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黃蜂今兒是個大忙蟲,架不住精力旺盛,初來京城她還想趁夜到處溜達,青嫵也隨她去野了。
就剩個腰肌磨損的司徒鏡還在院里杵著。
“王爺既準備瞞著府里上下你回來了的事兒,那對外該怎么說你現(xiàn)在這身份?”
司徒鏡謹慎詢問,主要經(jīng)過白天這一遭,王妃從南嶺帶了個小白臉回來的消息,怕是已傳遍了。
要止住流言最好的辦法,就是制造出更有噓頭的流言。
司徒鏡的聰明腦袋一轉(zhuǎn),提議道:“王妃親戚挺多的,大伙兒也都習(xí)以為常了,不如就說王爺你也是王妃的親戚?”
“帶血緣的那種!這樣的話,平時你與王妃接觸近點,大伙兒也不會想多�!�
蕭沉硯接收到了司大聰明‘睿智’的眼神,全程面無表情。
青嫵眼神卻是一變:“這主意不錯!”
她下頜一抬:“以后對外就說他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弟弟,名字嘛……就叫黑石頭好了�!�
蕭沉硯:“……”
司徒鏡險些笑出豬叫,他捂著嘴,咳了聲,一臉正氣凜然:“卑職領(lǐng)命!”
說完,他還不忘作一把死。
“黑石兄弟,王妃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蕭沉硯幽幽一笑:“司徒先生夜里睡覺最好睜一只眼�!�
司徒鏡訕訕,趕緊告辭。
果然,要看蕭沉硯這渾人的笑話很有風險!
閑雜人等都退下了,就剩兩人面對面。
青嫵手撐著門,大有此門不得入的架勢,倨傲的抬著小下巴:“當?shù)艿艿模蓻]有和姐姐同榻而眠的道理!知道了嗎?小、石、頭!”
她踩在門檻上,硬生生拔高了身高,與他視線齊平。
蕭沉硯饒有興致的看著她:“這么想給我當姐姐?”
“真論起歲數(shù),我何止能給你當姐姐,我能給你當祖宗�!�
“所以我今夜該睡在何處。”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她,輕咬字句:“小、祖、宗。”
明明是帶著戲謔語調(diào)的話語,從他嘴里說出來無端多了旖旎。
青嫵被他那雙眼盯得又開始心慌。
自從那日表白后,蕭沉硯是真的裝也不裝了。
“我管你睡哪里,反正不許睡我屋里�!彼珔杻�(nèi)荏道:“你就在門上打個釘釘掛著睡!”
說完,她砰的一聲將門關(guān)上。
門關(guān)上之際,她隱約聽到了男人的笑聲。
像是在嘲笑她的落荒而逃。
青嫵背靠著門,臉有些燒,皺緊眉,恨得牙癢癢。
判官筆忍不住道:“你干嘛不讓他一根白綾懸梁,吊著脖子睡得了?”
青嫵:“你可真狠毒啊。”
判官筆:“我毒?阿嫵壞鬼你變了啊,你的鐵石心腸呢?這要換過去,你妥妥變出釘耙讓他躺著睡�!�
青嫵:“我是那種心狠手辣的鬼?你胡言亂語!”
“你還心慈手軟過不成?啊……你不對勁!你很不對勁��!話說你最近怎么回事,胸口里揣跳蚤了,一天天上下蹦的好吵��!”
青嫵面色一窘,咬牙切齒:“再說我殺了你�!�
忽然,她身體一僵。
明明隔著一扇門,她卻感覺到有人與她一樣,靠在了門的另一面。
蕭沉硯背靠著門,眼眸微垂,身體卻是僵直的。
一直以來,他都能聽到她身上有一個會說話的存在。
過去,他總是聽不清那東西在說什么。
可自從他與她結(jié)契之后,他便能聽見了,在剛剛,他甚至聽清了每一個字。
說話的,似乎是她過去用的那只筆。
他聽到那只筆叫她:阿嫵。
像是一顆巨石砸入湖中,掀起水花,蕩開層層漣漪。
他曾當面問過她,到底是不是云青嫵。
換來的是她矢口否認。
可是,從她第一次出現(xiàn)開始,種種證據(jù)都指明了那個答案。
她分明就是云青嫵。
是當年的那個小姑娘!
蕭沉硯僵硬的側(cè)過身,視線似能透過門看到屋內(nèi)那道心虛的身影,目光復(fù)雜難言。
許多疑團在這一刻徹底解開,難怪她會那么在乎鎮(zhèn)國侯府的冤案,難怪她會對謝疏假以辭色,難怪……她說自己叫‘應(yīng)如是’。
可為什么……就是不肯與他相認呢?
【第167章
她不必跌落神壇,他自會去高處尋她】
應(yīng)如是,就是云青嫵!
這個答案,并不讓蕭沉硯意外,反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如釋重負感。
緊隨而起的,卻是內(nèi)心的空茫。
蕭沉硯自嘲的扯動了一下嘴角,其實從一開始她就露出‘馬腳’了啊。
不論是剛‘嫁入’王府時,她便要住進這鳶尾院,還是她隨手畫的鳶尾花,亦或者是她對穆英的格外重視。
便是這一聲‘阿嫵’,他也不是第一次聽見了。
他內(nèi)心早有懷疑,只是她次次否認,他便次次‘信’了。
只是如今真相擺在眼前,他也再難做到繼續(xù)‘裝傻扮癡’。
當年鎮(zhèn)國侯府的那個小丫頭是活生生的人,而她卻是實打?qū)嵉墓恚胰缢约核�,年歲能給他當小祖宗了。
所以這短短十二載為人的歲月,對她漫長的鬼生來說,是否就如夢一般短暫?
而他于她來說,是否連過客都算不上?
所以才不愿相認嗎?因為她遲早會離開這人世間?
人間王爺在陰司帝姬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就如那一窮二白的鄉(xiāng)野小子妄圖染指尊貴的公主。
蕭沉硯思忖了許多,他不敬鬼神,卻也必須承認,只是凡人的自己,不具備與鬼神相搏的能力,如今的他,本也沒資格與她并肩而立。
他對她的欲念,卻是一種高攀。
想明白了這一切,蕭沉硯反而平靜了下來。
沒有自怨自艾,或自慚形穢,他不屑于將所愛之人拉下神壇,她生于高處,就該立于高處,他自會努力朝那高處奔去。
站在與她相當?shù)母叨�,堂堂正正的追求于她�?br />
心念雖通達了,但要說苦澀又怎會沒有,像是生嚼了黃連,唇齒舌尖乃至心坎處都被反復(fù)碾磨。
回過神時,才驚覺自己已泥足深陷,而她就立在岸邊,看似他抬手便可觸,卻隔著天淵。
蕭沉硯自嘲的笑了,長大后的云青嫵,可真是比小時候更會折磨人。
他抬起頭,看著檐下掛著的那盞鳶尾花燈,靜靜聽著屋內(nèi)的聲音逐漸安靜。
或許他在她心里,還是有一點分量的。
至少,她始終記得他教她畫的鳶尾花,不是嗎?
這夜,有鬼沒心沒肺酣然入夢,有人徹夜難眠。
右相府。
安平縣主虛弱地躺在床上,喝著母親一勺勺喂來的湯藥。
待她喝完藥,右相夫人忙喂了她一顆蜜餞。
右相在旁看著,時不時嘆氣:“家門不幸,遭此劫難,都怪太子!他不修仁德,身邊一群妖魔鬼怪,反連累了咱們安平!”
“現(xiàn)在滿朝文武都知道她婚前被妖物擄去,明日這消息怕是要傳的全城皆知!”
“日后她可如何出去見人!”
右相夫人正用手帕替安平縣主擦去唇畔的藥漬,聞言手緊了緊,看到女兒惶恐不安的眼神后,她安撫的拍了拍被子,起身后,冷冷盯著右相:
“女兒好不容易平安歸家,相爺說這些風涼話,是想逼死她嗎?”
右相喝斥:“你胡說些什么,我?guī)讜r要逼死女兒了?”
右相夫人眼眸含怨,心道若非是你那好女兒司徒薇,安平怎會遭這樣的罪?
那司徒薇毀了她兩個女兒,右相夫人如何不恨!
右相夫人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她知曉自己就是女兒們唯一的靠山,右相這個爹是靠不住的。
安平和司徒薇換魂的事,沒人告知右相,右相所知的也與其他人一樣,都以為安平是婚前被惡鬼擄走藏了起來。
右相夫人太清楚枕邊人的脾性,若讓他知曉女兒的身體被惡鬼強占,且真的嫁入過東宮,為了不累及家宅,他輕則會將安平送走,沒準還要讓她絞了頭發(fā)去當姑子。
重則……右相夫人不敢想那個結(jié)果。
她深吸一口氣,面上凄楚:“是妾身失言了,妾身只是想到東宮如今的光景,安平若回去,豈不是才出狼窩又入虎口……”
右相沉聲道:“當初嫁入東宮的是只惡鬼,又不是安平,現(xiàn)在出了這種事,婚事自然作罷!”
太子現(xiàn)在受了天雷波及,人還昏迷不醒,能不能醒過來都是未知數(shù)。
退一萬步講,人醒了過來,鬧出這等丑事,他那太子之位未必還保得住。
這節(jié)骨眼上,右相瘋了才會賠個女兒進去,他又不是蠢的,上趕著讓人戳自己脊梁骨嗎?
看了眼床上病懨懨的女兒,右相到底還是有些心疼的,他嘆了口氣:
“罷了,外面的事都有我頂著,你好好照顧安平。”
“只是這般嚴重的事,你與明月竟瞞著不說,簡直不將我這一家之主放在眼里�!�
“相爺恕罪,妾身當時也是急糊涂了�!庇蚁喾蛉说兔柬樠鄣恼堊�。
右相哼了聲,擺出了一家之主的派頭。
他心念一轉(zhuǎn),又道:“聽聞此番出手相助的那位黃仙姑與厭王妃頗有淵源,明日你備上厚禮,親自去答謝一番�!�
右相說著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也可打聽一下,厭王何時回京。”
右相夫人低頭應(yīng)下,心里嗤笑,她自是要去感激厭王妃的,還用得著他廢話?
右相頷首,準備離開,走之前,他又看了眼安平。
見小女兒雖形容憔悴,但眉宇間少了過去的嬌縱跋扈,反多了些我見猶憐的風采。
想到小女兒被惡鬼擄走壞了名聲,那些望族世家怕是要嫌晦氣,斷是不會要這樣的媳婦的,至于讓女兒低嫁,右相更是沒想過。
現(xiàn)在太子朝不保夕,厭王卻勢頭漸起,南嶺那邊的情況據(jù)說也穩(wěn)定下來了,等厭王回朝,朝中的局面怕是要大變。
現(xiàn)在厭王妃獨自回京,剩下厭王一個人在南嶺那邊。
右相是知道安平對厭王心懷仰慕的,現(xiàn)在厭王身邊正是空虛,橫豎他準備讓安平暫時離京避避風頭,不如就送去南嶺?
以自家女兒的花容月貌,再加上自己的全力支持,未必當不了厭王側(cè)妃。
至于青嫵這個厭王妃,右相依舊沒放在眼里,哪怕今日聽說了黃蜂乃是青嫵的人,右相依舊帶著大男人的不以為意,私心覺得,那位黃仙姑真正的主子應(yīng)該是蕭沉硯。
得虧右相夫人和安平縣主不知道右相此刻的內(nèi)心活動。
否則安平縣主第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拼著一口氣也要先手刃親爹。
你想作死!你別拉上我��!
且不說右相的想法一整個臉大如盤,就他算計的那些事,妥妥的恩將仇報!
女兒才被人家救了,就計劃著怎么去偷人家男人了?
司徒薇偷自家姐夫的賤性,還真怨不到她那爬床的妾室親娘頭上了,怕是九成九都是遺傳自親爹!
【第168章
臭弟弟蕭沉硯玩了阿嫵姐姐】
翌日清晨,青嫵早早就醒了。
先在床上滾了三圈,呈大字型躺平了好幾息后,她才懶洋洋爬起來。
沒有叫紅蕊綠翹進來伺候梳洗,她想到蕭沉硯,僅剩的那點瞌睡蟲也飛了。
昨夜蕭硯臺不會真在門口打了個釘釘把自己掛起睡的吧?
青嫵趿拉著鞋子,吱啦開門,門口沒人,紅蕊和綠翹倒是在院里灑掃除塵,見她醒了,忙過來。
“王妃醒了,我這就去把早膳端來。”
“我去打水伺候王妃你梳洗�!�
“誒,不急�!鼻鄫硵[手,左右看了下,語氣含糊:“那誰人呢?”
兩女眨巴眼,綠翹裝傻:“那誰是誰呀?是黑石公子爺還是王爺呀?”
“小妮子皮癢了是吧?”青嫵拿眼刀子剜她。
綠翹調(diào)皮的吐舌,去端早膳了。
紅蕊忍著笑意,打了水來,低聲道:“王爺這會兒在演武場那邊,與府上的黑甲衛(wèi)一起早練�!�
昨夜司徒鏡一走,就發(fā)了話,洗清了‘蕭侍衛(wèi)’小白臉的身份,坐實了他乃王妃‘親弟弟’的謠言。
黑甲衛(wèi)們都挺好奇這位‘親弟弟’的,尤其是昨兒那兩個給蕭沉硯打板子的親衛(wèi)。
黑甲衛(wèi)除了日常巡視值守外,每日晨練不斷,與在軍營里是一樣的。
青嫵心里掛記著,早膳也用的糊弄,三下兩口吃了,就借口著散步消食,往演武場那邊去了。
遠遠的,就聽到那邊一陣叫好聲。
一群漢子們圍了一圈,中心的演武臺上,三道身影正打的你來我往。
準確說,是蕭沉硯以一敵二。
他顯然是克制著身手的,此番他用的不是劍,而是一桿長槍,槍鋒紅纓舞動,如龍蛇舞,勢不可擋。
長槍似疾風破空,一槍刺出百竅,穩(wěn)穩(wěn)壓制住對手兩人。
一招回馬槍,刺向一人頸側(cè)空擋,槍桿下壓,槍鋒緊貼對方頸側(cè)。
他身體一側(cè),似背后長眼避開襲來長刀,動作快若閃電,單手卸去對方手中兵刃,反手一橫,架在對方脖頸處,頃刻間,勝負便出!
臺下又是一陣喝彩。
青嫵遠遠看著,她不是第一次見蕭沉硯與人過招,卻是頭一次見他耍槍。
端是龍章鳳姿,凌厲颯爽。
似感覺到了她的目光,臺上的男人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來。
青嫵立刻挪開眼,轉(zhuǎn)瞬感覺此舉實在心虛,立刻轉(zhuǎn)回頭,直勾勾的與他對視。
“黑石公子這槍法可太靈了!”
“牛!這功夫,都快趕上咱們王爺了!”
黑甲衛(wèi)們一臉佩服。
蕭沉硯將長槍丟給身邊人,從演武臺上一躍而下,后方人追問:“黑石公子,不再打一場?”
蕭沉硯淡淡道:“你們還得加練�!�
眾人喧嘩,卻沒一個不服氣的。
的確是打不過啊。
他徑直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走去,眾人也瞧見的青嫵,黑甲衛(wèi)們紛紛頷首行禮。
知道這兩位乃是‘親姐弟’,王妃也沒有從南嶺帶回啥小白臉后,眾人也不再好奇了。
還有昨兒誤會了兩人關(guān)系的,這會兒都灰溜溜的低下頭,昨兒半夜都爬起來扇自己一巴掌,怪自己心臟!
居然誤會王妃!
王妃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嗎?
青嫵老神在在的抱臂站著,目視著他朝自己走來,旁人眼中只能看到障眼幻術(shù)后蕭沉硯的模樣,平平無奇一猛男子。
但她瞧見的卻是他真實的模樣。
男人額上戴著薄汗,許是剛動過手的緣故,身上的武袍緊貼著皮膚,更顯出那寬肩窄腰,本就深邃的眉眼,此刻更有種濃墨重彩之感。
凌厲又貴氣,被那雙眼盯著,有種魂魄被拉拽的攝魄感。
青嫵紅唇微張,剛要好話反說的‘夸’上一句,蕭沉硯沖她點了點頭,與她擦肩而過。
青嫵的話堵在了喉嚨眼,瞪圓美目,盯著他的后腦勺。
他全程沒有回頭,幾息后就走遠了。
她握緊拳,咬牙,在心里怒問:“瞧見了嗎!他剛剛是不是無視我?!”
判官筆:“啊?有咩?他不是對你點頭了嗎?硯臺明明那么禮貌,你別太任性啦�!�
青嫵:“他過去才不這樣,他之前可主動了!”
判官筆:“你好日怪哦,最開始你可勁兒折騰人家,硯臺給你表白后,你又躲瘟喪一樣,現(xiàn)在他和你保持距離,你又不樂意了?”
青嫵:“……”
格老子的,你說的這么有道理,我還怎么反駁?
青嫵:“無所謂了,反正我不講道理。”
臭硯臺靜悄悄,他不作妖,我作妖!
鳶尾院東偏房,屏風后水汽氤氳,蕭沉硯脫下外袍,裸露在外的上半身肌肉緊實,線條流暢,聽到門外的動靜,他抬起眼眸。
某鬼難得守禮的在外敲了敲門。
“進來。”
男人的聲音從內(nèi)傳來。
青嫵推門而入,脫口而出:“臭弟弟~”她聲音剛落,聽到了水聲。
偏過頭,就看到坐在浴桶內(nèi)的男人,屏風也被撤在了一旁,絲毫沒有遮擋作用。
青嫵目瞪狗呆。
不是……蕭沉硯你現(xiàn)在這么野的嗎?!你這是引狼入室啊,男人。
男人連睫毛都沒顫一下,語氣如此道:“衣袍在床上,幫我遞下。”
青嫵話到唇邊,咽了回去,神色古怪的去床邊取了衣袍,猶豫著卻沒走上前,目光里充滿警惕。
蕭沉硯看著她那如臨大敵的樣子。
冷不丁就想起了小時候。
那時的他也是頑劣的,最愛捉弄她,尤喜歡看她張牙舞爪找他麻煩,卻拿他沒轍的可憐小模樣。
想到當年,再看如今,聯(lián)想起與她初相逢時,她總是故意捉弄使壞,頗有點風水輪流轉(zhuǎn),自作自受之感。
蕭沉硯心里嘆了口氣,許是記起幼時光景,他語氣也多了些調(diào)侃:
“怕什么?我還能吃了你?”
“在洗澡你還讓我進來,你什么居心?”她說著,眼睛往他胸膛上瞄了好幾眼,語氣帶著與神情嚴重不符的正氣:“色誘沒用啊,你守點男德�!�
“真沒用?”
“沒有!”青嫵將衣服丟給他。
他長臂一抬便接過,徑直站了起來。
水聲嘩啦,青嫵嘶了聲,下意識抬手擋住眼,偏偏她用的是剪刀手,擋了個寂寞。
一雙水眸直勾勾的瞧著。
水珠從男人腰腹處滾落,往下是一條黑色的長褲。
青嫵放下手,無語道:“你沐浴洗澡還穿褲子?”
蕭沉硯輕而易舉邁出浴桶,水聲淅瀝,隨著他的靠近,青嫵敏銳感覺到危險,她轉(zhuǎn)身就想走,被他拉住手腕,后背撞在了屏風上。
兩人距離就在方寸間。
青嫵眼看著他的胸膛靠近,視線定格在男人性感的喉結(jié)上,一滴水珠從上滾落,滑過喉結(jié),隨著喉結(jié)的起伏落下,沒由來的勾人。
他沒有低頭,聲音沉沉的,喑啞撩人。
“你先前叫我什么?”
青嫵下意識咽了口唾沫,答道:“臭、臭弟弟。”
她聽到了他的悶笑聲。
“那你找臭弟弟有什么事?”他一字一頓:“王妃、姐姐?”
姐姐兩字拂在頭頂,攥住人呼吸,讓人從尾椎骨竄起麻意。
青嫵:???????????
好好好,你這么玩鬼是吧?
【第169章
心動是裝的?壞鬼又算計了蕭沉硯?】
青嫵記憶中,少時的蕭沉硯性烈如火,有少年人的豪情萬丈,也有讓人咬牙切齒的頑劣脾性,酷愛捉弄人,尤其是捉弄她。
重回人間再相逢的蕭沉硯,成了一塊被千萬次鑿錘而成的墨錠,萬般心思藏在皮囊下,是一把劍,一匹孤狼。
聽到那聲促狹的‘王妃姐姐’,她差點以為時光錯亂,是少年時的蕭沉硯站在自己面前。
否則,怎能如此狗?
他身上濕漉漉的水汽似也傳染到她身上,青嫵感覺自己心間好像也濕漉漉的一片,她背靠著屏風,下意識又退后了一步,險些將屏風撞倒。
他抬手穩(wěn)住屏風,像在她背后撐起了一堵退無可退的墻。
她僵直站著,兩人間還隔著一小段距離,卻感覺他的氣息在無孔不入的入侵著,蠻橫又不講道理。
“你還真叫的出口啊……”她咬緊牙關(guān)。
他垂眸,看著她腮幫子咬得鼓鼓的。
“王妃又不想聽我叫姐姐了?”
“想��!”青嫵賭氣般的抬起頭,“不嫌丟臉你就一直這樣叫~”
反正她又不是受不起。
“促狹�!�
低笑聲在頭頂響起,青嫵愣是聽出了幾分寵溺,越發(fā)滋味難明。
“確定要這樣與我一直待著?”
“��?”
蕭沉硯自然而然的將她的鬢發(fā)撩到耳后,嘆氣:“我要換衣了。”
青嫵回過神,側(cè)身就要走,他的手臂撐著屏風正好阻擋在眼前,她沒多想,下意識貓腰拱了出去,等噔噔噔跑出門,還賊禮貌的將門關(guān)上后,人才反應(yīng)過來。
“我為什么這么聽話?”
判官筆:“你剛剛貓腰退走的樣子,真像個欲行不軌卻被抓現(xiàn)行,失敗逃跑的采花賊啊,太窩囊了�!�
青嫵恨恨瞪著房門:“失策了,中了他的奸計。”
一聲‘姐姐’就讓她迷失了自我,這該死的臭弟弟。
須臾后,蕭沉硯推門出來,男人長手長腳,一身侍衛(wèi)服穿在身上也好看的緊。
青嫵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眼神不善,“你把這幻術(shù)學(xué)去之后,用的倒是挺順手的嘛�!�
“粗通皮毛而已,不及……”蕭沉硯斜睨她,唇角輕勾:“王妃姐姐�!�
青嫵冷不丁哆嗦了下,耳根子發(fā)麻。
作孽,這聲‘姐姐’從蕭沉硯嘴里出來,怎么聽怎么別扭,總感覺這廝要給她憋個大招。
青嫵哼了哼:“現(xiàn)在你人也秘密回來了,準備去干嘛?”
“要去一趟東宮�!笔挸脸幪寡缘溃骸疤尤缃襁昏迷不醒,黃蜜兒昨日在東宮大出風頭,請她出手,替太子畫一道平安符如何?”
“你想讓太子醒過來?”青嫵眼咕嚕一轉(zhuǎn):“還是準備借著送符為由,光明正大去東宮做賊?”
蕭沉硯笑了笑:“兩者都有。”
“平安符倒是簡單,不過你確定要強行弄醒他?”青嫵撇嘴:“那天雷雖沒劈他身上,但驚了魂是肯定的,加上反噬,他陽壽也沒幾天了。此刻強行弄醒,死的更快。”
“無妨,”蕭沉硯眸色波瀾不興:“正好我有件事想確認一下。”
“行吧。”青嫵應(yīng)下了,“用不著黃蜂,這張符我替你寫�!�
寫下平安符后,青嫵將符交給他。
蕭沉硯看著她遞過來的符,眸光微動,神色如常的接過。
“你的力量還沒完全恢復(fù)?”
“快了�!鼻鄫澈吡撕撸骸白疃嘣偈�,就能把那根補魂針煉化了�!�
話題到此為止,蕭沉硯拿著平安符離開了。
青嫵目送他身影消失,手里的判官筆一轉(zhuǎn),臉上的笑意消失,眸底浮出幾分銳利。
判官筆納悶道:“阿嫵,你剛剛給的那道符是不是不太對?”
青嫵淡淡嗯了聲:“加了點別的。”
“我怎么感覺你剛剛對著硯臺的心慌慌是裝的�。磕闶遣皇怯衷谒阌嬎�?”
判官筆小聲嘀咕,這壞鬼一貫心眼子多,它跟在她身邊這么久了,常常感覺腦子不夠,而格格不入。
“怎么能說是算計呢,當初他與我交易時,說好了相互坦誠,這臭硯臺背著我藏了那么多小秘密,我總得挖點出來。”
青嫵語氣幽幽:“昨兒他被帶去打板子,用了障眼幻術(shù)逃過一劫。”
“這又怎么了?”判官筆不解:“硯臺他學(xué)東西不是一直就快嗎?之前在南嶺你教他縮地成寸之術(shù),他也是聽一下就會了�!�
“問題不在他學(xué)的快不快上面……”青嫵指尖繞著一縷發(fā)絲打著轉(zhuǎn),蹙眉幽幽道:“問題在與,我教他的壓根不是幻術(shù)啊……”
判官筆大驚,“不是幻術(shù)?那是什么?”
“亂說的口訣罷了,不然我為什么要讓他戴上面具呢?”青嫵嗤笑,“我壓根沒教過,但他卻會使,只能說明這些術(shù)式他原本就會�!�
“要么就是他忘記了,但身體與靈魂卻記得,要么……”
青嫵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要么就是蕭沉硯體內(nèi)有什么在教他。
青嫵現(xiàn)在判斷不出蕭沉硯是否有所覺察,她須得再看看,才好下手。
沉吟間,她側(cè)頭朝身后道:“去一趟南嶺,看看他留在那邊的替身到底是什么情況?”
一灘積水不知從哪里流淌過來,積水里冒出了一個小小人頭,小姑娘白發(fā)白瞳,赫然是謝家那位小姑娘(謝疏謝翎的妹妹)。
當初在定國公府‘超度’了這小姑娘后,無人知曉青嫵把她送去了哪里,連小玉郎也以為小姑娘是去了下面的枉死城,等著投胎轉(zhuǎn)世了。
白雪眼巴巴看著青嫵,小聲道:“金烏大人讓我給姨姨你帶一句信兒,他說放火殺鬼是另外的價錢,得加錢才干�!�
青嫵嗤笑了聲,“一只禿毛雞還鉆錢眼里了。”
白雪帶了話,就重新化為一灘水消失不見了。
判官筆如果有臉的話,絕對的目瞪口呆。
“你居然把這小姑娘送到了金烏大人身邊去?到底是什么時候干的?”判官筆感覺自己要長腦子了:“明明我和你形影不離,為什么這些事我全然不知?”
“還有阿嫵你幾時還和金烏大人私下聯(lián)系過?”
判官筆一整個懷疑筆生,當鬼的心眼子都那么多嗎?為啥不能分它一個!
青嫵打了個哈欠,翻了個白眼:“什么都讓你知道了,我這帝姬陰判的位置早就被人給造反篡位了,永遠別讓人知道你有多少底牌和后招,懂?”
判官筆懂不起,腦子跟不上。
“我就說陰司下面亂成那樣,你怎么一點都不在意,真不知道你們這群老鬼在玩什么花招,還有六爺?shù)浆F(xiàn)在都沒影兒,你也這么淡定,他是真失蹤了嗎?”
青嫵笑而不語。
“得得得,我不問了。”判官筆長吁短嘆,世道不古,鬼心難測。
論起心眼子,比人它比不過硯臺哥,比鬼它比不過阿嫵壞鬼。
罷了,擺爛吧,躺平吧,它安安心心當個工具筆挺好的。
判官筆深感自己被碾壓成渣渣之際,便有人來傳信了。
“王妃,右相夫人登門求見�!�
【第170章
蕭沉硯也是裝的?抓住了自己的影子】
右相夫人會來登門,青嫵倒不意外。
前廳處,青嫵一露面,右相夫人即刻起身見禮。
青嫵:“多余的話便不必多說了,謝禮我收了,至于別的……”
青嫵懶洋洋笑著:“右相夫人放心,我若真要找安平縣主麻煩,這次就不會出手�!�
右相夫人連連稱是,心里也松了口氣。
青嫵這話也沒作假,本質(zhì)上她和安平縣主也沒太大矛盾,對方過去無非就是把她當成假想敵,惦記著蕭沉硯那塊大肥肉罷了。
至多就是言語間上找過麻煩,還沒作死到讓她想一巴掌抽死的地步。
她不至于為了那么一兩句的口角,就要了安平縣主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