得據(jù)城而守。到了最后,為了護住整城的人,家主甚至親自出陣同他鏖戰(zhàn)數(shù)十日,好不容易將他重傷后,又以玉瑤……為祭,將他引入血陣之中熬了三天才擒拿下來。”
“而那一役過后,家主壽盡力竭,在廢了這瘋子功力后不久便也……仙解了�!�
青言鮮少一次說這般多的話,然字句清晰,語氣不見太多起伏,垂眸看她時,其間神色亦如平日一般平靜。
可洛水依舊品出了其中愴然難平之意。
她問他:“從那以后你就一直……看著那瘋子嗎?”
青言點頭:“那瘋子修了邪法,尋常手段難以誅之。我與玉瑤曾隨家主修行,學(xué)過些仙法方術(shù),他們不在了,自然便由我來看管�!�
洛水聽了沒有說話。
可她在這樣的時候總是藏不住情緒。青言過去總是不懂她心思,然這一刻卻分明瞧出了她眼中不忍。
先前的惶恐、不安、疑慮終于盡數(shù)消散。
他確信她這一刻確實是在瞧著他的,也只想著他。
青言心下柔軟,寬慰她:“縱使沒有此事,我亦不愛出門。那之后其實沒什么太糟糕的事……除了那次賊人有備而來,封我功力。多虧有你�!�
“所以這些都算不得什么,”他望著她的眼,慢慢告訴她,“我覺著……那場橫禍甚至可以說是……很好�!�
——只因為這般,我才能遇著你。
他最后一句沒有說出口,可洛水卻完全明白了。
他的眼神太過專注,以至于落在她身上的時候,讓她生出種近乎心虛的感覺。
過去,洛水從不覺得受他情意牽掛是如何罪惡的事,可這一刻,她卻差點想要落荒而逃。
第一次,她覺出了公子那句“他是你的”背后,蘊著何種沉甸甸的意味。
可她到底還是沒逃,甚至連眼都不曾挪開,不僅僅是因為不敢,亦是因為不想。
他是這樣漂亮,又是這般純粹,發(fā)似織緞,眸光粼粼——當(dāng)他注視著她的時候,所有的眼神、動作、氣味都在訴說著同一個意思。
他不想被拒絕。
而她確實是拒絕不了的。
于是她沒再管身后那人,就這樣摟上了青言的脖頸,抱住了他。
洛水告訴自己,她沒有做什么,也沒有許諾什么。
他只是需要人抱抱他罷了,而這恰是她此刻唯一能給的。
不過是一個擁抱而已,更多的她也沒有了。
不是不愿,只是她心里清楚,聽完青言的故事,她的麻煩與煩惱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
青言乃是天玄鎮(zhèn)山神獸,與他差不多時期同在的、能當(dāng)?shù)盟痪洹凹抑鳌钡模四翘煨䝼髀勚凶顬轱L(fēng)光的云水劍仙,還能有誰?而能和他分庭抗禮的,那便只有傳聞中連名字都不肯給、只得一句“老魔頭”的妖邪之首。
這魔頭和天玄淵源頗深,其手段自然不可估量——若是她沒有猜錯,其實早在她辟谷那會兒,她于那“夢中”就已經(jīng)見過了那位。
一想到那個連形都分辨不出的怪物,居然是妖魔之爭中赫赫有名的邪首,而公子還同它有所牽扯,洛水就止不住地渾身涼氣直冒。
——就這,那鬼還好意思說他不是“邪魔歪道”??
177|你倒是說句話啊
洛水想,如她這般連“淬體”境都還沒入的,有幾條命夠這些妖魔鬼怪、神仙大能折騰的?
之前她是不知道,現(xiàn)在知道了,哪有不脫身的道理?
——可是,當(dāng)真如此容易脫身嗎?
最初那鬼說得輕松,道是取劍有兩條路子。
其一便是讓她去接近聞朝,趕在山海之會“傳劍”之前,前得借分魂劍一用。
可他根本就沒說過到底要如何借,還特地強調(diào)了用這法子取劍的話,她需得突破至“淬體”——然她現(xiàn)在按部就班地修煉,關(guān)于如何“淬體”當(dāng)真半分頭緒也無。
這條路子雖無頭緒,可另個“渾水摸魚、再設(shè)法逼聞朝用劍”的后手豈非已經(jīng)用上了?
她已然聽了他的話,藉由接近青言,松了后山的封印——這般行為,同背叛天玄又有何區(qū)別?
——是了,是“背叛”沒錯。
從前她只為得季諾而來,對此地毫無半分歸屬之感,亦不明前因后果,行事懵懂無狀,做事并無太多愧疚。
如今她終于有了修煉的心思,想過“平靜自在”的日子,卻發(fā)現(xiàn)這般想法與她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自相矛盾。
于是那朦光一樣的念想終究只是夢幻泡影,如她喜歡季諾那般,不過是她的……一廂情愿。
這樣的念頭如一雙纖細的手一般,悄然扼住了她的脖頸,隨即又化作無數(shù)黏膩冰涼的蛛絲將她細細密密地纏繞起來,捆縛在地,動彈不得,呼吸不能。
恍然間,她像是又回到了被困在馬車中的那日,比起害怕,更多是面對“必死”將臨的茫然無措。
——好似什么都做不了,做什么都徒勞無功。
青言覺出懷中人顫抖得厲害,下意識便要收緊胳臂。
不想她反倒將他推開了一些。
青言心下難過,以為是她終于回過神來,被他說的那段往事所嚇到。
他不好再強行摟她,只低聲解釋道:“莫怕,那個瘋子已經(jīng)關(guān)好了,我會一直在此,一直看著他的……”
他本就不善言語,更不擅長哄人,說多了也只會重復(fù)“莫怕”、“沒關(guān)系”、“我在的”。
洛水低著頭在他懷里埋了會兒,有些想笑,鼻子還有點發(fā)酸,到底還是冷靜下來。
眼下她不僅不能同青言求助,還需得對他做些殘忍的事情——她大約是真的不能再見他了:
就在剛剛,她已經(jīng)弄清楚了這后山藏了什么,接下來就得明了那鬼到底想如何取劍,看他到底是想同聞朝“借劍”,還是繼續(xù)在后山籌謀。
她還得弄清自己在這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是否當(dāng)真再無抽身的可能。
而她需要做的也很簡單,只需要不再見青言前輩,不再來后山就可以了。
若她真對松動封印有用、若那鬼真還打算放那妖魔出來、引聞朝去斬,那多半會同從前一樣,千方百計地哄她再來。
反之,若她的角色無關(guān)緊要,亦或是還有另一條路可選,那鬼大約便不會再慫恿她前來,那她的處境……總歸會好上一些。
至少那妖魔現(xiàn)在還關(guān)著不是?
這樣想著,洛水心下總算輕松亮堂了些。
只是對上青言專注的眼神,她還是忍不住閃躲了下。
洛水穩(wěn)了穩(wěn)心神,垂眸道:“青先生,我還有些事要同你說�!�
青言或是預(yù)感到了什么,雖不言語,卻不由自主地捏緊了她的手臂。
洛水覺出疼來,并無不適,只繼續(xù)道:“我家中有意讓我去仙山修行,道是好跳出紅塵,尋個自在�!�
青言本想說些什么,可見她抬眼笑了笑,眸中水光一閃而過,于是復(fù)又怔住。
洛水道:“可我才不想脫離紅塵,也不是真的想去仙山,修什么仙術(shù)方術(shù)。我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今后的路該怎么走。”
“所以,我最近不能常來啦。”她說。
青言沉默點點頭:“我知道了�!�
洛水笑問他:“青先生好像不太高興?”
青言搖搖頭:“沒事的。”
洛水瞧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青先生總是這樣�!�
青言看她,眼中有輕微的疑惑。
洛水眨了眨眼睛:“青先生,你能把明珠先熄了嗎?”
這個要求頗為突兀,可青言毫不猶豫便照做了,舉袖一拂,整個帳幔便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由是她身上淡淡的、總混著桃、梨氣息的香味便越發(fā)明顯,呼吸也細碎柔軟得像是撫落花瓣的風(fēng)一樣。
他幾乎不敢喘息,唯恐稍一用力,那些氣息便散了。可若就這樣屏息下去,大約又會錯過。
躊躇間,唇上被軟軟地印了下。輕而柔和,但清晰無比。
“喜歡嗎?”她悄聲笑問。
覺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洛水又親了一下,這次還特地咬了咬他纖薄的唇珠。
聽他終于“唔”了一聲,她立刻后撤,被他無聲地一把抓住胳臂。
她順勢攀上了他的脖頸。這次她直接湊上了他的耳垂,以唇銜住,用力磨了磨。
“喜歡嗎?”她又問了一遍。?
178|怕不是有大��?(+2200珠加更)
青言依舊不語。
于是她便順著他的下頜線又細細地親到下巴,最后舔上了他的嘴唇。
開始的時候青言還僵硬非常,可親著親著就覺出不滿足來。
她太狡猾。
無論唇也好,舌也好,皆靈活得像游魚一般,哪里都是同他點水般一觸及分,與其說是糾纏,不如說是捉弄……
洛水確實玩得不亦樂乎,每親一下,身下人皆會無比克制地顫抖一下。
可親著親著,她就突然被捉住了手腕。
洛水頓了頓。抓著她的手竟微微發(fā)燙,散發(fā)著近乎異常的熱氣。
她強忍住順著他的意思抱緊他的沖動,反而強迫自己下身也離他遠了點。
極為難得的,青言在她表現(xiàn)出拒絕之意時,沒有順著她的意思,只是又將手收緊了些。
洛水故作不知,問他:“青先生,你想做什么?”
見青言不語,她又裝模作樣地嘆道:“青先生,你要總是不說,我怎知你喜歡什么呢?”
“我如何能知道,你是喜歡這里……”她反引著他的手按上她的胸口,“還是這里……”
話音未落,她就被突然拖近。青言抬手捉住她壓向自己,按上她的后腦,將她壓向自己。
他不再給她任何捉弄他的機會,直到她被親得嗚嗚直叫,方在她的口中含混地吐露幾個音節(jié)
雖然那話語很快就模糊起來,可洛水還是聽清楚了。
——喜歡的。
他說。
都喜歡的。
更多的,他實在是說不出來了。
可當(dāng)他翻身壓住她的身子,嘴唇重重咬上她的側(cè)臉,她還是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仿佛想要將她整個吞食的沖動。
洛水忍不住戰(zhàn)栗起來。
黑暗中,呼吸凌亂交錯。
也就是在這個時刻,一只冰涼的手倏然伸了進來,捏住了她的下巴。
洛水一個激靈,想也不想就向后縮去。
而這一動,便如同信號般,蟄伏已久的野獸終于撲了上來。
她入得一場畫境織成的夢中。
鋪天蓋地的熱氣籠罩下來,沖刷著她的每一寸神智,撕扯著她早已搖搖欲墜的理智。
愧疚的情感在心頭一閃而過,然這般情緒不過停駐片刻便消弭無蹤。
她如同蛻皮的蛇一般扭動起來,順從著本能將自己撕裂,再無顧忌。
……
待得洛水從織幻中出來,嗓子已經(jīng)幾乎發(fā)不出聲音了。
然除此之外,卻無太多的不適:身體中,早前已然耗盡的靈氣悄然補充完畢,只是渾身酸軟,還有些懶洋洋的不想動。
洛水閉著眼,聽身后青言的呼吸逐漸變得清淺均勻,淡淡地噴在她的頸窩間,讓她有些癢,還有些困乏。
她又想了一便方才織幻中給青言下的暗示是否妥當(dāng):
夢中她告知他自己即將上仙山去,而待得他醒來,只會以為自己這陣子均要去上聞天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