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蕭沉硯被她三兩句撩撥,又想辣手摧花了,直接將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捏住,擠成了鴨子嘴。
青嫵瞪圓眼。
蕭沉硯這回是真笑出聲了。
“蕭沉硯�!�
青嫵恨恨的拿頭撞他,她本就枕在他腿上,用頭一撞,男人身體猛的一僵,然后她就被掀了起來。
青嫵看著他微曲背脊,手撐著膝,閉眼隱忍的樣子,心里咯噔一手,眼里也露出了慌張的茫然。
剛剛她一頭錘錘他哪兒了?
不會吧不會吧。
不會又是那兒吧?
青嫵臉微微發(fā)燙,小聲道:“這次不會真……真斷了吧?”
男人眼里射出厲芒,嗓音都啞了幾分,咬牙切齒:“你盼著我絕后?”
青嫵梗著脖子,僵硬的挪后了點:“我不是,我沒有,日月可鑒,我這次真不是故意的�!�
蕭沉硯神色危險:“所以上一次是故意的?”
青嫵囧:“你好記仇哦�!�
蕭沉硯被她氣笑了。
論記仇,他能比過她?
不過,接連兩次被她‘暴擊’,蕭沉硯內(nèi)心也有點不是滋味。
上次是羞怒,這次更多卻是陌生的窘迫,尤其她此刻還用一種無辜委屈的眼神直勾勾盯著他。
蕭沉硯腹下倒是不痛了,卻似有火在燒。
他是男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心里既驚又怔,不想被她看出端倪,抬手就捂住她的眼。
“你捂著我眼睛看什么?”青嫵嘟囔,還以為他是惱羞成怒,不想自己看他狼狽的樣子。
加上她‘有錯在先’,所以這次難得乖乖的任他捂眼。
她眼被捂住了,他只能瞧見她微微噘著的紅唇,紅唇飽滿嬌艷,像是誘人品嘗的莓果。
他感到了灼熱,掌下覆著的似乎不是她的眼,而是一團要將人灼盡的焰火。
蕭沉硯猛的收回手。
“你好好反省一下�!�
他說完,不及叫停馬車,直接掀簾出去,那背影竟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青嫵撓了撓頭,沒察覺他神色異樣,倒是感覺到了他剛剛身體的異常。
“臭硯臺剛剛的心跳聲可真大,這回是被我氣狠了?”
判官筆嘖道:“接連兩次差點被你絕后,能不氣嗎?我都懷疑你是來討債的�!�
青嫵難得沒有反唇相譏,訕訕的摸著鼻子。
鬼生在世,哪能不犯點錯呢,小意思,呵呵,問題不大。
大不了晚點她讓夜游帶回來點鹿茸虎鞭啥的給他補補,保住本錢的同時,壯大壯強!
厭王府的車馬順利回城,有人卻被困在了衡鹿山。
史家母女派了婢女回城叫人,但雙腿跑再快也趕不上四條腿的,更何況現(xiàn)在京中宵禁,太陽一落山城門就落鑰。
史家母女苦等不到人,只能折返回山靈廟。
這對母女平時大門不出的,哪里爬過山,只走了幾步路,剩下的都是讓婢女輪番將她們背上山的。
而那妾室與她死了的孩子則是被丟在山腳處,無人搭理。
半山腰的時候,史母終于回過神,眼里迸射出狠意,叫來隨侍的嬤嬤,吩咐了下去:
“那賤人生的孩子既沒得救了,留下她也無用,趕緊處理了,省得帶回去添堵�!�
嬤嬤領(lǐng)命,帶了兩個婢女折返下去。
史翠微驚疑的看著自己母親,卻見史母也盯著自己,雙目發(fā)紅,帶著幾分癲狂之色。
“今夜回不去也無妨,正好將事情都料理干凈,那厭王既已帶人離開,今夜咱們就借宿在那山靈廟里�!�
史翠微點頭,壓低聲音道:“等進去后,女兒就讓人去取水�!�
史母頷首,心里也迫不及待起來。
結(jié)果,等她們重回山靈廟,心頭就涼了半截兒。
她們重新上山花了不少時間,路上遇到不少離開的百姓,心道人應(yīng)該已走的差不多了。
事實的確如此,廟外的棚屋已空了,山靈廟的廟門也關(guān)上了,史家下人卻敲門,結(jié)果開門的竟是黑甲衛(wèi)。
史翠微當(dāng)時臉色就變了。
留下的黑甲衛(wèi)也認(rèn)出她們來,沉著臉道:“何事?”
史翠微現(xiàn)在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強撐著底氣道:“我們乃是吏部侍郎的家眷,困在山上,要來廟中借宿�!�
唯恐被拒絕,史翠微急道:“我們都是女眷,夜里山上危險,厭王殿下再怎么不近人情,也不能不讓我們?nèi)霃R吧,此處山靈廟總不歸厭王府管�!�
“大半夜的嚷嚷什么呢?”懶洋洋的男聲響起。
黑甲衛(wèi)見到來人,立刻退讓幾步,宛如躲瘟喪似的,語氣都僵硬了:“有人要進廟借宿�!�
來人正是夜游,他瞧見史家人后,笑容便深了,沖那黑甲衛(wèi)嘖了聲:
“這么多女眷夜里不得歸家多危險啊,你們家王爺也真是的,半點不懂憐香惜玉�!�
黑甲衛(wèi):“……”
您是鬼,您說了算。
“諸位,進來吧�!�
史翠微松了口氣,她聽夜游的口吻倒不像是厭王府的人,加上白天并未見過他,只當(dāng)他和蕭沉硯沒有關(guān)系。
這一整天被受盡奚落冷語,有人雪中送炭,史翠微難免多看了夜游幾眼,見他模樣不錯,但衣著打扮也很尋常,不像是有什么大來頭的樣子。
“這位公子是?”
夜游笑瞇瞇道:“隔壁村打更的,過來幫忙,留宿在此�!�
史翠微一聽,心里便多了輕視,那點感激也蕩然無存。
“既如此你去替我們安排個房間好了,這破廟瞧著也不像有什么好屋子,罷了,你就替我們安排的距離那些武夫遠著點。”
史翠微說著,示意婢女賞夜游點銀子。
一枚銀子被塞進夜游手里,他越發(fā)笑的見牙不見眼,史翠微見狀目露鄙夷,道:“今夜你就替我們守著門好了,放心,不會少了你的賞賜�!�
“對了,我們這一路也渴了累了,一會兒你帶我家婢女去取些井水來。”
夜游摩挲著銀子,瞧著脾氣好極了:“好啊�!�
那開門的黑甲衛(wèi)冷眼旁觀,心道,見過找死的,沒見過迫不及待找生不如死的。
這位‘夜郎大人’雖自稱是王妃的表哥,但王府眾人心里都門清兒。
這位可是將司徒鏡霉得生不如死的罪魁禍?zhǔn)�,就連王妃都叮囑過他們,遇見這廝就繞道走,準(zhǔn)沒錯。
白眉和小狐貍聽到動靜也出來了,他倆今兒忙了一整天,累得夠嗆。
見白天鬧事的史家人進來了,本就奇怪,再看那史家小姐頤指氣使的讓夜游給她們安排屋子,一老一狐都是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小狐貍:“皺巴巴,怎、怎么辦?”
“涼拌�!卑酌即蛄藗哆嗦,嘀咕道:“使喚夜游神當(dāng)牛做馬,嘿,史家這群女眷,牛逼。”
山風(fēng)打了個旋兒,風(fēng)中似有笑聲傳來,滿滿都是看好戲的狡黠。
【第82章
今夜一起睡】
夜風(fēng)吹入?yún)捦醺?br />
青嫵聽著小山靈遣風(fēng)送來的信兒,笑的在床上打了個滾兒。
判官筆都笑了:“不愧是姓‘屎’的,這是專往‘死’字上撒丫狂奔啊�!�
拿錢請鬼辦事,那就不是活人事兒,而是死人事兒了!
好端端的除祟井水,經(jīng)了夜游的手,那不是將霉運吃進肚嗎?
偏偏這霉運還是她們自個兒請上身的,論起因果來,都怪不得旁人。
男人關(guān)上窗戶,走到床邊,看她樂得那樣兒,剛剛山靈的傳音他也聽到了。
“幸災(zāi)樂禍。”
“你不樂?”青嫵抱著被子,嗔他一眼。
“不及火上澆油有趣�!�
青嫵樂不可支,托腮看他:“蕭沉硯,你好壞啊�!�
女子聲音嬌軟,尾調(diào)勾人而不自知。
男人眼眸動了動,嗯了聲,他自認(rèn)的確不算好人。
只是這個‘壞’字從她嘴里說出來,無端旖旎。
他神色自然的躺上床。
青嫵被他擠進去了點,拿腳蹬了蹬他,“你上來干嘛?”
“就寢�!彼^頭,眸中似帶疑惑。
青嫵噎了下,抱緊被子:“你干嘛不去書房睡?”
“此處是墨石院�!毖韵轮�,本就是他的寢院。
“那你干嘛不打地鋪?”青嫵眨巴眼,明明之前都打地鋪來著。
蕭沉硯直接閉眼,“體寒,畏冷�!�
青嫵:“……”
你體內(nèi)的陰風(fēng)煞氣我都替你吸走了,至少三個月不會在作祟,你體寒個鬼啊。
畏冷?被陰風(fēng)吹了十年,你都不冷,你現(xiàn)在給我說你畏冷?
她咬著唇,眸里滿滿都是大床被霸占了的不滿。
“我要回鳶尾院!”
“還未修葺好�!�
“那就加派人手抓緊修�!�
“無人得空,再者�!蹦腥苏Z氣淡淡,帶著輕不可聞的促狹和惡劣:“窮�!�
青嫵硬生生給逗樂了,又蹬了他一腳,“騙鬼呢,現(xiàn)在滿朝文武誰能比你有錢�!�
那贓銀大半都還在他手里捏著。
更何況,青嫵是真不覺得蕭沉硯窮,北境那邊的軍餉一直被克扣,但蕭沉硯愣是撐著沒有找朝堂要糧要錢。
他讓人給她置辦的頭面首飾都出自金縷閣,不說別的,就說她今兒穿的香云紗就價值不菲。
這男人肚子里有貨的很呢!
男人手一伸,就抓住了她作祟的小腳丫。
一入手,蕭沉硯只覺觸手滑膩,好小的一只,還肉嘟嘟的。
他不免睜眼,好奇看去。
就見青嫵的腳果然胖胖的,與她纖細的外表不符,沒由來的可愛。
青嫵被他盯得臉發(fā)燙,就要把腳拽回去,男人陡然用力握住她的腳丫子,竟還坐了起來,細細打量。
“你看什么��!”她羞惱出聲。
“你的腳。”蕭沉硯頓了頓:“還挺胖。”
“你才胖�!鼻鄫秤昧Π涯_拽回被窩,又羞又惱。
蕭沉硯偏頭看她,視線中的女子美目含嗔,艷麗的不可方物,她的模樣與剛嫁進來時越發(fā)不同了。
雖還有相似的地方,但儼然換了個樣。
蕭沉硯想到去出云觀前那夜留宿山靈廟,在樹林中瞧見的嫁衣女鬼,那女鬼才是真的云清霧。
而她,雖是借尸還魂,但明顯這具身體的面貌變化才是她原本的模樣。
可為什么,她的真實面貌與云清霧會有相似之處呢?
似乎不止面容,還有身體,也有變化。
“哼,我才不管你了!丑話說前頭,我睡相不好,晚上你睡覺最好睜一只眼�!�
嬌嬌女鬼發(fā)出警告,裹走所有被子,蒙頭就睡。
被子隔絕了男人探究的視線,一縷青絲從被子里滑落擱淺在男人手邊。
他下意識握住那縷青絲,在指尖纏繞,發(fā)如絲如縷,繞在指間,纏在心頭。
蕭沉硯面朝著她側(cè)身睡下,呼吸間,滿滿都是沾染雪粒般的花香,不覺何時,眼皮也開始沉重。
花香潛入夜,像是一把鉤鎖,將人拽入飄搖的夢中。
蕭沉硯久違的做起了夢。
他的靈魂似被風(fēng)吹起,在一片白茫茫中起起伏伏,他像是一片雪粒,從萬里高空墜下,飄搖在人世間。
大雪呼嘯中,他隱約聽到了小女孩的哭聲。
茫茫雪原上,一道身影在拼命奔跑。
她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來,鼻涕眼淚在臉上凍結(jié)成冰。
蕭沉硯覺得那小女孩的身影無比眼熟,他試圖看清對方的模樣,卻有一道力量阻隔著他。
畫面一轉(zhuǎn),雪原上不再有什么小女孩,只有一顆小小頭顱靜放在雪地。
旁邊是被燉煮烹食過的骨肉,那是……小孩的身體。
下一刻,像是雪幕暫停,小女孩的真面目撞入眼前,那是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孔,靈動狡黠的眼眸只有沉沉死氣。
她被人砍下頭顱,拆骨分尸燉煮食肉。
暴雪中,似有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入耳中,似小獸臨死前的悲鳴。
——硯臺哥哥。
蕭沉硯驟然睜開眼,驚坐而起,渾身上下被冷汗?jié)裢浮?br />
他單手捂住臉,緊握成拳的右手上青筋暴起。
略顯急促的喘氣聲在幾息后才漸漸歸于平靜,蕭沉硯放下手這才注意到,自己竟又睡在了地上。
床沿邊,某鬼罪惡的小胖腳一晃晃的,顯然就是將他踹下來的罪魁禍?zhǔn)住?br />
蕭沉硯目色晦暗不明,起身走過去,看著床上酣睡的女子。
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夢中小女孩死氣沉沉的那張臉。
他認(rèn)認(rèn)真真比對著夢里的小青嫵與眼前女子的面容,心湖劇烈翻騰著。
若是那個小家伙能平安長大,會是她這個樣子嗎?
一時間,真實與虛幻難辨。
心臟在胸腔內(nèi)狂跳,靈魂卻覺空空如也,蕭沉硯垂眸,扯過被子,將女子的腳蓋住。
披了件外袍,就離開了屋子。
今晚是百歲負(fù)責(zé)守夜,見蕭沉硯半夜出來,他趕緊過來詢問:“王爺,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嗎?”
蕭沉硯注視夜空良久,神思方才歸位,忽然道:“備車,去靈院。”
百歲臉色微變,下去準(zhǔn)備之前,他頓了頓,輕聲道:“要帶些供奉上嗎?”
“帶些甜糕與燒刀吧�!笔挸脸幷Z氣幽沉:“都是他們生前喜歡的?
【第83章
鬼帝爺在上,這死鬼可不能喝酒�。 �
城東,一處小院。
百歲恭恭敬敬的將供品擺放到神案前,又將香燭重新更換好,這才退了出去。
神案前擺著幾個牌位。
中間兩個赫然是先太子夫婦的牌位,其下擺放著的卻是鎮(zhèn)國侯一家四口的牌位,末尾最小的那個牌位上,卻并無名諱。
蕭沉硯先取了三支香點燃,拜過父母,只是那香剛剛落于香爐中,就熄滅星火,只余煙霧繚繞。
他又取來三支,拜過鎮(zhèn)國侯府的牌位,結(jié)果依舊如此。
不食香火,不受供奉。
十年下來,一直如此。
十年前,他的父王母妃‘自焚’于東宮,尸骨無存。
十年前,他的良師益友,鎮(zhèn)國侯夫婦與其長子戰(zhàn)死北境,尸骨遭敵人踐踏成泥。
唯一的幼女據(jù)說也死于那場雪夜,只是無人見過她的尸首。
蕭沉硯被貶謫前去北境時,曾竭力想替故人拾骨,卻一無所獲。
他曾派人查過,那個小豆丁會否還活著。
可所有人都說她死了。
鎮(zhèn)國侯夫人帶著她留守北望城,城破之時,鎮(zhèn)國侯夫人率城中軍民死戰(zhàn)不退。
而那個小姑娘,被她派人送走了,但送她逃離的軍士剛出城就遇到胡人的伏軍。
軍士悉數(shù)戰(zhàn)死。
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如何從那群茹毛飲血的蠻子手里活下來?
有人說她就死在那夜。
蕭沉硯也以為她已死了,只是固執(zhí)的還抱有一絲期待,是否,她還活著?
直到今夜的那場血淋淋的噩夢。
他總覺得,那并非是一場夢,而是真實發(fā)生過的。
他親手接生,親自取名的那個小丫頭,還來不及長成嫵媚青山,就與世長辭。
蕭沉硯取下那面無名牌位,拿出匕首,一刀一刻,刻下名字。
——鎮(zhèn)國侯之女,云青嫵。
將牌位重新放好,蕭沉硯捻起一塊甜糕放在小小牌位前。
又將燒刀酒灑下,這才離去。
門緩緩關(guān)上。
他未曾看見,在他走后,那香爐中豎著的始終無法點燃的三炷香忽而復(fù)燃,香火裊裊朝刻上姓名的小小牌位飄去。
蕭沉硯回到王府已是卯時一刻,天將明未明,想著青嫵慣常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就沒回墨石院,正要轉(zhuǎn)道去書房時,就見一‘人’懶洋洋地往這邊過來,手里還拎著只野雞。
“哎呀,表妹夫這是要出門,還是才歸家�。俊币褂涡Σ[瞇道:“你與表妹新婚夫妻,老讓她獨守空房,不好不好�!�
這只老鬼一出現(xiàn),眾人都很警覺。
百歲下意識想擋在蕭沉硯身前,為自家王爺隔開霉運。
蕭沉硯卻是率先開了口:“夜郎先生與王妃相識有多久了?”
夜游笑意盈盈,不急回答,將野雞丟給百歲,道:“拿給后廚,午膳吃小雞燉蘑菇�!�
說著,他才看向蕭沉硯:“表妹夫若不急,請我喝杯酒可好?”
“剛剛就聞見你身上的酒味兒了�!�
蕭沉硯頷首,一人一鬼一前一后去了花園湖亭。
百歲將野雞塞給別人,趕忙跟上。
到了湖亭,燒刀酒被端上來后,夜游迫不及待灌了一大口,被辣的嗆咳起來。
“這酒……怪難喝的�!彼砬橥纯啵骸巴醺蜎]點好酒?”
百歲在旁邊一臉鄙視。
蕭沉硯神色如常:“北地苦寒,燒刀造價最低,又能暖身�!�
夜游搖頭,不再折磨自己,將酒杯推遠:“表妹夫具體想知道什么?”
“她當(dāng)鬼多久了?”
“這我可不清楚。”夜游笑意不改:“橫豎時日在我之上�!�
蕭沉硯眸子微動,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陰司夜游神,鬼壽漫長。
若自家那只女鬼的鬼壽長過他,那自然不可能是他所想的那樣。
心里有淡淡的失落,卻不意外。
雖有許多相似之處,但她怎么可能是那個小丫頭呢?
“她曾經(jīng)也是人嗎?”
夜游表情有些古怪,“……也算當(dāng)過人吧�!�
歷劫當(dāng)了十幾年人,也算是人吧?
蕭沉硯眸底多了幾分深思:“她如今的樣子,是她本來面目?”
夜游眼底精光掠過,懶洋洋笑著:“你我眼中所見的她,未必相同。”
他倒是想看阿嫵的好戲,奈何那死鬼性子爆手段狠��!
賣了死鬼一時爽,事后火山地獄走一場。
夜游語鋒一轉(zhuǎn),直接將話題繞開:“昨夜那小山靈救了一個人,是那史家的妾室�!�
“人已經(jīng)丟給你手底下的人了,怎么處理,表妹夫你看著辦吧~”
夜游笑吟吟道:“那史夫人估摸著是自個兒也‘懷孕’的事兒走漏了,想趁機殺人滅口呢�!�
蕭沉硯并未接話,眸色幽沉的看著他。
夜游也知道話題岔開的生硬,他擺爛般的一聳肩,“酒太難喝,不喝了,昨夜給人當(dāng)了一晚的門童,得好生睡一覺補補�!�
他說罷起身,瞥見邊上百歲那一臉桀驁狗子討打的德行,不禁嗤笑一聲,嘖道: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能靠哭鼻子給自己混出個陰官賜福的也就你了,厲害厲害,牛皮牛皮~”
夜游豎起大拇指,百歲被弄了個莫名其妙。
“什么哭鼻子?王爺他是不是在罵我?”
百歲娃娃臉憤憤,感覺被侮辱了,真男人從不哭鼻子!他幾時哭過!
對上蕭沉硯打量的視線,百歲更羞憤了:“王爺!我真不愛哭!”
“上一次哭是什么時候?”
“�。窟@個……這我哪兒記得�!卑贇q悻悻道。
“記不得就好好想想�!�
蕭沉硯如是道,想到夜游提的那句‘陰官賜�!瑳]由來的,他就想到了青嫵對百歲的諸多寬容。
他指骨在桌上輕敲。
“再想想你是為什么哭。”
百歲:“……”
鬼話連篇!那老鬼的話是真的信不得啊,王爺!
百·真男人·歲摳破腦袋都想不起自己什么時候哭過,上一次哭……
好像是小小姐忌日的那段時間?
不是,那能叫哭嗎?那純粹是北境風(fēng)雪太大,他被吹紅了眼,夜里睡不好做噩夢才咬著被角流鼻涕,他才不是哭!
自覺自己替青嫵完美遮掩了身份的夜游前腳剛進墨石院,身體立馬就頓住了,臉色驟變。
他鼻翼翕動,指著青嫵的臥房問道:“她喝酒啦?”
綠翹和紅蕊早早就起來了,聞言面面相覷:“王妃一直在睡覺,沒有飲酒啊�!�
夜游嘴角扯了扯,一巴掌拍腦門上,這酒味兒熟悉的很,分明是剛剛喝過的燒刀子,但這酒味里還夾雜著香火氣。
顯然是有人給這死鬼上供了。
鬼帝爺在上,這死鬼可不能喝酒啊!
上一次她喝了酒,陰司差點被雪埋了!
夜游正頭疼著,就見晶瑩之物從天空飄落下來。
綠翹驚訝道:“這是……雪花?”
“下雪了?”
蕭沉硯剛走出湖亭,感覺面上一涼。
他抬起頭,微微怔住,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雪花在掌心融化,冷雪中夾雜著一絲一縷的淡淡花香。
是鳶尾的香味。
【第84章
我與姐姐抵足而眠!】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時下剛?cè)氚嗽拢齑笱⿵奶祜h落,轉(zhuǎn)眼京都城就蒙上一層霜白。
異常天象,令街頭巷尾嘩然一片,百姓們惶恐,只有無知孩童好奇的拍手叫好,盼著雪多下點,好打個雪仗。
厭王府內(nèi)。
司徒鏡裹著狐裘:“王爺,這雪不對勁�!�
“你這不廢話嗎,現(xiàn)在才八月!”百歲忍不住嗆他。
司徒鏡瞪了這小子一眼,“我的意思這并非是雪,而是陰氣化形,但奇怪的是這陰氣又極為純澈。”
“純澈是什么意思?”
“一般來說鬼物都喜歡聚集在陰氣重的地方,對活人來說陰氣過剩有損陽壽,但這場雪中的陰氣至陰至純,世間陰陽守恒,至陰也就意味著至陽。
這場陰雪不但對人無損,反而是殺鬼驅(qū)邪的至寶啊�!�
司徒鏡抓耳撓腮,一臉興奮:“便是我?guī)熼T的藏書中也從未提過此等現(xiàn)象,實在是奇觀�!�
“王爺,得趕緊讓人將這些雪水收集起來,這些都是寶貝啊。”
蕭沉硯情緒卻不高,他盯著漫天大雪,不免想到昨夜那場夢。
心里蒙著陰霾。
昨夜才夢到雪,今日便下了雪,又是巧合嗎?
不,絕不是。
“王妃醒了嗎?”
司徒鏡愣了下,撓頭:“應(yīng)該還沒吧,這會兒時辰還那么早�!�
正說著,紅蕊匆匆進來。
“何事?”
“王妃一直在睡覺,是奴婢覺得有些蹊蹺,所以過來通稟一聲。”
“何處蹊蹺?”
“早時那位夜郎大人就過來了,落雪后他神色有異,一直在王妃門口徘徊,卻又不敢進去�!�
“他還問我們可是給王妃喝酒了,但王妃一直在睡覺,昨夜也并未起身過�!�
蕭沉硯眉頭微蹙。
正這時,有黑甲衛(wèi)來報:“王爺,府門外有人自稱是王妃的弟弟,說是求見王妃。”
眾人愕然,表情微妙,弟弟?
百歲小聲道:“鬼弟弟?”
反正云清霧這個身份殼子是沒弟弟的,云家剩下的人也都給發(fā)配流放了。
“放人進來�!笔挸脸帲骸叭⒁估梢步衼�。”
須臾后,前廳。
少年郎一襲朱紅文武袖,英姿颯爽,凌厲眉眼間帶著一股凜然正氣,不似鬼物,倒如一個少年將軍。
少年饒有興致的四處打量,目光落到蕭沉硯身上后,更是張狂的將他從頭到腳看了個遍,眼神里不掩不善,就差沒把‘挑刺’寫在臉上。
“表妹夫找我有什么事兒��?”
夜游鬼未至,聲先到。
少年扭頭,與夜游四目相對。
夜游神色驟變,不等他腳下抹油。
“你跑一個試試。”少年拔高聲調(diào),笑容森森的大步走去。
夜游暗中翻了個白眼,轉(zhuǎn)過身來,僵笑道:“六……六爺,什么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啊�!�
少年冷笑連連,聲音幽寒:“你給我找了那么多事兒,我豈有不來當(dāng)面道謝之禮啊�!�
夜游一臉委屈:“我也只是個跑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