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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當(dāng)然也可能并沒有過去很久,因?yàn)榈人腥换厣裰畷r(shí),原先照在她臉上的那光已然挪開了,連同剛剛注視著她的那雙眼。就仿佛剛才那一瞥之下的對視,不過是暗夜中生出的幻象一般。

    她軟癱在背后的人懷中,胸膛猶自不斷起伏,而那魈魅般的身影已然轉(zhuǎn)過了過去,對他的同伴說道:“不在這邊。”

    “唔……”這新來的護(hù)院似是有些苦惱,“這一眨眼的功夫,她能跑去哪兒?”

    “……大約是去尋吃食了吧�!蹦侨苏f。

    護(hù)院男子重重嘆了口氣:“這……也未能成的……也真是稀奇……大約是她身上有什么過人之處吧。”

    也不知是不是因?yàn)樗神志恍惚的緣故,他的聲音聽在洛水眼里只模模糊糊,很多地方都斷斷續(xù)續(xù)。

    洛水自然是沒得心思去分辨了,她只聽到那兩人說“換處地方”“不行索性予她些吃食”,一顆高懸著的心總算是緩緩落回了胸膛。

    背后的人咬著她的耳朵輕笑:“你瞧,公子待你如何?”

    洛水心下有氣,感覺對面來人轉(zhuǎn)身遠(yuǎn)離了,便掙扎著想要脫離后面的懷抱。

    “……真是個(gè)慣沒良心的�!焙竺娴娜说挂膊粩r她,只任由著她從他的身子上滾了下去,然后笑吟吟地看她一個(gè)不穩(wěn),差點(diǎn)摔趴在地上。

    洛水本來就一聲嬌皮嫩肉,這一摔之下頓時(shí)“啊”了一聲,眼淚流了出來,端得一副雨打杏花的模樣。

    那人也不扶她,只是在她臉上用指尖刮了下:“公子待你不好么?”

    洛水恨恨瞪他一眼。

    他嘆氣:“你這小騙子——向來對我沒好臉色,也沒好心思——可我對你就不一樣了,答應(yīng)了你的事,向來是要好好辦到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重新親了親。而同一時(shí)間,她的腰臀被什么托了起來然后牢牢圈住,仿佛是一雙手,又仿佛不是。

    洛水腦中直覺不對:如果纏著她腰的是這個(gè)無賴的手,那后背上的又是什么……

    她心下一驚,死命向前抓去,可入手觸感卻極詭異,空落落的不真實(shí),仿佛是透明的,但又確實(shí)是存在的,就好像她面前的這個(gè)人似的,若是用眼去看,便永遠(yuǎn)是一團(tuán)看不見摸不著的透明之物,可若用這體膚去感受,他卻是分明存在的,甚至還有些偏涼的溫度……

    洛水瞠目結(jié)舌,果然被這鬼瞅著了空隙,再度纏吻下來。

    他最是了解她,于是不過片刻,她就被親得迷迷糊糊,甚至要反咬他一口。

    “唔……”公子似乎沒料到她如此急切,悶哼一聲,隨即笑了起來,“小洛水你可真是……”

    她絲毫不理。

    她只覺得口中之物美味異常。她畢竟辟谷未成,自然不知那泄出的一點(diǎn)其實(shí)就是修仙之人賴以維持生機(jī)、滋養(yǎng)體膚的“靈氣”,而面前這人供的那點(diǎn)涼絲絲的東西,比起初辟谷之人從天地間汲取凝聚的靈氣,卻又不知醇厚幾何。

    不過一會兒,那人就將她推開,托住了她的下巴,不許她再多吃。

    洛水當(dāng)即不滿。

    “今天我們可得快點(diǎn)兒,”面前這人的聲音也已有些氣喘,“換下次再由你來好好待我,這次還是我來吧……”

    她很快就開始暈頭轉(zhuǎn)向,只聽得他依稀在耳旁低笑,聲音低沉靡麗,像是奪人精氣的艷鬼。

    好在這鬼對她到底手下留情,最后關(guān)頭,還是給她留了一口氣。

    公子餮足地抱著她,笑問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讓我看看你修煉得如何了……來,告訴公子,你覺得公子長的模樣如何?”

    自然是好看的。

    不然她也不會愿意同他在此歪纏。

    他明了她心中所想,又親了她一口,仿佛十分滿意。

    “再說得仔細(xì)些……”他誘哄她,“好好想想……想得好了、想得對了,公子下回再給你些好獎勵(lì)�!�

    仔細(xì)?他的長相?

    她下意識抬眼朝“他”望去。

    夜色迷蒙,她其實(shí)根本看不大清楚這個(gè)人——畢竟有誰會在敞亮的地方偷情呢?這無賴每次來找她時(shí),嘴里從來不說什么正經(jīng)話,一張嘴慣會騙人——噯,可也就是這張嘴,大概是最招姑娘喜歡的地方吧,哪怕看不清他的眉,他的眼,可只要他一開口,便能讓人于腦中勾勒出一張含笑的唇:

    乍看溫和,實(shí)則再涼薄沒有。顏色,顏色她想不出,總覺得不至于太艷,但亦不該是冷淡的——必然是暖融融的色,只讓人看一眼就挪不開眼去。噢,若是能真的笑起來,那便是萬般惑人心魄,只唇角一勾,就能笑得旁人渾身發(fā)熱……

    她倏然抱緊了他,再也顧不上旁的。

    許久,當(dāng)洛水慢慢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他抱在懷里。

    面前的人沒有像先前那般譴責(zé)她用完就拋,而是很久都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抓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

    她毫不客氣地抽手,他也不著惱,而是伸手擦了擦她眼角殘余的淚痕,捧起她的臉,湊近親了親她的眼睛:“好洛水,好寶寶,你可真棒�!�

    他柔聲夸她的時(shí)候,聲音中仿佛盈滿了笑意,雖然面容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然而單只這唇線清晰,唇角微微上翹的模樣,便足以勾魂攝魄了。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他又摸了摸她的頭,仿佛十分親昵:“現(xiàn)在,公子帶你去看個(gè)好寶貝�!�?

    014|寶貝

    夜風(fēng)冰涼,空氣中彌散著難言的血腥與惡臭。

    鳳鳴兒干嘔了幾聲,才勉強(qiáng)沒有吐出來�?v使并非從未見過死人的情境,但同時(shí)面對這樣三具形狀各異的“尸體”,對她這個(gè)年齡的少女來說終歸還是太過勉強(qiáng)。

    其中一具已經(jīng)焦黑成炭,只能依稀辨出原來的形狀。而鳳鳴兒清楚地記得,就在大半刻前,這具尸體的主人還是個(gè)淬體境的年輕好手,穿著普通弟子的服飾,心機(jī)實(shí)力卻遠(yuǎn)超同階弟子,不過一個(gè)照面就直接讓守衛(wèi)禁地的大小兩只狻猊著了道。

    鳳鳴兒親眼看見,那個(gè)女子假作巡視禁地的弟子,手上執(zhí)了特制火燭,將那年幼的狻猊吸引了出來。狻猊向來喜煙喜火,又仗著自己是神獸的緣故,當(dāng)即便饞得向那女子討要煙火食用,結(jié)果舔了一口就倒了。

    那女子也沒貿(mào)然碰觸那小狻猊,而是假作驚惶摔了火燭,然后在自己手上狠狠砍了一道,就捂住手臂痛呼起來,不一會兒便引出了那頭成年的狻猊——真正守衛(wèi)禁地的神獸。

    “青前輩……”女子跪坐在地,仿佛遭受了驚嚇那般面色慘白,“剛剛禁制有所觸動,我巡山恰好在這附近,便前來查看,不料撞見俊公子遭人暗算——”

    此話一出,鳳鳴兒便明白過來,那女子大約真是每日來此巡山的,所以那年長的狻猊也并未懷疑與她。因?yàn)殛P(guān)心則亂的緣故,被稱為“青前輩”的成年狻猊立刻便上前去想要檢查幼獸的情況,根本沒注意到那女子沾血的指尖懸在掉落的火燭之上,任血液滴落在燭身上,化作一縷又一縷無味的青煙。

    看到此處,鳳鳴兒便有意出去,可剛要動作,握于掌中的手鏡就變得滾燙。

    (“再等等�!保┯新曇粼谒X中響起,(“時(shí)機(jī)未至�!保�

    (“可是前輩……”)

    (“等。”)聲音只給她留了這么平靜的一字。

    于是鳳鳴兒便不好妄動了。

    她原本只是一山野丫頭。一年半前,機(jī)緣巧合之下于溪水中撿到了這方鏡子碎片。當(dāng)時(shí)她差點(diǎn)被家中送去隔壁屠戶家當(dāng)他那癡傻兒子的媳婦。多虧了這面鏡子,她才在三日之內(nèi)辟谷成功,趁著看守以為她餓昏了便放松警惕的時(shí)機(jī),堪堪逃了出去。一路上又在它的指點(diǎn)下,躲過盜賊劫匪各種磨難,九死一生才來到了天玄門,趕上天玄十年一次開山門收徒的考校,就此走上了這修仙之途。

    這位藏于鏡中的“前輩”傳她的功法十分奇特,修行之下竟有脫胎換骨之效,修為精進(jìn)堪稱神速,使得鳳鳴兒在外門弟子當(dāng)中頗受矚目,甚至還因此得了一內(nèi)門巡視仙長的注意——那人說要將她引入天玄主峰,直入掌門座下,只是后來不知怎么便沒了音訊。

    鳳鳴兒并不在意,只是愈發(fā)勤奮地修煉,堪堪在一年一度的內(nèi)門弟子考校前突破了辟谷之境,達(dá)到了“伐髓”的境界�?夹=Y(jié)束后,從仙長們的反應(yīng)來看,她還是頗有自信的。

    鳳鳴兒本以為今日事了,就要返回住處,可還沒等她離開考校的場所,靈鏡中的前輩便突然喊住了她,告訴她夜里有大機(jī)緣,著她來此。她在這靈鏡的遮掩下,隱了身形潛入這祭劍峰后的山門禁地之外,結(jié)果真的碰上了可疑人物對兩只守山神獸下手的情境……

    “你……居然!”

    稍一愣神,便聽得對面那只巨大的狻猊發(fā)出一聲怒吼。它顯然沒料到區(qū)區(qū)一個(gè)淬體境的弟子也敢對它這樣的神獸下手,張嘴便要兜頭咬去。

    可那女子只是嬌笑一聲,鬼魅似地向后一滑,就避開了那張血盆大口,手中也不知用了什么武器,只在空中一扯一拉,那足有她三倍大小的狻猊身上便飛起片片血肉,連痛呼都來不及便轟然倒下,蜷縮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tuán)。

    那女子也不急著上前,略略等了會兒,確定那大狻猊確實(shí)失了反抗的能力,才冷笑一聲,抽出纏于腰間的軟劍朝著它走了過去。

    鳳鳴兒一看便知自己若和此人正面沖突,難有勝算,因此只有靜候時(shí)機(jī),務(wù)求一擊必中——而最好的時(shí)機(jī)莫過于對方收獲戰(zhàn)利品、精神放松的剎那。

    可知道是一回事,感受又是另一回事。眼見那只巨大的狻猊痛苦呻吟的模樣,她著實(shí)有些心下不忍。

    (“前輩,你總是教導(dǎo)我說萬物有靈,這飛鳥走獸但凡走上修仙一途皆是困難重重。而這神獸更是世間靈氣所聚,天地所鐘,極為難得,如今遭此劫難就要隕落,實(shí)在是……讓人痛心。求前輩助我!”)

    (“縱使是你去救了,也很難改變它的命數(shù)�!保┠锹曇舾嬖V她。

    (“可我走這仙途,不就是為了逆天改命嗎?”)她立刻回答。

    那聲音沉吟片刻,終于松口:(“好罷,待我細(xì)細(xì)傳你應(yīng)對之法�!保�

    他直接將那法子送于她腦海之中,鳳鳴兒一閱便有些怔怔。她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中的鏡子,猶豫起來。

    可時(shí)機(jī)并不等人,這一躊躇,對面的女子已經(jīng)舉劍要刺。鳳鳴兒當(dāng)即不再多想,立刻顯出形來,舉袖一送,直直揮出一片銀光撲向那女子。

    對方雖然心神稍有松懈,可畢竟高了一個(gè)境界,輕輕松松就躲開了偷襲。她抬眼一望,便瞧清來人不過是個(gè)伐髓都未突破的年輕弟子,再看服飾,甚至還未入得內(nèi)門,當(dāng)即冷笑一聲:“找死!”

    只見她伸手在自己先前傷口處又是狠狠一劃,鮮血滴落中,五指如蘭花般幾下開闔便結(jié)咒完畢。紫紅色的火焰自她掌中如毒蛇般騰空而起,呼嘯著朝鳳鳴兒的位置撲去。

    鳳鳴兒側(cè)身就要躲開,可剛一動作,就聽那人一聲輕叱“定!”,于是鳳鳴兒身形一滯,雙腳立刻動彈不得——對方竟是雙手分別結(jié)了不同的印,先前那滿手的血不過是吸引她注意力的狠招,而真正的殺招則在那只垂落的受傷手上。

    眼看那毒火撲至面前,鳳鳴兒只能抬手遮眼——如女子所料一般。然而后者無法料到的是,火焰撲向到了鳳鳴兒的面前,居然沒有直接將她吞噬,而是像撞上了什么無形的護(hù)罩般生生在半空中止住了去勢。不僅如此,隨著鳳鳴兒舉臂一推,那火焰竟然調(diào)轉(zhuǎn)頭來,甚至來勢比先前更猛更烈,只一個(gè)眨眼,就將對方生生吞了,連帶著堪堪張起的護(hù)罩一并碾碎融化。

    半瞬前還嬌柔鮮活的身子瞬間成了一截黑炭,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落在地上,斷成了幾截。

    鳳鳴兒雖然勝了,卻也還是受到了沖擊,手中原本那靈光氤氳的寶鏡已然黯淡下去,前輩的聲音也如他先前告之的那般,暫時(shí)不再響起了。

    失了靈鏡護(hù)體,那繚繞不去的毒氣不過片刻就滲入了她的發(fā)膚之中,將她整個(gè)人浸成了青紫模樣,煞是嚇人。

    鳳鳴兒只覺得頭暈?zāi)垦#瑦盒膿?dān)當(dāng),當(dāng)即哇地吐了出來,然而辟谷之人本就吐無可吐,只能干嘔了一陣后,踉踉蹌蹌地朝著那兩頭狻猊走去。

    她還記得前輩囑咐過她,不管那大狻猊能不能活,一定要到了那小狻猊的面前,好好護(hù)住了那只幼獸才行……

    然而對方留下的毒氣太烈了,她勉強(qiáng)來到那幼獸面前,便再也支撐不住,重重摔在了它身上,一口鮮血噴了它滿臉。

    對方先前對這小獸下的不是毒煙而是迷藥,分量亦不算太重。鳳鳴兒這一摔之下,直接砸得它“嗷嗚”一聲醒了過來。

    “小心,別……”鳳鳴兒本想勸它別亂跑,可剛一張口,又吸入一口毒煙惡臭,當(dāng)場便暈了過去。

    于是這年幼的狻猊只聽到了“小心”二字,以為對方只是提醒它,下意識就環(huán)視了一圈,就看到它那向來威風(fēng)漂亮的父親渾身是血,一動不動地趴在不遠(yuǎn)的地方。

    幼獸悲鳴一聲,立刻就要朝著它父親奔去�?蛇@迷藥效力到底還是烈的,它四肢軟趴趴地根本動不了,連身上的人也顛不下去。它被壓得絕望,嗚嗚嗚嗚叫了幾聲之后就生了兇性,嗷地一口咬在了對方的手上。

    它這一下夠狠,直接疼得鳳鳴兒睜開了眼�?伤庾R不清,只以為自己受到了攻擊,于是便和村中打架那般,張嘴便咬了回去。

    “嗚!”幼獸一聲痛呼,當(dāng)即咬得更狠。

    鳳鳴兒亦不肯示弱,咬緊了牙關(guān)。同時(shí)她腦中恍惚流過一段文字,正是先前前輩囑咐她時(shí)一并傳她的心法。他告訴鳳鳴兒,萬一遭了暴怒的靈獸攻擊就立刻使用,以血為憑,便可將之收為契約靈獸。

    她向來聽話,下意識便念了出來。

    幼獸已然覺出不對,立刻掙扎起來。鳳鳴兒雖然意識不清,但卻知道此時(shí)不能放棄,硬是頂著手腕斷裂的痛楚念完了結(jié)契之咒。待得最后一段念出,便覺手腕一松,同時(shí)腦子里響起了小男孩的嗚嗚哭聲,明白這是契咒已成。

    她心下稍定,立刻又感覺到了毒煙侵蝕的苦痛。就在她恍惚著又要暈過去的時(shí)候,忽然聽得有腳步傳來——步履輕而亂,應(yīng)是還未正式入道的弟子。

    “啊,”來人似乎倒吸了一口氣,“我們是不是來晚了呀?”

    聲音又輕又軟,顯然屬于年輕極了的女孩子,透著一股天然的嬌憨,讓人生不出半分?jǐn)骋鈦怼?br />
    “噯,你沒事吧?”女孩子很快就來到了鳳鳴兒面前,卻不敢動她,只是連聲催問。

    鳳鳴兒自然是無力回應(yīng)了,雖然不知來人身份,但能感覺出對方毫無惡意,當(dāng)即心下一松,徹底暈了過去。

    “哎,哎哎!你別暈啊,我的寶貝呢……”洛水看著地上縮成一團(tuán)、看也不看她一眼的幼獸,心疼極了。?

    015|大寶貝

    洛水連喚了好幾聲,可并沒有什么用,幼獸和主人顯然都累極了,契成之后神魂相通,直接暈了過去。

    她不由得唉聲嘆氣起來,抱怨公子來得太慢,害得她寶貝都沒了。

    (“什么寶貝?不是就在這兒嗎?”)公子一副吃飽喝足了的模樣,又縮回了她的腦子里,懶洋洋地嘲她。

    (“它認(rèn)主了呀!”)洛水痛心強(qiáng)調(diào)。

    一路上她揪著公子左問右問,才搞明白所謂的“寶貝”居然是天玄的神獸狻猊。

    但凡在天玄呆上一些時(shí)日便會知道,“天玄”之所以能執(zhí)這陸上仙山諸門的牛耳,除了有秘寶“分魂劍”蕩滌塵世濁氣、鎮(zhèn)壓作亂邪魔之外,還有頭上古血脈遺留的狻猊,諸邪不侵。

    公子提出可以讓她和狻猊契約的時(shí)候,洛水眼睛都瞪大了。她自然心動非常,可也好奇,這鎮(zhèn)山的神獸難道是說契就契的么?

    公子只笑她多疑。

    (“這神獸地位超然,一般人自然契不得。若隨隨便便誰都能結(jié)上這契,天玄早該大亂——但你就不同了,你有我——別笑,除了我之外,天下能幫你得這狻猊的不超過三人。一旦契成,只要你不說,它不說,這天玄就無人能曉得這狻猊已經(jīng)是有了主的神獸�!保�

    洛水還有一絲猶豫,她還記得自己尚在祭劍峰入門的試煉中,還要走那叩心徑�?蛇@公子一說之下,她那點(diǎn)老實(shí)爬山的心思頓時(shí)去了大半。

    (“就在離這兒不遠(yuǎn)的地。機(jī)不可失,時(shí)不再來。有了契約神獸之后,你可借它感應(yīng)天地靈氣,吸收起來也容易許多,辟谷時(shí)就不用那般辛苦……”)

    最后一句是真的打動了洛水。她當(dāng)下不再猶豫,火急火燎地就催著公子快一點(diǎn)再快一點(diǎn)。

    她倒不是剛來天玄時(shí)那種走幾步路就會氣喘的模樣,可到底沒有學(xué)過御風(fēng)御劍之術(shù),等趕到的時(shí)候,只趕上眼前這么一副慘烈無比的場景。

    洛水心下不適,倒是沒有當(dāng)場吐出來,只在心理默念“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之后,方覺稍微好些。

    然而到底是遲了,面前的女孩和幼獸居然已經(jīng)契成——她先前瞧得分明,這幼獸一身金色的毛發(fā),軟綿綿的一團(tuán),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和小獅子似的,讓人看了一眼就喜歡�?勺呓倏矗椭馈皩氊悺币呀�(jīng)沒了,心疼得要命,只能埋怨公子:

    “都是你,非得讓我吃干凈你那些腌臜之物,還說什么一定要徹底化了才行——這寶貝都認(rèn)主了!”橫豎四下無人,洛水毫不客氣地抱怨出聲。

    (“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精純之物,居然被你這么嫌棄……”)公子又好氣又好笑,(“而且認(rèn)主了又如何?我都說了,這兒不是還有一頭嗎?”)

    “��?”

    “大的這個(gè)——喏,就是這個(gè)大寶貝……你可還滿意你看到的?”

    洛水這次是真的愣住了。

    她沒想到,公子所謂的“大寶貝”,就是邊上這血淋淋的一團(tuán)爛肉。

    “這是什么東西?”她一看之下,就皺起了眉來,“這個(gè)都快死了!而且看著真老!”

    (“這就是那只大的狻猊,真正的神獸——這小崽子的爹。二百年前仙門與魔域之爭中,他道侶為救天玄滿門,一身神獸血骨都祭了天,將那通往魔窟的裂隙給封上了,只留下一頭遺腹子和一頭……老的�!保�

    公子像是為了嘔她那般,特地強(qiáng)調(diào)了這是頭“老狻猊”。

    洛水自然是被嘔到了,原本高昂的興致如同被兜頭澆了盆涼水,當(dāng)下就不是那么感興趣了。

    公子知她德性,也不強(qiáng)行勸她,只說:(“如何?你到底想不想要?若是想契,那便只有現(xiàn)在——若是不愿,那我們便得現(xiàn)在速速離開,返回叩心徑去�!保�

    “為什么呀?”

    (“因?yàn)槿裟阍俨蛔�,這‘老狻猊’便真要死了,這邊動靜不小,天玄祭劍巡山的弟子馬上就來,等他們來了,這神獸死的死,傷的傷,外加一個(gè)昏迷的弟子,就你一活人還在……”)

    (“總之這就是天機(jī),我言盡于此,契不契都隨你的意,你只有半盞茶時(shí)間考慮�!保�

    洛水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始終在那頭小的身上打轉(zhuǎn)。

    (“別看了,你既然搶不上,便證明這小的可不是你能強(qiáng)奪的‘天機(jī)’。這老的——哎,若洗干凈了,倒也是威風(fēng)凜凜,還不用你從頭悉心喂養(yǎng)。且他人形的模樣藏經(jīng)閣中就有,道一聲‘姿容絕世’亦不為過……”)

    “你說,要怎么做?”洛水打斷了他,決定過了今日便想辦法去藏經(jīng)閣中看看。免得這討厭的鬼又空口白牙地騙她。

    公子輕笑一聲,當(dāng)即教她一段口訣,只有四段短句,洛水聽了依稀覺得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曾在哪兒聽過。她倒也沒多想,念了兩遍就記住了,只覺自己聰慧無比,頓時(shí)得意非常。

    (“現(xiàn)在你過去,你剛才化了的靈氣盡數(shù)渡于他口即可�!保�

    “……什么?”

    (“我剛從哪里渡給你靈氣,你便從哪里將這靈氣重新渡給他——哦,記得要取你舌尖上一點(diǎn)精血。當(dāng)然,也別忘了運(yùn)我教你的織顏?zhàn)V,好好想象你從你口中渡出的是‘仙丹妙藥�!保�

    洛水雖然知道那確實(shí)是靈氣,可一想到這傳渡的方式,當(dāng)下一陣惡寒。她目光在面前這頭大狻猊上頓了又頓,直到看到它原本還有些輕微起伏的胸膛漸漸冷硬了下去,才不敢再等。

    她老老實(shí)實(shí)在這狻猊面前站定,找了塊沒有血跡積聚的干燥地面跪坐下來,伸手從狻猊半張的口中拖了它的一截舌尖出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摸了摸,感覺這物只有些焦炭和草灰的味道,干燥非常,當(dāng)即排斥心去了大半,只當(dāng)自己是要親一截軟木。

    她忍痛在自己舌尖上輕輕一咬,立刻疼出了滿眼的淚花,舔了舔,感覺能嘗到腥味了,便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咬。她也不管這精血到底夠不夠,直接將這一點(diǎn)淡淡的腥味和了津液,朝這野獸舌上的傷痕細(xì)細(xì)舔去,一邊舔一邊磕磕絆絆地默念:

    (“黽勉同心,不宜有怒……德音莫違,及爾同死……”)

    音節(jié)剛落,便感覺有什么涼絲絲的東西從她舌尖那一點(diǎn)傷口流瀉出去,飛快地注入對面的狻猊體內(nèi)。她依著公子所示,想象從自己口中泄出的是難見的瓊漿玉露,只需幾滴即可肉白骨,逆生死……

    這念頭甫一晃過,體內(nèi)靈氣運(yùn)轉(zhuǎn)速度立刻比先前快了數(shù)倍不止,不過眨眼,她就感覺到先前存下的那一點(diǎn)靈氣去了大半。

    (“唔……”)與此同時(shí),一個(gè)清冷低沉的聲音在她腦中呻吟了一聲,仿佛從重傷中堪堪恢復(fù)了一點(diǎn)神志。

    洛水當(dāng)即“呀”了一聲,受驚似地蹦了起來,捂住胸口,驚疑不定地看著面前這頭重新有了活氣的神獸。

    “這……這就可以了吧?”她氣呼呼地問腦中的鬼。

    (“契上了?”)

    “大……大概吧。”洛水看了眼身體已經(jīng)有了起伏的神獸,它似乎十分不滿足似地又舔了舔唇。這東西的成年和幼崽完全不是一個(gè)感覺,先前一灘死肉的時(shí)候洛水還不覺得,現(xiàn)在眼見這小山一樣活物就要清醒過來,當(dāng)下就有些害怕。完全沒有半分結(jié)了契后神魂相通的感受。

    (“那好,我再教你一段——暫時(shí)讓他安分一陣,等過陣子再來找他不遲。”)

    洛水心下稍定,立刻照做,果然見那神獸又沉沉睡去。

    “好了,現(xiàn)在我要如何?馬上走么?”她做完了立刻四下環(huán)視,想起這鬼先前說的,不一會兒大概會有人尋來。

    (“你看那具人尸,找找可有什么能證明身份之物,拿上了便走�!保�

    洛水本不愿意去翻這臟東西,尋思著這人都死得不能再透了,哪還有什么寶貝能留下來,可她不敢不翻,就怕一個(gè)不照做,回頭又吃虧,只會受這糟心鬼嘲笑。

    她咬牙屏息,伸手在那堆焦炭大約腰部的位置胡亂翻了翻。沒撥兩下,果然落下了一支火銅制的短哨來,她嫌臟,順手在邊上那昏迷的女孩衣服上擦了擦,再放進(jìn)儲物袋里收好,果然得了一聲嗤笑。

    洛水假作不知,做完就匆匆忙忙便站起身來,按著先前公子指點(diǎn)的來路回了。

    這一路倒是順利,可待到了叩心徑下,她就知道大事不妙:這抱臂負(fù)劍守在入口的人,可不就是她那“大師兄”伍子昭?

    身量高大的青年見了她也不生氣,仿佛一個(gè)脾氣極好的大師兄那樣,沖她燦然一笑:“小師妹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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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結(jié)契的口訣引自《詩經(jīng)·古風(fēng)》。

    我就這么瞎引,公子就這么瞎傳,女主就這么瞎用,嗯。?

    016|你不對勁

    “找……找吃的去了�!彼故祝路鹩行┬唪�。

    她記起先前公子“生香”的情形,雖然她人在幻景中時(shí)迷迷糊糊,但聽到了那倆“家丁護(hù)院”的對話。他們不清楚她為何于試煉中突然消失,揣測她大約是覓食去了。

    “哦,”伍子昭笑笑,“小師妹突然不見,讓我等好找�!�

    洛水輕輕“嗯”了一聲:”我也不知為何,腹中饑餓來得突然,來不及告知師兄,便匆匆去了,教師兄們擔(dān)心了……“

    “可找到了什么吃的?”他又問。

    “一些尋常野味罷了�!甭逅矝]多想,隨口編了。

    “哦?”伍子昭仿佛沒有料到她的回答那般,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小師妹可真是好本事�!�

    “啊?”洛水被他夸得莫名其妙,下意識地抬頭望他:她雖然身手不佳,但在仙門呆了一陣之后,手腳還是要比尋常人靈活許多。若想在山里找些野味又有什么困難?

    更何況,她雖然憊于修煉,卻也還是練了一些的。畢竟在她的設(shè)想中,她是要日后和季哥哥遍游仙山人間的,柔美的模樣是必須的,但也不能見風(fēng)就倒。

    伍子昭好脾氣地給她解釋:“原本祭劍峰上野獸精怪不少,可最近魔域那邊動靜不小,入門弟子練劍自是比往日勤上不少,所以那些精怪便遭了殃,多數(shù)作了練劍的靶子——若是知道小師妹辟谷這般困難,我和小師弟早該為你準(zhǔn)備些吃食,也免去了小師妹尋覓野味的麻煩�!�

    洛水噎了噎。

    伍子昭這話說得客氣,卻分明隱含質(zhì)疑。確實(shí),祭劍峰上苦寒人盡皆知,聽他的話,那些個(gè)能動的東西早就被練手的弟子清了干凈,哪來這么多精怪野獸給她這么個(gè)門都沒入的弟子填肚子?

    她倒是想直接說自己隨身攜帶了吃食。可這么一來,便難以解釋自己剛剛為何非要離開問心徑——她不是非常確定自己先前癱倒在那問心徑上的模樣到底有沒有被這巡山的“護(hù)院”給看去了,不過依照她對公子的了解,應(yīng)該不至于留那么大的破綻,頂多只能讓那兩人感覺到她離開了而已。

    這樣一想,她倒是淡定了不少,沖伍子昭抿唇一笑:“師兄的一片好意,我心領(lǐng)了。但這試煉本就是一人之事,怎好勞煩你們?說來慚愧,我確實(shí)尋了許久,才好運(yùn)找到了一窩野兔,料理又花去些時(shí)間——當(dāng)真是對不住師兄�!�

    “原來如此�!蔽樽诱腰c(diǎn)了點(diǎn)頭,似是被她這番話說服了一般,“那師妹可吃飽了?”

    洛水有點(diǎn)聽不得這“飽”字,一聽腦中便浮出公子最后“喂飽”了她那會兒的情景:他一邊用那雙形狀優(yōu)美的唇親她,一邊教她將他哺喂的東西細(xì)細(xì)化了,一點(diǎn)兒也不許浪費(fèi)云云……

    她有些不自在地轉(zhuǎn)開眼去,笑道:“自然是吃好了。”

    “那好,”伍子昭點(diǎn)了點(diǎn)頭,“既然如此,我便領(lǐng)著小師妹再走這一遍問心徑吧�!�

    洛水聽出他的懷疑之意,大約是要監(jiān)視她老老實(shí)實(shí)地爬。

    她倒也無所謂。她認(rèn)為,先前自己被折騰了一整日,水米未進(jìn),所以走起問心徑來才會那般費(fèi)勁。如今剛得了公子的幫助,吸收了不少靈氣,雖然大半都喂了那半死不活的狻猊,但剩下那些尚暖洋洋地流轉(zhuǎn)在她的體內(nèi),倒是讓她一掃先前的疲憊,手腳也仿佛輕盈不少,想來走完余下那五十階應(yīng)當(dāng)不成問題。

    于是洛水不再推拒,微提裙擺,不緊不慢地走上了石階,姿態(tài)嫻雅好似女眷登山賞花,只差一面團(tuán)扇便可成了一幅畫。

    伍子昭也沒說什么,漫不經(jīng)心地走在她前面大約三四階的位置,也不回頭看她。兩人就這樣一路無話,直到了一處,他不知怎么地頓了一頓。洛水不察,差點(diǎn)沒撞上去。

    伍子昭避得倒快,還不忘扶她一把:“師妹小心�!笨烧f歸說,不知怎么這人就不繼續(xù)走了。

    洛水只覺得莫名其妙,此處正是她先前停下的位置,離那攀爬的目標(biāo)還剩大約五十步。此刻她渾身輕松,想必接下來的路也能輕輕松松過了。這一天下來,她到底有些乏了,只想趕緊走完好去歇息。

    她當(dāng)即擺了擺手,示意無事,沖朝伍子昭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越過他繼續(xù)爬了。

    剩下這五十階很快便過了。待到兩百階盡,便突然顯出一處平臺緩坡,可見大片竹林以及供入門弟子歇腳的屋舍。

    洛水見了立刻精神一振。不過,她還記得自己身后尚綴著個(gè)人,于是做足面上功夫,真心實(shí)意地沖著這位大師兄道了聲謝,謝他一路看護(hù)。

    她說:“若無旁的事,我今日便先去歇息了,明日會隨其余弟子一起聽講修煉,待入門修習(xí)圓滿,再好好謝過師兄�!�

    伍子昭自然是客氣應(yīng)了,還提醒她不忙著隨其他弟子一同修煉,說明天會有人來接她先去拜見師傅,另行安排修煉事宜。

    洛水滿口應(yīng)了,又朝這師兄福了一福,自覺禮數(shù)周全了,便滿心歡喜地要朝她自己的屋舍走去。

    可剛一邁步,就聽身后的青年突然出聲:“啊,差點(diǎn)忘了,還有最后一事需教小師妹知道�!�

    洛水疑惑回頭,見她那師兄伸出手來在空中一晃,似是抓住了什么,食指與中指一捻,便顯出了一只傳訊紙鶴。

    “先前門派傳訊,道是祭劍后山有奸細(xì)蹤跡,甚至驚動了護(hù)山的神獸——若是下次小師妹要尋些吃食,可千萬要小心了,莫要撞入歹人之手。”

    說罷,青年沖她露齒一笑,笑容真誠極了。

    ……

    洛水心神不寧地進(jìn)了自己的屋舍中。

    此間一切用具皆是青竹制品,散發(fā)著天然的清香,做工擺設(shè)亦可見古拙之意,頗有些“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韻味。

    若是換個(gè)時(shí)候,洛水自然早已開始欣賞把玩了起來,可此刻她根本沒有心情。她在屋中來回轉(zhuǎn)了幾圈之后,最后心神不屬地倒了一大杯茶水,也顧不上什么儀態(tài)不儀態(tài),咕嘟咕嘟便灌了下去,灌完了方才稍稍鎮(zhèn)定了一些。

    (“這是怎么回事?”)她問公子,(“他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他肚中蛔蟲,如何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公子打了個(gè)大大的哈欠,也不知道他這么個(gè)根本不用睡覺的鬼到底為什么會打哈欠。

    (“可是……可是……他剛剛……”)洛水咬唇。

    (“慌什么?”)公子道,(“左右還什么都沒發(fā)生,就算他有些懷疑,到底什么都沒說,你又何必自亂陣腳�!保�

    洛水一想,似乎也有道理。她那個(gè)師兄說話本來就有些陰陽怪氣,一直懷疑她入門不正,拿話詐她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那功法到底行不行��?”)洛水總算是鎮(zhèn)定了一些,又開始拿話擠兌公子,(“你還說我‘生香’不行——可我到底好歹能瞞過聞朝,可你呢——連這么個(gè)內(nèi)門弟子的懷疑都無法打消。”)

    公子被她氣得嗤笑一聲:(“我如今寄宿在你這辟谷都未能成的丫頭身上,能避過這祭劍首徒的注意已是通天的本事。就算你僅會‘生香’,但凡能練至我十分之一的境界,香隨意轉(zhuǎn),操縱人心不過轉(zhuǎn)念之間的事,何須我來動手——你也不想想,若我身軀尚在……”)

    洛水向來不耐聽他吹噓那些過去的風(fēng)光,只當(dāng)他是個(gè)虛榮鬼,嗯嗯啊啊應(yīng)了便開始整理床鋪,把她從俗世帶來的那些錦繡鋪蓋松松軟軟地墊了個(gè)滿床。

    公子自顧自地說了一會兒,終于覺得無趣了,看她這副美滋滋地要去享受睡眠的模樣,只覺得牙根微癢——這丫頭的本事確實(shí)不錯(cuò),辟谷未成就能給他生出一張好嘴。

    可這根本不足以讓他感激。畢竟從來都只有別人奉承討好他的份,他何曾需要像這般一直追著個(gè)小丫頭好聲好氣地哄著?

    本來這一天結(jié)束了,他也沒打算再折騰她,但一想到這可恨的丫頭,他便又生了些促狹的心思。

    洛水自然不知他的想法,很快便進(jìn)入了睡眠,可睡著睡著就不對勁起來。

    還是先前那個(gè)人間宅邸的夢境,依舊是長夜焐熱。只是這次她沒躲在假山之后,而是躺在了四面敞開、輕紗飛舞的水榭之中,臥在她那堆了錦繡竹席的塌上,渾身汗涔涔的。她仿佛被魘住了一般,根本無力抬起手來擦拭,只能睜著朦朧的眼。

    而那總喜歡捉弄她的無賴就這樣坐在她床尾,只自顧自地逗弄著趴在他膝頭的一只青毛獅子狗,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難受得呻吟了一聲,像是貓叫一般。那人終于轉(zhuǎn)頭,面上神情是慣常的模糊不清,可唇角笑意促狹分明。

    “熱嗎?”他柔聲問她。?

    017|哪里都不對

    若是換個(gè)時(shí)間,洛水大概會直接不理這無賴——這人慣會捉弄她,慢條斯理地戲耍她。越是和他著急,他便越是開心——心肝黑透了。

    平日洛水早就看破了這一點(diǎn),才不愿讓他白尋開心。

    但現(xiàn)在她真的熱得太難受了。清醒倒是清醒的,但這反倒讓她更清楚地感覺到了,面前這人身上散發(fā)出的絲絲涼氣。

    她忍不住就軟綿綿地伸出手去,想要取拽他的袍角——雖然他的衣飾和他的臉龐一般,向來都入不得她的眼,但是被迫摟摟抱抱多了,她總歸還是記得,這個(gè)壞家伙的懷抱總是透著一股子涼意,不僅他人是涼的,衣服也喜愛用一種特別的錦緞,觸手如池水般冰而滑,只要能摸一摸……

    結(jié)果袖袍便溜走了,在她堪堪碰觸到一點(diǎn)的時(shí)候。袖袍的主人仿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做了多么促狹的事,甚至還故作驚訝地“咦”了聲:“你怎么出了這么多汗?”

    洛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只記得自己經(jīng)常容易餓,尤其是和這人相處的時(shí)候,聞不得好吃的東西,卻不曾記得自己這般怕熱——她固然討厭夏天,可也不至于這稍稍一動,就汗水漣漣:

    臉頰,脖子,手臂,腰肢,大腿……簡直像是淋了雨或是落了水那樣,不停地流汗。

    “我……我不知道……”她望向他,臉頰上汗津津地,仿佛蘸滿了淚水的花瓣一般,白得剔透,粉得膩人,眼睛亦是濕漉漉的動人。

    那人本最喜歡她這副模樣,可今日卻不知為何,完全不為所動。他卻沒像平日那樣直接與她歪纏,而是慢悠悠地開了口:“你素來不喜歡我碰你——總嫌我討厭,不入你的眼,不得你歡心……那好,我今天便帶個(gè)新玩意兒來,看看它能不能討了你的歡心�!�

    說著,他摸了摸手中的獅子狗,仿佛十分親昵那般湊近它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洛水聽不清他說了什么,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那物顯然是有靈性的,身上雖是毛絨,然那絨毛卻是冰涼。

    她伸手想要去抱,好緩解身上燥熱,可還沒等她將這念頭付諸行動,她那只作亂的腳便被一只手捉住了。

    “今日可不行——今日它……只能……不過它向來知恩圖報(bào),回頭必會回你千倍百倍的好處。”

    他的聲音模模糊糊,中間有很多字眼不知為何都無法聽清�?陕逅緵]心思去細(xì)究,她只知道,這人今天是打定主意不讓她好了。

    她很氣,一氣就想哭。

    可比起哭來,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

    面前這個(gè)討厭的家伙顯然也是知道的。只聽他輕笑一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幫幫你——只一下——誰讓你討厭我呢?”

    這樣說著他便牽引著她的手,將她那點(diǎn)水蔥似的纖細(xì)指尖如捻花那般,輕輕地捏了捏,等她自己主動。

    洛水真的氣得哭出了聲來,可眼淚剛流下來就聽到了頗為熟悉的腳步聲。還沒等她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就聽那討厭的家伙在她耳邊悠悠地嘆了口氣:

    “你府上的這倆家丁可當(dāng)真是忠心耿耿——這巡夜的活可不輕松,他倒是接得勤快�!闭f罷哼笑一聲,也不知是嘲是嘆。

    他這樣說著,便俯下身來,親了親她的唇。一股清涼之意立刻灌入她的口中,讓她氣力恢復(fù)了不少。

    “你可得快一些了,”他說。?

    018|我不是我沒有(100珠加更)

    青言只覺得難受非常。

    他隱約感覺到自己應(yīng)該是受傷了,非常重的傷。上一次受傷的記憶已經(jīng)十分遙遠(yuǎn),久到他已經(jīng)不愿意再去回想。他只知道自己必須立刻振作起來,帶著小俊速速離開此地……

    但是和那次重傷一樣,他完全動不了,只能幾近絕望地聽著自己的氣息越來越弱,直到某個(gè)十分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又輕又軟——那是只有人類女孩子才能發(fā)出的聲音,明明柔弱得不堪摧折,卻總是像雨中濕漉漉的花瓣一樣吸引著山間野獸的注意。

    她的身上還有一種清香,非常淡的屬于草木與水澤的芬芳,只要注意到了,就忍不住讓他想要低頭輕嗅——只嗅了一下,他便覺得身上的痛苦舒緩了許多,只想將她一口吞下。

    可他多少還是有些理智的,知道她是柔弱的。

    他有些不敢湊近她,幾乎是在嗅到那氣息的剎那,他便近乎本能地知道,哪怕想要做些什么,他也需要小心地、小心地接近她……

    然而在他猶豫著要不要靠近她的時(shí)候,那個(gè)人類的女孩便先行開口了,口中吟誦著什么,詞句古樸,內(nèi)容卻含蓄而又大膽,帶著遙遠(yuǎn)的、屬于萬物靈性初開的氣息。那時(shí)候他還只是個(gè)愣頭愣腦的野獸,遇見了喜歡的姑娘,便只想立刻撲上去,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般猶豫不決……

    他有些恍惚,總覺得這個(gè)場景依稀有些熟悉。他想要睜眼看看,看看對面那個(gè)是不是他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身影�?伤床磺�。

    于是他又躊躇了。

    但對面顯然是個(gè)膽大的姑娘,根本不在乎他的反應(yīng),直接伸手抱住了他,將她口中清甜的、軟綿綿的氣息灌了過來,呢喃著要與他歡好,直接結(jié)了百年同心的好合之契,不許他背棄他們之間的誓言。

    這真是意外之喜。靈獸之間的求歡遠(yuǎn)比人類要來得直接得多,因?yàn)榭辞遄约旱男囊庖菀椎枚�。他沒想到人類的姑娘也能這般膽大熱情。

    這就讓他有些苦惱了。他自然是同意與她立誓結(jié)契的,卻并不想傷害她。

    然而他的猶豫似乎總是很難給他帶來什么好運(yùn)氣,不過一個(gè)晃神,她就消失不見了。

    青言十分難受了。

    他又傷心又憤怒,就像是苦苦尋求的一場好夢突然降臨,可不過眨眼就消失不見,完全無處尋覓接下來的旖旎痕跡。

    耳邊吵吵嚷嚷,似乎有很多人在朝他跑來,大呼小叫地圍著他,不斷地詢問一些他其實(shí)根本不耐回答的內(nèi)容。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吼出了聲來,可周圍那些嗡嗡擾人的聲音總算是平息了一些。

    他多少冷靜了下來,以為自己大約當(dāng)真是做了半出久違了的美夢——不過他很快就不是那么確定了,因?yàn)槟切┏臭[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了,他又聞到了那個(gè)讓他喜愛的味道。

    而這一次,她身上的氣息比先前要濃郁得多,也甜美得多。她身邊還有一個(gè)人,引他來此的人——同樣看不清面孔,但他莫名覺得有些熟悉,甚至隱約有一些意識:那人不會害他。

    “去抱抱她——”他這般告訴青言,“于你于她都好�!�

    他是信任這個(gè)人的,向來都是信任的,雖然原因不明,但他還是欣然照做了——這本也是他期望的。

    他的身子變成了小小的一只。開始他還有些不習(xí)慣,但很快就釋然。這樣也好,總歸不會傷到她。

    這人的安排向來都是妥帖的。

    他本來還怕傷了她,可她顯然十分熱情,他便不好再推拒了。

    ——她真是個(gè)好姑娘。

    青言想。

    若說先前結(jié)契時(shí)分他還有幾分猶疑,此刻他方才確定,他們合適極了。

    他熱情地回應(yīng)她,答應(yīng)她所有的要求,徹底與她快活至一處。

    ……

    “……前輩……青前輩……”

    不知過了多久,青言終于聽到了清晰喚他的聲音。他有一瞬間的不耐,但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自己身處何處:

    他正在自己的洞府之中,龐大的身軀幾乎站了小半個(gè)洞穴。雖然還未完全顯露出真身來,但對他面前這群人類來說已經(jīng)是過分高大了。

    他很長時(shí)間都沒說話,不僅僅是因?yàn)槎練馕慈�,�?nèi)傷未愈,身下難堪亦是讓他不敢亂動。

    他面前的人群顯然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們面上疑慮重重,好不容易見青言終于睜眼,均是發(fā)出了又驚又喜的聲音,可青言顯然狀況不好。他不開口,他們亦不敢直接上前詢問。

    許久,直到為首的一個(gè)白袍道人沖他拱了拱手:“青前輩可覺得好些了?”

    “……無妨,”青言聲音嘶啞,“雙目大約是遭了毒氣侵蝕,視物有些困難,但并不妨事,再歇息上一些時(shí)日便可。”

    道人微微一笑,聲音溫和:“還請前輩務(wù)必保重身體,我天玄上下還有賴……”

    “天玄有靈虛道長掌舵放能讓人放心,與我并無太大干系�!彼驍嗔怂暮�。

    對方被他打斷倒也不惱,只笑吟吟道:“所幸前輩無事,不然今日便是我天玄大劫之日——說來也巧,前輩遭了暗算,恰巧一剛?cè)腴T的弟子路過,撞破了那歹人的圖謀。她如今已經(jīng)醒轉(zhuǎn),就在外間——前輩可要見見她?”

    青言本不愛與人多接觸,清醒的時(shí)候尤為如此,下意識地就想回絕了�?缮砸粍訌棧指杏X到了身下稍稍平復(fù)的那處尷尬,再想起那香甜滋味仿佛還猶在唇邊的旖旎夢境,話到嘴邊便改了意思:“……便見一見罷�!�?

    019|就算沒有也得有

    青言說完就有些后悔。

    他現(xiàn)下身子不適,最需要的便是獨(dú)自靜養(yǎng),卻不知怎么鬼迷心竅了似的,還想在現(xiàn)實(shí)中追尋夢中的那一點(diǎn)殘香。

    他剛暗自內(nèi)視了一番,發(fā)現(xiàn)身上并無任何術(shù)法的痕跡,亦沒有與人類印刻生死之契的跡象,但他總覺得那場夢太過真實(shí),剛甚至想著,若是帶來的這位救命恩人真是他夢中的那位,哪怕他們暫時(shí)沒有契成,他也還可以……

    心神飄忽間,守候在外的弟子已經(jīng)將他們父子的“救命恩人”帶到。只一照面,青言就分辨出,面前這位少女并不是他夢中的那位,身上的氣息完全不對。

    “弟子見過青前輩�!睂γ娴娜顺笆中卸Y。

    他應(yīng)了,寒暄了幾句,終還是躊躇了片刻,問靈虛:“當(dāng)時(shí)只有她,沒有旁的人了嗎?”

    “正是如此,”靈虛給了肯定的答案,“我知曉前輩必有疑惑——說來這弟子救下前輩的經(jīng)歷也頗為奇異。她說她家中有一祖?zhèn)鞯撵`寶,趁那圖謀不軌的歹人不注意,恰好反制了對方的殺招,方才能救下前輩和小俊,不過她那靈寶已經(jīng)損壞……”

    靈虛后面又說了許多,若放在平日,青言早就聽出了話中諸多破綻:

    比如一個(gè)普通的外門弟子,如何能入得祭劍后山,靠近那禁地之處?什么樣的靈寶威力如此之大?需知那歹人手上可是握著連狻猊都能藥翻的毒煙?還有,這一派之長的靈虛如何能看不出這些破綻,為何只挑著好話說,對這些疑點(diǎn)卻是一掠而過?

    然而此刻,青言的心思根本不在面前的人身上,自然也就無暇去估計(jì)這話中疑點(diǎn)。他聽靈虛肯定現(xiàn)場再無他人后,也說不上自己是遺憾還是松了口氣。自從瑤玉走后,他以為自己必?zé)o可能再動情念,卻不想一則夢境,一點(diǎn)香氣,便勾得他有些神思不屬……

    不過,他到底是經(jīng)了年歲的神獸血脈,雖然心下遺憾,但隨著夢境中的感覺褪去,到底還是在靈虛夸贊完了這弟子之后,收回了神來,再次向面前的女弟子道謝。

    然而這道謝卻沒有得到這名弟子的回應(yīng),甚至周圍的人似乎都流露出了幾分古怪的沉默。

    他覺察有些不對,問道:“可是我身上有異?”

    “不……”終于還是靈虛躊躇了一下,開了口,“只是告知青前輩,前輩生命垂危之時(shí),這女弟子為了能有足夠的靈氣救青前輩,直接與小俊結(jié)了生死之契……”

    青言啞然,隨即憤怒:“俊兒如何能這般草率結(jié)契?!”

    靈虛大約對此場景早有預(yù)料,立刻將先前準(zhǔn)備好的說辭與他細(xì)細(xì)說來,大約還是情急之下那一套。

    青言冷笑一聲:“很好,很好,你們既已有了主意,又何必來問我的意見?總歸我等在你們眼里終歸是守山之獸,想契便契罷!”

    他說話間已有靈壓釋放,尋常弟子早該兩股戰(zhàn)戰(zhàn)伏倒在地�?擅媲斑@叫“鳳鳴兒”的弟子似乎確有奇異之處,明明洗髓初成,卻半點(diǎn)不懼。雖然在他的威壓之下?lián)u搖欲墜,卻沒露出半分怯色。

    她甚至還有氣力朝青言抬手行了一禮,隨后才鄭重跪下叩首:“弟子情急不得出此下策,還望前輩諒解。若日后俊公子不嫌棄,弟子愿意勤加修煉,與小公子相互扶持;若俊公子實(shí)在不愿,弟子亦愿意想辦法解除此契,天下之大,焉知沒有解契之法?”

    她言辭懇切,神色誠懇,挑不出半點(diǎn)錯(cuò)來。

    青言沉默。

    他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沖動性子,稍稍一想便大約知道了此間另有蹊蹺:與神獸結(jié)契的口訣,尋常弟子如何能知道?若非有心人教唆,便是自有奇遇。

    神獸雖不似人類一半工于心計(jì),但靈覺敏銳。照面之下,青言多少感覺到了面前這女弟子神氣清朗,自有一番落落風(fēng)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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