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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起初她想著,蕭沉硯不會袖手旁觀。

    但現(xiàn)在不確定了。

    萬一這男人嫌麻煩,直接讓人把穆英捉回去怎么辦?

    說到底,他不信任她。

    她現(xiàn)在也不敢信任他。

    車馬一路行駛至城外,又走了十幾里,天色已漸沉,遠(yuǎn)處金烏西墜,晚霞漫天如殘血。

    這一路未停,直到大道無蹤,一片山林截道后,車馬才不得已停下。

    紅蕊:“王妃,食嬰山到了,后面的路馬車上不去了�!�

    青嫵直接掀簾出來,站在車轅上極目遠(yuǎn)眺,不由皺眉。

    迎面而來的風(fēng)里,有一股淡淡的腥氣,但普通人是聞不出來的。

    判官筆:“阿嫵,這座山里,怕是有些不消停的東西。”

    “聞出來了�!鼻鄫趁滥课⒉[:“大山有靈,這座山毗鄰京城,最接近龍氣匯聚之地,按說應(yīng)該靈韻旺盛才對�!�

    “但這座山里靈韻渾噩,腥風(fēng)為禍,神性漸失,有些古怪。”

    “食嬰山,呵,看來這名字還真不是空穴來風(fēng)。”

    青嫵心里有了計較,對兩女道:“你們就留在車上照顧穆夫人。”

    兩女愕然。

    “這如何使得,王妃,還是只留一人,另一人陪你……”

    “不用�!�

    青嫵搖頭,跳下馬車,思忖了下,在馬車車轅上畫下了一朵鳶尾花。

    花葉相連之后是一行神秘符文,這是青嫵自創(chuàng)的鎮(zhèn)魔符。

    “記住了,太陽落山后,不要離開馬車。”

    “任何人叫你們都別理會。”

    “哪怕是我�!�

    言罷,青嫵徑直朝山路而去。

    “王妃——”綠翹著急,可真就是眨眼功夫,青嫵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紅蕊也是無奈:“咱們還是聽令行事吧,以王妃的本事,咱們跟上去沒準(zhǔn)也是累贅�!�

    “好吧,不過王妃對穆夫人是真上心啊,可她不是云后行的女兒嗎?按理說,不該對穆夫人這樣在意才是啊�!�

    “誰知道呢,總歸她愿意幫穆夫人,這點(diǎn)是極好的�!奔t蕊輕聲道,“穆夫人是青嫵郡主的表姐,若是郡主在,定也受不了自己表姐被人這樣欺負(fù)。”

    綠翹用力點(diǎn)頭:“咱們沒機(jī)會報答小郡主的救命之恩,定要幫她照顧好穆夫人才行�!�

    說話間,兩女就感覺到了地面震顫,似有人策馬而來,且人數(shù)不少。

    兩女目露警惕,等瞧見遠(yuǎn)處那熟悉的宛如急行軍的一行人后,不由愕然,尤其為首之人還是……

    “王爺?”

    蕭沉硯單手勒韁停馬:“云清霧呢?”

    綠翹指著深山:“王、王妃獨(dú)自上山去了�!�

    蕭沉硯蹙眉,余光瞥見車轅上畫的那朵艷麗的鳶尾,目光一凝。

    他指著那朵鳶尾:“這朵花,誰畫的?”

    “是王妃。”

    蕭沉硯心頭驟緊,一個荒誕的念頭再度襲上腦海。

    過去他曾手把手教一個小姑娘畫過鳶尾。

    太像了,堪稱一模一樣……

    “留下兩人守著,其余人隨本王進(jìn)山!”

    【第18章

    誤會蕭沉硯了】

    金烏墜西后,深山里黑得更快,稱得上伸手不見五指。

    山間破廟內(nèi)的火光,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吸引著那些只能生存在深淵中的鬼蜮之物,虎視眈眈,蠢蠢欲動。

    “來了!那些家伙果然來了!”

    男人的聲音慌張與驚懼。

    “點(diǎn)火!”又是一道聲音落下,火光驟亮,環(huán)繞整個破廟,形成一道火墻。

    就見火光墻之外,一道道身影從林中走來。

    他們身上穿著衙役的差服,身上橫亙著許多刀傷,正常人的話,怕是早就流血而亡了。

    但這些人還能活動,只是雙目呆滯,嘴角卻咧出詭異的弧度,像是被人硬生生將嘴角扯到耳根,笑容可怖至極。

    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朝著破廟逼近,卻又被火墻逼停。

    一只箭矢破空,洞穿其中一個衙役的頭顱,對方腦袋后仰成詭異的角度,骨骼錯節(jié)般的咯咯聲響起,那衙役竟又將頭抬起,臉上還掛著可怖的笑容。

    “夠了!說了多少次,他們現(xiàn)在是被操控的尸體,你就算砍了他的頭也沒用,別浪費(fèi)箭矢!”

    司徒鏡沖另一邊那群慌張的衙役喝道。

    那群衙役嚇得面無人色,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們是真怕啊,明明是進(jìn)山搜人的,結(jié)果好端端的,一起來的人全都中邪了,變成那不人不鬼的樣子,對著他們就是一頓追殺。

    他們害怕,司徒鏡也嫌晦氣呢。

    他帶著黑甲衛(wèi)上山是暗中行事,沒準(zhǔn)備露面,結(jié)果,一進(jìn)山,他就發(fā)現(xiàn)山里不對勁。

    期間也不是沒臟東西,趁機(jī)找麻煩,但都被他化解掉了。

    然后,那臟東西就記恨上了,這群衙役沒有會玄門之術(shù)的,就成了目標(biāo),被當(dāng)做傀儡,驅(qū)策過來對付他們。

    “司徒先生,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那些臟東西怕火,但是尸體可不怕。”

    一個黑甲衛(wèi)說著,眼看著那些衙役傀儡,一步步走入火圈,成了一具具火尸朝他們走來。

    司徒鏡目色一凝,從懷里摸出一把黃豆,手結(jié)道印,“玄天借法,撒豆成兵!”

    他將一捧黃豆擲入火中,登時噼里啪啦一頓亂響,那些黃豆在火光中化為一個個巴掌大的小人,快速竄上那些衙役傀儡的身上。

    下一刻,衙役傀儡身上爆發(fā)出獸類般的尖嘯聲,一個個傀儡應(yīng)聲而倒。

    其他人松了口氣,幸存的幾個衙役高呼:

    “倒了!這些尸體倒了!”

    “太好了,咱們得救了!”

    司徒鏡面上卻不顯輕松,聲音一肅:“所有人注意,真正的家伙要來了�!�

    黑甲衛(wèi)們握緊佩刀,他們之前和那群詭魅打過交道了,除了抓到一撮黑毛,一無所獲。

    還有幾個兄弟被偷襲受了點(diǎn)輕傷。

    那玩意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說話間,就見火光外出現(xiàn)了一個個‘人影’。

    說是人,那東西形體更似猿猴,渾身黑毛,長臂垂地,只有一只腳,一蹦一蹦的前行。

    這些家伙,脖子上都頂著或大或小的骷髏頭,眼眶中猩紅的眼睛冒著嗜血的光。

    隨著它們靠近,詭異的笑聲不斷響起,似人又似獸,那笑聲里滿滿都是惡意。

    “這是什么鬼東西!”

    “是山魈!”司徒鏡罵了一句:“都找東西堵住耳朵,山魈的笑聲會蠱惑心神,這玩意奸猾得很�!�

    黑甲衛(wèi)還好,都是心智堅定之輩,但那幾個幸存的衙役已經(jīng)雙目發(fā)紅,竟是要朝著火圈外走去了。

    有黑甲衛(wèi)過去,直接將這幾人打暈,但山魈的笑聲越來越大,直往人耳朵里鉆。

    司徒鏡心里也生出煩躁,這東西怕火,不敢靠近,就想著影響他們神智,讓他們離開火圈出去自投羅網(wǎng)。

    有黑甲衛(wèi)彎弓射箭,但山魈速度極快,身影難以捕捉。

    司徒鏡又罵了句。

    黑夜冗長,才剛剛開始,注定這是一場拉鋸戰(zhàn)。

    司徒鏡口中大聲念起靜心咒,但他一人的聲音,如何能對抗幾十只山魈的笑聲。

    眼看身邊有人快堅持不住了,司徒鏡心里也焦急起來。

    女子的聲音,像是利刃一樣,如破帛般,直接刺入。

    “真有意思,大半夜的,這山上猴子開大會嗎?”

    山魈的笑聲戛然而止。

    司徒鏡等人身體搖晃了下,下意識循聲看去。

    就見陰森的樹林中,一盞鬼火輕搖,有人提燈從林中走出,紅衣裙裾飄搖,像是自幽冥而來,神秘而詭艷。

    司徒鏡下意識揉了揉眼睛:“王、王妃?!”

    黑甲衛(wèi)們也是一臉震驚。

    那些山魈似發(fā)現(xiàn)鮮活獵物般,嘴里發(fā)出更加興奮的尖笑,齊刷刷朝青嫵的方向撲去。

    “王妃小心!”

    司徒鏡大叫,其余黑甲衛(wèi)也都提刀要沖出火墻。

    下一刻,他們?nèi)拷┳ ?br />
    “滾——”

    只是一聲嬌吒,撲上去的山魈齊刷刷跪倒,一個個匍匐在地嘴里發(fā)出凄慘的哀鳴。

    青嫵美目含煞:“區(qū)區(qū)山野精怪,得天垂憐開了神智,不好好修煉,反禍亂人間,擅殺生靈。”

    “一群畜生,好大的膽子!”

    山魈們嘴里凄慘的叫聲更重,像是在遭受何種酷刑。

    一股恐怖的氣息從女子身上擴(kuò)散開來。

    像是幽冥在她身后展開大門,遠(yuǎn)處的黑甲衛(wèi)們都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司徒鏡瞳孔更是震顫。

    普通人或許感覺不到,但他畢竟是玄門中人,能感覺到青嫵身上那不同尋常的威壓。

    此刻的青嫵,與平時判若兩人。

    天命陰官,審善惡,斷因果。

    世間萬物,無她不可裁斷者。

    “敕令,作惡走獸罰入妖冥府,斷魂、斷魄、下刀山百年,再油鍋炮烙,不得轉(zhuǎn)生�!�

    判官筆一劃,殷紅朱筆虛空畫出一條血線,像是收割惡鬼的鎖鏈,從山魈們的脖頸處掃過。

    所有山魈身首異處,下一刻,它們的魂魄齊齊被收入判官筆中。

    夜風(fēng)蕩過,逐漸吹弱火墻。

    一群人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盯著女子詭艷莫測的身影,只覺還在做夢。

    青嫵踹開一具山魈的尸體,抬眼看去,美目眨了眨。

    滿肚子的不爽、煩躁在看到司徒鏡等人后,全變成了無語和別扭。

    她嘴角扯了扯,問了個蠢問題:“你們……為什么在這里?”

    司徒鏡收回自己快脫臼的下巴,咽了口唾沫道:“王爺不放心京兆尹的辦事能力,讓我們也來幫忙找王玉郎�!�

    “王妃你呢?”

    青嫵:“……”

    判官筆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在腦中響起:“哎喲喂,是哪個無良壞鬼冤枉好人咯?哎呀呀,咱們沒心沒肺的阿嫵大人要長出良心咯~”

    青嫵:“……”該死的良心,她不想要了!

    蕭沉硯你是不是有��?實(shí)話實(shí)說不行,非得嘴硬?

    【第19章

    蕭沉硯也上山了】

    青嫵再惱羞成怒也沒轍,這會兒正主不在,只是心里雖氣恨蕭沉硯‘不長嘴’,卻又隱秘歡喜著。

    以至于,周圍種種或震驚、或打量、或驚疑不定的視線過來時,她都極寬容地原諒了這群傻大個的無禮。

    司徒鏡內(nèi)心驚濤駭浪。

    眼神不斷往青嫵右手的判官筆瞄,不同于其他人懷疑青嫵是云清霧詐尸。

    司徒鏡是從沒把這位當(dāng)人看過。

    他一直懷疑,青嫵這具肉身里住著的是個道行高深的老鬼。

    但剛剛青嫵出手,司徒鏡知道自己想岔了。

    這位鬼姑奶奶,非人不假,但即便是鬼,身份也絕不簡單��!

    她剛剛用的可是‘敕令’��!

    一筆下去定生死,這是判官才有的本事吧!不,陰司下面的判官,只審判定罪,可不掌生死啊。

    “多謝王妃出手相助,要不是王妃,我們今兒怕是全要英年早逝了。”

    司徒鏡一臉可憐相:“王妃是我等的再生父母��!”

    青嫵打了個寒戰(zhàn),有點(diǎn)子被惡心到了。

    旁邊的黑甲衛(wèi)也是默默和司徒鏡拉開距離,他們知道這位軍師兼赤腳大夫臉皮厚,但是直接認(rèn)親大可不必�。�

    “不至于,你瞧著命挺硬。”

    “當(dāng)真?!”司徒鏡驚喜:“王妃這么說,那我活個九十九肯定沒問題了�!�

    青嫵微笑:“廢話再多點(diǎn),我保證你活不過二十九�!�

    司徒鏡閉嘴,司徒鏡安靜如雞,他下個月就二十九。

    “把那群山魈的尸體燒了,省的留下聚集成穢氣,記著將它們頭上套的那些頭骨摘下來�!�

    青嫵吩咐下去后,黑甲衛(wèi)們麻利干活。

    這一波,眾人對她是心服口服,許多人眼里都帶著敬畏。

    “王妃,王玉郎的方位我已經(jīng)大致卜算到了,應(yīng)該就在這附近�!�

    青嫵嗯了聲,卻是徑直走進(jìn)他身后的破廟,司徒鏡趕緊跟上。

    “人就在這破廟里。”

    司徒鏡愕然,“在廟里?不對啊,我們進(jìn)廟后檢查過,里面沒人。”

    青嫵盯著殘破的神龕,神龕上的泥塑已經(jīng)被毀,看不出原本供奉著什么。

    “被藏起來了罷了�!�

    司徒鏡順著她視線看去,趕緊叫來幾人,往神龕那邊過去。

    一陣翻騰后,有人驚呼。

    “真有個小孩在里面!”

    卻見那神龕下竟是中空的,一個七八歲大小的男孩正蜷縮在里面。

    孩子身上有不少擦傷,臉色青白,身體發(fā)涼,若非還有一點(diǎn)微弱的氣息,瞧著和死人也沒差別。

    黑甲衛(wèi)小心翼翼將人抱出來。

    青嫵大步過去,手落在孩子的眉心處,皺緊眉。

    司徒鏡也看出端倪,替孩子檢查后,肅然道:“生魂離體,生機(jī)將逝,這孩子已走失七天了,得在子時前將生魂找回,否則就來不及了�!�

    他下意識看向青嫵。

    司徒鏡雖知道召回生魂的法子,但他自覺,有青嫵在,自己那點(diǎn)伎倆,純純是班門弄斧。

    卻見青嫵玉指落在孩子眉心,聲音低沉響起,又帶著那種神秘莫測的威壓,像是自幽冥而來,又像是自靈魂深處響起。

    “王玉郎,魂兮歸來。”

    陰官之令,通達(dá)幽冥。

    在鬼蜮里飄搖的鬼物們都聽到了這個聲音,但半晌過去,小孩依舊沒有反應(yīng)。

    青嫵掀眸,冷芒自眼中閃過:“這孩子的生魂不是走失,而是被困住了�!�

    難怪,她看到的那縷生機(jī)如此渺茫。

    “那怎么辦?王妃你能找到孩子的生魂被困在何處了嗎?”

    青嫵蹙眉,找是能找到,但時間來不及。

    正這時,外間聲音響起。

    “王爺。”

    青嫵愕然回眸,就見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廟門口,他背后是火光,正面蒙在陰影中。

    而那雙幽沉難測的瑞鳳眼里,此刻似也燃燒著一簇野火,灼人地望著她。

    青嫵心頭一喜:“蕭沉硯�!�

    聽到她的聲音,看著她臉上綻放開的笑容。

    蕭沉硯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下,那朵被她畫下的鳶尾花,如生命力頑強(qiáng)的野草般,不受控的在他心里瘋長,越發(fā)滋生出他那個荒唐的妄想。

    “你來得正好,快來幫我!”青嫵直接握住他的手。

    眾目睽睽下,黑甲衛(wèi)們屏息,挪開視線。

    蕭沉硯感受著自她手中傳來的力度,下意識握緊,凝視著她,這一次,沒有再拒絕。

    “好�!�

    青嫵拉著他快步往小孩那邊過去。

    臨近時,她又躊躇了起來,蕭沉硯看出她的為難,“不是要我?guī)兔幔俊?br />
    青嫵抿了下唇:“小玉郎的時間不多了,他的生魂被困住,短時間內(nèi),無法找到并解救出他的生魂�!�

    “現(xiàn)在只有一個辦法,給他借命�!�

    “不行!”百歲第一個蹦出來,對青嫵怒目而視:“你到底什么居心,是想害王爺不成!”

    “退下!”蕭沉硯驟然冷呵。

    廟內(nèi)肅靜一片。

    “怎么借?”他看向青嫵,神情卻是平靜一片。

    青嫵心里被撞了下,認(rèn)真解釋道:“說是借命,其實(shí)是借你的陽氣替他遮擋死氣,并非真的拿你的陽壽出借�!�

    蕭沉硯沒意見,只是頷首:“來吧。”

    百歲撲通跪地上,“要借陽氣借我的也可以,我年輕,陽氣足!”

    其余黑甲衛(wèi)也齊刷刷跪下:“我等也陽氣充沛,愿意借出!”

    本是眾將士一腔忠膽,只是這爭先恐后地說自個兒比自家王爺陽氣還旺,味道便有點(diǎn)怪了。

    司徒鏡咳了聲:“我就不行了,我腎虛,陽氣比不得王爺。”

    廟內(nèi)突然沉默,眾人尷尬,百歲也瞄向自家王爺。

    青嫵噗嗤一笑,“要騙過陰司,出借之人需得有大氣運(yùn)。”

    “也就你們王爺有這氣運(yùn)了�!�

    聽到‘騙過陰司’,司徒鏡震驚地看著青嫵,欲言又止。

    蕭沉硯已被鬧得頭疼,言簡意賅道:“動手便是�!�

    青嫵也不再廢話,她突然上前,踮起腳尖,似要吻住蕭沉硯的唇。

    廟內(nèi)人齊齊一愣,都趕緊挪開視線。

    蕭沉硯身體僵了一下,很快放松下來。

    女子的唇并未真正貼上來,而是隔著一寸,他能清楚地嗅到她身上清冽的香氣。

    宛如鉤子般,鉆入他的七竅,奪走了什么。

    青嫵借走三日陽壽,說了句謝謝,剛要轉(zhuǎn)身,卻被蕭沉硯握住手腕。

    她訝異回眸,見他蹙著眉,欲言又止。

    “沒什么�!笔挸脸幩砷_手。

    青嫵點(diǎn)頭,在小孩身邊蹲下,右手結(jié)印,拇指抵住自己心口,朝上一推。

    陽壽之氣聚在她指尖,順著她的指引,鉆入孩子體內(nèi)。

    王玉郎的氣色眨眼間便好了不少,身上的死氣散了些。

    蕭沉硯見狀,目光動了動,緊握成拳的手微微松開。

    他還以為,要將陽壽轉(zhuǎn)給別人,也需要她……

    “好了,”青嫵回頭,沖他嫣然一笑:“蕭沉硯,謝謝你。”

    蕭沉硯看著她,目光似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楚她靈魂的真面目。

    “云、清、霧。”

    他一字一句念著她的名字。

    聽上去,卻像是念著另一個相似的名字。

    聲音無端繾綣。

    “不謝�!�

    

    【第20章

    蕭沉硯主動,背你下山】

    找到王玉郎的肉身,短暫地讓青嫵松了口氣。

    至于蕭沉硯借出的陽氣,青嫵回去與他多貼貼兩下,再讓司徒鏡多給配點(diǎn)壯陽的藥吃兩貼便是。

    只是判官筆一直在她腦子里吵吵嚷嚷:“你又亂來!又亂來!用蕭沉硯的陽氣騙過生死簿,被查出來的話,可是要受罰的!”

    青嫵:“罰唄,反正我又不怕。”

    判官筆哭唧唧:“你不怕我怕啊,我可不想被丟去業(yè)火殿受罰�!�

    “都燒那么多回,怕個球,橫豎又燒不死�!鼻鄫碂o所謂道:“無間地獄都待過,業(yè)火殿灑灑水啦�!�

    判官筆怒了:“我不理你了!你就亂來吧!反正你鬼骨頭硬!”

    青嫵也不想和這根爛筆頭吵,干脆也不理它。

    剛剛找蕭沉硯借陽氣的時候,她觸及了他的魂魄,發(fā)現(xiàn)了另一件事。

    蕭沉硯的命格被人動過!

    但現(xiàn)在人多口雜,這件事等兩人獨(dú)處時,青嫵再告訴他也不遲。

    這時,有黑甲衛(wèi)拽著一個東西進(jìn)來。

    赫然是一只還活著的山魈。

    只是那山魈腿上、腹部都中了箭,被箭貫穿,腦袋上的頭骨被取下來后,露出一張宛如猿猴的侏儒腦袋,舌頭和下巴竟都被削去了。

    青嫵詫異:“你們居然捉到了活的?”

    這玩意的速度,可不是一般快。

    那黑甲衛(wèi)得意道:“是王爺射中的,還有好幾只被一箭斃命�!�

    青嫵看向蕭沉硯,眼睛亮閃閃的。

    這男人少年時弓馬騎射就厲害,但也沒厲害到現(xiàn)在這地步吧。

    猝不及防,青嫵發(fā)現(xiàn)蕭沉硯也一直看著自己,只是這一次,他的眼神好像和以往不同。

    像是萬年冰湖被鑿開,露出了冰封下潛藏著的溫度。

    “這東西,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宰了吧,尸體焚燒掉,這些山魈作惡不少,都吃過人。”

    黑甲衛(wèi)眾人聞言一凜。

    有人道:“之前我就想說,這些山魈套在頭上的頭骨分明是人的,那些頭骨難不成是……”

    青嫵點(diǎn)頭:“山魈喜歡捉弄人,最喜歡吃的便是小孩。”

    眾人臉色皆不太好看:“難怪這座山叫食嬰山�!�

    蕭沉硯也蹙了下眉:“這座山附近,并無村子�!�

    那么問題來了,這些被山魈吃掉,頭骨還做成面具的小孩是哪兒來的?

    青嫵眼中美目流轉(zhuǎn):“除非,有人一直在用小孩喂養(yǎng)這些山魈�!�

    她想到了鬼鏡里那群小鬼,抬眸看向已經(jīng)殘破不堪的神龕。

    “這座山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應(yīng)該最清楚吧?”

    突然的問話,讓眾人一頭霧水。

    “王妃在和誰說話?”旁邊人好奇,下意識左顧右盼。

    司徒鏡驚訝的張開嘴,難不成……

    他也望向神龕。

    似有夜風(fēng)入廟,含著聲聲嗚咽,如泣如訴。

    “靈識已經(jīng)衰微成這樣了嘛……”青嫵淡淡道,她偏頭想了想,沖眾人問道:

    “有人帶元寶香燭了嘛?”

    黑甲衛(wèi)面面相覷,他們這群大老粗,帶刀槍劍戟還差不多,誰沒事兒帶那個?

    “我、我?guī)Я恕眲e扭的聲音響起,是百歲。

    青嫵笑了。

    百歲從她笑容里品出戲謔,臉漲得更紅了,咬著牙,從懷里拿出兩根香燭來。

    周圍其他黑甲衛(wèi)看他的眼神也意味深長。

    青嫵:“噗嗤——”就知道這小子怕鬼,這是時刻都準(zhǔn)備著上供求放過呢?

    百歲被臊得呆不住,放下香燭,扭頭就往外跑。

    司徒鏡趕緊把香燭拿過來,殷勤地遞給青嫵,那狗腿子德行又引來側(cè)目。

    蕭沉硯都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蕭沉硯,給這座山點(diǎn)燭吧�!鼻鄫齿p聲道:“幫幫它。”

    “好�!笔挸脸幗舆^香燭,他并不信奉鬼神,但這一次,愿意破例。

    燭芯點(diǎn)燃,香燭立在神龕前。

    有火星噼啪。

    隱約間,眾人都感覺到了一種玄妙,作用于體感上的便是,這山上的風(fēng)似乎沒那么陰冷了。

    廟內(nèi)像是有了溫度。

    燭火光芒映照在那殘破泥相上,似多了幾分神性。

    隱約間,蕭沉硯似乎聽到一個細(xì)微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謝謝……”

    他眸光微動。

    就聽青嫵道:“大山有靈,澤被百姓。這座山本不叫食嬰山�!�

    “有一群人將山魈養(yǎng)在此處,將此處變得烏煙瘴氣�!�

    “漸漸地,這座山被人喚成食嬰山,‘食嬰’兩字宛如枷鎖,叫的人越多,對這座山畏懼的人越多,山靈的力量被削弱的也厲害�!�

    “然后,神性被奪,神輝喪失。山靈再也鎮(zhèn)壓不住作祟的山魈,被毀了廟宇�!�

    女子的聲音幽遠(yuǎn)縹緲,像是訴說著一個故事,又像是道明一個真相。

    眾人都聽得有些出神。

    司徒鏡回過神,恍然大悟:“將王玉郎藏在神龕下的,莫不是這座山的山靈?”

    之前他就奇怪,王玉郎那樣一個小童,是怎么躲過山上的山魈,撐到現(xiàn)在都沒被吃掉的?

    青嫵點(diǎn)頭。

    蕭沉硯眸光微動:“這山上可還有山魈未除?”

    “就算有,這會兒估計也早溜了。”青嫵撇嘴,“不過,倒是可以去把這群畜生的老巢給毀了,那些枉死孩子的尸骨留在山上,不是好事,容易繼續(xù)招來山精野怪�!�

    蕭沉硯頷首,立刻有黑甲衛(wèi)要領(lǐng)命去辦。

    “等等�!�

    青嫵叫住這些人,道:“要去尋骨的人先過來,我給你們點(diǎn)個戳,這山魈也就蠱惑人厲害點(diǎn),跑得快點(diǎn)。只要不被蠱惑,一劍一個準(zhǔn)。”

    那些跟著蕭沉硯上山的黑甲衛(wèi)尚無動作,之前見識過青嫵本事的黑甲衛(wèi)一個個往前沖。

    “王妃,我我我我!我先來!”

    “還有我!”

    蕭沉硯額上青筋突了突,“聒噪!”

    一群黑甲衛(wèi)頓時老實(sh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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