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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洛水笑吟吟地走上來,道:“這位是我新認識的朋友衛(wèi)寄云衛(wèi)師弟,為人最是熱心不過�!�

    衛(wèi)寄云一點反駁的意思也沒有,只目光炯炯地盯著鳳鳴兒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卻是不知道這位姐……”話到一半,對上對方那雙冷淡的眼,嘴邊的稱呼卻是不由自主又咽了回去。

    “卻是不知師姐想買些什么?”

    鳳鳴兒皺眉望向洛水,后者卻沖她眨眨眼,于是鳳鳴兒轉(zhuǎn)向那個進來后便一直瞧著她的少年道:“不過是些草藥而已,奉師門之命”

    衛(wèi)寄云立刻道:“卻也不是半分法子也沒有,師姐要那三味藥,可是門內(nèi)需要煉制辟邪丹?”

    鳳鳴兒點頭。

    衛(wèi)寄云當即道:“其實辟邪丹并非必須要那靈草,好些丹石丹砂亦可煉制,藥性還更溫和些——掌柜的可有那些丹石的名錄?”

    掌柜自然說有,取了給他。衛(wèi)寄云只掃了眼,便報了數(shù)十種可替代的,末了又問鳳鳴兒需要多少,鳳鳴兒報了個數(shù),約莫數(shù)百。

    掌柜道為難地看了衛(wèi)寄云一眼,道:“可以是可以,但這丹石本就價高,如此數(shù)量的話,恐怕價格就得翻上三翻……”

    鳳鳴兒一聽便搖頭:“這如何可以?也差太多了——算了。謝謝這位衛(wèi)師弟。師妹,我們走罷�!闭f著就要拉洛水出去。

    還沒等洛水反應(yīng),衛(wèi)寄云就搶道:“不用不用,如何能讓師姐花錢?自然是我來。”

    鳳鳴兒驚訝地停住了腳步,洛水卻是半點詫異之色也無,反倒笑道:“我都說了,這位師弟最是熱心不過——衛(wèi)師弟,我?guī)熃氵有些旁的東西要買,卻是不知道是否方便一同采買?”

    衛(wèi)寄云自然滿口稱是,問洛水還要買些什么。

    洛水沒直接回答,轉(zhuǎn)而問掌柜:“卻是不知二樓有些什么?我瞧方才客人都往二樓去了�!�

    掌柜一聽,立刻笑道:“二樓清凈,有好些上了品階的靈草靈器,若是二位仙師有興趣,可上去看看�!�

    洛水轉(zhuǎn)向衛(wèi)寄云道:“衛(wèi)師弟,我?guī)熃阆虢o她師父挑一只茶盞,給師兄挑一口飛劍,還有師伯——哦,還有師叔挑些合適的靈茶靈草,師弟見多識廣,可否上去幫我選些,嗯——可多選些,好供我參詳一番?”

    衛(wèi)寄云自然滿口答應(yīng),一個點頭,就朝著二樓去了。

    鳳鳴兒還想說什么,卻被洛水使了個眼色拉住了。

    待得衛(wèi)寄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洛水方才取了那一匣簪子,朝掌柜的面前一遞:“阿蘭姐姐說,要五十塊靈石——”

    然后她瞧著掌柜驟變的臉色,又悠悠道:“阿蘭姐姐趕工的費用可還沒結(jié)清,這日滾日的利息,如何能照原來的算?我?guī)熃氵白跑了三日,耽誤了多少事?哦,方才那些丹石你也聽到了,我那衛(wèi)師弟都要了——這上千靈石之數(shù)的生意,難道還不能有些抽頭?”

    于是衛(wèi)寄云下樓的時候,便見掌柜搓著手迎了上來。

    他掃了眼,既沒見到那位特別面善的師姐,也沒見那位有些眼熟的師姐,不僅有些奇怪:“師姐她們?nèi)四�?�?br />
    掌柜躊躇了下,想起最后那吝嗇到只有五塊靈石的“定金”,還有奇奇怪怪的囑咐,終于還是擠了個笑道:“小仙師,方才那位仙子說,她還有些急事。丹石她已經(jīng)付了定金,過些時候會來自取,就不勞煩小仙師您破費了。至于您挑的東西,仙子說她必然是滿意的——只是、只是她方才采買花費已超份例,囊中羞澀,思來想去,也只能辜負小仙師您的一番好意了。”

    掌柜一邊說著,一邊心里忐忑,唯恐那個伶牙俐齒的洛水仙子是誆他——雖說她信誓旦旦、還立了字據(jù),道若是不成,就讓掌柜的去天玄找她。

    結(jié)果話音剛落,就聽得這小仙師道:“這如何能讓師姐破費?橫豎不過是些靈石而已,你且告訴我是多少就好。”

    掌柜心下一喜,立即報了個數(shù)。結(jié)果便見方才還信誓旦旦的小仙師突然僵住了臉色。不過他沒有猶豫太久,就從懷中取了個東西出來。

    ——銹紅色的半面,材質(zhì)似銅非銅,似鐵非鐵,額生赤角,唇露青牙,形容猙獰,妖鬼難辨。

    那物“咔噠”一下輕輕扣在了柜面上,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面露驚恐的掌柜。

    俊眼修眉、面如白玉的小郎君卻恍然未覺。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道:“我沒帶那么多錢,不知暫以此物作抵可好?”?

    095|丑話說前頭

    這當值的掌柜沒說話,衛(wèi)寄云很有耐心,又問了一遍。

    大約是他看起來確實年輕,問話神情真誠又和善,掌柜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些力氣,僵著面皮笑道:“豈敢讓定鈞門的仙師這般……這般……”

    他說著目光禁不住又落到那個半面——還有壓在下面的幾張禮單上,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躊躇間,突然聽得門口傳來一聲呼喊。

    “可算找到你了,寄云,你怎么跑這兒來了?——等一下?你要干嘛?”

    掌柜的只覺眼前一花,然后便見柜臺上空空如也,方才那給他帶來了萬般壓力和驚嚇的半面竟然就這么消失了。

    說消失也不準確,是來人一把將那東西塞回了小郎君的胸口,動作十足十地快。然后不待他開口,便搶道:“掌柜的,我這師弟年紀小,下山少,若行止有冒犯之處,還請掌柜多多包涵�!保�

    一邊說著,這年輕人還朝他抱了抱拳,面上滿是歉意。

    掌柜自然說不敢,覺出面前這人雖相貌平平,但同樣這般長相亦讓人覺得親和許多。只是眼下這事到底該如何解釋,也確實讓他犯愁。

    好在不用他開口,那個樣貌金貴的小郎君先開了口:“千山,我?guī)У撵`石不夠。你能不能先借我點?”

    他的同伴聽了倒沒啥特別反應(yīng),只問他:“要多少?”

    掌柜正猶豫要不要接話,便聽小郎君主動交代:“大約三千之數(shù)�!�

    饒是他同伴看著脾氣不錯,聽到這數(shù)字之后亦是明顯愣了愣。

    掌柜看著在眼里,心理咯噔一下,只覺今日這財運當真是十分不順,這筆單子雖算比不上大樁的買賣,到底也是塊肉。

    心疼間,只聽這叫“千山”的年輕人道:“這位掌柜,我二人此趟出來非為采購事宜,要立刻湊齊這許多靈石確有些困難——不過我?guī)煹芩饕倪@許多丹石,我?guī)熼T也確有些需求……”

    他話有未盡,掌柜的立刻會意,只是他到底記得面前二人身份,小心翼翼問道:“不知二位仙師是否還有旁的需要?”

    對面也不說話,只看了眼旁邊的惹事的家伙,見他沒反對,便從袖里取出一巴掌大的玉件放在了柜臺上。

    掌柜一瞧不是半面,先松了三分氣,取了塊絹布將那物仔細捏了湊近眼前一瞧,心下又松了三分:“仙師可是從凡間城鎮(zhèn)收得此物?材質(zhì)倒無甚特殊,不過普通青玉,也沒養(yǎng)出沁色來,雕工有些奇特之處——至于這雕刻之物……瞧著有些像螣蛇,唉?”

    他說著說著就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

    螣蛇有些龍子血脈,但在仙家亦算不上稀罕。明月樓據(jù)說就馴了數(shù)條養(yǎng)于明月湖中,專供親傳弟子選用,偶爾去往上三坊亦能看到有人驅(qū)策御使,說到底不過是靈獸的一種。

    可他手中這物乍看大半身形隱于祥云之中,無甚奇特,細看才覺那云霧之下卻是長袍加身,手持靈寶葫蘆,半臥蓮臺,雙目微闔——他修為低微,然在這明月樓地界忙忙碌碌數(shù)十載,卻從未聽聞過有哪路仙長是這般蛇首人身。

    他心下驚詫,凝神再看,卻恍然手中這青玉雕像的面容發(fā)生了變化——哪里還見蛇首,分明便是個須發(fā)俱全的戴冠仙長模樣。

    掌柜手下一抖,差點沒把東西摔出去,好在對面早有準備,一把便接住了雕像塞回袖中,見他面容隱隱發(fā)青的模樣也不意外,只問道:“掌柜的可曾見過類似的物件?”

    掌柜哈哈干笑:“仙師當真是同我開玩笑了。”

    衛(wèi)寄云皺眉:“這怎么是開玩笑?妖魔之事是能隨便拿來開玩笑的么?”

    掌柜趕忙道:“這般、這般模樣的東西如何能在仙家的地盤上瞧見?”

    衛(wèi)寄云不置可否:“怎么就瞧不見了?若是那些妖魔鬼怪早已除盡,我?guī)熼T整日忙忙碌碌勞心勞力又是為了什么?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師父居然還喊了……”

    “寄云�!蓖樽柚沽怂竺娴脑挘D(zhuǎn)向掌柜道,“我等知道此乃明月樓庇護之處,那些穢物自然不得作亂,只是這出了此地,外界妖魔之蹤跡卻是從未斷絕,相信掌柜的也有所耳聞�!�

    掌柜賠笑道:“誰人不知這般道理?如我這般,若非靠著一點祖產(chǎn)祖蔭還能有些修為,留在此地承蒙恩蔭,如何能免去外頭那些妖魔侵害之苦?”

    對方點頭:“非是我等為難。明月樓聚天下財,而這下三坊與凡間商貿(mào)往來最是頻繁,消息亦最是靈通。實不相瞞,我等從八方淵界尋得此物,一路追蹤至十方界,卻斷了線索,若非無法,亦不想叨擾掌柜。若掌柜能幫上一幫,我等必有重謝。”

    他說到“重謝”時,特地將音節(jié)咬重了些。

    掌柜苦笑,心下其實已經(jīng)不大想做這生意,但思及定鈞門那“兇若荒神,能使妖鬼哭”的不祥名聲,還是打起了精神來。

    他說:“這雕刻之物我確實從未見過,旁的門道需要專人去瞧。明月樓的天工坊工于鍛冶器物的仙師最多,仙師若有門路亦可去問——若說是想尋那凡間的路子,我這掛牌下的凡間巧匠確有數(shù)人,最近的乃是‘辛夷娘子’,正在十方界。說來也巧,她似乎同方才來的那兩位天玄仙子相識�!�

    ……

    “你干嘛呢?”出了多寶行,衛(wèi)寄云的同伴扯了扯他,示意回魂。

    “我沒想到居然這般巧,”他說,“難怪我看那位師姐十分眼熟,原是這般有緣�!�

    同門道:“你可問了那師姐的名字?”

    衛(wèi)寄云頓了頓,隨即“啊”了一聲,顯是懊惱非常。

    不過他很快調(diào)整好心態(tài):“無妨,我一看到她就能認出來。”

    同門又問:“那你倒是和我說說,她——或者她身邊那位長什么樣?”

    衛(wèi)寄云露出愈發(fā)茫然的神情。

    同門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但也沒再說什么,只問他:“人家同你說什么了?三句話就讓你花了三千靈石?”

    衛(wèi)寄云于是又精神了,眼神閃閃:“那位師姐是真的面善——我從未有過這般感覺。她的同伴我瞧著也有些眼熟,方才還托掌柜的告訴我回頭會再來取那些丹石。你知道嗎,我一看到她,就覺得靈臺震動,好似生出了無限感應(yīng)來——”

    同門沉默地聽了好一陣,最后實在憋不住,問他:“你不會是真的想送吧?”

    衛(wèi)寄云點頭:“當然,君子一諾,如何能改?”

    同門:……

    ……

    另一廂,洛水二人自然不知身后又橫生出了些枝節(jié)來。

    洛水收好那四十五靈石,扯了鳳鳴兒就跑,直接御劍上了那水道,逆流而下,尋了個隔壁淮水街上的丹藥鋪子迅速買了丹藥,便毫不留戀地飛出了明月樓。

    兩人像是達成了默契一般,見得明月樓遠遠落在了身后,方才放慢了御劍的速度。

    洛水跑得急,境界又差點,這一慢,差不多就是停了下來。不想身邊的人也就這般停了下來。

    洛水下意識地瞧過去,正巧對方也望過來。她本以為鳳鳴兒會質(zhì)疑她方才為何那般坑人,或者至少問問她來明月樓做什么,不想對方眼里全是笑意。

    鳳鳴兒難得有笑,午后陽光正盛,映得她眼中便似落了光一般,暖洋洋的,感染得洛水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說:“我以為師姐要訓我呢�!�

    鳳鳴兒壓了壓唇角,眼神卻愈發(fā)明亮:“我為何要罵你?早前誆奉茶喊你師姐,惡人要我來當,如今又覺著我十分正直了?”

    洛水反問:“難道不是?”

    鳳鳴兒方才與她惡作劇后一路狂奔,雖淬體已成身上無汗,但心下暢快,四肢亦是舒泛,想了想,道:“其實我并非你想的那般好——你知我有一個弟弟對不對?”

    洛水點頭。

    鳳鳴兒又道:“那我有沒有同你說過,有次年節(jié)將近,我娘給他買了些爆竹。我想同他一起玩,他這人卻十分小氣,無論如何也不肯讓我,我心下難受,便想了個法子�!�

    “我同他說,若想爆竹炸得響、炸得漂亮,可以找一個口子開裂的碗倒扣了,再把爆竹扔進去即可。”

    “可這家中碗雖破,哪里是能隨意糟蹋的?就算有破口,也難找這般大小合適的。所以你猜猜他找了什么?”

    瞧見洛水眼神亮晶晶的,滿眼期待,她唇角忍不住又翹了幾分:“家里確實有這么個碗,卻是給‘福子’的——就是我家那看門的黑狗盛吃食用的,福子長得好看又精神,打獵也利索,我爹最喜歡它。”

    “你沒瞧見我家狗子那神情,就這么巴巴地瞅著自個兒的碗上了天,可憐極了……嗤,然后我弟弟的那些爆竹就都歸我啦�!�

    鳳鳴兒說完忍不住又笑,洛水順著她的話稍稍一想,亦忍不住笑出聲來,覺得故事中那一人一狗實在是又可憐又好笑,比起今日被她耍的那位,卻是不知哪個更可憐好笑。

    兩人不急著回去,一路笑鬧,偶有同修擦肩而過,朝她們投來略微好奇的目光,她們也不在意,只覺得時日安穩(wěn),年歲正好。

    如此,原本小半日不到的路程卻是飛了近半日。待得奉茶的小居落入眼中,兩人還有些不舍,也有些迫不及待,想同新交的好友好好說說今日的所聞所見。

    出于禮貌,又不好擾阿蘭起身開門,鳳鳴兒領(lǐng)洛水在前庭下了,小心落在那玉蘭樹下。

    洛水見阿蘭不在廳堂塌上,就要往后院去�?蛇沒走兩步,就被鳳鳴兒一個側(cè)步給擋住了。

    她有些奇怪,稍稍一頓,就聽得后院有泣聲隱隱傳來,仔細聽去,卻是阿蘭和奉茶壓低聲音在吵。

    阿蘭努力壓著道:“我并沒有那么想……你莫要再說什么、什么我要舍你的話……”

    奉茶聲音亦是不穩(wěn):“好,那你告訴我,先前我放在庫房的那些丹藥都去哪了?方才我回來你又不在,卻是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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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意燃放煙花&欺負狗狗的行為十分危險,請勿模仿?

    096|就注定了

    阿蘭語塞。

    還沒等她開口,奉茶又接道:“別想再騙我說什么吃掉了放好了。我已經(jīng)看到了——你、你簡直是被鬼迷了心竅!當初金家哥哥求娶,你不答應(yīng),好,就當我那會兒小�?涩F(xiàn)在呢?那人是什么情況你不知道?莫要再說是為了我!”

    奉茶一串話連珠炮似地往外蹦,直說得阿蘭半晌不語。待得妹妹真似氣急了一般再說不出話來,阿蘭方急急解釋:“不是的,真不是你想的那般……”

    奉茶道:“那好,如果不是我想的那樣,那你現(xiàn)在便同我一起去找那人,把東西從他那兒要回來!”

    阿蘭道:“小茶,那人這些年當真照顧我良多,我……你就當是我還他人情可好?”

    奉茶大約是真的氣得極了,冷笑一聲,道:“沒事,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直接去找他,看他到底有什么臉把這些靈石靈藥全昧了去!”

    說罷奉茶也不再理阿蘭,聽響動大約是直接就要往外沖,而阿蘭直接“小茶小茶你莫要逼我”地喊著,似又將她拉住,不一會兒里頭便傳來了吵鬧低泣之聲。

    外頭,洛水同鳳鳴兒對視一眼,俱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安與尷尬,一時進也不好,退也不妥。

    洛水想這兩姐妹之間的事,到底還是私密,她們聽了這許多,已經(jīng)是十分失禮,還是同鳳鳴兒打了個手勢,扯著她悄然撤出了院子。

    兩人輕輕闔上門的時候,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這大喘氣實在是明顯,又一致得出奇,二人不由又相視一眼,瞧見對方眼中相似的局促不安,俱是苦笑出聲。

    洛水往邊上走了幾步,道:“我來了這清平鎮(zhèn)之后,尚未好好逛過,不知師姐可有興致一塊兒?”

    鳳鳴兒糾結(jié)那采買的事已有好些時候,今日也算有了個準話,與洛水一處亦是舒心有趣,自然應(yīng)了。

    其實按說兩人半日前剛離了明月樓那般繁華鼎盛之處,這等凡人聚集的普通村鎮(zhèn)當是難以入眼。然而正如鳳鳴兒自己也未覺察的期待一般,洛水著實是個不錯的向?qū)А?br />
    那些沿河而設(shè)的小攤,她總能拽著鳳鳴兒看上一看。什么彩線絡(luò)子珠玉串墜,她拿到手里就能同那攤主聊上幾句,把人哄得十分高興,轉(zhuǎn)眼手里便已多了好幾串,再一轉(zhuǎn)眼,鳳鳴兒手中便也多了兩串。

    她還喜歡那些個焦香金脆的東西,什么炒米啊畫糖之類的,手中晃著不夠,還要順勢給鳳鳴兒的嘴里也塞上一把。兩人其實已經(jīng)辟谷,并無多少口腹之欲,可瞧著洛水美滋滋地一樣樣試過去的模樣,鳳鳴兒又覺得,就這樣嘗些凡間煙火味道,亦是一番美事。

    兩人沿著河邊走邊逛,默契地打發(fā)著時間,不知不覺就走到人頭涌動之處,抬眼望去便見個鎏金描朱的戲臺,時已近暮,戲臺兩側(cè)彩燈張結(jié),臺上彩霧飄飄,好似仙山云煙裊裊,正是好戲初開。

    洛水入了天玄之后,還是第一次下得山來,本就是看什么都新鮮。豎著耳朵仔細聽去,更覺出幾分驚異來,只因這戲叫“司羿取丹”,講的是那上古出名的大能姮娥為求長生,親自攀上昆侖秘境尋訪仙宮,歷經(jīng)艱辛,終于求得一部秘法、一葫靈藥,當即興沖沖地折返人間,要與她那道侶司羿一同得享長生大道。

    洛水還在家中時,素來就愛看那些癡怨糾纏的凡俗男女本子,常去戲樓聽上幾折,卻不想這仙門腳下亦有這般類型。

    不過與她往日看過的不同,今日這扮演姮娥的顯然是個有修為的,眉眼間雖妝容濃艷,卻難掩目中靈光流麗,行止間水袖飄飄,足不沾地,隱含身法,將那大能飄然欲仙演了個十足十的像。再仔細望去,還能發(fā)現(xiàn)這布景亦用了撒豆成兵、裁紙作月的術(shù)法,移步換景渾然天成,不稍片刻便得了個滿堂彩。

    ——當真是修仙大派腳下才有的氣象。

    洛水心中不由感嘆。她下意識朝一旁的鳳鳴兒望去,卻見后者亦朝她望來,眼神閃閃,顯然亦是新鮮非常。

    洛水湊近她道:“師姐可曾看過此折?”

    鳳鳴兒搖頭,微赧:“不曾。我家那處看戲不易,需得翻山去隔壁大村�!�

    洛水笑道:“我亦不曾——不過我能猜得后面的內(nèi)容,這后頭的波折,應(yīng)當在如何瓜分那靈藥上吧?大約是這司羿起了私心,偷偷拿了藥直接獨吞了�!�

    鳳鳴兒聽了眉頭微皺:“可那飛升還需秘法。從未聽聞有誰吃得丹藥便永享長生�!�

    洛水聞言亦是一愣。

    兩人交頭接耳間,臺上布景一變,但見那朱閣繡戶之中,名為“司羿”的高大男子同姮娥激烈爭執(zhí)起來。

    司羿雙目圓瞪:“說什么靈丹妙藥?卻是催命兇符!你道是長生機緣難得,卻不見此藥以天為爐地為鼎,要那無辜生靈血涂地——”

    姮娥面露不屑:“你憐那凡人死別生離,卻爭忍見我壽數(shù)將盡。說什么無辜?道什么難舍?我逆天改命承因果,如何能舍那仙途無盡與君絕?”

    洛水心頭微怔,未想到這處的靈藥要以那姮娥治下的生靈為引,與她心中熟悉的那個故事十分不同——仔細推敲治下,卻自有一番合理之處。

    怔愣間,眼前布景又變,劇情急轉(zhuǎn)直下。

    姮娥拒絕放棄,執(zhí)意飲下靈藥,以秘法啟陣。一時之間其治下地界血光大盛,陰云蔽日,劫雷隱隱,而飾演姮娥那人身形突然縮小,飛至半空,竟是將那“啟陣”一幕的演了個十成十的肖似。

    臺上黑沉沉的威壓極盛,臺下亦是鴉雀無聲,人人屏息。

    眼看那妖霧騰騰,血陣將啟,地上生靈哭嚎一片,立刻就要祭了那登天梯,卻見一道金光裂空穿云而來,恰似一道驅(qū)霾破邪的流星,直直沒入半空之人的身軀。

    時間仿佛沉寂了許久,久得洛水幾乎要以為故事走向又要改變、那大能全身而退時,忽然聽得一聲鈸鳴,數(shù)道金光自那高懸在半空中的身形中迸出,卻是那名為“姮娥”的大能仙體寸寸碎裂,緊接著擂鼓動地,這無數(shù)金光同那寸碎的仙驅(qū)一同,便如逆飛的星雨一般向上沒入翻涌的層云中,一時之間紫電怒張,金蛇游走,又是一番地動山搖,天地生靈無不膽戰(zhàn)心寒。

    饒是洛水已然有了修為,這一望之下,竟也似被那臺上之景攝了心神,雙腿戰(zhàn)戰(zhàn),竟是忍不住要跪伏下去。只是還未及她動作,便覺一陣強風平地起,自臺子中心而生。那原本如山巒低沉的烏云之中竟也迸出萬道金光,隨風一起拂過臺上陰霾的方寸山河,拂向臺下黑壓壓伏倒一片的民眾。

    至此鈸停鼓歇,一片寂靜之中,云破月出,那光與風一同落了,盡數(shù)化作清涼的甘霖,淅淅瀝瀝地落滿了天地之間。

    她恍然抬頭,但見明月高懸,雨落如珠,一時竟有些分不出是夢中景中。

    恍惚間,不知是誰先高喊了聲“謝司羿大義!”。接著又有許多人跟著喊了,一時之間,身遭刷拉拉地跪倒了一片,“謝司羿大義”之聲此起彼伏,如新雷隱隱。

    洛水這才恍然回神,下意識環(huán)顧四周,卻見到鳳鳴兒亦在看她,眼神中有些驚疑。再稍一環(huán)顧,便發(fā)覺除了她二人之外,亦還有幾人還站著,瞧雙目神情,亦是修仙者無疑,只是他們的神情看起來卻是欣喜更多。

    洛水還來不及細看,就覺手上一緊,竟是鳳鳴兒扯著她直接蹲了下去。

    她心下還迷惘著,也不知師姐這般舉止為何。只是她向來乖覺,也不抬頭,只偷偷瞧了邊上兩眼,亦跟著喊了兩聲“謝司羿”之類的,引得鳳鳴兒又多看了她兩眼,倒是沒再說什么。

    所幸沒等太久,便聽得有人帶頭喝起彩來。于是身遭的人紛紛站起來,亦跟著鼓掌,由是方才有些神秘的氛圍一掃而空,便恢復成了凡俗的普通戲場。

    洛水左瞧右瞧,瞧不出什么特別的,便湊近低聲問鳳鳴兒:“師姐可是覺得有什么不妥?”

    鳳鳴兒反問她:“你覺得這戲如何?”

    洛水猶豫了一瞬,但還是道:“我覺著——這司羿下手實在有些狠�!�?

    097|臺下人

    鳳鳴兒聽了便是一愣,顯然沒料到她居然關(guān)注這個。

    洛水想起方才看到的二人爭執(zhí)那段,又想到最后的那一箭,只稍稍代入“姮娥”,便覺辛酸難言,不由嘆道:“她不過是想同相愛之人長長久久罷了�!�

    便如她一般。

    她想到自己本對當這修仙之人無甚興趣,不過是因為季哥哥入了仙門方才起了念頭。她做不到同他白首相知,既不想被他拋下,那便只能努努力,求個一世同歡鬢無衰。

    洛水這一聲嘆得情真意切,鳳鳴兒聽了亦頗為觸動。她入得天玄久了,本覺得這大義同私情之間,實在無甚可糾結(jié),可稍稍一想,卻也明白過來:一邊是朝夕相處、可共長生的愛人,另一邊卻是無甚關(guān)系的凡人百姓——何以司羿做得那般決絕?

    然這般動搖不過片刻。鳳鳴兒眼見洛水眼露迷惘,想了想,道:“其實司羿這抉擇,倒也不能說是完全舍了私情——那些凡人到底是在他二人治下的地界求生,未必同二人毫無聯(lián)系�!�

    洛水一聽就明白:且不說這道侶二人是否有血脈后人于地界之中繁衍,修道之人并非整日閉關(guān)。哪怕是大能,亦可能同她們一般,得閑時分亦會在人間中游歷一二,既是散心,亦是求緣,如此與凡俗之人有了聯(lián)系,再是自然不過。

    洛水思索間,又聽鳳鳴兒道:“單論修道,凡人百姓對我等求仙之人亦非是可有可無——你可還記得忘機峰道桓師叔提及修仙所需的那四個字?”

    “法侶財?shù)兀俊?br />
    “沒錯�!兵P鳴兒點頭,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笑道,“難為你還記得道桓師叔課上所言�!蹦菚䞍簝扇诉不熟,然洛水在那課上實在頗受矚目。

    洛水哼笑道:“畢竟是師叔第一次來講習�!弊匀贿來不及睡著。

    因此她還記得,老頭子搖頭晃腦拖著長音,說什么修仙最要緊的就是“法”——指道法,此物最看傳承,單憑一己之力想要成仙,除非機緣逆天、天縱之才,不然斷無可能獨自得悟,是以人人都搶著要進那大門大派。

    至于“地”,同這門派也關(guān)系,畢竟這大門大派占據(jù)了鐘靈毓秀之地,又有陣法庇護,可免妖魔侵害之虞,如此方可專心修煉,強過一人餐風宿露不知幾何。

    而剩下這“財”、“侶”,通常的理解便是門派給的份例法寶、志同道合的修道之人,可若換個角度,這兩樣也可算是同凡人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畢竟這仙家靈田靈植總需看護,靈石靈寶流通亦需人力操作。天資不凡之人不好浪費時間于此,便由修為資質(zhì)欠佳者去負責,由此同樣可獲得門派庇護。

    且那修仙之人雖亦有結(jié)道侶繁衍一說,然到底情緣淡薄,不易有孕,這源源不絕的修道弟子也好、做事的雜役也罷,到底還是要從“凡人”而來。

    這便是她那“道法”的第一課,說得不多么深,因此洛水自認是大致聽明白了:從延續(xù)的角度來看,這凡人與修仙人也算是相互需要。只要這修仙之人一日不飛升,便有庇護凡人的職責。

    洛水還記得,那一日她腦子一抽,又多問了一句:“所以凡人們到底是希望仙人飛升還是不希望��?這要是人都飛走了,可就沒人保護他們了吧?若是我,巴不得那仙人一輩子呆在身邊呢。”

    問題一出,周圍就笑倒了一片,道桓老頭直接青了臉。偏她還不知趣,類似古怪的問題總是有一又有二三四五,氣得道桓直罵她“性刁鉆,不可雕”。

    洛水倒是半點也不把那些斥責放在心上,只覺得道桓不行,連帶著對這課也失了興趣。課聽不懂沒事,反正她也不打算真的成仙——若非季哥哥,她實在想不明白還有什么值得她勞心勞力地修煉。她只覺得遺憾,那么多好問題,卻沒人能回答她。

    如此,洛水對姮娥的同情實在是再自然不過,甚至可算是發(fā)自本心。

    思索間,耳邊還聽得鳳鳴兒細細開導她:“……若是司羿不下手,凡人又該如何自保?物傷其類,如何能瞧著凡人那般遭罪?如我等這般,百年之內(nèi),誰還沒個親朋呢?”

    鳳鳴兒這最后一問極輕,倒更像是一聲感嘆。洛水卻立刻明白過來,她在說阿蘭的事。她們幾人不過相處數(shù)日,已是一見如故,親近非常�?砂⑻m身子不好,明眼人便能瞧出來——這究竟能做多久朋友,確實看得見有限,如何能讓人不傷感?更不用說阿蘭同奉茶多年姐妹感情。

    洛水心下不由悵然,對那司羿的選擇亦是明了許多。

    她這廂有些奇怪的慶幸,腦中卻又不禁起了另一個奇怪的念頭:

    她除了季哥哥之外了無牽掛,鳳鳴兒亦是塵緣斷絕,這原本看著凄冷的身世,卻頗為諷刺地適合修行?還有,天玄之內(nèi),包括她那師父、大師兄什么的,從不提前塵往事,瞧著都是一副孤家寡人的模樣……所以若要成那天縱之才,難道還非得是個“天煞孤星”不成?

    這念頭實在是既危險又好笑,不過在腦子里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就被她拋諸腦后。

    她想,大過年的,實不該想這些不吉利的。

    洛水收斂心神,點頭笑道:“師姐說得在理。說起來,明月樓不還有個‘成珠落玉’的儀式嗎?先前得了好多靈石,正好給阿蘭姐姐,后日便可同我們一起去……”

    話音未落便聽身邊一聲嗤笑。洛水轉(zhuǎn)頭望去卻不見人,眼珠向下一轉(zhuǎn),才發(fā)現(xiàn)是個身高不及她半腰的男童,托著個銀盤,衣色簇新,劉海齊整,眼珠烏亮,看著倒有幾分神氣,好似仙家童子一般。

    洛水瞧他可愛,倒也不生氣,只問他:“你笑什么?”

    那小孩撇撇嘴:“既然你們都要去明月樓那處了,還來這兒蹭什么?”

    洛水奇道:“這戲臺架在這里,占著四方往來的通道,如此敞著難道不是給人看的?”

    小孩道:“戲自然是隨意看的,可最后那出‘司羿射侶’卻是青鸞娘娘給普通凡人的恩典——爾等既已修仙,再來受這恩典,豈非太貪了些?且說不得還嫌棄這甘露靈氣稀薄……”

    這話換個人來說,便是尖刻難聽了�?陕涞竭@男童身上,一副學著大人說話的模樣,洛水便只想逗他一逗。

    洛水笑問:“哦,可那幾個人怎么說?”

    她說著瞟向不遠處,方才一同觀戲的三個散修尚在,還在出神地瞧著臺上。

    她問:“他們亦是有修仙之人,你怎么不嫌棄他們?”

    男童頭也不回:“他們是他們,你們是你們——瞧你們這模樣,當是有門派的吧?別急著否認,不是穿著——是樣子,你們這樣子的我可見得多了�!�

    洛水好奇:“什么樣子?是說我們看戲的神情便同看猴一般么?”

    “你!”男童一下就漲紅了臉,“你!你這人怎么還罵人!占了便宜還罵!好生不要臉!”

    他說著朝戲臺上看了一眼。恰巧新戲又開,那臺上的青衣妙目流轉(zhuǎn)間,正巧朝她們方向往了過來。也不知是否洛水錯覺,她總覺得那人似乎微微沖他們笑了一笑——雖只遠遠一眼,卻好似真的望見了那碧色的眼眸中異光流彩,晃得她心神一顫,只想牢牢盯著,再看一眼。

    可還未等她確認,臺上人水袖揮招,又掩面而去了。

    洛水回神,掩唇輕咳,有種當面說人壞話的淡淡尷尬。低頭,瞧見那孩子還氣鼓鼓地看著她,她有心彌補一二,便問他:“那你說說,如何才算不占便宜?”

    男童將手中空落落的銀盤朝她面前一遞,理直氣壯道:“謝過仙師。”

    洛水啞然失笑,方才還是“爾等”,轉(zhuǎn)眼就是“仙師”了?原來費這半天口舌,是嫌她們光看戲不打賞呢。

    鳳鳴兒下意識抬手要攔,洛水趕緊一扯她袖子,低頭問那孩子:“什么都可以嗎?”

    男童哼了一聲:“全看仙師心意——靈石靈藥為上�!�

    洛水有心逗他,便從袖子中先摸出了一塊靈石,在男童亮起的眼前晃了晃,又收回去,然后換作了前日刻的桃花心木簪子,笑瞇瞇道:“不巧,我今日出來匆忙,身上只帶了這個——不過此物乃我親手雕刻,也算是送給青鸞娘娘的一片拳拳心意吧�!�

    男童大約從未見過這般小氣又難纏之人,當下臉和脖子又紅了起來。只是這次還沒等他說話,便見一只修長枯瘦的手接過了他手中的盤子,受了洛水的禮。

    “班……班主……”男童一見來人便似變成了鵪鶉一般,露出一點委屈的神色。

    洛水抬眼,便見一彩衣繪面、身形微有佝僂的老者將男童護在身后,恭恭敬敬道:“我這孩兒言行無狀,得罪了兩位仙子,還請仙子們見諒。”

    洛水自然說無妨。

    老者又道:“這位仙子年紀輕輕,卻是心靈手巧——小老兒我雖不才,年輕時卻是走過些地方,瞧仙子這手刻簪的技藝,哪怕比之明月樓天工坊的巧匠亦不遑多讓�!�

    洛水雖然對自己的手藝向來頗為自得,但這般受人直白的夸贊卻是頭一遭——連阿蘭都只是夸她心靈手巧。她又覺得此人不愧是戲班出身,咬字念詞自帶韻律,語調(diào)抑揚,這夸贊的話從他嘴里出來,便如唱戲一般,聽得她渾身舒暢,十分受用。

    “班主實在過獎了,”知音難尋,洛水一斂方才伶牙俐齒分毫不讓的模樣,只輕聲矜持道,“我這粗糙的手藝不過同人初學,實在不值得夸贊。說起來,班主這戲社才是真的一絕——”

    瞧那班主灼灼望她,洛水抿唇一笑:“我自詡對戲曲有些琢磨,今日一見方知坐井觀天�!�

    她說著將方才收回去的靈石又取了出來,在鳳鳴兒有些微妙的注視中,將之放到了托盤上。

    對面瞧見靈石,笑得面容上彩繪與皺紋一起皴成朵花兒,直言“謝仙子”。大約是因為洛水提了喜愛看戲的緣故,他又熱情道:“不知仙子是否知道,我這處亦別稱‘十日社’?”

    洛水好奇:“是何原因?”

    那班主笑道:“我這戲社當家的折子便是‘司羿射侶’,凡到一處,會連演九日,是為“小臺”,待得第十日,便要尋一處搭那‘大臺’,好好謝過司羿仙君,場面亦是要熱鬧生動許多——且若仙子喜歡,或還有機會去后臺一觀,同我們那青鸞娘娘說上話……”

    洛水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見一道纖瘦的身影突然閃了過來,攔在兩人之間,正是有一陣未曾照面的奉茶。

    圓臉的少女繃著臉,看也未看那老者一眼,只對洛水兩人道:“阿姐說你大早就出去了,許久也沒回去,便讓我出來尋你�!�

    洛水“啊”了一聲,覺出氣氛不對,原本還想說的話不由咽了回去,只能抱歉道:“我還有些事要同我這朋友一道——卻是對不住班主一番好意了�!�

    奉茶冷笑一聲:“走罷,洛師姐,再不走不好說就要被人摁到狐貍精面前了�!闭f罷也顧不上長幼有序,抓著洛水和鳳鳴兒的手就走。?

    098|相邀

    奉茶這話說得毫不客氣。洛水下意識便看了那班頭一眼,然對方臉上油彩極重,倒是瞧不出有甚特殊之處。

    奉茶看她還在猶豫,心下有氣,一時也顧不上許多,轉(zhuǎn)向那人道:“王班頭,我家姐還等著我們回家吃飯呢。她近來身子不好,做事也有些糊涂,若還有什么話,自會由我這個做妹妹的轉(zhuǎn)達�!�

    王班頭賠笑道:“小茶姑娘言重了。阿蘭姑娘平日對我等亦多有照拂,若她想看什么折子,可直接告訴我,我去安排。其實今日的戲……”

    “夠了�!狈畈枥涿祭溲�,“提阿姐作甚?我阿姐同你們能有甚關(guān)系?——讓你們那狐貍精收收味兒,莫要來臟了我朋友!旁的賬我回頭再同你們來算仔細!”

    說罷奉茶再懶得理他,拽著手邊兩人就走。

    洛水不料自己不過多看了一眼又差點生出事端來,饒是感覺到遠處似有視線灼灼,還是忍著沒再回頭。

    三人出了那熱鬧地界,奉茶似也冷靜下來,訕訕地放開了兩人的手。

    洛水同奉茶處得久,知道這人最是嘴硬心軟,便主動賣了個乖,道:“是我不對——一時戲癮上來了,便多說了幾句。你放心,我對那什么青鸞娘娘并無念想�!�

    洛水嘴上這般說著,腦中不知怎么又閃過那雙流光溢彩的碧瞳,只覺心下微癢。然念頭剛起,她立刻生出了幾分警覺來——不過是遠遠瞧了一眼而已,如何就這般惦念了?

    奉茶恨恨道:“這般游方散修的手段本來也就是騙騙凡人而已——這些人最是可惡,自己求不得機緣上不得仙山,就總愛將主意打到普通人頭上去!我觀那戲子雌雄莫辨,眉眼間一股子勾引人的妖氣!誰知道走的是什么不正經(jīng)的修煉路數(shù)!”

    洛水眉頭不由一跳,卻是生出了點心虛。

    她這臉色幾變,奉茶因心神不寧未曾注意,鳳鳴兒卻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她以為洛水同她一樣心下有些疑惑不定,開口寬慰二人:“我瞧那青鸞娘娘的手段大約走的是方術(shù)一流,倒是同我早年在家那邊見過的把戲相似,不過演得確實漂亮,確是仙家地界也不常見。至于那班主,身上并無修為。”

    奉茶聽了面色稍好,語氣亦輕松了些:“幾日不見,師姐倒是更活潑了些——師姐不必擔心,此處雖是凡人聚集,但亦離明月樓想去不遠,諒那妖魔鬼怪也不敢來作亂�!�

    她說到這里又皺起了眉來:“要我說,這明月樓的地界雖是繁盛,卻不比天玄清凈,什么末流的散修騙子都敢來混吃混喝!——晚上那個什么戲,你可別去。不過是個騙財?shù)幕献�。我這幾日打聽過了,單這兩年,因為要給那青鸞娘娘投那纏頭,鄰近幾村就有好幾戶鬧得家財虧空、夫妻不合的——當真是不要臉!”

    奉茶說著慢慢停下了腳步。她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再抬頭望向洛水鳳鳴兒兩人時,露出了幾分懇求的神色:“也不怕師姐笑話,我方才便是要找那戲班子算賬——我……唉,我阿姐也喜歡聽他們的戲。這會兒趁他們還在,我還是得回去同他們好好分說分說�!�

    洛水與鳳鳴兒對視一眼,再聯(lián)系方才在屋外偷聽到的,哪還有不明白的?只怕是奉茶要殺回去找那戲班子討回她送給阿蘭的丹藥。

    只她們到底是偷聽的,也不好說得太明白。

    洛水打趣道:“你若是要去吵架,一個人如何能成?不若我們同你一起。”

    奉茶急急打斷:“不用不用,也不是同人去打架,要那么多人作甚?雖然……我確有一事相求�!�

    她又問:“不知師姐們今夜是否有事要出門?”

    洛水與鳳鳴兒均搖了搖頭。

    奉茶松了口氣,神情懇切:“那戲班子明日便該走了。之后我阿姐——我會想辦法給她在天玄地界尋個安身之地。只今晚我怕她又要出去……方才我實在氣不過,用了些手段將她困在家中,還求師姐們回去后同她好好說說話,也無需提這茬,只要明日,明日我就想辦法帶她走�!�

    奉茶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洛水。后者點點頭,也不提掃興的事,只笑道:“我今日給阿蘭姐姐跑腿,她還沒給我報酬呢。一會兒便同她討去,哪怕她想睡覺也不依�!�

    奉茶聞言,只覺心頭微熱。從前同洛水相處,只覺這人油滑懶憊,巧言令色�?扇缃癯闪伺笥�,方覺出從前的千般不好其實是哪里都好——說是懶,不過是懶得理會無關(guān)緊要的人物;至于油滑,其實是一片玲瓏心思,至于旁人如何看待,不過仁者見仁罷了。

    鳳鳴兒想了想,對奉茶道:“我還是同你一起吧�!�

    奉茶還想說什么,卻見洛水沖她眨眨眼,便收回了到了嘴邊的拒絕,沖兩人感激地點點頭。

    ……

    洛水回去的時候,知道阿蘭行動不便,就直接落在了前院中。

    進屋前,她還在尋思,若阿蘭被那“畫地為牢”的術(shù)法拘在屋內(nèi),非要求她將自己放出去可如何回答是好。她修為高過奉茶,解除倒是沒有太大問題。

    不想她還在前廳躊躇,就聽得內(nèi)屋阿蘭出聲:“……小茶?”隨即傳來下榻的動靜,顯然是有些激動。

    洛水定了定神,揚聲道:“阿蘭姐姐,是我�!�

    內(nèi)屋之人果然停下了動作。

    洛水心下暗嘆,只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樣,笑瞇瞇地走進屋,打趣道:“我這在外頭跑了一天,卻不知阿蘭姐姐一點也不想見我,當真是讓我好生傷心。”

    阿蘭正坐在榻邊,與她一照面,立即擠出個笑來:“又拿我開玩笑,如何就不想你了?”

    洛水一眼就瞧出她眼皮浮腫,眼角泛紅,顯然是先前剛剛哭過。她卻只能當做不知,順手將方才閑逛買的吃食從袖中一一取出,鋪滿桌上小幾:“阿蘭姐姐可是睡了許久?吃過東西了?”說著就往阿蘭手里塞了個半熱的烤餅。

    阿蘭本來還想說些什么,然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神,似受不住般垂下眼去,赧然一笑:“妹妹有心了。”

    洛水也不同她客氣,直接脫了繡鞋上榻,道:“我今日可是做成了一樁好生意,等著阿蘭姐姐夸我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理出案幾一角,將一袋子靈石并一匣子養(yǎng)氣丹堆在了上面。因為阿蘭是凡人的緣故,她并沒有用納物袋,所有靈石均用個布囊裝了。普通靈石一塊不過半個嬰兒拳頭大小,這四十塊靈石裝作一袋,鼓鼓囊囊的看著十分驚人。

    阿蘭看到亦是一驚:“如何這般多?”

    洛水得意,當即把下午發(fā)生的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通,尤其是說到甩了那個到處亂認姐姐的傻子時,又不由笑了起來:“倒是該好好謝謝他,幫了這許多忙——”

    阿蘭初還聽得仔細,然不知怎么,聽到她說道“亂認姐姐的傻子”時,臉色就有些不好。

    洛水一直盯著阿蘭,自然發(fā)覺她情緒不對,還以為她擔心自己戲耍了別人惹來麻煩,立刻寬慰道:“我還特地留了門派,若他當真乖覺點將那幾千靈石的東西都抗來天玄,說不好我鳳師姐便認下了他這個弟弟�!�

    她這番話說得俏皮,阿蘭聽了亦是笑了,不見方才不安的神色,只道:“你我不過初識,雖說你是小茶的朋友,但這份心思恩情,實在叫我……”她說著就要下榻同洛水行禮,唬得后者趕忙拉住她,直道“舉手之勞”。

    然阿蘭固執(zhí),還是鄭重拜過。拜完,她并未直接上榻,轉(zhuǎn)而收了案幾上的東西,撥亮了屋內(nèi)的油燈,將半斜的紅燭均換上了新的,又去面盆凈手,末了從枕下取出青色布囊,展開,露出一色十樣、長短不一的玄鐵刻刀,在幾面上排開。

    她秀白的指尖在黝黑的刀身上拂過,對比之下,指尖似有瑩瑩的白光,洛水這才像第一次注意到般:阿蘭其實有雙極美的手,并非是豐腴無骨的那種,相反,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皮肉瘦削,幾乎是貼著骨生,然因為膚色極白,兼之骨形極美,反倒有種干凈有力的美感。

    阿蘭輕輕咳了兩聲,似因洛水盯著她的手出神有些不好意思。她取了最長的一把,約莫五寸,頭部尖尖,看著倒更像是一枚針,剩下的則推到洛水面前。

    洛水雖未曾見過這全套,卻認出了阿蘭平日給她的那把,方扁頭,比阿蘭手上的那把稍短,便挑了出來。她大約猜出阿蘭要同她說什么,心下有些激動,望著對方的眼神也格外認真。

    阿蘭平日最喜她好學,瞧見她的模樣,眼中神色又柔和許多,道:“今日勞你費心,我自不好再將那‘點睛’之術(shù)同你藏著掖著——其實那法子我也是從旁人那里得到,并不多么復雜,所謂訣竅,大約只有兩句�!�

    洛水愈發(fā)好奇,只等她說下去。

    阿蘭取了只未完成的青鸞玉簪,捻在手中,指尖在眼睛的部位慢慢碾磨。

    “第一句,便是‘用心去看’——此訣本是用于修煉‘心眼’,即是仙家那觀靈竅、察靈脈的法子,尋那材料紋理靈力細致之處,但我無法修煉,因此只能尋些取巧的法子�!�

    “我觀木石,便由我心而定,我若覺得它是活的,便見此物活竅;我若視其為死物,便見其死穴——欲生欲死,皆在我心念之間�!�

    “而這第二句,便是‘十指連心’�!彼f,“雖是指下功夫,實則卻是練心——手未至,心先到,如此才能落刀準確�!�

    “此二句訣竅,一為觀,二為落,如今我示之于你,你可看仔細了�!�

    話音剛落,便見她指尖一頓,同時刀起尖落,只在那玉石左右兩側(cè)輕輕一點一旋,轉(zhuǎn)瞬簪成。

    洛水因伐髓之故,目力已大有長進,看清阿蘭的動作卻是不難,然今日得她提點,再看這“點睛”的過程卻又有了些旁的領(lǐng)悟:

    往日只覺得阿蘭動作極快,近乎神技;此刻看來,便覺出阿蘭手中那工具,與其說是刻刀,倒不如說更像是畫筆。尤其是在“刻”的那一瞬,她甚至隱隱覺察阿蘭之“下筆”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若非要形容,便如對鏡描眉畫眼一般,自由一股難言的柔和旖旎之感。

    這念頭一出,洛水就有些臉紅,直怨自己話本子看多了,竟是看著阿蘭這般雕刻,也能聯(lián)想到風月情事上。

    所幸阿蘭并未覺察出她的不對,簪成之后,便讓她試試。

    然所有技藝的初習得大約皆是這般——心頭想著學會了,手卻總是不聽使喚,更別說心眼合一。洛水因為手巧,尋常雕刻倒是不費功夫,只是這最后的點睛看似簡單至極,卻總是不成,一連廢了好幾塊石材。

    她心有不甘,阿蘭自然也看出來了,只笑著安慰她:“這關(guān)鍵還是在‘用心’,我也是悟了許久——若你三兩下就學會了,倒顯得我當真愚笨了�!�

    洛水只抿唇笑,手下不停。她確實喜歡這手,還想學會了給所有關(guān)系好的親朋都做上一支:鳳鳴兒、奉茶、阿蘭自不必說,師父、紅珊、李荃他們自然也是有的,大神獸——這段時間也算受他指點,應(yīng)當也有。至于大師兄,直接把做廢的給他就可以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季哥哥,自然要趁他快出關(guān)前給他做上最好的一支——她都已經(jīng)想好了,她的季哥哥最是高潔,自然只有瑞獸麒麟才配得上。

    她心中有期盼,自然學得勤懇。

    阿蘭重新給她演示了兩回。只是第三次點睛時,阿蘭不知如何落刀突然一歪,卻是結(jié)結(jié)實實落在了手上,所幸她指尖靈活,只割了個口子,唬得洛水趕緊給她清洗上藥。

    阿蘭只笑著搖頭:“這法子到底是從修仙的路數(shù)而來,于我還是有些耗費心神�!�

    洛水自然勸她好好休息。

    阿蘭大約因為白日與奉茶大吵一架的緣故,眉頭郁色始終不散,倒也不推辭,只說閉目養(yǎng)神片刻,倚著軟枕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洛水本就不要休息,難得有了上心之事,便拿著一塊雞髓石,刻上五六個飛禽走獸的頭顱,反復練習。

    只是練著練著,漸漸覺出,這點睛之法當真同阿蘭所說一般,實在耗費目力心神,她不過刻了一會兒,就覺得頭暈?zāi)垦#B眉骨亦有些脹痛,饒是她運氣凝神的心法,亦覺神氣渙散。

    洛水不得不學著阿蘭閉上眼去,想著歇息片刻。卻不想屋內(nèi)昏暖,香氣隱隱,不一會兒竟是真睡著了。

    她這廂呼吸逐漸悠長,睡在腳邊的阿蘭卻是慢慢睜開了眼,神色清明,面上竟是半分睡意也無。

    阿蘭又等了一會兒,方才輕手輕腳地爬下榻去,也不取披風,直接朝外間走去。推門,屋內(nèi)昏昧的光流瀉而出,在門外那人的腳下曳出長長的、不成形狀的影子。

    他本在仰頭打量院中的玉蘭,抬著手去勾,聽見動靜,方才轉(zhuǎn)過身來,笑道:“姐姐可讓我好等。”語調(diào)輕快,仿佛不經(jīng)意闖錯院子的少年。

    阿蘭面色冷淡:“還請仙師莫要這般,我一介凡人卻是當真受不起�!�

    “可你屋中那人……”

    “仙師,”她打斷那人的抱怨,“能說的我都已經(jīng)說了。只盼仙師能遵守約定,救我妹妹出來,放我恩公一命�!�?

    099|入戲

    卻說另一邊,奉茶與鳳鳴兒二人,又回到了鎮(zhèn)中,趁著幕間時分順利尋見了后臺入口。

    整個臺子瞧著不大,按說后臺并不難找�?啥搜呴T進了,方才發(fā)現(xiàn)里面別有洞天,竟同大家府邸一般,檐廊重重,輕紗漫舞,燈影綽約中竟一眼望不到頭。

    鳳鳴兒瞧了一眼,就皺起了眉。奉茶原本氣勢洶洶,亦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雖早已知道這戲班子中有修仙之人,必有些手段,這般障眼法隨說不上多么新鮮,可真碰見了,兩人哪怕俗世歷練經(jīng)驗不多,亦覺這般貿(mào)貿(mào)然闖進去,似乎有些不妥。

    躊躇間,便聽得身后有人出聲:“咦,你們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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