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妹兒糊涂啊!”
潘三金連忙湊近一看,這一看,面上帶上了幾分古怪。
“這這,你家妹子說要把來娣送給咱們?”
自己的骨肉,還能給別人?這怎么舍得啊!
周愛紅氣得不行,“真是壞,自家孩子,哪里有給別人的道理,不行,咱們家筆在哪里,我得寫信罵她,狠狠的罵!”
“該,咱們長姐如母,下頭的弟妹不聽話,是得好好訓(xùn)著�!迸巳鸫覟�(zāi)樂禍。
他一向是瞧不上這小姨子的,聽著她要挨愛紅罵,沒有添油加火,那是他的厚道。
“哎,等下!”突然,潘三金好像想到了什么,連忙叫住了周愛紅。
他神情古怪,死死的盯著那信封,好像要盯出一朵花。
周愛紅嚇了一跳,“怎么了?”
潘三金一拍大腿,“胎夢啊!我摟的月亮��!咱們家盤盤在她家受苦哇!快快,咱們快接她去�!�
好了,便宜老仙兒了,那一截缺了雞屁.股的雞肉,就不和他老小子討了!
現(xiàn)在,潘三金只想討伐他那妻妹。
來娣,來娣……怎么能叫他家盤盤這么難聽的名字?
鬧心!
……
3
第三章(捉蟲)
另一邊,信件來處的吳家,成了小姑娘吳來娣的潘垚也在鬧心。
就在一個月前的一個中午,A市鳳凰洲的小姑娘吳來娣掉了水,親爸就在不遠(yuǎn)處,不知他怎么就愣神了片刻。
就這么一遲疑,等回過神來時,再想跳水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小姑娘被水的暗流帶走,正好被卷到了暗河河道中。
過了暗河,再往外就是大江了。
暗河里瞧不到天日,崎嶇又綿長,別說是不會水,就是會水的人,在暗河中也憋不了那么長時間的氣。
瞧到的人都說,吳家的二閨女吳來娣可惜了,運(yùn)道不好,落水時趕上水退,就這么巧的被帶走了命。
然而,這世間就是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存在,有時也能稱為奇跡。
在吳來娣落水的那一刻,2020年,十八歲的潘垚也落了水。
在潘垚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在水里瞧到了一道看不清模樣的影子,它就這樣憑空的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
她瞪大了眼睛,只瞧到那道影子脖子處有一道紅,像疤,又像枝蔓,像曾經(jīng)被歪扭又崎嶇不平的縫過。
就如一個稚兒的手筆。
它輕嘆一聲,化作一道白色的暖光,光團(tuán)輕柔的環(huán)抱住她。
就在潘垚要被光團(tuán)送回水面時,河底異動突起,只見水底突然起了個旋渦。
到處黑黢黢的,瞧不清旋渦中心,只能感覺到飛沙走石,伴隨著“嘩啦啦”又呼嘯的水聲,一片狼藉。
也許是過了很久,也許僅僅是片刻,裹著潘垚的光團(tuán)相形見絀,只聽一聲嘆息,它護(hù)緊潘垚,不甘又無奈的卷入了旋渦之中。
瞬間,斗轉(zhuǎn)星移。
等潘垚再醒來時,已經(jīng)從十八歲的潘垚,變成了鳳凰洲七歲的吳來娣,時間也從2020年回到了1984年。
潘垚鬧心極了。
更鬧心的是,她在小姑娘的身體里瞧到了來娣的魂,潘垚不想鳩占鵲巢,她還是想找回自己身體的。
畢竟,她都長到十八歲了,這么些年,吃那多東西,長這么個大個子也不容易。
丟了自己的身體,那不是浪費(fèi)了那些年吃的菜和肉嘛!浪費(fèi)糧食可恥,向來節(jié)儉的潘垚自然不干。
再說了,俗話都說了,七歲八歲,貓嫌狗憎討人嫌,而十八歲就不一樣了,十八的姑娘是一朵花啊。
她哪能擱著一朵花不當(dāng),要去被貓嫌狗憎。
上了岸,還了身體,潘垚給小姑娘鼓著勁,和小姑娘磕磕絆絆,你走一會兒,我走一會兒,就像唐三藏取經(jīng),歷經(jīng)千辛萬苦,可算是走回了吳家。
哪里想到,回到吳家,瞧見活生生的吳來娣,吳家人只有驚,沒有喜。
來娣到家時又恰好是夜里,鄰里都沒有瞧見,吳家人驚過嚇過后,確定小姑娘是人不是鬼,視線一對視,好似通了默契,一把拉了小姑娘上了樓,安置在了小閣樓中。
接下來,他們不僅不澄清小姑娘沒死,還不讓人出門,前幾日更是給親戚去了信,說是要偷偷將小姑娘送到鄉(xiāng)下。
自打知道爸媽的打算,本來就是撐著一口氣的來娣小姑娘眼神黯淡了。
這下,任憑潘垚怎么叫她哄她,她都不肯再出來了,只蜷縮在身體的深處,一動不動。
瞧過去怪可憐的。
……
潘垚托著腮幫子,瞧了瞧這間屋子,覺得自己也挺可憐的。
此時正是艷陽高照時候,都處都亮堂堂的,吳家的這處閣樓卻暗得很,房子不大,也就四五平方米,平時是堆雜物的,是以,空氣里有一股粉塵的味道。
也虧得是天熱,不然還得添幾分霉味。
天熱有好,也有不好,屋子狹小,窗戶被釘了木板,只能開指頭那么大的縫隙,屋子悶的就像那蒸籠,潘垚熱得煩躁,只覺得更鬧心了。
她就是蒸籠中那包子!
片刻后,潘垚攤開手瞧了瞧這身體,嘆了嘆氣,瞧這胳膊腿兒細(xì)骨伶仃的,就這樣,她哪里敢自稱包子哦。
那不是埋汰了包子嘛!
……
這時,樓下有娃兒唱歌的動靜傳來。
剛過七月,日子邁入八月,熱風(fēng)一陣陣的吹來,小娃兒不知熱,一個個撒丫子的跑過一條條小胡同。
呼朋喚友,招貓逗狗,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跑跑跑,都是誰家的?大中午的鬧什么?”伴隨著窗子“砰”的一聲,老太太探出頭叱罵,“再鬧,再鬧告訴你們爸媽去�!�
“快跑,老妖婆又罵人了�!�
“說誰老妖婆呢,哎,你誰家的,讓阿婆我瞧清楚!”
“……”
娃娃嗷嗷叫的跑,胡同里瞬間熱熱鬧鬧的。
聽到動靜,潘垚拖過角落里的杌凳,踩在上頭,扒拉著窗沿,透過縫隙往下頭看。
是八九個小娃兒,各個肩上扛著兜知了的網(wǎng)兜,頭上戴一頂草帽,瞧那神氣模樣,好像是仗劍走天涯的劍客。
“走走,咱們抓知了去�!�
“好哦,抓知了嘍!”
“……”
小娃兒嘻嘻哈哈的從吳家前的胡同走過。
跑在前頭的趙勝利腳步慢了慢,像是想起了什么,連忙回過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噓~”
“噓~”其他小孩有樣學(xué)樣,跟著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勝利哥,為什么要噓啊�!�
小孩子安靜不了兩秒,很快就有人開口說話了。
問這話的是二竿子,他年紀(jì)小,生的又黑又瘦,細(xì)嫩的發(fā)一縷一縷的耷拉在黑腦門上。
他歪了歪頭,吸溜了下兩管大鼻涕,真是三分懵懂,七分埋汰,十分不可愛。
趙勝利壓低了聲音,“我阿媽說了,吳嬸兒家的來娣沒了,咱們小點(diǎn)兒聲音,回頭她瞧到咱們,該不開心了�!�
“為什么不開心?”
“唔……”趙勝利想了想,搖頭又晃腦,“這,大概就是語文老師說的觸景生情吧�!�
見大家伙兒還瞧著他,一副不懂的模樣,他一拍幾個人的腦袋,“笨笨笨!”
“我的意思是,瞧到咱們,她就會想起來娣,但是來娣已經(jīng)死了,這當(dāng)娘的死了兒,多難過啊,咱們可是好孩子,不能做讓大人難過的事兒�!�
趙勝利挺了挺并不昂揚(yáng)的小胸膛。
“噓~”大家伙兒噓他。
都是一塊兒玩耍的,誰還不知道誰呀,他們招貓逗狗,最喜歡瞧大人難過了。
“不過,吳嬸兒又不喜歡來娣,來娣沒了,她會難過嗎?”二竿子困惑的問道。
別以為小娃兒不懂事,孩子的心思最明,誰對誰好,誰對誰不好,那心里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另外,大人向來對小孩不設(shè)防,說話時也不避著小孩,家長里短聽多了,每個孩子心里都有自己的一個小本本。
吳家不看重來娣,不,應(yīng)該是吳家不看重閨女,這事兒,大家伙兒都知道!
二竿子:“我阿爸說了,來娣死了她家還高興,因?yàn)榭梢栽偕鷤兒子了�!�
趙勝利窒了窒。
好一會兒,他磕絆了下嘴,“應(yīng),應(yīng)該不會吧,那不是她的親閨女兒嗎?哪里有這么狠心的阿媽�!�
他抓的蟬死了,都得傷心一個下午呢,來娣之于吳嬸兒,總不至于還不如一只蟲吧?
會!她就是會。
就是有這么狠心的阿媽和阿爸!
吳家閣樓上,不能和大家伙兒一道耍,潘垚也要有參與感,瞧著下頭的熱鬧,聽著趙勝利的話,不住的點(diǎn)頭應(yīng)和。
看來,吳家是真的不打算澄清這事了。
潘垚嘲諷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