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癡癡傻傻,笨笨呆呆。
此刻的懷恩公主府里,蕭樂知被侍女們扶起來,一個侍女幫她穿衣服,一個侍女幫她梳小辮兒。
還有個侍女把飯喂到她嘴邊。
另一個侍女幫她擦嘴。
“說起來,梅香阿姊你聽說了嗎?”
“前些天來府上給郡主做菜的那個廚子,還有那個旦角,他們都死了……”
【第583章
從小沒挨過什么毒打吧】
蘭心這話剛出口,就被另外三女瞪了眼。
梅香:“郡主跟前,提那等子腌臜事做什么,仔細(xì)沖撞了郡主�!�
蘭心訕訕閉嘴,表情有點(diǎn)委屈,下意識看了眼蕭樂知,見她并無反應(yīng),心下更委屈了。
少女一口一口被梅香喂著飯,她吃飯的樣子很乖巧。
蕭家人一貫的好樣貌,懷恩公主更是明帝四個子女中容色最盛的,能被她看上的男狐貍精,皮囊更不會差。
蕭樂知的容貌結(jié)合了父母的優(yōu)點(diǎn),十六歲的芳齡最是曼妙,白皙肌膚宛如凝脂,巴掌大的小臉上瓊鼻皓齒,唇珠圓潤,色若櫻桃,最漂亮的是她那雙眼睛。
眼型圓圓的,正面看時有種小動物般的憨態(tài),垂眸間眼尾上挑,又有了狐貍的風(fēng)情嫵媚。
她神情倒不呆滯傻笨,眼里是有光的,就是瞧著懶懶的,對什么都沒興趣的樣子,眼尾因而耷拉著,又憨又懶又媚……然后,一雙毛絨絨的狐耳從她頭上冒了出來。
“呀,耳朵……耳朵又出來了!”
蘭心驚呼,趕緊讓另外兩個侍女去關(guān)門,梅香也緊張起來:“小祖宗,莫要再把耳朵露出來,若叫公主殿下瞧見,又要訓(xùn)斥你了……”
蕭樂知:“收耳朵,累……”
她說完,朝后一倒,梅香和蘭心眼疾手快接住她,兩女對視一眼,臉上皆是無奈,叉起蕭樂知把她拖回床上。
一回床,蕭樂知翻了個面趴著躺,臀部微微隆起,一條尾巴從裙擺處漏了出來。
屋內(nèi),四個侍女見狀都無奈嘆氣。
見蕭樂知又要廢人癱了,估摸著這一癱又是一整日,侍女們輕手輕腳的退出去,仔細(xì)關(guān)上房門。
門外,梅蘭竹菊四個侍女互看彼此,又長嘆一口氣。
她們都是帝后親自挑選,打小就在蕭樂知身邊伺候,伴隨蕭樂知長大的,與蕭樂知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懷恩公主懇求帝后,將蕭樂知接回公主府,四位侍女自然一起跟來了,既是伺候照顧蕭樂知,四人也是得了劉皇后的令,秘密觀察懷恩公主是否真的幡然醒悟了?
要說一開始,懷恩公主表現(xiàn)的還是挺慈母的。
可假的就是假的,懷恩公主每次看到蕭樂知露出耳朵和尾巴,都控制不住臉上的厭惡,多看幾次,更是演都演不下去了。
那時梅香就提議帶蕭樂知回宮,可就是那一日,從小就傻傻笨笨,木訥不會說話的蕭樂知第一次開口了。
她說:
——懶得回。
這一開口,可把梅香她們激動壞了。
這消息傳回宮中,帝后也高興不已,懷恩公主這時候出來邀功,說蕭樂知能開口說話了,定是因?yàn)榛氐搅怂@個親生母親身邊的緣故。
梅香四女當(dāng)時就和吃了蒼蠅般難受,有心想戳破真相,但又沒有證據(jù)。
加之,她們也無法確定蕭樂知開口說話這事,到底與懷恩公主有沒有關(guān)系。
言而總之,因?yàn)檫@事兒,帝后同意讓蕭樂知繼續(xù)留在公主府。
會說話的蕭樂知表現(xiàn)的與過去沒太大出入,要說唯一的變化,好像就是更懶了點(diǎn)?
但這點(diǎn)變化,對梅香四女來說,問題都不大。
她們家的小郡主打小就乖,現(xiàn)在只是懶了點(diǎn)而已,這有什么,懶得穿衣懶得梳頭懶得夾菜吃飯,她們幫她穿,幫她梳,喂她嘴里不就是了?
“蘭心,剛剛你越矩了,那兩個腌臜東西,你提他們作甚�!泵废阆肫饎倓偺m心的多嘴,有些不悅。
蘭心:“是我多嘴了,只是那兩人就這么死了,梅姐姐你不覺得太湊巧了嘛。我就怕這事會連累咱們郡主。”
旁邊的竹雪和菊月也點(diǎn)頭應(yīng)和,提起這事就滿臉不恥。
梅香豎指比了個噓,忙掐了個隔音訣,又示意她們壓低聲音。
那死去的廚子和旦角,都是懷恩公主從外請來的,廚子是名廚,手藝據(jù)說勝過宮中御廚。
那位旦角在京中也極負(fù)盛名,不少達(dá)官顯貴都喜歡請他進(jìn)府唱戲。
恰恰好,這兩人的皮相都甚佳,在京中還有了俏廚子和美旦角的稱呼,這本也沒什么。
偏生這兩人進(jìn)府那日,梅香回宮向劉皇后匯報情況,并不在公主府。
竹雪和菊月突然被懷恩公主叫走,就剩下蘭心。
結(jié)果院子里突然出事,蘭心前腳剛離開蕭樂知身邊,就警惕的感覺不對,趕緊回去。
雖只有短短時間,但蘭心趕回去時,親眼見到那廚子和戲子從蕭樂知房中出來。
蘭心當(dāng)時驚怒交加,當(dāng)時便厲聲呵斥,質(zhì)問他倆哪來的膽子擅闖郡主閨房的?
可當(dāng)時那兩人的狀態(tài)太奇怪了,像是被人抽了精氣神般,神色懨懨的像兩條懶蟲。
蘭心擔(dān)憂蕭樂知的安危,忙進(jìn)房查看,確認(rèn)蕭樂知沒事,又仔細(xì)詢問后,蕭樂知只懶懶的說他們是來送湯獻(xiàn)曲兒的,是否做過別的,蘭心卻問不出了。
蘭心沒抓到罪證,加之懷恩公主之后又派人來將這兩人叫走了,那廚子送來的湯被蕭樂知喝了,但蕭樂知沒什么異常,蘭心當(dāng)時只能當(dāng)是自己多心了。
等梅香從宮中回來后,四女一起細(xì)琢磨這事,簡直細(xì)思極恐。
現(xiàn)在那兩人又死了,蘭心難免驚怒,總覺得當(dāng)日這兩人就是想入室對蕭樂知不軌。
而當(dāng)時,絕對有懷恩公主的暗中出手,否則怎那么巧,她們都被從蕭樂知身邊調(diào)走了?
梅香皺了下眉,壓低聲音:“竹雪一會兒就進(jìn)宮一趟,這事還是得稟告皇后娘娘才行,若這兩人的死真與她有關(guān),她以后行事只怕越發(fā)肆無忌憚,郡主留在公主府不安全。”
蘭心臉色難看:“我就是想不通,郡主若真在公主府出事,懷恩公主自己也難逃其咎。她是瘋了不成,居然找那樣兩個貨色來毀自己女兒?”
梅香眼露鄙夷,有些話她不好說,但心里卻有猜測。
懷恩公主在男女之事上本就胡來,哪怕當(dāng)年被算計生下蕭樂知后,也沒長什么教訓(xùn),男寵依舊不絕。
她或許是覺得,自己女兒也會如自己一般喜歡好顏色的,所以找了兩個皮囊好看的送過來。
又或者,再陰暗點(diǎn),她就是看不慣、甚至嫉恨自己這個女兒。
畢竟,站在懷恩公主的角度,這個女兒是她的污點(diǎn)。也是因?yàn)槭挊分某錾�,讓她遭了帝后的厭棄�?br />
橫豎這位懷恩公主既不是個好母親,也不是個會反思己過的存在。
“但愿是咱們想多了,那廚子和戲子的死若有蹊蹺,自會被查出來,鎮(zhèn)魔司那邊不都結(jié)案了嗎?”
梅香正說著,一個紫衣侍衛(wèi)匆匆走進(jìn)來,神色嚴(yán)峻:
“梅官,鎮(zhèn)魔司司主來了�!�
梅香神色微變:“那位來公主府做什么?”
紫衣侍衛(wèi)搖頭:“暫不清楚,但屬下剛得了信,前些天死的那廚子和旦角的家人去黃泉司焚香告冤,黃泉司內(nèi)那一位親自接手還點(diǎn)了鎮(zhèn)魔司主的名兒,讓其親赴黃泉司�!�
“那位玉司主倒是全須全尾從黃泉司出來了,但出來后中途就讓人轉(zhuǎn)道朝公主府來了�!�
梅香神色微凜:“去打探下,玉司主來公主府具體為何?”
紫衣侍衛(wèi)離開后,竹雪就趕緊朝后門去,準(zhǔn)備進(jìn)宮找劉皇后。
四位侍女各自忙碌之際,在屋中躺平的蕭樂知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睜開眼,她磨磨唧唧的從床上爬起來,看向半開著的窗邊。
窗邊停著一只麻雀,黑豆小眼好奇的盯著她。
梅香四女交談時雖掐了隔音訣,可她們說的每一個字,蕭樂知都能聽到。
她聽到了,麻雀也聽到了。
蕭樂知懶洋洋的看著麻雀:“偷聽,壞�!�
麻雀像被驚住,扇動翅膀要飛,結(jié)果翅膀剛一打開,似感覺飛行太累那般,小麻雀身體一歪,吧唧掉了下去,摔得四腳朝天。
……
公主府正廳。
穆玉郎將茶盞送到唇邊的手微微一頓,他放下茶盞,看向上首那位風(fēng)情萬種卻還帶著少女般嬌嗔神態(tài)的公主殿下。
懷恩公主目光灼灼的盯著穆玉郎的臉,眼里滿是癡迷,顯然鎮(zhèn)魔使剛剛說的那些話她是一句沒進(jìn)耳朵。
“臣想見一見樂知郡主。”
懷恩公主這才醒過神,有些不滿的噘嘴:“玉司主見她做什么?那孩子可沒我有趣漂亮�!�
鎮(zhèn)魔使們都無語了,敢情他們剛剛說那么多,這位公主殿下真是一個字沒進(jìn)耳朵啊。
她真當(dāng)鎮(zhèn)魔司上門是來與她吃酒的?
“懷恩公主,周怡與郎秀死了。”
“嗯?這倆是誰?他們死了與本宮有何關(guān)系?”
“這二人不日前曾被你請進(jìn)府中,為樂知郡主獻(xiàn)藝�!�
懷恩公主露出驚訝之色,美目睜圓,嬌嬌瞪向穆玉郎:“原來是那廚子和戲子?玉司主不會覺得是本宮讓人殺了他們吧?”
“玉司主你這般懷疑本宮,本宮可是要傷心的�!�
穆玉郎起身,淡淡睨她一眼,然后捏了捏眉心,道:“公主殿下從小沒挨過什么毒打吧?”
懷恩一愣:“什么?”
穆玉郎:“年紀(jì)大了,見不得小孩兒搔首弄姿,眼睛疼。?
【第584章
表叔?】
蕭樂知被請來了正廳。
準(zhǔn)確說是被背來的。
小姑娘就像個四體不勤,四肢退化不能行走的漂亮小廢物,被三個侍女護(hù)著背來后,她坐在椅子上后,也呈現(xiàn)出廢人般的癱軟姿態(tài)。
對于外界的一切,小姑娘都反應(yīng)平淡,不是那種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而是一種懶。
從骨子里翻騰出來的懶味兒。
不同于她的淡定,梅香三女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她們看到了什么??
凄慘尖利的哭嚎聲扎的人耳窩子疼,一個宮裝美人被無形的力量拘在地上,兩根藤條像是被無形之人握著,正唰唰唰的抽在她的背上。
一鞭又一鞭,抽的半點(diǎn)不含糊。
“穆玉郎你竟然敢打本宮嗚嗚——父皇母后都沒打過我——”
“啊——痛死了——住手嗚嗚嗚——”
“別打了——嗚嗚別打了好痛啊——”
“救命啊——你們是要造反嗚嗚——本宮要告你們——”
公主府內(nèi)無人敢動,鎮(zhèn)魔使們神情怪異,懷恩公主像孫子似的被摁在地上抽。
始作俑者坐在位置上,一手托著一只小麻雀,另一只手輕撫小麻雀的羽毛,似在認(rèn)真檢查這小家伙可有受傷。
梅香三人驚的話都說不出來,難以置信的看著穆玉郎,心里就一個想法:
——這位玉司主他怎么敢的?
懷恩公主再混不吝,也是帝后的女兒啊,他一個當(dāng)臣子的說打就打?
而穆玉郎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三女如墜冰窖。
“那兩人之死,是郡主所為嗎?”
梅香三女驚怒,就要開口護(hù)主,被穆玉郎掃了一眼后,整個人就似被釘在了原地。
蕭樂知依舊懶洋洋癱坐著,一個眼神都沒給穆玉郎,整個人軟趴趴的、鈍鈍的,好一會兒才有反應(yīng)般的哼唧了聲。
“你說是就是吧,都可以……”她說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角因?yàn)楣酚悬c(diǎn)濕潤。
她身體又朝后靠了點(diǎn),但椅子是紫檀木的,怎么坐都不夠軟和舒坦,她靠著靠著,就如一條咸魚般滑溜了下去。
然后就如廢人似的,癱倒在地上,姿態(tài)那叫個隨意舒坦。
梅香三女又急又無奈,郡主啊,現(xiàn)在不是偷懶的時候啦!殺人這種罪怎么能隨便往自己身上攬��!可惜三女現(xiàn)在沒法說話,只能暗自著急。
穆玉郎起身朝她走去,手里還合攏著那只小麻雀。
他看著癱在地上的蕭樂知,對方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這姿態(tài),安詳?shù)南袷撬诠撞睦锼频摹?br />
穆玉郎屈膝蹲下,將手里的小麻雀遞向她:“是你把它變成這樣的嗎?”
蕭樂知眨了眨眼,沒回答,像是懶得回答。
兩人就這樣對峙了好一會兒,穆玉郎語調(diào)親和:“請樂知郡主暫時移居鎮(zhèn)魔司�!�
梅香三女震驚不已。
就在這時,天上突響悶雷般的滾滾車軸聲,兩頭獨(dú)角狻拖著車輦御空而來,整個大雍朝廷,除了英魂軍可乘獨(dú)角狻,便只有帝后能以獨(dú)角狻為輦了。
兩道身影從輦上下來,正是帝后。
鎮(zhèn)魔使和公主府其他人齊齊見禮。
被毒打著的懷恩公主也如看到了救星,原本都弱下去的哭喊聲又變得高亢起來。
“父皇母后!救命!快救救孩兒啊——”
“孩兒要被打死了��!”
明帝看都不看這逆女一眼,卻是滿臉羞愧的走到穆玉郎近前:“守約,我是教女無方,我實(shí)在慚愧�!�
穆玉郎淡淡一笑:“她德行不修,我越矩表叔表嬸略施小戒,還望你們見諒才是�!�
公主府眾人:表叔表嬸??玉司主和陛下娘娘還是親戚?
鎮(zhèn)魔使們:陛下是人皇的堂弟,司主是鬼帝的外甥。算下來,司主就是陛下他堂嫂的外甥,四舍五入,可不就是親戚嘛,司主叫這一聲表叔,沒毛��!
【第585章
對別人有情道,對我無情道!】
明帝和劉皇后生了兩子兩女,長子長女自不用說,胸有溝壑,心系天下。
三子無心朝野事,早早就拜入仙門,踏上修行路,也是耐得住寂寞,有自己志向報復(fù)的。
而對于這幺女懷恩,帝后的確嬌寵了些,可再嬌慣,基本的底線從未下放過。
竹雪剛出公主府就被早早蹲點(diǎn)在那兒的鎮(zhèn)魔使給逮著了,他們一路進(jìn)宮,竹雪將公主府發(fā)生的事?lián)䦟?shí)以告。
帝后即刻出宮趕赴公主府,路上那鎮(zhèn)魔使就奉上了水鏡,說是玉司主讓交給他們的。
水鏡內(nèi)顯示的正是穆玉郎進(jìn)入公主府后,懷恩公主的一系列反應(yīng)態(tài)度。
在看到自家孽女對著穆玉郎這個高齡‘表哥’發(fā)嗲賣弄風(fēng)情的矯揉造作姿態(tài)時,帝后都覺得血沖上了顱頂!
不說輩分,單論年紀(jì),他該管穆玉郎叫聲哥!
明帝和劉皇后這當(dāng)?shù)锏膩砹�,穆玉郎也沒再越俎代庖,抬手撤了對懷恩的懲戒,那幾十鞭子抽下去,懷恩身上油皮都沒破,可疼痛卻是實(shí)打?qū)嵉陌 ?br />
直接作用在她魂魄上的。
明帝見狀,就知穆玉郎已是手下留情了。
但現(xiàn)在帝后都顧不上收拾這個不肖女。
“玉郎,樂知她……”
穆玉郎搖了搖頭,示意明帝別再問下去,劉皇后神色也凝重又擔(dān)憂,她下意識想到外孫女身邊去。
穆玉郎恰好上前了一步,擋住劉皇后,道:“郡主在鎮(zhèn)魔司內(nèi)也會被妥帖照顧的,表叔表嬸且寬心�!�
明帝握住妻子的手,擔(dān)憂的看了眼懶豬兒似的外孫女,也發(fā)現(xiàn)了蕭樂知的不對勁。
穆玉郎看著地上的小姑娘,“郡主,走吧�!�
蕭樂知“噢”了聲,沒動靜。
“郡主。”
蕭樂知蛄蛹了兩下,放棄了,眼也閉上了。
帝后:“……”外孫女果然不對勁,以前不會說話時雖然也憨憨慢慢的,但絕不是現(xiàn)在這懶豬兒樣。
梅香幾女這會兒已能活動,就想過來攙起自家郡主。
下一刻,穆玉郎突然彎腰俯身,在靠近蕭樂知時,低聲說了句:“失禮了,見諒�!�
他將小姑娘打橫抱了起來。
周遭人一怔。
被他抱起的蕭樂知只睜眼看了他一下,就閉上了,她身體軟趴趴的,穆玉郎顯然也沒有抱小孩(姑娘)的經(jīng)驗(yàn),畢竟誰家公主抱,不用胳膊托著人家的肩膀,而是用手卡著人家后勃頸的?
這姿勢旁人瞧著都覺難受。
偏生蕭樂知眼皮都不掀,隨便別人怎么擺弄自己。
明帝和劉皇后都看出來了,穆玉郎不讓其他人接近蕭樂知,不是防備他們,而是在保護(hù)他們。
這一認(rèn)知讓明帝心下難安,有種山雨欲來之感。
“父皇、母后……”
“兒臣好痛啊,你們要為兒臣做主啊……”
“穆玉郎憑什么這么對兒臣,還有他為何叫父皇你表叔……”
嚶嚶啜泣聲傳來。
明帝看向猶不知錯的蕭懷恩,神色冰冷:“你縱容那廚子與戲子接近樂知,是想做什么?”
蕭懷恩臉上帶著困惑和無辜:“父皇這話何意,女兒從未縱容過啊,那兩人也只是來公主府獻(xiàn)藝的……”
明帝眼里的溫度越來越淡,劉皇后也失望至極的看著她。
“玉郎說的沒錯,蕭懷恩,你的確是挨打挨少了�!�
蕭懷恩偽裝出來的無辜在這一刻幾乎碎了,她眼中終于露出了惶恐。
可即便是后悔,也晚了。
明帝下令,將蕭懷恩圈禁公主府,其府中男寵悉數(shù)打散。
不但如此,偌大公主府所有奴仆也都被遣走,只留下一個看門老仆,即日起蕭懷恩的衣食住行皆需靠她自身,簞食壺漿,以工代償。
蕭懷恩自是歇斯底里百般不愿,奈何公主府已人去樓空,無人聽她咆哮。
因而當(dāng)那道尖酸譏誚的聲音響起時,才顯得突兀。
“這就走了?怎么不直接把她打死呀,大侄子,你的人間堂弟堂弟媳好心慈手軟哦。”
“沒意思,無趣,不好看,不想看,還沒她那懶女兒有意思�!�
蕭懷恩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了一跳,驚恐的左顧右盼:
“誰?”
似有一道影子從側(cè)面的游廊走過,她目光追去之時,余光又看到有什么從屋檐上掠過。
緊接著咚得一聲,有什么從屋檐上被拽下來,隨著瓦片一起砸落在地。
蕭懷恩終于看清了多出來的不速之客。
面朝她的男子身影介于虛與實(shí)之間,剛剛就是他從屋檐上砸落了下來。
另一道高大的身影背對著她,只看背影就令人心神搖曳,玄衣大氅,發(fā)似墨淵。
“你、你們是誰?”蕭懷恩驚疑不定。
虛影男子從地上爬起來,瞥她一眼,便不再搭理�?聪蛐履腥藭r又換上一副殷勤嘴臉:“那個懶丫頭都走了,咱們再不過去,就沒好戲看了�!�
“你就不怕你那外甥中招�。亢煤莸男呐�,大侄子�!�
玄衣男人側(cè)過身,俊美無儔的臉上神色平靜,他指尖動了動,虛影男子就像被扇了一巴掌似的,啪嘰摔回地上。
“此地殘余的修羅氣太重,去收拾干凈�!�
“別啰嗦。”
十難對上男人瞥來的眼神,聳了聳肩,爬起來干活,嘴里嘀咕:“大侄子你對別人就是有情道,對我就是無情道是叭……”
蕭懷恩在看到男人側(cè)臉的瞬間,心臟開始狂跳。
她幼時曾見過父皇親手所繪的一幅丹青,那丹青畫的便是那位傳說中的人皇陛下,只一眼,那畫就入了蕭懷恩的心。
那皮囊,乃是她今生所見絕艷之最。
兒時,蕭懷恩也曾無數(shù)次幻象過,有朝一日自己能否見上這位人皇陛下一面,隨著日益長大,兒時的幻夢已然遺忘,唯獨(dú)這張絕艷皮囊,從未忘。
按規(guī)矩,她該老實(shí)稱對方為人皇陛下。
可蕭懷恩不想這樣生分。
她癡迷的看著對方,期期艾艾開口:“皇伯父,是你嗎?”
正在干活掃蕩修羅氣的十難聽到她的聲音,表情有些滑稽。
蕭沉硯看也沒看蕭懷恩一眼,身影直接消失,而剛離開不久的明帝腦海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扶稷,還要我?guī)湍憬膛畠簡幔?
【第586章
你倒是一直記得那死鬼】
蕭沉硯可沒時間幫明帝管教女兒。
也就是青嫵還沒從時鏡里出來,否則這趟若是一起來了的話,這個蕭懷恩怕是免不了一頓油鍋烹炸。
十難收撿完公主府里殘余的所有修羅氣,就和蕭沉硯一起離開了。
他們所去的,自然是鎮(zhèn)魔司。
其實(shí),在穆玉郎剛離開黃泉司時,蕭沉硯和十難就來到人間京師了。
十難現(xiàn)在嗅著味兒就到了公主府,用他的話說,不夜花碎的和天女散花似的,她的殘軀也好,神魂也罷,哪怕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流入人間的大江大河,凡人不慎沾染后,都會中招。
那幾個懶死鬼,都是這樣的冤種。
但蕭樂知的情況略有不同。
這也是兩人沒有立刻露面,而是隱于暗處觀察的緣故。
此刻。
蕭樂知就咸魚似的躺在穆玉郎的衙房中。
她躺的很安詳,閉著眼像是睡著了。
但從呼吸來看,應(yīng)該沒睡著,就是懶得睜眼,懶得搭理人。
穆玉郎在衙房外設(shè)下一重重結(jié)界,又讓鎮(zhèn)魔使們都避開自己的衙房,莫要擅近。
“不殺我嗎?”穆玉郎詢問,“以你的能力,應(yīng)該也能影響到我才對。”
蕭樂知沒反應(yīng)。
穆玉郎挪了一把椅子過來,他靜坐在她對面,無聲的觀察著她,手里還揣那只懶麻雀。
他指尖抬了抬,屋檐上一只小麻雀振翅飛起,朝黃泉司而去,只是小麻雀飛著飛著就消失不見。
上空中,蕭沉硯摸了摸小麻雀的頭,指尖一抬,小麻雀就飛走了,繼續(xù)去黃泉司傳信兒。
十難趴在浮云上,手托腮看著下頭,屋瓦檐角并不影響他們觀察屋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
“大侄子,你這大外甥很勇嘛,他一點(diǎn)都不怕誒�!�
蕭沉硯忽略他的廢話:“那小丫頭是什么情況?”
“她三魂不全,七魄殘缺,原本就和空殼子差不多。這回運(yùn)氣好唄,阿懶拉了坨大的,跑她身上去了�!�
蕭沉硯看他一眼。
十難繃緊皮子,說重點(diǎn):“她身上應(yīng)該有很大一塊阿懶的魂,所以她能動用阿懶的力量�!�
“不過,阿懶的意識應(yīng)該不在她身上,這丫頭的情況,倒有點(diǎn)像因禍得福了�!�
“阿懶的殘魂,反而幫她補(bǔ)全了自身的三魂七魄,點(diǎn)燃了命火�!�
“不過這是我猜的,對不對,不保證。若是侄媳婦在,應(yīng)該能看出門道�!�
蕭沉硯若有所思,目光落回十難身上:“也就是說,目前的蕭樂知,主觀上算不上敵人�!�
那戲子和廚子為何會被‘懶死’,其實(shí)很簡單,這兩人在蕭懷恩的授意下有心‘勾引’蕭樂知。
那日,那廚子獻(xiàn)上的湯羹里是加了‘料’的,蕭樂知也吃了下去,只是因?yàn)椴灰够ǖ牧α�,那些‘料’等于加了個寂寞。
那兩人之所以中招,更像是他們身上的惡意刺激到了蕭樂知體內(nèi)的修羅力,后者被動防御,讓那兩人自食惡果了。
十難:“聽上去,你是準(zhǔn)備把你這堂外孫女當(dāng)驢使?這可不是個慈祥長輩該做的事兒哦~”
蕭沉硯:“有理,公平起見,到時候你這位長輩就與她一起吧�!�
十難:好好好,苦難當(dāng)頭,我就是長輩了?
真是好‘質(zhì)樸’的親緣��!
玄喵喵從蕭沉硯腳下影子里鉆出來,親昵的在他腳邊蹭來蹭去,兩三下躍到他肩頭。
他抬腕輕輕揉了下貓貓頭,語氣溫和:“看顧著點(diǎn)那小子�!�
玄喵喵喵嗚了一聲,躍下云端。
十難抬頭:“不去找你那小外甥?”
蕭沉硯看向西方蒼穹:“那邊的死氣加重了�!�
十難望過去,感知了一下,剛幸災(zāi)樂禍的咧開嘴,馬上又收斂嘴臉,唔了聲:“看來不是所有人都像這京都城的人那么幸運(yùn)啊,那蕭樂知是一具空殼一張白紙,別人對她沒有惡意,她也不會主動釋放阿懶的力量�!�
“可若是一個本就身陷泥潭的人得到這種力量……”
十難還是沒忍住,嘻嘻笑了起來:“泥潭會擴(kuò)大擴(kuò)大再擴(kuò)大,變成吞沒一切的大澤�!�
“你覺得蕭樂知這小姑娘能解決掉這片大澤嗎?”十難摸著下巴,笑的惡劣:“一張白紙,雖然純粹,但染黑起來,也更快更迅速啊�!�
蕭沉硯并不否認(rèn),只道:“所以,白紙所處的環(huán)境很重要,看顧她的人也很重要。”
十難不解:“你是指你那個小外甥?他倒是有顆赤子之心,但除此之外,倒也沒啥特別的。”
蕭沉硯說了一句讓十難摸不著頭腦的話:“他特別停不下來�!�
十難:停不下來?什么意思?
……
漠西,廣袤的沙漠上相隔甚遠(yuǎn)有幾座邊城。
此處乃是大雍西境,景色廣袤雄奇,有漫天黃沙,也有挺拔雪山,故而人煙稀少。
百姓們都聚城而居,生活很是集中,不似中原腹地,有城鎮(zhèn)縣鄉(xiāng)村。
也因此,當(dāng)‘懶’這種毒爆發(fā)時,堪稱精準(zhǔn)打擊。
西風(fēng)城中,一片死氣沉沉。
結(jié)界將整座城池封鎖,透過結(jié)界可以看到,城中人鬼混居,地上到處堆疊著尸體,不像暴斃,更像是走在路邊突然就死了。
也有那沒死的,就癱在地上,兩眼望天,眼中毫無求生欲。
死者魂魄離體后,也不似那些剛死的游魂會蒙昧的到處游蕩,就擱自己尸體邊杵著。
杵一會兒累了,就和自己尸體一起擱地上躺著,那安詳姿態(tài),若非場面太過驚悚,看著真像是鬼抱尸擱那兒數(shù)星星數(shù)月亮數(shù)太陽呢……
結(jié)界外,英魂軍戒嚴(yán)。
另有一支英魂軍在安撫著逃出來的百姓,黃沙之地上一夕間出現(xiàn)一座沙城,讓百姓們有暫時歇腳的時間。
身穿紅甲的女將軍英姿颯爽,她面色凝重,沖身旁英魂軍道:
“逃出來的這些百姓也要時刻注意著些,若有情況不對的,要即刻與旁人隔絕開。”
“黃沙城和綠洲城那邊可有信兒傳來?”
那將士搖頭,眼中也帶憂慮:“還沒有,也不知這次的禍?zhǔn)乱蚝味�,就連英國公和大將軍都被驚動,現(xiàn)身來此,唉……”
女將軍眺望遠(yuǎn)方:“放心好了,大哥和嫂嫂定會護(hù)佑漠西子民,若連他們都解決不了,還有我青嫵姐姐和姐夫呢!”
正說著,一道聲音在女將軍身后幽幽響起。
“這么多年過去,你倒是一直記著那死鬼,也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別的鬼?”
霍紅纓回首,愕然的睜圓眼。
“倒霉鬼,你怎么來了?”
【第587章
夜游你有那啥大病對吧!】
夜游看著夕陽余暉映照下,大步朝自己走來的紅甲女將軍,唇角不自覺翹起。
霍紅纓抬起手,夜游手指蜷了蜷,剛要動作,霍紅纓徑直從他身邊經(jīng)過,女將軍拳頭在日游肩上輕輕一砸。
“蕭搖光,聽我?guī)熥鹫f,你總算不健忘啦?我現(xiàn)在是該管你叫日游咯?”
日游余光掃了眼盯過來的夜游,忍住笑,道:“都行�!�
霍紅纓點(diǎn)頭,正色道:“你們來的正好,漠西這邊的情況正棘手呢�!�
日游與她細(xì)說如今情況,霍紅纓神情越發(fā)凝重。
夜游沒能插上話,抿唇走開了,飄到西風(fēng)城上看著城中情況。
一只火紅的小狐貍狗狗祟祟的搖晃尾巴,朝他背影突襲,夜游頭也不回,抬手精準(zhǔn)一撈,抓住小狐貍的尾巴,將它拎到眼前。
“活膩歪了?”
小狐貍四個爪爪在空中撈撈,睜著水靈靈大眼睛,控訴他:“我來與你打打招呼嘛,見你一個鬼杵著瓜兮兮,孤家寡鬼的很,你怎么還抓人家尾巴!”
夜游鼻子里哼了聲,罵了句小畜生,倒是松開手了。
小狐貍也不怕他,直接跑他肩膀上掛著。
小狐貍便是火火,當(dāng)年因?yàn)椤噪u’這事兒,霍紅纓從一個堅定的不信鬼神者,直接看到另一個世界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