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琥珀棕的液體沿桌面淅淅瀝瀝鋪散開,灑在孟秋的褲子和地毯上。
酒杯掉下去?后,
里面還有一灘琉璃影,
踢踢踏踏滾遠(yuǎn)了,
撞上桌幾的腿才停下。
孟秋戴著鐲子的手僵硬地垂著,
指尖微不可察地輕顫,她壓抑狂跳的心臟,
木然地坐著。
很像不小心弄翻杯子被嚇到的表情。
“你這是不讓我喝啊。”趙曦亭果然沒再看?手機(jī),
迅速抽了幾張紙,
壓在她手腕上,
看?向她的臉,
小姑娘的臉蒼白極了,連帶唇都?沒了血色。
他一邊幫她擦掉手上的酒漬,嗓音柔和地哄,“砸著沒?是不是砸疼了?”
趙曦亭舉起她的手腕,
看?了幾眼,把人?從地毯上抱起來,躬身撿起杯子,
長腿邁向遠(yuǎn)處的吧臺,沖了沖手。
孟秋兩眼還有些木,
沒想到成?功了,一只手搭在鐲上,
轉(zhuǎn)了轉(zhuǎn)。
趙曦亭看?向她蔥白的細(xì)指在鐲上壓出痕來,以為她剛戴上不習(xí)慣,擔(dān)心弄壞了,緩聲說。
“都?是死物�!�
“嗑壞了給?你買新的�!�
“不至于為這幾個錢嚇成?這樣,嗯?”
孟秋輕輕點(diǎn)了下頭,掃一眼他放沙發(fā)上的手機(jī),屏幕已?經(jīng)不亮了,看?起來趙秉君沒有再打過來。
趙曦亭突然俯身湊近她耳朵,“看?我手機(jī)想查什么呢?”
孟秋被戳中心事,驚魂不定地將視線亂挪,下意識脫口而出,“沒�!�
“剛才那個是趙秉趙曦亭饒有興致地和她介紹,讓她拿著手機(jī),一筆一筆在她面前解鎖,數(shù)字按得特別慢,像要讓她記住似的。
隨后他長指點(diǎn)開通訊錄,像要袒露所?有自己給?他,沒一點(diǎn)秘密。
“我不愛寫名?兒?,打眼一瞧都?是陌生號碼�!�
“你要懷疑撥回去?問問。”
“他找我一般沒多大事,真有事兒?現(xiàn)在還會打過來�!�
趙曦亭說著就要撥回去?。
孟秋好不容易放下一點(diǎn)的心又懸起來,連忙熄了屏,嫌燙手似的放回他手上,輕聲說:“我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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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曦亭溫聲問:“不再查查么?”
孟秋“嗯”了聲。
趙曦亭凝視手機(jī),嘆了一口氣,薄唇侵襲她的額際,嗓音涼絲絲地繞上她,笑道:“我怎么這么愛被你騙呢�!�
趙曦亭話里藏著的意思。
孟秋抿清楚之后脊背有點(diǎn)發(fā)毛。
她剛才演得差點(diǎn)把自己騙進(jìn)去?了,她哪里是會查他崗的人?。
分明沒說實(shí)話。
她咽了咽唾沫,解釋:“沒,我就是看?你不接電話,以為你不方便,有事情�!�
“只是好奇�!�
趙曦亭伸手摸上她的睫毛,掌心蓋住,感受那點(diǎn)顫意,淡淡地“嗯”了一聲。
孟秋聽不出來信沒信,他已?經(jīng)把手挪開了。
趙曦亭垂眸看?向她的腿,“要不要洗澡?”
孟秋低頭看?了眼酒漬,她是想洗,加上接連兩天風(fēng)塵仆仆,很早就不舒服了,想了想,輕聲說:“要不你送我回學(xué)校吧,這里沒有換洗的�!�
“等……過兩天……”
趙曦亭干脆利落地拿起手機(jī)發(fā)消息,“你先洗,我讓人?給?你送來�!�
“順便處理下這塊毯子�!�
“淋浴間在早上臥室里面�!�
孟秋對那間房間有點(diǎn)陰影,踟躕了一陣,沒立馬上去?。
他這套房子少說有三層,其?他地方應(yīng)該也能?洗。
趙曦亭見她不挪,抬起頭,小姑娘剛軟了一點(diǎn)的眼睛又倔強(qiáng)起來,握著一張他剛才給?她的紙巾,手指捏著一角來回滾,好好一張紙快搓成?長條。
她嘴上應(yīng)得乖巧,心里指定盤算著什么借口。
教不好似的。
他放下手機(jī),笑了下,黑眸像沒點(diǎn)燈的夜,蓋住她,笑意有點(diǎn)涼,也不和她多余兜圈子,“在男朋友房間里洗澡不是很正常?”
“一邊說讓睡,一邊防賊似的防著,到底什么時(shí)候才能?把我位置擺正?”
孟秋捏緊了紙團(tuán),抬頭掃一眼,硬著頭皮說:“不是的,我沒有防你,我在想還差什么。”
趙曦亭耐心道:“嗯,差什么?”
孟秋慢吞吞吐字:“毛巾之類……”
-
到底還是進(jìn)了他房間。
孟秋從來不指望淋浴間那扇門能?擋住什么,但還是好好上了鎖,又從房間里拉來一條凳子,裝作放衣服,多此一舉地斜在門口。
她洗到一半,趙曦亭突然敲門,她雞皮疙瘩豎了一身,連應(yīng)都?不敢應(yīng),裝做水流太大了沒聽著,一邊拘著身子躲到墻角,驚弓之鳥一般動都?不敢動。
結(jié)果趙曦亭只是輕描淡寫地說:“衣服放門口,自己拿。”
孟秋才放松下來,輕輕答了一聲“好”。
孟秋不想太快出去見他,就在里面磨蹭得比較久。
趙曦亭的淋浴間很干凈,東西歸置得也很整齊,應(yīng)該每天都?有人?幫忙清掃,一點(diǎn)灰都?見不著。
獨(dú)居慣了似的,沒有任何女?士用品,洗漱的東西不是黑的就是白的。
孟秋挪到洗手臺前。
柜子上擺著電動剃須刀,漱口水。
漱口水清爽的味道是熟悉而陌生的,陌生是因?yàn)�,往常那里還有一絲涼絲絲的煙草味。
孟秋睫毛一顫,躲開了視線,沒再看?拿瓶水。
她擦干身體,縮成?一團(tuán),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兒?。
除了嗡嗡的風(fēng)聲沒聽到特別的動靜,她才用毛巾擋住前面,蹲下來,躲在門后面,費(fèi)勁地伸手摸了摸,將袋子摸進(jìn)來。
袋子太大了,她開的門縫小,在門口卡了半天,拿進(jìn)來又撞上凳子,忙得面紅耳赤,差點(diǎn)摔一跤,狼狽極了,又匆匆把門關(guān)上。
袋子是EL的袋子。
有一套白色的長袖連衣裙,怕她冷似的,還有見粗呢外套,掛價(jià)格的標(biāo)簽已?經(jīng)剪掉了,拿來之前似乎剛熨過,很平整,有一股舒適的香氛味道。
內(nèi)衣壓在最底下,是一套白的。
相較孟秋以前買的款式,更成?熟一些。
這些也沒什么。
她穿上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有點(diǎn)小。
她咬唇系到最松的那格,前面還是擠得難受,像要壓平了。
但是沒辦法了,總不能?不穿。
她吹完頭發(fā)套上連衣裙,以為裙子尺碼也要小了,結(jié)果剛剛好。
孟秋下樓就看?到客廳地毯換了一塊焦糖色的,一時(shí)不大習(xí)慣。
趙曦亭在餐桌倒酸奶,似乎讓人?送了餐,有一份三明治和沙拉輕食。
“先墊幾口,一會兒?帶你出去?吃,路上堵要餓�!�
他似乎有意要讓她今晚留宿。
孟秋垂睫叉起一顆番茄塞進(jìn)嘴里,“我明天想回去?上課。”
趙曦亭隨意道:“不是下午的課么?”
他果然有她的課表。
現(xiàn)在連騙他的自由?都?沒有了。
小姑娘頭發(fā)沒有完全吹干,皮膚被水汽蒸得雪里透粉,他客廳里的光向來是暖的,但不會暖得這么實(shí)在,他手指摸上一段細(xì)膩的骨肉,剛碰上去?,她的睫就顫起來,巴巴兒?地連帶脊背都?拘謹(jǐn)。
像是死氣沉沉的生活里長出點(diǎn)人?氣兒?來。
趙曦亭坐在她旁邊看?她吃,手指搭著她的腰,聞到她身上的味道。
東西是一樣的東西。
但他咂摸出別的味道來,有點(diǎn)好奇,唇貼上她的脖子,流連,“沐浴露用黑的那瓶還是白的那瓶?”
孟秋縮了一下,“白……白的�!�
趙曦亭撩開她頭發(fā),湊近聞了聞,
YH
“怎么感覺不太一樣�!�
“這玩意兒?還分男女?么?”
他聞出點(diǎn)意趣來,便親了上去?。
孟秋被他舌尖那股濕意溫得一躲,半只眼睛合起來。
趙曦亭托住她的臉,有些不滿,“別躲啊。”
趙曦亭在她頸上膩了一陣,長指擦去?她唇角的面包屑,拿紙巾擦了擦,黑眸凝著她的唇,呷著點(diǎn)春意,“想不想親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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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低頭忙咬了一口,輕聲說:“我想快點(diǎn)吃完,我們可以早點(diǎn)出去?。”
“那你吃�!壁w曦亭本也給?她留了余地,早就猜到了,握住她的腰,低頭啄她耳后的皮膚,低音徐徐鉆進(jìn)去?,“買大了還是小了?”
孟秋躲著不肯吭聲。
趙曦亭的唇從她的鎖骨,到臉頰,親出響聲,沒帶什么欲望,更像是在品嘗她。
孟秋被他親得一縮一縮,但也跑不到哪里去?,都?被被他拖回來。
親到她哪兒?躲得厲害了,他就逮著那塊皮膚吮。
好幾下,她受不來了,腿掙扎起來,求饒地喊他名?字,面包屑胡亂撒出來,趙曦亭才沉沉笑著松開她,在她肩窩深吸一口氣,懶懶洋洋,“真不經(jīng)弄�!�
門鈴?fù)蝗豁懫稹?br />
趙曦亭緩緩睜開眼,問她:“你點(diǎn)東西了?”
孟秋心尖還在顫,她沒吃幾口三明治,桌前全是面包屑,乖巧地?fù)u搖頭,坐在椅子上緩神。
門打開后,孟秋聽到趙曦亭的聲音稀稀落落的傳來,隔得遠(yuǎn)了,她只聽到“挺稀奇”三個字。
孟秋有個預(yù)感,蹭地站起來,從小腿肚那里開始冷,手腳不是手腳,兩只拖鞋都?只穿了半只,腳步發(fā)軟,趔趔趄趄跑出去?,瞳孔睜大,有點(diǎn)五雷轟頂?shù)囊馑�!,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趙秉他真的來了。
那個時(shí)候她給?他發(fā)消息,想法特別簡單。
如果趙秉君是個好人?,來勸一勸,幫一幫,那她還有一線虎口逃生的希望,如果他不是,最差也就這樣了。
可當(dāng)?趙秉君真的出現(xiàn)在這里,她反而驚恐得想逃。
她怕的不是趙秉而是趙曦亭。
她沒把趙曦亭的反應(yīng)算進(jìn)去?。
趙秉君仿佛才看?到呆愣在遠(yuǎn)處的孟秋,溫笑了一下,“小孟也在�!�
趙曦亭親昵地拉起她的手,一起到沙發(fā)上坐,撈了包煙出來,扔到趙秉君面前,“女?朋友為什么不能?在�!�
小姑娘在他面前怕得跟什么似的。
真是女?朋友才有鬼。
趙秉君自知不是什么多管閑事兒?的人?,趙曦亭沒在女?人?的事情上出過事,正因?yàn)闆]先例,他才不清楚會是個什么狀況。
照他的脾性,怕不安生。
所?以當(dāng)?時(shí)孟秋給?他發(fā)消息的時(shí)候,他才有些猶豫。
他過來看?一眼,完全因?yàn)橼w曦亭姓趙。
但一瞧孟秋眼里清澈的緊張,莫名?讓他想起兩年前的一個小姑娘。
那個小姑娘遇見他時(shí),也是這樣的眼神,驚慌的,祈求地,問他能?不能?捎她一段。
或許是對那個人?心有愧疚,也或許是經(jīng)年情緒壓抑良多,趙秉君忽然想幫幫孟秋。
趙秉君仿佛無意地看?了眼餐廳還沒吃完的輕食,和氣道:“你們什么時(shí)候在一起的?”
趙曦亭神情寡淡,“沒多久,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兄弟倆太熟。
趙秉君知道他這是趕客了,“電話打你打不通,我以為你怎么了。這樣吧,我剛好找小孟有事兒?,我?guī)?吃吧�!�
趙曦亭靠在沙發(fā)上,點(diǎn)了支煙,黑眸不緊不緩地從霧里探出來,半瞇縫,“帶她吃?”
趙秉君“嗯”了聲。
趙曦亭松開孟秋的手,輕描淡寫地彈了彈灰,“找她?上我這兒?找,趙秉君你神仙?”
孟秋聽到這句心口發(fā)涼。
趙秉君誰都?不忌憚,唯獨(dú)趙曦亭,他有時(shí)候也怵得慌,太敏銳,有些人?敏銳了沒手段,是自討苦吃,趙曦亭不一樣,他有手段。
趙秉君面上顯山不露水,溫笑:“這不是趕巧么�!�
趙曦亭歪頭淡淡睨到趙秉君那邊去?,他眼底難得像看?熱鬧,看?了一陣,擁擠地,似笑非笑地將目光又挪到孟秋臉上。
孟秋隱約在他神情里看?到點(diǎn)潔癖。
他不喜熱鬧,要剝落它。
剝成?陰冷的冬月。
“你去?么?”他和聲問。
孟秋在他黑黝黝的眼底漏風(fēng)一樣晾著。
她不敢躲,就和他對視。
趙秉君試圖緩和氣氛,“不是什么大事,我那兒?有幾個文案,換了幾個人?都?不合適,知道她寫了一手好文章,總不至于變成?你女?朋友,就不能?借走工作吧?”
趙曦亭沒搭理趙秉君,摸了摸孟秋的臉,“別糾結(jié),想去?就去?�!�
孟秋糾結(jié)了幾秒,真站起來,拿起桌上的手機(jī)。
她剛站起來,趙曦亭就把她拉了回來,當(dāng)?著趙秉君的面,把她壓在沙發(fā)上親她的唇。
孟秋一邊躲一邊推他,余光瞥見趙秉君已?經(jīng)背過身走到邊上,她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求饒,“我沒有要走�!�
趙曦亭在她耳邊耳語,“要走沒事的,晚上我等你回來�!�
第28章
浸泡
孟秋其實(shí)沒?有回答趙曦亭時(shí)那么堅(jiān)定,
好幾個瞬間,她是想?一走了之。
趙秉君帶她去了一家法餐廳,比起正宗的?法餐更像融合菜,
味道也更讓人容易接受。
他們?要了一間隔間方便話。
趙秉君幫孟秋倒檸檬水,
掛著溫淡的?笑意。
“我很驚訝,
你?會?給我發(fā)消息。”
“很害怕吧?”
意外的?單刀直入,沒?什么廢話。
看來趙秉君私底下和?臺面上風(fēng)格還是有不少差別。
孟秋切了一小?塊牛肉,
細(xì)細(xì)咀嚼。
她幾乎一天沒?怎么吃東西,
煩心事太多,
沒?什么胃口。
但她不準(zhǔn)備和?自己身體過不去,
起碼現(xiàn)在能好好吃頓飯。
她咽下去后:“我也沒?想?到您能來。”
趙秉君似乎沒?有想?隱瞞的?意思,喝了一口紅酒,
坦白道:“他不能出事。”
孟秋抬頭看了他一眼。
突然想?起馬珍珠評價(jià)趙秉君的?話。
——長得人模狗樣?,
人挺虛偽。
孟秋在心底笑一聲。
也算不上虛偽,
真虛偽就不會?這么坦誠了。
趙秉君仿佛把家族利益看得比天重,
和?趙曦亭兩類人。
有忌憚的?東西,
才?會?規(guī)矩,才?會?身不由己。
所以趙秉君給人的?感覺更親和?。
孟秋回:“他能出什么事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