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余年摸摸鼻子,覺得這形容好像沒什么錯。
又說了幾句,掛斷電話,余年打開套間的門準備出去。剛開了道縫,發(fā)現(xiàn)謝游好像是在打電話,有隱約的字句傳過來。
想起謝游應(yīng)該有不少后續(xù)事宜要安排,余年就沒有馬上出去,重新輕輕關(guān)上門,靠在墻上,順手刷了刷
正過年,不少熱搜都是和春節(jié)相關(guān)的,余年往下翻了翻,看見了帶郁青和帶夏明希的tag。
排十一位的是#郁青劇組發(fā)大紅包#,而第十二位是#夏明希不是親生的#。
點進去看了看,原來是夏明希從劇組回家,準備和父母一起過年,沒想到家里空空蕩蕩,夏淵和張闌已經(jīng)把兒子忘在腦后,出國度假去了。夏明希發(fā)微信問為什么沒有提前通知他,夏淵回答非常直白,“忘了�!�
夏明希氣得連發(fā)三條微博,控訴夏淵,無數(shù)祖?zhèn)鞣劢z在,直接刷上了熱搜。
給夏明希的,余年繼續(xù)往下翻,在最末尾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余年現(xiàn)身拍賣會#。
“——拍的雖然不是特別清楚,但絕對是年年!啊啊啊這么糊,還不是正面,我年也美如畫!顏狗跪了!”
“——天吶我查了查這個,竟然是那種內(nèi)部小型拍賣會,拍品來自島國的一家私人博物館,要邀請函才能進去!逼格好高!我們年年這么有錢的嗎?”
“——都還沒確定是不是本人,粉就已經(jīng)開始吹了?再有,說不定這個誰只是進去逛了一圈,混個出場艸人設(shè)的!”
余年正在看,電話又響了起來。
“甘館長?過年好�。 �
甘州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笑呵呵的,“小余過年好啊!這次聯(lián)系你,是有個事想問問你的意思�!�
余年微笑道,“您說。”
“是這樣的,我們館連同國家文物局,想搞一個宣傳月,主要就是宣傳博物館里的藏品。你也知道,現(xiàn)在不少年輕人,其實不太懂這些歷史留下來的文物,到底有個什么意義。所以我們就想著,做個宣傳,不管什么時候,民族文化的根脈都不能斷�!�
余年明白了,“是類似宣傳大使這樣的,對嗎?”
“對,但我先私底下問問你的原因就是,這差事報酬微薄,要是你不愿意,那這事情就先算了�!�
“不會,怎么會不愿意?”余年趕緊道,“就算不要報酬我也是愿意的,就怕您不邀請我�!�
“哈哈哈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擾你了,等年節(jié)過了,我這邊再跟你商討!”
余年應(yīng)了下來,“好,真的很感謝您的邀請!”
剛開門從套間里出去,余年就聽曲逍然故意提高了聲音道,“哎呀,這可怎么辦,公司出了點事,要我回去壓壓場子,晚上才能空出時間過來。雖然有保鏢,可你這里沒人守著,我又不放心!算了,要不——”
“曲總,”余年笑著打斷曲逍然的話,“我這兩天都沒事,可以留在病房�!�
“真的?哎,那就太好了!”曲逍然一拍掌,笑容燦爛,怕余年改主意似的,連聲道,“那就麻煩你了啊,我這就把謝小游拜托給你了!”
曲逍然溜得飛快,一會兒就關(guān)門離開了。一時間,病房里只剩了余年和謝游兩個人。
余年在病床邊的單人沙發(fā)椅坐下,見桌面上放著幾本書,征詢道,“要不要念書給你聽?”
謝游是余年說什么都好,點了點頭。
挑了一本詩集出來,余年翻開其中一頁,語調(diào)緩慢地念起來。
謝游身體虛,原本想強撐著多看一會兒余年,但還是抵不過倦意,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一直注意著謝游狀態(tài)的余年慢慢停下來,合上詩集放回了桌面上。
中午,有專人送了湯和粥過來。謝游右手傷了,余年看著面前冒著熱氣的湯碗,提議,“要不……我喂你?”
謝游嘴唇動了動,回答的聲音不大,“……好,麻煩你了。”
幫謝游調(diào)整好靠枕的高度,余年又取來勺子,問謝游,“你想先吃什么?”
謝游想說什么都可以,聽你的,但說出口的是,“粥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端起粥碗,余年細致地將勺子里煮得軟爛的飯粒吹涼,最后喂到謝游嘴邊。一個喂,一個吃,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余年又喂謝游喝湯。
等碗都空了,余年驚訝,“沒想到你胃口這么好�!�
謝游微微垂眼,“是因為……很好吃�!�
“嗯,不過能吃下東西就好,身體會恢復(fù)地快一些�!庇嗄臧巡途呱晕⑹帐傲艘幌�,又坐回床邊問謝游,“有什么想做的嗎?還是我繼續(xù)念詩給你聽?”
謝游猶豫幾秒,“念詩�!彼芟矚g聽。
曲逍然拖拖拉拉一直到天黑才過來,送走了余年,他一臉興奮地湊近,“一個白天過去了,你們今天都干什么了�。俊�
謝游神色溫和,“他念詩給我聽了�!�
念詩?曲逍然抓抓后腦勺,覺得這畫風(fēng)可真是清新�。∷又謫�,“還有呢?”
“中午還喂我喝了粥和湯�!�
“拿勺子喂的?”
“嗯,”謝游疑惑,“不是勺子,還能是什么?”
曲逍然心想,電視上不是都那么演的嗎,用嘴喂�。〉麤]好意思說出來,又道,“還有呢?”
“沒有了�!�
“這就沒了?”曲逍然驚訝,“念詩,喂吃的,就沒了?”
謝游肯定地點頭道,“嗯,對,沒了�!�
“……”
崽啊,爸爸對你依然非常失望!這么好的機會,竟然都沒抓��!就算是假裝傷口疼了要吹吹也好啊!
曲逍然嘆氣,“哎,行吧,這時間點了,你晚飯想吃什么?”
謝游搖頭,耳尖微微發(fā)紅,“中午吃太多了,現(xiàn)在吃不下�!�
余年原本準備回家,半路臨時改道去了孟遠家里。
開門讓余年進來,孟遠手里端著杯紅酒,踩著拖鞋往里走,“昨天陪家里老人過了年,我發(fā)現(xiàn)啊,這工作習(xí)慣之后,一時間懶下來,還真是不得勁兒�!�
他帶余年在沙發(fā)坐下,“說說吧,你怎么認識寧城博物館的館長了,對方還指明了要找你�!�
“在拍賣會上認識的,甘館長上午打了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有興趣當(dāng)寧城博物館的宣傳大使,我答應(yīng)了,對方就說晚幾天再找公司接觸�!彼犆线h的語氣,“這么快就過來聯(lián)系了嗎?”
“對,”不是在辦公室,自己家里,孟遠多了幾分閑散,“我聽到還驚訝了兩秒,不過說真的,雖然沒什么錢賺,但這對你的形象來說非常有利�!�
“嗯,是,而且我現(xiàn)在通告還不算很多,接這個工作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吧?”
“誰說不多了?”孟遠放下酒杯,從靠枕后面找出平板,“我讓你過來,還有兩件事。一個是有一個真人秀,叫《我的一天》,主題是跟拍一個藝人的一天,滿足觀眾的好奇心。我看了策劃案,就算不爆紅,肯定也不會涼,我準備幫你接下來�!�
這個策劃余年也覺得不錯,“可以,我也挺有興趣的�!�
“那行,對了,這個要跟到家里拍攝,你沒問題吧?”
余年搖頭,“沒問題,我當(dāng)天會收拾整潔一點的。”
“你那里已經(jīng)夠整潔了,還收拾什么�!泵线h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第二個是《讓我來唱》,素人歌唱節(jié)目,邀請你去當(dāng)評委的�!�
“評委?”余年指指自己,“我嗎?”
“對啊,怎么,覺得自己不像?”孟遠見他點頭,笑道,“沒問題的,這節(jié)目還沒定下來,真開始錄,也要到你EP出來之后了。你有思寧這重身份,再等EP發(fā)行,音樂實力完全亮出來,你當(dāng)這個評委,沒人敢懟�!�
余年對自己的新EP也有這個自信,仔細思忖后,點了頭。
“那行,既然沒異議,這兩個邀請我就都接下來了�!泵线h笑道,“二月眼看就要過完了啊,三月你EP就開宣,《古道》定檔,也開始進入宣傳期,推廣曲跟著上,幾個代言的品牌活動也排進了日程。
所以趁著這幾天空閑,抓緊時間玩兒,后面想玩兒也沒機會了�!�
但這幾天,余年空閑的時間也不多。見謝游胃口還不錯,他就每天熬湯或者做點小菜送過去。
但謝游人在醫(yī)院,不代表工作就能真正放下了。余年第一天去的時候,就碰見七八個西裝革履的人在病房里商討工作,謝游坐在病床上,表情冷凝,氣場凌人。零星聽見幾個字,應(yīng)該是和丁兆先有關(guān)。
這之后,他就固定十二點半過去,像是有默契一樣,謝游也會把十二點半到一點這半小時空出來。
三月六號,余年定了鬧鐘早起,先發(fā)了信息告訴謝游,自己今天不去醫(yī)院看他。
十分鐘后,門鈴響了。
《我的一天》這個節(jié)目,雖然噱頭是讓觀眾了解藝人的一天是怎么過的,但從實際操作來說,沒辦法真的從早上七點錄制到晚上睡覺,畢竟一個節(jié)目,沒爆點就沒熱度、沒收視。
所以按照拍攝計劃,今天攝制組只會過來拍余年起床的場景。
門鈴響起,余年打開門,將攝制組的人迎了進來。
攝像機正對著自己,余年已經(jīng)習(xí)慣了,聽攝制組的人在問,他點頭笑著回答,“對,我自己家不是這里,這里是公司的房子,優(yōu)點就是去公司特別近�!�
他扔了一個雞蛋在鍋里,又回房間換好衣服。出來時,見攝像機正在拍墻角放著的一個插了枯樹枝的瓷瓶。
攝制組里有識貨的,嘖聲道,“我一進來,眼睛就挪不開了,青瓷貫耳瓶啊,這釉色泛青灰,局部開冰裂紋,胎骨厚重,好東西!我記得之前在秋拍的瓷器專場上,一口氣拍出了三百三十萬的價!跟這個差不多,都是敞口,束頸,瓶頸兩側(cè)是管狀小貫耳,差別只在,一個是長頸式,一個是長腹式。”
見余年換了衣服出來,那人好奇,“年年,你這瓶子肯定不便宜吧?”
余年神情坦然道,“我家這個是仿的,不值什么錢,就是年月挺久了。我外公小時候就用這個瓶子插芍藥牡丹,到我小時候,我外婆挺喜歡拿它來插紅梅的�!�
第54章
第五十四塊小甜糕
換好衣服,
余年將煮好的雞蛋撈起來,再配上煎好的培根以及混合果汁,
就是早飯了。
攝制組的人抓了不少鏡頭,
一邊問道,
“年年煎培根非常熟練,平時有空,
會自己做飯嗎?”
余年點點頭,笑道,
“嗯,會。做飯是上大學(xué)的時候?qū)W會的,希望以后能做菜給喜歡的人吃。”
吃過早餐,收拾好碗筷,
余年洗了手,
站到書桌后面,鋪開宣紙,執(zhí)筆懸腕。寫完一頁字,
他擱下毛筆,回答攝制組的問題。
“練字的習(xí)慣很小就養(yǎng)成了,大概還沒上小學(xué)吧,
不過那時身高太矮了,夠不到,
必須踩在凳子上才行�!闭f到身高,余年忽然想到,“說起來,
不知道我這段時間長高一點沒有。”
攝制組的人道,“官方身高是一米七九對嗎?”
余年不太好意思,“對,不過實際身高不是一米七九,是一米七九點五,我前段時間長高了零點五厘米�!�
見余年一臉認真,攝制組的人都笑起來。
找了工具,余年一邊量一邊道,“這段時間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又長高了一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說不定,真的就突破一米八的大關(guān)了——”
“確實一米八了,還多了兩毫米�!笨吹綌�(shù)值的攝制人員笑道,“實現(xiàn)了質(zhì)的飛躍啊!”
余年驚喜道,“真的長高了?”
“對,官方資料可以更新了�!�
攝制組的人關(guān)了機器,又跟余年商量,“除了起床吃早餐這一段,我們還想拍一些關(guān)于您創(chuàng)作的段落,作為首次披露,您看可以嗎?”
余年很配合,“當(dāng)然沒問題�!�
一行人進到了余年寫歌的房間,里面擺放的東西較多,為了避免磕碰,攝制組的成員都很小心。
余年坐到工作臺前,打開設(shè)備,見鏡頭對準了自己,他笑道,“今天上午沒有外出的通告,所以會在家里寫歌,積攢的工作還挺多的……我這幾天在寫的,是邱俊導(dǎo)演的新電影《回到過去》的推廣曲,說起來,這個工作還是明希幫我牽的線�!�
攝制組的人聽見他提起其他藝人的名字,連忙問道,“是夏明希嗎?”
余年笑著點頭,“對,就是他,等他從劇組回來,得請他大吃一頓才行�!�
想起攝制組說過,要多提兩句寫歌的事情,余年拿過一張字跡凌亂的稿紙在鏡頭前晃了晃,“寫歌這件事,要是靈感迸發(fā),我大概十幾分鐘就能填好一首詞,一兩個小時寫好曲子。不過慢的時候,在椅子上坐一整天,也寫不出一段旋律。”
他將手稿放好,“這次我把邱導(dǎo)的劇本反復(fù)看了三遍,找到了一點感覺,還比較順利。曲子已經(jīng)寫出來了,今天會把詞填進去�!�
這是余年第一次公開聊詞曲的創(chuàng)作,攝制組的人自然沒有放過,“您以前寫詞曲也是這樣的嗎?”
“差不多吧,我還記得寫《一無所有》的時候,正在準備期末考試。面前擺著厚厚的參考書,旁邊放幾張稿紙。背了會兒考試重點,突然來了靈感,提筆就寫,很快就寫出來了,非常順暢�!�
攝制組:“當(dāng)年《一無所有》連著霸榜幾個月,后來更是獲得了年度金曲獎,對您有什么影響嗎?”
余年手指按了幾下琴鍵,笑著回憶道,“最大的影響大概是,我姐一高興,發(fā)了一個大紅包給我,好像是66666,有種一夜暴富的感覺!”
又拍了一些需要的鏡頭,攝制組的人約好了在下次余年參與日曜手機的品牌活動的時候,再過來跟拍,之后就帶著設(shè)備先走了,余年將人送到了門口。
看了看時間,余年喝了杯水,收拾好東西下樓,施柔已經(jīng)到了。
坐進后座,施柔翻著日程表,“孟哥先過去博物館了,要是路上不堵車,我們應(yīng)該也能提前十分鐘到�!�
一行人到寧城博物館時,時間剛過十一點。和這次的主攝影師握了手,余年進到臨時搭建的化妝間。
孟遠就等在化妝間里,見余年進來,周圍沒有外人,低聲道,“發(fā)現(xiàn)沒有?這個攝影脾氣不太好。”
余年點點頭,“發(fā)現(xiàn)了,好像不太高興我�!�
“八成是了,季朝德,拍文藝作品的,自視甚高,還曾經(jīng)發(fā)表過言論,說自己就是看不上娛樂圈里那些沒文化的草包流量明星�!�
孟遠擔(dān)心余年不開心,又補充道,“不過專業(yè)水準確實還不錯,反正我們是來拍照的,拍完了就走�!�
余年點點頭,“嗯,孟哥放心,我會盡量不讓他挑到刺的�!�
不過這個攝影師的成見,比他們想象的要深得多。三月的天氣,還沒有回暖,氣溫只有兩三度。余年穿著單薄的衣服,站在室外石階的位置,四面當(dāng)風(fēng),一拍就拍了兩個小時,冷得都快沒知覺了。
接過施柔遞來的保溫杯,余年小心地喝了兩口熱水。
見余年冷得打顫,施柔都快哭了,“這攝影師到底怎么回事?我從后面看了的,明明效果就非常好,他非說你笑容浮夸不內(nèi)斂,要不就是姿勢僵硬不自然,還有什么衣服褶皺、抬腳角度不對這種沒根沒據(jù)的理由,什么人啊!”
余年擰上杯蓋,遞還給施柔,臉冷僵了,不太笑得出來,“沒關(guān)系,我還能堅持一下�!�
活動了四肢,余年重新站到鏡頭下,不過幾分鐘,就聽季朝德冷嘲道,“收了這么多錢就得敬業(yè)!請你來,不是讓你賺快錢的,哦我忘了,你們這種——”
余年轉(zhuǎn)過身,勾著唇角,站在石階上,從上自下看著季朝德,微微揚了揚下巴,“您可能不知道,我這次過來,一分錢沒收,路費和人工還是我自己倒貼的�!�
“因為沒收錢,就能不好好拍了?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見——”
“遇見我這種一心一意只想賺快錢、被粉絲吹捧就忘了自己到底有幾分真本事、沒有自知之明、毫無專業(yè)水準的流量小明星?”
余年一口氣說完,收斂了笑容,眉目銳利,眸中滿是霜色,一字一句說得清晰,“季攝影師,我有我的職業(yè)操守,所以站在這里,任你挑刺挑了兩個多小時,全程配合沒有抱怨半句。而我希望,你也能有職業(yè)操守,哪怕只有一分半點�!�
“你——”季朝德被挑破,眼神羞惱,還沒說出話來,就看見余年朝助理招了招手。
從施柔手里拿過自己的手機,余年直接當(dāng)著季朝德的面,打了電話給甘州。
“甘館長,這次的照片我可能拍不了了�!�
甘州來得很快,路上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越過季朝德,歉意地朝余年道,“抱歉了小余�!�
余年裹著羽絨服,搓了搓凍僵的手,勉強笑道,“沒什么,只是冷得確實有點撐不住了,才厚著臉皮給您打了電話,希望您別嫌我事多啊�!�
甘州見他臉都凍白了,說話都發(fā)顫,羽絨服里面的衣服,也就薄薄的兩層布,忙道,“是我請你過來的,卻讓你遭罪,要是病了,真的就是我的過失了�!�
余年垂眼,盯著地磚的細縫,沒說話。
甘州繼續(xù)道,“我拍板,換個攝影師你看怎么樣?”
余年這才抬眼道,“不會耽誤進度嗎?”
“不會,本來就有備選攝影師,就是要你多等等了�!�
余年彎彎眼尾,“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的,這兩天的日程都特意排開了的�!�
一聽,甘州更愧疚了,“唉,怪我,要是修寧先生還在,指不定多心疼你!”
“才不會,外公只會說,嗯,年紀輕輕就這么怕冷?快找你外婆燉點補湯喝!”余年捏捏鼻子,抱怨,“補湯是真的難喝!”
甘州瞬間就被逗笑了。
到室內(nèi)休息了一段時間,余年裹緊羽絨服,又抱著熱水袋,才終于回暖了一點。
擔(dān)心他感冒,孟遠拿了感冒藥過來看著他吃下去,嘆道,“你剛剛那一下,懟得很好,那個季朝德表情可是十分精彩。幸好這個甘館長也是明事理的,不然這照片不拍也罷!”
余年捧著熱水杯,“嗯,希望下面的拍攝能順利些�!�
沒過多久,新的攝影師趕了過來,穿著黑色羽絨服,步速很快。兩人握了手,對方道,“我叫黃麗清,希望初次合作能比較愉快。我先去外面準備打光,麻煩你先在這里等等。”
余年點點頭,“好的,辛苦您了�!�
這一次拍攝出奇的順利。黃麗清對鏡頭下的細節(jié)相當(dāng)嚴苛,包括余年的每一絲微表情都在她的考量之下。不過到天色擦黑時,拍攝就結(jié)束了。
黃麗清面上多了笑意,“非常非常不錯,你的鏡頭感很好,畫面有張力,氣質(zhì)在這博物館中,融合得也很完滿!我相信圖片出來,效果必然出彩�!�
余年笑容擴大,稍稍鞠躬致謝,“謝謝您!我拍得也很開心,很期待成片的效果�!�
黃麗清不是多話的人,再次跟余年握了手,溫和道,“希望以后有機會還能合作�!敝缶兔χ掌鞑娜チ恕�
收了工,余年上車,又抱著保溫杯喝了幾口熱水。
孟遠坐在前面,“今天就沒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宣傳片會晚幾天再拍。大概后天,博物館的官博會把照片發(fā)出來,到時候記得轉(zhuǎn)發(fā)�!�
余年點點頭,他覺得有點冷,下意識地裹了裹羽絨服。心里掛著謝游,“孟哥,我現(xiàn)在不回家,能不能送我去仁安醫(yī)院?”
孟遠緊張道,“身體不舒服?”
“沒有,是我一個朋友住院了,我想去看看他�!�
車改道開到了仁安醫(yī)院門口,余年戴好口罩和鴨舌帽,彎腰道別,之后就進了醫(yī)院。
守在病房外的保鏢都認識余年,見他來了,紛紛讓開了路。
抬手敲門,得到回應(yīng)后,余年才推門走了進去。
謝游正坐在床上看文件,見余年進來,眼神微微發(fā)亮,“不是說今天不過來嗎?”
余年脫下厚外套掛好,偏頭對謝游笑道,“收工回家的時候,心里總掛著,干脆就過來看看你。”
謝游看著余年,蹙了蹙眉,“過來�!�
這段時間下來,兩人之間相處熟稔了不少,余年依言過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謝游抬手,探了探余年的額頭,竟有些燙手,他眉頭皺得更深了,“年年,你在發(fā)燒�!�
半小時后,在謝游旁邊加了張床,余年躺在上面,自己摸著自己的額頭,“要不是你提醒,我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竟然燒到了快四十度�!�
說完,他又打了個寒噤。
見謝游擔(dān)憂地看過來,余年連忙笑道,“我真的很少生病的,今天可能是冷到了。不過,說不定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不過和余年自己估計的不一樣,到第二天傍晚,高燒反反復(fù)復(fù)的,一直沒退下去。
謝游看著側(cè)躺在床上,燒得臉色發(fā)紅的余年,抿緊了薄唇。半夢半醒間,余年察覺到視線,半睜開眼勉力朝謝游笑道,“別擔(dān)心,我睡會兒就好了�!�
尾音低下去,又昏睡過去了。
謝游放不下心,開了床頭的燈看文件。到半夜,余年像是睡不安穩(wěn),連著翻了好幾次身。
“外婆……”
安靜中,聽清余年的含糊囈語,謝游側(cè)頭看了過去。就見余年睫毛濡濕,呼吸稍顯急促,兩顴發(fā)紅,迷糊間,手越過床沿垂著,手指稍稍伸縮,像是想抓住什么。
謝游遲疑了好幾秒,下了床,力道極輕地將余年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正想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時,卻在下一秒,被滾燙的手握住了。
謝游立時就僵硬在了原地,想繼續(xù)把手抽出來,又舍不得。在這時,他忽然聽見余年唇間溢出的含糊字句,“謝游……”
心臟瞬地重重跳了一下,謝游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反手握住余年的手,眼睫微顫,柔聲應(yīng)道,“嗯,我在�!�
第55章
第五十五塊小甜糕
余年醒過來時,
身體松快了很多,肌肉只有隱隱的酸痛感,
昏昏沉沉的腦子也清醒起來。
微微側(cè)過頭,
一時間,
余年眼睛都忘了眨——謝游趴在他的床邊,氣息平緩,
沒有受傷的左手正松松地握著他的手。
不,應(yīng)該是自己的手,
正握著謝游的手不放。
心一下子變得綿軟,想到對方身體還虛弱,余年不放心,輕聲道,
“謝游?”
就像條件反射,
謝游不甚清晰地回應(yīng)了一句,“嗯,我在�!�
如同回應(yīng)了許多次一樣。
余年忽然在想,
按照謝游的性子,大概是自己迷迷糊糊地喊了他的名字,又拉著他的手不放開,
謝游才會趴在自己床邊睡吧?
隔了沒一會兒,謝游睜開眼睛,
對上余年的視線,神情間有不易察覺的緊張,“醒了?感覺好些了嗎?”
到這時,
兩人像是才注意到手還交握著一樣,各自分開。余年的指尖不經(jīng)意劃過謝游的掌心,“嗯,好多了,燒已經(jīng)退了�!�
然后他就注意到,謝游很隱蔽地飛快將手背到了身后,一邊說話,“燒退了就好�!�
“謝謝你照顧我這么久,不過,你還沒恢復(fù),要不要回床上躺一會兒?”
手心的酥癢感還留存在神經(jīng)末梢,一寸一寸地蔓延至心臟的位置。謝游一句話一個動作,躺上床蓋好被子,視線卻還黏在余年身上松不開。
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早上七點半了啊,”余年抬頭朝謝游道,“昨晚睡得好嗎?要不要再睡會兒補補覺?”
謝游不是很舍得閉眼,“我不困�!�
察覺到謝游似乎有一點委屈,余年笑道,“我也是,這兩天昏昏沉沉的,好像一直都在睡,現(xiàn)在燒退了,意外地很精神。”
謝游蹙眉,“怎么會發(fā)燒?”
“我接了寧城博物館宣傳大使的工作,入鏡的衣服很薄,拍照片的時候冷到了。原本以為吃了感冒藥,又喝了不少熱水,應(yīng)該沒什么事,沒想到還是發(fā)燒了�!庇嗄昕恐〈驳恼眍^,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還跟孟哥說肯定不會感冒的,沒想到竟然一口氣燒到了四十度。”
正說到孟遠,孟遠的電話就打過來了。余年沒有避著謝游,直接點了接聽。
孟遠記掛著余年的身體,“燒退了嗎?好些沒有?”
“已經(jīng)退了,”余年算算日期,想到了孟遠這通電話的主題,“博物館官宣是在今天對嗎?”
聽他說燒已經(jīng)退了,孟遠也放下了懸著的心,“退了就好,你再休息休息,工作能調(diào)的都調(diào)了,身體最重要。一會兒博物館發(fā)了微博,你記得要第一時間轉(zhuǎn)發(fā)知道嗎?”
余年應(yīng)下,“嗯,孟哥放心,我記住了。”
八點剛到,寧城博物館官博就更新了一條微博,并在第一句圈了余年和攝影師黃麗清。很快,兩人都進行了轉(zhuǎn)發(fā)。
“——我到底是應(yīng)該先啊啊啊年年成了寧博的宣傳大使,還是啊啊啊年年跟黃麗清老師合作了?這到底是什么神仙組合?之前完全不會聯(lián)系在一起�。〖饨�!吹爆年年!”
“——這圖!美到爆炸!隨便一張都是壁紙!色調(diào)構(gòu)圖真的美,余年的氣質(zhì)跟寧博古老厚重的氣韻,真的絕配!”
“——黃麗清老師功力極為深厚,把寧博滄桑古樸的味道分毫不差地展現(xiàn)了出來!期待黃老師更多作品!”
“——照片確實很不錯,不過有疑問,我記得之前有消息傳出來,說寧博的宣傳照找的季朝德拍。是季朝德檔期出了問題,所以改成請黃麗清了?”
到中午,#寧城博物館余年#和#黃麗清#兩個話題迅速登上熱搜,連帶著余年為寧博拍攝的照片,也風(fēng)一樣席卷了首頁。
而另一邊,在看完寧城博物館官博放出來的圖,以及評論里對余年和黃麗清的大力吹捧,季朝德將平板電腦“砰”的一聲扔到了桌面上,一臉的陰郁。
享受這些贊譽的,不該是黃麗清和余年,明明應(yīng)該是他!
他想起在拍攝場地,館長甘州親自過來,他原本以為對方會替他斥責(zé)余年的不敬業(yè),沒想到,看到的竟然是對余年的低聲下氣和好言好語,隨后更是將他撤下,換上了黃麗清!
“啪”的一聲,季朝德握在手里的鉛筆筆尖折斷。
與此同時,余年正坐在車后座喝果汁,一邊認真聽孟遠說話。
“是EP送審的事情,前兩天你病著,怕你煩心,就沒找你聊。今天你好了不少,我琢磨著,還是得早些說給你知道�!碧崞疬@件事,孟遠表情也有些無奈,“你應(yīng)該知道,唱片能不能過審這問題,向來都是碰運氣的吧?”
擰好杯蓋,余年正經(jīng)了表情,“知道,我姐有張專輯里,有首歌被認為是宣傳封、建迷、信,整首歌都被刪除了。不過,寫歌的時候我很注意,EP里的那幾首應(yīng)該都沒什么問題吧?是卡在哪一步了?”
“唱片報上去之后,先是上面找一個專家審,審過之后,在專家團一月開一次的會上,再把當(dāng)月所有的唱片一起審一遍。要是一個專家有異議,那就過不了。年年,你就是卡在最后這一步了�!�
“唱片已經(jīng)打回來了嗎?”
“還沒有,”孟遠表情很淡,“那個專家的態(tài)度……比較模糊�!�
余年很快明白過來,“需要錢?”
“不止,”說著,孟遠笑意也冷下來,“審核組那個專家叫林順亞,近兩年才升上去的,不愛財,最喜歡的,就是卡新人歌手的第一張專輯,等著你們巴結(jié)討好�!�
施柔一直安靜旁聽,也忍不住插話,“因為當(dāng)紅的或者出道久的他不敢欺負,就欺負新人?哪兒有這樣的�。〔荒芘e報嗎?”
“怎么舉報?受賄可以提供證據(jù),但林順亞就一起普普通通吃頓飯喝杯酒,然后說教幾句,以什么名義舉報?”見施柔不說話了,孟遠又問余年,“年年,你的意思呢?”
余年倒沒什么感覺,他斟酌道,“專輯已經(jīng)到最后一步了,真卡著不給批,時間拖久了,反倒會很麻煩。”他反而安慰孟遠和施柔,“說到底,是我現(xiàn)在實力不夠。等我紅了,他也不敢再卡我的審查�!�
病房里。
因為丁兆先的事,曲逍然這幾天心情好得不得了,一邊拿著游戲機廝殺,一邊分心道,“丁兆先這一次是真的失算,他這一昏迷,再醒過來時,天都變了。再有,他總是喜歡拿車禍這事情來惡心你,三番四次的,也是時候輪到他自己體驗體驗了!”
謝游正在開視頻會議,沒接他的話茬。
曲逍然見他忙著不搭理自己,干脆自己盤腿坐在沙發(fā)上繼續(xù)玩兒游戲。等謝游耳機摘了,估摸著是會議結(jié)束了,曲逍然看了眼時間,嘀咕,“你家年年有余今天來看你嗎?”
謝游一個會開了六七個小時,眼睛稍有些發(fā)脹。他輕輕揉了揉眉心,聽曲逍然問起余年,答道,“他說他今晚有飯局,不一定能過來,讓我不要等�!�
“嘖,還會報備行程嗎?”說著,曲逍然擱下手里的雜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過,飯局?”他想了想,突然放下盤著的腿坐直,“臥槽,是那個專家飯局?”
停下手上的工作,謝游問,“哪個專家飯局?”
曲逍然大致解釋了一下,然后道,“這兩年,圈兒內(nèi)都稱,說這就是個教學(xué)飯局,就是教新人,想紅想混得好,求人、看人臉色受委屈的情況多了去了,不要玻璃心�!�
謝游神色微冷,“確定?”
“百分之八九十吧,孟遠護余年跟護崽一樣精細,肯定不會帶他去什么亂七八糟的飯局。正好余年的新EP已經(jīng)送上去審查了,批復(fù)還沒下來,算來算去,也只有這個飯局了�!�
見謝游掀被子就要下床,曲逍然睜大眼站起來,“你干嘛?”
謝游套進拖鞋里,迎上曲逍然的目光,“我去找他�!�
“臥槽,謝小游你傷還沒好你心里沒數(shù)?你以為你之前大出血,出的都是紅色顏料和番茄汁��?”
謝游手里抓著黑色外套,站在原地沉默兩秒,才一邊披上衣服,沉著嗓音,“我看不得他受委屈。”
“我特么——”曲逍然松了手,“艸,算了算了,本少爺給你開車!”
包廂里,余年起身倒酒。
林順亞坐在席上,年近五十,身形消瘦,嘴角的法令紋顯得嚴厲而挑剔。他被煙熏得有些發(fā)黃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字句說得很慢,“年輕人,就要腳踏實地地做事情,不要老想著一飛沖天,真以為自己天生大材、得風(fēng)就借力了?”
余年垂著眼,神色不辨,沒接話。
見余年不答,林順亞接著開口,“余年,我聽過你寫的歌,確實不錯,小小年紀有這個水平,未來可期。但我啊,見過的夭折的天才,不知道有多少!”
說完,林順亞抬了抬手指,示意余年把杯子里的酒喝了。
就在這時,緊閉的包廂門突然從外面被打開。
穿著黑色長款大衣的謝游挾裹著滿身寒氣走了進來,沒受傷的手握住了余年微微抬起的白皙手腕,半側(cè)著身,擋在余年前面。
冷冷抬眼,謝游的視線落在坐在對面的林順亞身上,眸光如有實質(zhì),聲音仿佛含著冰渣,“他是你能欺負的?”
這句話如洪流一般,頃刻間涌入了四肢百骸,被謝游擋在身后的余年,手指不由自主地縮了縮,他抬眼看著謝游依然蒼白的側(cè)臉,兩秒的怔愣后,忽然間,覺得整個人都安定下來。
他低下頭,微微彎起了唇角。
當(dāng)著林順亞的面,謝游抬手,將滿滿一杯子的酒盡數(shù)傾倒在了桌面上,一字一句說得緩慢,“看來,你現(xiàn)在這個位置,不適合你�!�
懶得再開口,謝游重新握住余年的手腕,他再看向余年時,眸色轉(zhuǎn)暖,語氣也輕了好幾個度,“來,跟我走�!�
第56章
第五十六塊小甜糕
一路跟著謝游和余年到了停車場,
孟遠都還一頭霧水。
他眼看著謝游細心地幫余年戴上口罩,看謝游拉了余年的手腕轉(zhuǎn)身就走,
一時間,
有種自己拿了錯誤劇本,
還走錯了劇組的感覺!
所以,謝游怎么來了?好像還……挺護著余年?
這種神奇橋段,
竟然讓他想起了之前看過的狗血偶像劇本里,那種我厭惡你,
卻假意對你好,等你淪陷了,再狠狠傷害你、讓你痛不欲生的戲碼。
再看一身寒氣走在前面的謝游,孟遠覺得,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曲逍然從車上下來,
一看到余年就開始叨叨地告狀,“某人還真以為自己血槽百分百,套上衣服就從醫(yī)院跑出來了,
是還想再試試腦震蕩的滋味,還是嫌棄之前自己血流的不夠多?真是愁死我了!”
謝游不說話——把余年帶出來之后,他沒松手,
但也不敢看余年。
余年視線越過袖子遮掩下兩人握著的手,朝曲逍然笑道,
“是曲總開的車嗎?”
“是啊,不然還讓謝小游自己開?”曲逍然一秒瞪大眼,“等等,
你的意思是,我是幫兇?他成功過來也有我出的一份力?好氣!我明明是看在小時候一起爬樹的情分上!不過……好像確實是這樣的?”
余年偏過頭,憋著沒笑。
發(fā)現(xiàn)余年是跟謝游站一邊的,曲逍然更氣了,看了看時間,又催促,“走走走,負責(zé)到底,我得再把你送回去,晚上還要做檢查,藥也還沒吃!”
余年聞言,也朝謝游笑道,“嗯,我沒事,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去看你。”見謝游看著自己不說話,“放心,我燒退了就沒事了,會記得吃藥的,明天見面了你檢查�!�
謝游這才松開手,“那我走了,其它的事情你不用管,我來處理�!�
余年知道他指的是林順亞的事,“嗯”了一聲表示明白,“好,快回去吧,晚上好好休息,別工作太晚了�!�
謝游又看了余年兩眼,這才跟著曲逍然一起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