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司徒鏡突然起身,從徽王手里奪過算盤,捂著肚子道:“哎喲,我這肚子,不成,我要去如廁!”
“徽王殿下啊,借過借過——”
司徒鏡捂著肚子就跑。
“你跑什——”
徽王話還沒說完,就見對上一雙笑的見牙不見眼的俊臉。
夜游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口,笑瞇瞇盯著他:“夜游這個名字很晦氣嗎?”
徽王沒由來感覺到了危險,他謹慎道:“賢侄別誤會,我說的是陰司那個霉搓搓的夜游神,不是賢侄你……”
“巧了,你的賢侄我啊,正是那個到處放瘟的夜游神呢�!币褂蔚牟[瞇眼都笑的睜開了:“驚不驚喜?”
徽王:“……”
司徒鏡你個刁民害本王��!
徽王恨不得原地昏迷。
夜游最近一直盯著老皇帝那邊,折磨那朵老蘑菇的同時,還要照看著別讓這朵老蘑菇提前死了。
他是收到青嫵的陰文傳書才回來的。
青嫵讓他先將云錚搬出鳶尾院,再將王府上與她有關的痕跡清理一些。
夜游剛回王府就聽到有人在罵自己,順路來瞧了一眼,不就撞上了嗎?
他本想放點瘟,給這位四伯見識下什么叫鬼心險惡。
突然,夜游感覺到了什么,身影瞬間消失。
徽王腳都脫力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老淚縱橫:“這哪是人過的日子啊……”
“一個二個的怎么都不是人啊……”
鳶尾院里。
因為謝疏的七竅玲瓏心能延緩云錚身體的自毀,所以自他醒來后,就沒離開過這個房間。
行走坐臥與云錚間的距離都沒超過十步。
雖被困在屋子內(nèi),但謝疏也沒閑著,讓人將大理寺內(nèi)沒處理完的卷宗全部搬了進來。
只是剛剛他書寫卷宗時,墨星不甚濺到了衣服上,謝疏喜潔,只能暫時擱筆,換身衣裳。
新的衣袍就放在床頭,他不疾不徐脫掉外袍,手剛放在腰封上時,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睛。
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睜開了眼,直勾勾盯著他。
四目相對。
恍若隔世。
“阿疏……”
謝疏聽到了這熟悉的聲音,一時恍惚。
他看到了那張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抹熟悉的散漫和不羈,一如兒時那般促狹:
“面朝我寬衣解帶,謝子淵,你何時成斷袖了?”
“我拿你當兄弟,你居然饞我身子?
【第270章
記得所有人,唯獨忘了她】
夜游趕到房間時,看到的就是醒來的云錚,與神情怪異的謝疏。
須臾后,黃蜂、小玄龜、炎婪、司徒鏡、穆英、小玉郎都出現(xiàn)在了院中。
謝疏在屋內(nèi)與夜游說話:
“他突然醒來,恢復了意識,但他的記憶好像還停留在十二年前他奉旨離京時�!�
夜游神色不變,低聲道:“暫時別讓他知道青嫵的事�!�
謝疏頷首。
他不能離云錚太遠,故而只站到了一旁。
醒來后的云錚由始至終都是那副紈绔散漫的樣子,卻已不動聲色的觀察完周圍的環(huán)境。
對上夜游的視線后,他率先笑了起來。
夜游瞅著他那爽朗不羈的笑容,只想到三個字‘混不吝’。
夜游感覺有點怪異。
雖說眼前這位只是死鬼人間歷劫時的兄長,但某種程度來說,兩人的性子還真挺相似的。
“謝子淵,你到底把我綁來了什么地方?”云錚沖謝疏問道。
他動了動胳膊,此刻他身上還纏著一圈勾魂鎖。
謝疏看著他,嘴唇翕動,半晌嘆息道:“你老實些�!�
云錚盯著他,一個鯉魚打挺試圖坐起來,許是被鎖鏈纏著的緣故,他這一波更像沒能成功翻身的咸魚。
“哎喲我的腰,折了折了,謝子淵!你個殺千刀的,快幫我一把……”
謝疏:“……”
他看向夜游。
夜游似笑非笑的看著云錚,點了點頭。
謝疏這才上前,將云錚扶起來,下一刻他突然被狠狠一撞,整個人就被云錚撞到了床上。
謝疏還沒來得及撐臂起身,某個東西就一屁股坐在他后背上。
饒是謝疏都被坐的險些岔了氣。
矜貴如謫仙人的貴公子此刻狼狽至極,惱羞成怒的斥道:“云錚!你給我下去!”
“你老實點!”云錚顛了一下,用屁股狠狠壓住謝疏。
場面實在滑稽,饒是夜游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捂著嘴,抬起一只手:“抱歉�!�
他和謝疏都防備著云錚,怕他恢復意識是假,會突然給謝疏來個黑虎掏心,哪曾想這家伙居然使用大腚攻擊。
夜游現(xiàn)在是確定了,意識恐怕是真恢復了。
但腦子也是真退化了。
“兄弟姓甚名誰��?與謝子淵這黑心蓮是怎么勾搭上的?”云錚笑吟吟問道:“我見兄弟面善,謝子淵給了你多少錢,綁的我?我出雙倍,不!十倍!”
夜游笑容越發(fā)怪異。
這位云錚少將軍的性子真的是……嗯,很有意思。
“怕是要讓少將軍失望了,下令綁了你的可不是謝小公爺。”
夜游也不知該怎么與云錚打交道,他沉吟了下道:“你還是先放過謝小公爺吧,活人總不能被腚給坐死,這死法鬼聽了都要恥笑的�!�
謝疏:“……”
云錚:“兄弟你說話挺不是人的�!�
“多謝夸獎�!币褂握f著,給了云錚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他轉(zhuǎn)身出門,過了一會兒,一人跟著他走了進來。
進來的是穆英。
夜游喚她進來前,已叮囑過她一些情況。
但穆英見到云錚后,還是禁不住紅了眼。
云錚瞧見穆英后也是一愣,他記憶還在十七歲時,那時候,穆英也才剛剛定親,風華正好。
而現(xiàn)在穆英,雖已恢復了原本模樣,但到底看得出歲月痕跡。
云錚神色不變,心里卻咯噔了一下。
其實醒來時,瞧見謝疏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被他壓在腚眼子下的謝疏,明顯是青年人的樣子。
“表姐。”
這聲表姐,讓穆英控制不住落了淚。
她大步上前,看著云錚臉上的笑,顫抖著伸出手。
云錚臉上的笑逐漸擴大,下一刻,他耳朵被人擰住。
穆英哭著,卻也兇著,擰著他的耳朵,用手拍打他:“你個皮猴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瞧你這混賬樣子,還不快起來!”
“你是要把謝小公爺坐死過去不成!你當你那腚是棉花做的,壓不死是嗎?”
“嘶——疼疼!耳朵要掉了,表姐你松手!”云錚被揪著耳朵,忙不迭從謝疏身上起來。
謝疏終于解脫,起身先向穆英道謝,然后才整理儀容,看云錚的眼神透著四個字:一言難盡。
夜游在旁也感慨不已,這就是傳說中的血脈壓制啊!
穆英也放過了云錚的耳朵,她捧著云錚的臉,仔細打量,終是忍不住,緊緊抱住他,卻是不敢真的哭出聲,只能死死咬緊牙,一遍遍拍撫著云錚的背。
云錚面露無奈,抬眸環(huán)顧屋內(nèi)其他人,嘆了口氣:
“看樣子我好像遺忘了很多事�!�
“像是黃粱一夢,再一睜眼就滄海桑田了呢�!�
“表姐變老了,謝疏變丑了,我應該還沒禿頂吧?”
夜游又不合時宜的笑出聲了。
對上謝疏譴責的視線,夜游再度捂嘴,舉手道歉。
對不起,他是真的憋不住。
“你沒禿�!敝x疏看著他,“你只是腦子壞掉了�!�
穆英也胡亂抹了淚,放開云錚,安撫的拍著他的肩,溫柔笑道:
“阿錚放心,可以治的�!�
云錚:“……我可真是幸運�!�
他神情怪無奈的,低頭看著綁著自己的鎖鏈:“是怕我傷人,所以綁著我?看來我腦子壞的不輕�!�
謝疏嗯了聲,“很嚴重,但算不上絕癥�!�
云錚:“……所以我到底在哪兒?”
謝疏沉默了一下,道:“厭王府�!�
“厭王?”云錚噗嗤樂了:“大雍幾時有了個厭王的?哪個倒霉蛋啊,這么不招待見,得了這么個封號?”
謝疏幽幽道:“蕭沉硯。”
云錚:“哦,這封號挺好,怪特別的,配他�!�
屋內(nèi)頓時安靜了。
謝疏對夜游道:“我與他慢慢說吧,他醒來的事,還請夜先生告知厭王知曉。”
夜游頷首,便和穆英出去了。
他一出去,就對炎婪使了個眼色。
炎婪不羈的挑眉,一副這里交給老子的表情。
屋內(nèi)。
云錚臉上笑容不改:“現(xiàn)在是哪一年了?”
“元昌四十八年�!�
云錚垂眸:“我記憶還停留在元昌三十六年,陛下下詔,派父親和我前去北境�!�
“現(xiàn)在北境是什么情況?”
謝疏聲音有些干澀:“胡人已不敢南下,北境安穩(wěn)�!�
“那場戰(zhàn),我們贏了?”
謝疏沉默了。
云錚的眼神逐漸銳利,他張開嘴,低低的發(fā)出一聲輕笑,像是不愿相信,像是懊惱自悔:“看樣子是輸了啊……”
“我父母呢?”
謝疏沉默。
云錚拳頭緊握,他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像是脫力一般,逐漸平靜,抬眸看向謝疏:
“阿硯怎會被封厭王。”
謝疏短暫沉默:“先太子被污謀逆,焚于東宮,他被褫奪皇長孫身份,封為厭王,發(fā)配北境充軍。”
“荒唐!”云錚咒罵出了聲。
謝疏看著他的憤怒,看著他的憎惡,心里忽生出一種違和感。
“云錚,你不問問她嗎?”
“誰?”
“你妹妹�!�
云錚眼中露出茫然,疑惑問道:“我哪來的妹妹?
【第271章
北上,干他丫的就對了】
云錚記得所有人,唯獨忘了青嫵。
就在王府眾人,都在為這件事疑惑不解之時,青嫵和蕭沉硯突兀的回來了。
“我哥他忘記我了?”
眾人見青嫵回來,神情都有些緊張。
但青嫵卻很淡定,她沉吟了下,與蕭沉硯對視了一眼。
蕭沉硯:“我先進去看看他�!�
“也好�!鼻鄫滁c頭。
此刻青嫵的冷靜,讓眾人都感到害怕。
夜游:“死鬼啊,你心里不痛快就發(fā)泄出來吧,別憋著,會癲的。”
炎婪:“巫真那歹毒婆娘,肯定又是她的奸計,剎剎,叔替你削她,這回絕對不讓她跑了!”
穆英有心無力,只能望著青嫵,眼神里滿是關切和擔憂。
見大伙兒這副神情,青嫵笑了笑:“無妨,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不必擔心,本來在他身上的的巫術(shù)解開前,我就要避免與他見面�!�
眾人疑惑。
夜游也不解,之前青嫵傳信讓他消除她在王府上留下的氣息,并且叮囑過,若是云錚醒來,不能讓他知曉厭王妃就是她。
但原由為何,青嫵在傳信中沒來得及說清。
青嫵示意夜游和炎婪隨自己來,兩鬼一鳥朝外走,炎婪是急性子:
“這趟你回去見著老東西沒?你哥忘了你又是啥情況��?”
青嫵默了下,繞開第一個問題,回答道:
“巫族是以我哥死時的執(zhí)念將他重塑而出,而他的執(zhí)念,就是找到我�!�
夜游:“這不對吧,他的執(zhí)念既是找到你,那醒來后又怎會忘記你?”
“如果我哥在見到我的瞬間,執(zhí)念便消,他也會立刻消亡呢?”
炎婪還是沒明白,夜游眼中卻閃過厲芒,臉色冷了下來:
“這巫真的腦子是淬了毒了吧,這是連環(huán)計啊�!�
炎婪左看右看,眼里是清澈的愚蠢,他撓頭道:“怎么又連環(huán)計了?你們又打哪兒看出來的?”
夜游一指青嫵:“假設,你代入死鬼的身份。若她不知云錚是執(zhí)念所造,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就會消亡。
得知云錚醒來后竟忘了自己,你會怎么做?”
炎婪脫口而出:“自然是沖到云錚面前,一探究竟……”
說完,炎婪臉也黑了。
夜游點頭,“是啊,這不就是連環(huán)計嗎!關心則亂,如果死鬼當真去見了云錚,就正中巫真下懷,為了不讓云錚立刻消亡,她和表妹夫就必須立刻做出選擇�!�
“是保云錚,還是保謝疏�!�
炎婪嘶了聲,一個勁的撓頭皮。
他被巫真給毒的,都要長出腦子了。
“那歹毒婆娘的心是蓮藕變的嘛,怎么那么多心眼子�!�
夜游深有同感,不怕敵人強大,就怕敵人不止強大還有腦子,巫真那腦子,不愧是巫族圣女。
也難怪巫族敢派她來當先鋒。
炎婪后怕道:“說真的,你們別嗆我,我覺得如果不是老東西和巫真有一腿,弄出那么多破綻,沒準巫族真要成事。”
“嗯,她很厲害�!鼻鄫滁c頭,她承認巫真的厲害,若不是巫真始終在她的逆鱗上蹦跶,她都要稱對方一句可敬。
可種種恩怨仇恨堆疊,巫真對她而言,只有四個字:可恨、必誅!
“你這趟回去看來收獲不少,找到破解之法了嗎?”夜游問道。
青嫵點頭:“只需找到我大哥的魂魄,就能解決。老東西讓我北上,正好巫族留在人間的余孽也在北邊�!�
“我準備即刻動身�!�
夜游愣了下,想一想現(xiàn)在的情況,點頭道:“是該抓緊時間,你現(xiàn)在要避免與云錚見面,北上反而好事,表妹夫與你一起嗎?”
“我先行一步,他要留下解決一些事情�!�
這是青嫵和蕭沉硯在回來路上就商量好的。
反正他倆回地府前,就已經(jīng)把消息放出去了,接下來無非是騙進來殺罷了。
蕭沉硯速戰(zhàn)速決,很快就能與她在北邊匯合。
“說了半天,老東西現(xiàn)在啥情況啊?”炎婪追問,摩拳擦掌,獰笑道:“你回去就沒好好錘他兩拳?這色迷心竅的瞎眼老鬼,不好好收拾不行。”
“你沒機會了�!鼻鄫陈曇魺o波無瀾,看著他:“炎叔,他死了。”
炎婪臉上的獰笑僵住,像是面癱了一般,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目光直愣愣的盯著青嫵。
夜游神色大變,他想說什么,最終死死咬住唇,目光擔憂的在青嫵和炎婪間游走了一圈,選擇無聲退下。
炎婪:“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彼樕絹碓角啵骸皠x剎,你別瞎說啊,我可要生氣了,我生氣可是真要揍你的�!�
青嫵目光一瞬不瞬:“我也希望這是個玩笑�!�
炎婪似要原地燃燒了起來,呼吸間都有熱浪在噴涌,他渾身肌肉都在顫抖,他努力壓制,再壓制,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青嫵,試圖看到一絲說謊的可能。
如此對峙許久,他眼神一點點失了焦距,一頭金毛都耷拉了下去,像是燒焦了的火雞,渾身冒著煙。
“他……怎么會……”
青嫵平靜的陳述著她與梵幽的對話,道明梵幽的選擇。
半晌過后,炎婪扭頭就走:“我要回去一趟,我不信�!�
青嫵沒有阻攔,等炎婪走后,夜游才過來,立在她身后。
夜游嘆了口氣:“你想不想哭?”
青嫵斜睨他。
夜游挪了點肩膀過去:“可以借你靠會兒,不收錢�!�
青嫵:“怎么,你還沒進鬼窯子賣身,就迫不及待想接客了?生意還做到自己人這兒來了?”
“嘴還是這么毒,看來你還頂?shù)米�,那我就放心了。”夜游松了口氣,重新嬉皮笑臉起來,就是笑容有點干巴。
當鬼的,顯然都不太會安慰人。
生與死這兩個東西,對鬼物來說,其實很模糊。
“我挺擔心你會發(fā)瘋的。”夜游抿唇:“說真的,我有點后悔當初你剛來人間時,我沒向老家通風報信把你逮回去�!�
“就算當時把我逮回去了,局面未必會好多少�!�
夜游看著她:“至少你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不快樂,渾渾噩噩其實也沒什么,何必那么清醒�!�
“清醒不會讓人感到痛苦,清醒卻無力改變現(xiàn)狀才會讓人感到折磨。我并非無能為力者,作甚要逃避?”
夜游對上了她的視線。
那雙眼里沒有半分退縮,亦無絲毫后悔,她堅定無惘,從不會迷失方向。
夜游忽然就放松了下來,重新笑了起來,與她并肩而立,悠然道:
“那我就等著帝姬殿下為我等小鬼指明方向了。”
青嫵語氣干脆:“北上,干他丫的就對了。”
夜游豎起大拇指。
“多嘴問一句,炎婪大人是府君的干兒子,你又管他叫炎叔,你們這輩分是不是有點問題�!�
青嫵走的頭也不回,背影颯爽又堅定。
“我和他各論各的!”
“走了!點兵點將殺巫族去!”
【第272章
時光荏苒,皇長孫、少將軍、小公爺】
蕭沉硯推門進了屋內(nèi)。
屋內(nèi)坐著的兩人齊齊朝他看來。
時光在這一刻似都緩慢了下來。
仿若回到了少年時。
他還是那個鮮衣怒馬的皇長孫。
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將軍。
他還是那個矜貴持重的小公爺。
云錚看著蕭沉硯,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了兩顆虎牙,雙頰兩側(cè)的酒窩格外分明,爽朗俊逸,一如當年。
“阿硯!”
蕭沉硯看著他,看了良久,笑意也在眼尾蔓延。
“阿錚�!�
云錚身上的鎖鏈已被解開,他大步朝蕭沉硯走去,張開雙臂,抱住后,用力拍打蕭沉硯的后背。
“好兄弟,你受委屈了。”
蕭沉硯聽到這話,有些失笑。
一個死了還被做成傀儡的人,安慰他這個大活人,多少是有些不倫不類的。
蕭沉硯對上謝疏的視線。
謝疏雙手籠于袖中,神色帶著淡淡的無奈。
此情此景之下,還有心情安慰別人,的確是少年云錚能干出的事。
“怎么不說話�。俊痹棋P放開他,左看右看,嘖嘖搖頭:
“還真是和阿疏說的一樣,你瞧你現(xiàn)在這樣子,北境風雪大啊,都把你凍成個冰人了,這臉臭的喲,我欠你錢啦?”
蕭沉硯看著他沒心沒肺的笑,開口道:
“快要而立之年了,總要比你這個沒及冠的穩(wěn)重些。”
云錚現(xiàn)在的記憶性格都停留在少年時,的確是個沒及冠的。
“唉,你這樣兒可太討嫌了,聽說你娶妻了?弟妹是怎么忍受你這張冷臉的?”
蕭沉硯看了眼謝疏,一個眼神對視,蕭沉硯心里便明了。
“無妨,她對我情有獨鐘�!�
云錚皺眉瞇眼。
謝疏都側(cè)目了,眼神意味深長。
蕭沉硯面不改色:“我對她亦如是�!�
“夠了,到位了�!痹棋P面露嫌棄,揶揄道:“你現(xiàn)在變得我都要不認識你了,你還是那個發(fā)誓天下不定誓不娶妻的蕭沉硯嗎?”
“人總是會變的。”
云錚忽然沉默了,偏頭又笑了下:“是啊,都變了。”
宛如一夜夢醒,過往他熟知的一切都坍塌變相。
他像是被時光拋棄。
鎮(zhèn)國侯府沒了,父母沒了,一起奮勇殺敵的十萬將士也沒了。
親朋、摯友、袍澤,死的死,變的變。
只有他還停滯在那個過去的時間里。
“聽說我還有個妹妹�!痹棋P忽然道:“可我為什么不記得她了?”
蕭沉硯垂眸:“不記得,也不是壞事。”
“可我想找到她�!痹棋P笑道,敲了敲自己腦子:“其實我醒來時,就覺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先前阿疏提起我還有個妹妹時,那感覺就像醍醐灌頂一樣�!�
“我覺得我必須要找到她�!�
“說來也奇怪�!�
“明明擺在我眼前的有那么多血海深仇,可我總覺得像是在聽另一個人的人生似的�!�
“我總覺得爹娘好像還活著,十萬北云軍的將士們也還在……”
“反倒是這個被我忘記的妹妹,給我一種必須找到她不可的感覺�!�
云錚有些失神:“似乎找到她才是我存在的價值。”
蕭沉硯神色微動,手指蜷緊了一下,他看著云錚,語氣平靜:
“不急,慢慢找便是,你先養(yǎng)精蓄銳,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你去做�!�
云錚目露疑惑。
“我父王之死,鎮(zhèn)國侯府之冤屈,還有那戰(zhàn)死的十萬將士,他們都不該潦草兒戲的落幕。”
“冤有頭,債有主�!�
“有仇報仇�!�
“社稷有蠹蟲,當誅。”
京城五十里郊外。
三支藩王的兵馬在此集結(jié)。
老皇帝膝下九個兒子,嫡長的先太子已亡故,排行老三的廢太子在被打入詔獄后不久就咽了氣。
撇開徽王和依舊在南嶺的七王,剩下五個藩王的兵馬都朝京都而來。
此刻集結(jié)在京郊的,分別是排行老二的永王,排行老五的成王,排行老八的定王。
這三位王爺?shù)姆獾囟计虼笥阂詵|,集結(jié)的也自然順利。
臨時搭建的營帳中,永王面色一貫陰沉,他少時驚馬,摔斷了一條腿,從此跛足,早早就沒了爭奪皇位的資格,性格也最為陰鷙。
成王和定王的母族出身都不算高,故而也早早就藩。
但這十年,大雍朝堂動蕩成什么樣子,三人又豈會不清楚。
如今朝堂已亂的不成樣子,厭王和徽王把持宮禁,據(jù)說老皇帝距離殯天也不遠了,正是三人趁勢而起的好機會。
永王冷冷道:“老六和老九還沒到嗎?”
成王笑瞇瞇道:“六弟和九弟的封地位處西北,想要趕過來,怕是還要些時候,再者說,他們來與不來又有何差別�!�
“帝位只有一個,二哥還想多些人來爭嗎?”
永王冷哼:“五弟慎言,我們此番是為清君側(cè),皇位由誰繼承,自然是按祖宗規(guī)矩來�!�
成王不反駁,只目露譏誚。
一直沒吭聲的定王,神色也頗為嘲諷。
祖宗規(guī)矩?若真按祖宗規(guī)矩來,那邊是嫡長繼位,如今已無嫡子,論起長來,便只有排行老二的永王最有資格。
可永王是個跛子,老皇帝肯定不會讓他繼位的。
只是他們?nèi)搜巯履耸锹?lián)盟,有些事心照不宣,沒必要捅破那層窗戶紙。
定王忽然道:“本王留在京城的探子之前曾遞來消息,厭王回京后,身邊似多了些能人異士,頗具神通�!�
“此番我們的兵力雖數(shù)倍于他們,可厭王若借用能人異士的神通,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永王嗤笑:“八弟此刻才提這個,未免馬后炮了,你既早知道,難道會沒有準備?”
定王也不隱瞞:“我也不怕讓兩位兄長知曉,我定州靠海,小弟僥幸結(jié)識了一位海上仙人,此番入京,仙人也一同前來。”
永王和成王目色一凝。
定王漫不經(jīng)心道:“仙人金口玉言,曾為小弟批命,稱小弟有人龍之氣�!�
永王和成王心里冷笑。
永王道:“那可真是巧了,本王也邀請了一位仙師,對方來自傳說中的蓬萊仙島,可撒豆成兵,也愿輔佐本王安邦定國�!�
永王和定王看著彼此,又齊刷刷的看向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