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穆英乃是穆氏僅剩的后人,鎮(zhèn)國侯夫人的侄女,蕭沉硯勢必是要保住對方的,王玉郎純粹就是送上門的把柄。
太子黨豈有不利用的道理?
同樣的,這樣的把柄,蕭沉硯又豈會注意不到?
莫說是他了,就連穆英也早早想到了。
她拿到和離書的第二天,就想過帶王玉郎離開的事,但青嫵卻說了,讓她放心在府上住著便是。
這些天,穆英本是在山靈廟那邊幫忙的,畢竟多虧了山靈,她家玉郎的肉身怕是早就被山魈給吃了。
但今兒青嫵卻讓紅蕊過去,將她和王玉郎接了回來。
回府后,穆英不放心,即刻去見了青嫵。
“可是朝中有人,利用玉郎的事向王爺發(fā)難了?”
青嫵正吃著冰酪,讓綠翹給穆英和王玉郎也端一碗過去。
小玉郎乖巧又懂事,先說了謝謝姨母,卻未動冰酪,而是小大人般的坐著,憂心忡忡道:
“姨母,玉郎留下會給你和王爺姨夫添麻煩,我想和母親離開�!�
自從王玉郎醒來后,許多事,穆英就沒有避著孩子。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攤上王生那樣一個爹,又歷經(jīng)生死,青嫵也說過,因為在陰陽路上走過一遭,王玉郎以后免不得會比常人更招鬼物的‘青睞’。
穆英在這方面幫不上孩子,便只能狠下心腸,讓孩子學(xué)會自強。
不管是從身體上,還是心理素質(zhì)上,都得成長才行。
故而,對于未來可能會發(fā)生的事,穆英早早就與孩子說過。
青嫵瞧著母子倆那視死如歸的樣子,禁不住笑了。
“當(dāng)初說讓你們安心住下,可不全是我的意思�!�
她咂摸了下嘴,道:“這里是厭王府,蕭沉硯不點頭,誰能做的了他的主啊�!�
這話出來,綠翹和紅蕊都低頭偷笑。
穆英也有些哭笑不得,但看青嫵的眼神中卻多了幾分安慰。
青嫵佯裝不察,招手示意王玉郎上前,小家伙跑過來后,她捻起桌上的糖果子,塞了一顆在小家伙嘴里。
見小家伙只是含著,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望著自己,她便覺得可愛,一顆姨母心倒是真要化了。
又拿了一顆往他嘴里塞,眼看小家伙兩腮鼓鼓成了小倉鼠,她摸摸王玉郎的小腦袋瓜。
“想不想學(xué)本事保護自己和你娘親?”
王玉郎用力點頭,眼睛亮閃閃的。
“那姨母給你找個夫子好不好?”
“嗯嗯!”
青嫵看向穆英:“我擅自做主了,穆夫人若有意見……”
“沒有。”穆英回答的極快,似也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她看著青嫵,認真道:“我相信王妃�!�
青嫵抿唇笑了笑,垂眸間,心里嘆了口氣。
判官筆道:“說真的,我覺得你表姐比你家硯臺難糊弄多了�!�
青嫵:“男人也配和我表姐比?”
她收斂心神,對穆英道:“那就這么定了,這段時間你和玉郎先別出府�!�
“厭王府家大業(yè)大,不怕麻煩上門�!�
這也是青嫵把母子倆叫回來的緣故。
見穆英還有些擔(dān)心,青嫵笑道:“放心,外頭的事交給蕭沉硯去解決,他在北境殺了十年的胡人,還收拾不了京城里這些螞蚱不成?”
穆英哭笑不得,頷首應(yīng)下,心里不無感動。
正這時,有黑甲衛(wèi)拿了帖子進來,沒等黑甲衛(wèi)開口,青嫵卻笑了:
“我掐指一算,找死的來了�!�
那黑甲衛(wèi)一臉佩服的將帖子呈上:“王妃,這是太子妃派人送來的帖子,邀您入宮參加賞花宴�!�
【第89章
蕭沉硯:我就多余問這一句】
賞花宴?
誰信啊。
鴻門宴還差不多。
要說青嫵和蕭沉硯成婚也有一個多月了,但邀請青嫵的帖子,這還是頭一份。
主要從一開始就沒人把她這王妃當(dāng)一回事,甚至于許多人都和史翠微一樣,覺得她嫁入?yún)捦醺率腔畈涣硕嗑谩?br />
結(jié)果她沒死,尚書府團滅了!
那之后眾人又覺得,蕭沉硯怕是把她當(dāng)成個工具在使,等料理完云后行,她總得栽了吧?
結(jié)果她不但沒栽,厭王殿下沖冠一怒為紅顏,暴揍吏部侍郎的事兒一出,滿京城的女眷們都傻眼了。
加上山靈廟前那小胖娃的一頓輸出,青嫵這厭王妃聲名鵲起,原本云后行作惡,她頂著對方‘女兒’的這個身份,應(yīng)該也被牽連才對。
但市井內(nèi)竟都是贊她大義滅親,尤其是那些婦人,對她更是感恩戴德,據(jù)說這些天還有人跑去山靈廟里想為她點長生燈的。
當(dāng)時把白眉都嚇壞了,直呼使不得。
給活人點長生燈那是祈福。
你給鬼點長生燈,這這……這算是反向超度嗎?
蕭沉硯回府后聽說了太子妃遞帖子的事,回屋換了身常服,就去找青嫵了。
青嫵正帶著王玉郎拜師呢,穆英也沒想到,她給王玉郎找的夫子居然是那位‘夜郎先生’。
被塞了個徒弟,夜游也很茫然哇。
尤其對方還是死鬼的侄兒,這可是個寶貝疙瘩。
一鬼一孩童,大眼瞪小眼。
夜游很愁,他能教人小孩干嘛?去勾魂索命,還是放瘟賜禍�。�
她也不怕他把這小娃兒給霉死了?
蕭沉硯過來后,聽說了這一茬,略感意外。
“姨父�!蓖跤窭晒怨赃^來見禮。
聽到‘姨父’兩字,蕭沉硯眸光微動,略一頷首,算是應(yīng)了。
穆英也過來見了禮,就帶著王玉郎離開了,王玉郎走時,還不忘沖夜游行禮:“夜夫子,學(xué)生告退�!�
夜游無精打采的微笑:“去吧去吧,多睡會兒,夜里夫子給你上課�!�
等母子倆離去,蕭沉硯才入亭中在青嫵身邊坐下:“你想讓王玉郎入玄門?”
“表妹夫你可得管管你媳婦,她這是要鬧出人命和鬼命��!”夜游湊過來。
蕭沉硯沒理他。
青嫵將花生往夜游頭上一砸:“找個人盯著你,省得你成天偷懶不干活�!�
夜游掩面而逃,口中叨叨:“這日子沒法過了�!�
趕走這只懶鬼后,青嫵才道:“王玉郎走了那段陰陽路,陰陽眼已開,未來勢必會和鬼物糾纏不休�!�
“且他當(dāng)時本已過了還陽時辰,由你的陽氣幫忙遮掩助他還陽,但他的名字已上了生死簿,已算半陰之體�!�
“他欠下因果,便是要還的,讓他跟著夜游給陰司干活,以工代賬,因果相抵�!�
蕭沉硯不是第一次聽她談起因果。
“你回人間,也是為了償還因果?”
青嫵剝花生的動作一頓,沖他挑眉:“答對了,獎你一顆花生米�!�
說完,她將花生塞蕭沉硯嘴里。
下一刻,她面色驟變,捏住蕭沉硯的臉,作勢就要掏:“忘了你不能吃花生,快吐出來�!�
蕭沉硯卻攥緊她的手,那顆花生被他壓在舌下,他拿出錦帕,不緊不慢的吐出來后,目光緊緊攥著她:“你如何知道我不能吃花生的?”
蕭沉硯對花生過敏,吃了便會渾身紅疹,嚴重的話還會呼吸麻痹,幼時他險些因此喪命。
但那時他貴為皇孫,皇族中人哪怕飲食禁忌也是秘密。
知道此事的人沒幾個。
青嫵神色如常:“我知道有什么奇怪?這世間事有我不知道的才奇怪吧!你不看看我是誰?”
她那傲嬌刁蠻的樣兒,十足的臭屁。
蕭沉硯沒從她臉上看出偽裝的痕跡,但他聽到了她身體里傳出的聒噪聲。
似乎又是她體內(nèi)的那個東西在叨叨,具體說的什么,他依舊聽不清。
但很奇怪,似乎每次他對她身份起疑作出試探后,那個東西就會開口。
判官筆:“看吧看吧!差點又露餡兒了!你說你沒事吃啥花生米!”
青嫵冷笑回應(yīng):“機智如我會輕易翻車?區(qū)區(qū)一�;ㄉ紫胱屛业赳R!不可能!”
蕭沉硯松開手,似乎是信了,垂眸掩住眸底波瀾,淡淡應(yīng)了句:“你厲害�!�
傲嬌女鬼:“那是。”
男人覷她一眼,想到之前她說的因果,將定國公府的帖子也拿了出來。
“謝翎生辰宴的帖子,他一直想見你�!�
青嫵只掃了眼,謝翎想見她的事,她知曉,上次便拒了。
但這一回嘛。
“應(yīng)該是定國公夫人更想見我吧。”
蕭沉硯這段時間雖沒和謝韞見面,但定國公府的消息還是知道一二。
“謝翎醒來后,似乎比過去聰明了些。”
話到這里便明了了。
這段時間青嫵雖聲名鵲起,但外人并不知道她有什么能力,但定國公府卻清楚啊。
定國公夫人眼看兒子有希望變回正常人,自然動了念頭。
“要去嗎?”
“不去�!�
青嫵拒絕的非常干脆。
蕭沉硯并不意外,上一次謝翎就想見青嫵,也被拒絕過。
“你不想與謝翎沾染上因果?”
青嫵笑看他一眼:“挺會舉一反三嘛�!�
“定國公夫人找我是因為有所求,謝翎找我,同樣也是有所求,但這母子倆所求之事,我都不想管�!�
“不過,謝翎那小子的性情也算對我胃口,你就派人給定國公夫人傳句話吧,要想她兒子好,就對她另一個孩子好一點,少造口孽�!�
“另一個孩子?”
謝韞膝下只有兩子,長子謝疏,幼子謝翎。但蕭沉硯直覺青嫵說的并不是謝疏。
“定國公夫人還有別的孩子?”
“嗯,一個剛出生就枉死的孩子�!鼻鄫承θ葑I誚:“欠下的債總是要還的,但你那舅母命好啊,幾次死劫,都有個好兒子替她擋了�!�
青嫵說的輕描淡寫,蕭沉硯眉眼皺緊起來,語氣也變得嚴肅:
“上次去定國公府時你就瞧出端倪了?”
“怎么,想怪我明知有問題,卻不幫你舅家?”青嫵語氣陡然尖銳。
蕭沉硯看著她,心里嘆了口氣。
“幫或不幫,你自有成算,你沒有那個義務(wù),我憑何強迫于你�!�
其實上一次在定國公府時,蕭沉硯就發(fā)現(xiàn)青嫵對她那位舅母不假辭色,只是當(dāng)時本就有齟齬在前,他并未細思。
現(xiàn)在想來,怕是他那位舅母曾經(jīng)做過某些事,犯了青嫵的忌諱。
她性子的確乖張,但這段時日相處下來,蕭沉硯瞧出她口嫌體直的那一面。
她若不肯幫,那勢必是有原因的。
或許這原因在陽世人看來太過冷血無情,但她本就不是此間人,憑什么受那些規(guī)矩約束?
再說,‘約定俗成’未必就是對的。
“話我會帶到,但我想知道,謝翎的情況會如何?”
“若你舅母聽勸的話,謝翎自然會慢慢好轉(zhuǎn)。若她不聽勸……”青嫵聳肩:“該她受的跑不了,謝翎就算再想替母受過,也受不了,那孩子是個有福報的,死不了�!�
蕭沉硯點頭,也不再多問此事。
但莫名的,他生出一種小心眼的念頭。
“若是謝疏來求你,你也會拒絕?”
青嫵噗嗤樂了,沒放在心上,將一顆花生米丟嘴里,邊嚼邊道:“那你讓謝疏來求我試試啊,沒準我見他長的好看,真就應(yīng)了呢。”
蕭沉硯:“……”
男人臉上的溫度蕩然無存。
他就多余問這一句。
【第90章
蕭沉硯,你想要那個位置嗎?】
某鬼壓根沒有給人找了不痛快的自覺。
因為蕭沉硯的沉默,話題自然而然被她引到了太子妃遞來請?zhí)氖律稀?br />
“你要去?”
“自然�!鼻鄫逞劾锊谎谂d奮:“早就想進宮溜達溜達了,主人家不邀請,我也進不去啊�!�
“這東宮太子妃,勉強也算四分之一個主人吧�!�
蕭沉硯倒是意外:“還有你進不去的地方?”
“皇城乃人間帝王居所,魑魅魍魎禁行。”青嫵眼里帶著幾分嘲諷:“就如尋常百姓家,若是供有門神,尋常小鬼也進不去是一樣的道理。”
“但若是主人家自己邀請,那這禁令就等若被破了�!�
所以啊,送上門的邀請,青嫵豈會錯過。
現(xiàn)在的老皇帝沉迷尋仙問道,朝政都不管,但從他兩次下旨來看,這個老皇帝可沒有表面那么簡單。
那座盛滿人間極權(quán)的皇城內(nèi),明明鬼物禁行,里面藏污納垢卻不輸人世間任何地方。
蕭沉硯思緒一轉(zhuǎn):“王府內(nèi)并未供奉有門神,那日你那弟弟也被擋在門外�!�
“原因還要我明說不成?”青嫵笑睨著他:“我早告訴過你啊,你的命格特殊,說起來,誰在你身上下的奪命煞你真的不清楚嗎?”
青嫵托腮看著他:“要種下這種邪術(shù),必須是你貼身親近之人�!�
“如今這世上,滿打滿算當(dāng)年有機會近你身的也就三個人,你舅父、謝疏、剩下那個便是……”
“皇帝�!�
蕭沉硯眼眸動了動。
“不過,看樣子,你似乎覺得這事不是你那位皇祖父干的。”
青嫵饒有興致的看著他:“蕭沉硯,你想要那個位置嗎?”
這言論實在大膽至極,但青嫵就像閑聊天似的說出來了。
蕭沉硯毫不避諱她的視線,像是沉睡的惡狼睜開眼眸,森然又冰冷。
“那個位置?”
他語氣里的嘲弄毫不遮掩:“我嫌臟�!�
青嫵并不意外,以蕭沉硯手里的兵力,他若真想要那個帝位,揮師南下,未必奪不過來。
這男人冒險回京攪弄滿城風(fēng)雨,所圖之事,從一開始就擺在明面上。
他要還枉死之人一個清名!
不管是與先太子一起葬身火海的百余人,還是被牽連獲罪的鎮(zhèn)國侯滿門。
血海深仇,一條條人命債,他從未忘懷。
至于那個老皇帝,當(dāng)年的事他是否牽扯其中,青嫵沒見到本人,暫且瞧不出所以然。
人間帝王有龍氣護體,命數(shù)無法推斷,但看蕭沉硯的態(tài)度也能瞧出,那個老皇帝就算沒有喪心病狂的為了權(quán)利冤死自己的兒子。
先太子自焚那件事里,也勢必扮演了某種重要角色,橫豎都不無辜。
“后日你入宮,讓百歲陪你一起吧,他對宮中地形熟悉�!�
青嫵本想說不用,但想了想,還是應(yīng)下了。
當(dāng)年救了百歲后,那小子就跟在蕭沉硯身邊伺候,那會兒蕭沉硯是皇長孫,皇城上下隨意溜達,百歲去的地方自然也多。
青嫵當(dāng)年雖也時常進宮,但畢竟那會兒年紀小,又是女眷,能走動的地方也有限。
后日。
太子妃要辦賞花宴,凡四品以上家的女眷,大多都收到了邀請。
時間雖是在晌午時分,可沒人敢讓太子妃等著,故而都是早早到場。
賞花宴在東宮后花園的蟾宮內(nèi)辦的,金桂掛滿枝頭,馥郁的桂花香味飄逸而出,好不沁人。
百歲因是男子,自然不能跟隨入內(nèi),便在蟾宮外候著。
紅蕊和綠翹伺候左右,兩女雖不緊張,但進宮之后,就提高了警惕。
青嫵今日一襲玄色宮裝,頸配瓔珞,頭上并無太過華麗的裝扮,只插了兩只步搖,行進間搖曳生姿,本就秾麗美艷的臉上薄施脂粉,那艷色更是遮掩不住。
顧盼之間,似要勾掉人的魂兒去。
偏她儀態(tài)不沾絲毫脂粉之氣,貴氣似從骨子里漫延而出,行進間徐徐有度,明明她是客人,卻給人一種,她仿佛才該是此處主人的感覺。
便是前方引路的宮婢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時,都禁不住一愣。
傳言這位厭王妃在出閣前并不受寵,見過她的人都說她性子小家子氣的很。
但親眼見后,這還小家子氣?
便是宮中的娘娘,都未必有她那身氣度。
紅蕊綠翹也發(fā)現(xiàn)自家王妃好像變了個人。
周圍的桂樹越來越多,香味也濃郁到有些膩人的地步,青嫵忽然停下,看著旁邊的桂樹林,臉上露出了進宮后的第一抹笑來。
“這幾顆桂樹倒是稀奇�!�
領(lǐng)路的宮婢望去,卻見青嫵指的那幾棵桂樹上結(jié)的赫然是粉花。
她開口道:“那是粉霜弄月,是花匠特意培出的奇花,也是太子妃娘娘的心頭好�!�
青嫵哦了聲,在宮婢震驚的視線中,抬手便折了一支。
那宮婢瞬間嚇得白了臉。
“王、王妃你……”
“怎么了?”青嫵擺弄著手里的花枝,似笑非笑道:“一枝花而已,瞧你嚇得這樣子,像是比人命還金貴似的�!�
宮婢心想,這幾棵樹可不就是比人命還金貴嗎?
她又瞧了眼青嫵,低頭不語,繼續(xù)領(lǐng)路,心里卻想著,這事兒得趕緊稟報太子妃。
這位厭王妃,可真夠猖狂的。
到了東宮的地盤還敢無禮,外界傳她小家子氣倒也沒錯,眼皮子這么淺,以為有厭王撐腰就敢目中無人了。
晚些肯定有她苦頭吃的。
宮婢沒有看見,后方青嫵臉上的嫌棄,她將手里的花枝隨手一拋,那花枝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插入了泥土里。
而隨著她們的離開,那幾棵粉桂竟輕輕顫動了起來,像土壤下有什么在掙扎著。
而滿樹桂花簌簌落下,粉粉紅紅,似細小的血肉落入地上。
紅蕊和綠翹莫名感覺背后好冷,想要回頭看上一眼,青嫵的聲音卻突兀的出現(xiàn)在她們耳畔。
“別回頭�!�
兩女脖頸一僵,快速交換一個眼神,意識到了什么。
自家王妃可從來不會對無用之物多給眼色。
那幾棵桂樹,肯定有問題!
只有判官筆知道青嫵心里在想什么。
它一路上的干嘔聲就沒停過:“真臭啊,這地方�!�
青嫵嫌棄的皺了下鼻子,心里回道:“人肉做成的花泥,養(yǎng)出的玩意能不臭嗎?”
“這皇城里,可真比外面有意思太多了。”
【第91章
一群蛤蟆開大會】
宴席間,鶯鶯燕燕齊聚一堂,因太子妃還沒來,氣氛都很放松。
不知是否刻意,此番太子妃邀請的女眷雖都出身四品以上的官員家,但來的大多是些未出閣,或是年輕的夫人。
京中貴女們間的來往也多看門戶品級,自有自己的圈子。
此刻都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要說風(fēng)頭最盛的女郎,莫過于安平縣主。
她年紀輕輕被封為縣主,父親又是右相,母親與太子妃同出一族,算下來,她還要叫太子妃一聲表姐。
這會兒在安平縣主身邊坐著的,赫然是史翠微,吏部侍郎官拜三品,她與安平縣主自然也是相熟的。
史翠微來了后就是一副悶悶不樂的委屈模樣,自然吸引了人注意,旁人一問,她便說起來這些天的遭遇。
她先是說自家幼弟不幸也遭了妖道所害,自家唯一的男丁就這么沒了。
史母傷心欲絕,帶著她去山靈廟那邊求告,結(jié)果那山靈廟沽名釣譽,見死不救。
言語間,自然而然帶出了青嫵,含沙射影的說一切都是青嫵指使,厭王府的人行事如何跋扈。
她自然不敢說蕭沉硯當(dāng)面罵她嘴臭那件事,只敢將矛頭對準青嫵。
“我母親回來后就一病不起,也不知那廟里到底有什么,我這些天來也諸事不順�!�
這話史翠微倒是沒撒謊,她這些天是真倒霉,平地里走路都能摔跤,剛剛進來這一條路她就摔了三次。
安平縣主皺眉,有些嫌棄的避開了些,怕被史翠微沾上霉運。
至于同情,那是不存在的。
平時她也沒多看得上史翠微,都是史翠微來巴結(jié)她。
聽說史翠微母女都被青嫵刁難,眼神更是鄙夷,言語間也帶了出來:
“她一個罪臣之女,還敢這么囂張,你竟能被她治�。俊�
史翠微又羞又惱,面上只敢露出委屈:“她畢竟是王妃。”
安平縣主哼了聲:“王妃?那也輪不得她這般造次,居然還敢在外裝神弄鬼,出了這種事,你早該來稟告我表姐才是,竟還默默受著,真是窩囊。”
“臣女人微言輕,縣主要為我做主才是�!�
安平縣主卻沒急著應(yīng)。
倒是旁邊的貴女說道:“這段時間,那厭王妃風(fēng)頭正盛,聽說坊間百姓都很感謝她,說的有鼻子有眼的,還說那些妖道能被抓,多虧了她�!�
“無稽之談,”安平縣主嗤道:“一群愚民罷了,出云觀之事全賴厭王殿下和龍威軍,你們還真信了她能有什么能耐?”
周圍的貴女們也不乏心思活絡(luò)的,自然聽出來了安平縣主的弦外之音。
她對那厭王妃的瞧不起是毫不掩飾,但話語間倒是維護厭王的很嘛。
“說起這事,臣女這些天還聽到一個傳言�!笔反湮⑼蝗粔旱吐曇簦骸奥犝f,那厭王妃在出云觀時與人不清不楚,你們猜這人是誰?”
安平縣主皺眉:“少賣關(guān)子�!�
史翠微:“謝少卿�!�
周遭嘩然,有貴女憤憤道:“不可能!”
“就是,這怎么可能!”
“那可是謝小公爺,那厭王妃什么出身,謝小公爺豈會看得上她!”
蕭沉硯這些年不在京,便是早年,見過他的貴女也不多,所以貴女們對他并不了解,加上他那殺神之名,貴女們對他多是敬而遠之。
但謝疏就不同了,謫仙人之貌,年紀輕輕就是大理寺少卿,性情清冷,不知勾動多少貴女芳心。
要說史翠微的遭遇,其他貴女們聽聽也就罷了,權(quán)當(dāng)個樂子,這厭王妃在民間再有聲名也與她們無關(guān)。
但涉及謝疏,那就不同了!
謝疏一日未定親,她們便都有機會,好好的謫仙人,豈能被這樣的女人壞了名聲?
群情激憤間,卻有人嗤了一聲。
眾女扭頭望去,就見對桌的女郎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打量她們。
那女郎的舉止容貌乃至穿著都和整個賞花宴格格不入,別的貴女們都是珠釵羅裙,就她一人學(xué)男子打扮,紫色騎裝,長發(fā)束冠。
膚色也不似京中貴女們白皙,小麥色的皮膚,瞧著竟像男兒似的,那大喇喇的坐姿更是粗魯,竟還學(xué)著市井小民般,在那邊咔咔咔的咳著瓜子。
這席間哪有瓜子?
有貴女注意到,她桌上放了個鼓鼓囊囊的布兜,竟是自帶的!
要說她身上唯一可取之處,也就那雙眼睛了,黑亮亮的,就是看人的眼神太欠揍了。
立刻就有貴女不悅道:“你笑什么?”
這紫衣女郎面生,也沒帶婢女,在場竟沒人認識她是誰。
“笑你咋滴�!被艏t纓吐出瓜子皮:“你們京城的姑娘怎么腦子和臉一樣白,別人說啥就是啥?”
“還說人家厭王妃與謝疏有染,你們當(dāng)厭王是死的�。俊�
“還有那誰,史侍郎家的,你口口聲聲說人家山靈廟見死不救,我怎么聽說你家是抬著棺材上山的?”
“不能把死人救活就成見死不救了?你這分明求錯地方了,你該去閻王殿啊,讓閻王趕緊把你家弟弟救回來,不救就是閻王爺沒本事!”
史翠微被懟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憤憤然道:“你又是誰,安平縣主面前你也敢放肆�!�
“縣主就可以放肆?”霍紅纓起身,“那我放肆的沒問題啊。”
“你……”史翠微還想說話,安平縣主沉著臉開口道:“霍紅纓,我知你常年在邊關(guān)不懂規(guī)矩,只是女兒家們閑聊罷了,你也沒必要小題大做吧�!�
聽到霍紅纓的名字,眾女臉色微變。
安平縣主是縣主。
但霍紅纓同樣也是縣主啊,且她的封號還是定邦縣主,實打?qū)嵻姽Q來的。
對方可是龍威軍主帥,征西大將軍的親妹妹,手下掌了一千輕騎,實打?qū)嵣线^戰(zhàn)場,立過戰(zhàn)功的。
霍紅纓一雙黑眸亮澄澄的:“你們是閑聊,我也是閑聊啊,你們聊你們的,我說我的,就許你們背后論人長短,不許我當(dāng)面說你們是非了?”
“哎呀,你們這些京城姑娘真的好講規(guī)矩哦�!�
這一句話說的,就差當(dāng)面說這堆貴女是背后論是非的長舌婦了,這誰能受得了?
安平縣主臉色也難看了起來,怒而起身,剛要開口,就聽陌生的女聲響起,慵懶又戲謔:
“剛剛在外面就聽到一陣呱呱叫,我還道這蟾宮真是名副其實,癩蛤蟆夠多的,都能聚一起唱大戲了�!�
眾女下意識朝聲音來源看去。
美人款款而來,媚骨天成,睥睨間貴不可攀,就是眉眼間的戲謔太過鋒利惹人眼,俯瞰之下,似在場的真是一群癩蛤蟆。
下一刻,就見美人露出驚訝之色,左顧右盼,茫然又疑惑的走到近前來,“怪事,怎么我一來,癩蛤蟆就不叫了呢?”
“你!”史翠微第一個憋不住要出口。
美人恍然大悟的輕掩紅唇,看著史翠微的方向,笑容氣死個人:“叫了。”
【第92章
王妃這嘴上功夫,也是要命啊】
史翠微被氣得臉色鐵青,壓低聲音道:“在場的都是朝中官員家的女眷,厭王妃口出惡言,不覺太過分了嗎?”
青嫵瞧了她一眼:“你是癩蛤�。俊�
“我自然不是!”
“那你對號入座個什么勁?”青嫵笑意慵懶:“本王妃未曾點名道姓,有人自己犯賤要往上湊,又怪得了誰�!�
史翠微臉色青白交加,難堪的要命,只能祈求的看向身旁的安平縣主。
安平縣主自是看不慣青嫵的,饒是不肯承認,但青嫵的長相實在太過艷麗嫵媚,她今日刻意梳妝打扮,但對方一出現(xiàn),就奪了她所有風(fēng)頭。
“厭王妃做都做了,還怕人說嗎?”安平縣主冷聲道:“云后行所犯之罪,人所共知,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你是他的女兒,本就不無辜。”
“史家小郎之死,你還讓手下人刁難她們母女,簡直跋扈�!�
青嫵上下看了她一眼,忽然問道:“你是誰?”
這問題一出,安平縣主臉色更不好了。
旁邊的史翠微見狀立刻道:“這位可是安平縣主,右相之女!”
青嫵點頭,嗤道:“原來是縣主,這么大的派頭,我還以為是太子妃呢�!�
安平縣主臉色一變。
青嫵上前:“既只是個縣主,你憑何質(zhì)問本王妃?”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