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了緣從拜墊上起身,怕嚇著女施主,便溫聲喚她,誰料祝施主一見了他便害怕得倒退幾步,甚至被蒲團(tuán)絆了一跤身形不穩(wěn)跌倒在地上。
他是不是嚇著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周內(nèi)會修完前文,4.18晚12點(diǎn)恢復(fù)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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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噩夢是真驚惶是真唯信……===
了緣頗有些躊躇,在他不知如何對待時,那垂著腦袋的女施主忽然出聲,帶著點(diǎn)哭腔。
“佛子大人,我做噩夢了...”
像是情緒忽然爆發(fā),又像是驚恐的心突然落地,她就像在一片黑暗煢煢孑立時終于找到了活人,是慶幸過后,后知后覺的崩潰害怕。
她現(xiàn)在需要的是安慰。
了緣在心里這樣說。
他踏著煙霧緩緩走到那驚惶不已的人兒身邊,伸出一只手置于她眼前。
他只能看見她披散發(fā)絲的頭頂,看不見她的神情,耐心地等待著。
祝卿若手指緊緊抓著衣擺,竭盡全力壓下眼中的恨意,再抬頭時,眼底已蓄滿淚光。
了緣正好撞進(jìn)那淚眼朦朧的眸子里,心間仿佛被什么輕輕晃動,那抹怪異的情緒被他壓下,對眼前的女施主溫和一笑,好似那高臺上的佛陀,慈悲而憐憫。
祝卿若眼前出現(xiàn)一只白皙且骨節(jié)分明的手,上面還勾著一串佛珠,在手掌與四根指間各繞了一圈,紫檀色的圓潤珠子有序地纏繞在上面,珠子愈沉,膚色愈白。
她將手搭在了佛子的手上,觸及他溫暖的手掌時祝卿若像是被燙到一樣,迅速收手想要抽回手指。
在她動作前,那原本停在半空不動的手忽然收攏,包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使她不得行動。
她與他的手中間隔著佛珠,那圓潤的珠子硌在她掌心。在她露出不適前,那握著她的手忽的松了些,卻仍舊讓她逃跑不得,又不至于弄疼了她。
佛子神色包容,對眼前陷入驚懼的施主溫聲道:“別怕�!�
握著女子的手,動作溫柔地帶她往佛像前走。
許是他空靈的聲音真的有魔力,祝卿若果真不再掙扎,被他帶到了佛像前的拜墊上。
佛子松了手,讓她坐在他旁邊的拜墊上。
她很聽話,盤腿坐了上去,她跟他隔得很近,拉著他的袍子一角,眼睫顫顫地望著他。
知曉她還心有余悸,佛子安撫地點(diǎn)了點(diǎn)她眉心,帶著佛珠的手掌撫過她頭頂。
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受長生。
祝卿若想到了這句話,她抬眸,清澈眼底露出些詢問意味,帶著點(diǎn)點(diǎn)茫然,“佛子大人...真的與他們說的一樣,是仙人轉(zhuǎn)世嗎?”
若是仙人轉(zhuǎn)世,該見眾生苦,難道,她不是眾生嗎?
佛子見她尚處迷茫,寬容地笑了笑,“非也,貧僧只是一淺通佛理的小僧,仙人在心中。”
女子也不知聽明白了沒有,淺淺點(diǎn)著頭。
是了,見蕓蕓眾生的仙人在心中,只有有血有肉的凡人才會有偏心之舉。
“心定則萬鬼消,貧僧此處有一清心咒,施主隨我念過百遍,自當(dāng)清靜凝神,再無恐懼�!狈鹱臃^身前的經(jīng)書,找到他口中清心咒的位置。
他撥動佛珠,正要念起,側(cè)邊衣袖忽然被人微微扯動。
佛子偏頭看向身側(cè)的女子,“嗯?”
祝卿若不愿念百遍咒語,看著面前的佛,道:“可以不念嗎?”
佛子對她這舉動有些失算,看著那明顯有些抗拒的清澈眼睛,無奈一笑,“祝施主...”
“你念出聲來,我腦中便有了聲音,這樣與我自己念效果應(yīng)該是一樣的。”
佛子想了想,覺得此舉應(yīng)當(dāng)可行,便點(diǎn)頭應(yīng)了她。
眼前的女子霎時就露出了笑顏,眼睛里都裝不滿那等開心,直掛上眉梢間,這般有生氣的樣子與平日的矜持大方相去甚遠(yuǎn)。
解救信徒于困苦,是佛門子弟必須做的事,佛子露出一個和緩的笑,撥動佛珠便念起清心咒來。
佛殿中響起男子低吟佛咒的空靈聲音,浮在半空中,繞在房梁上,打破又重聚。
不知過了多久,佛子念完最后一句,再繞了一圈佛珠,才收了凝力。
他低頭看向身旁的人,女子早已撐不住倦意沉沉睡去,手指還牽著他的衣擺。身體蜷成一團(tuán),身下墊著幾個拜墊,不至于躺在地上。
她神情恬靜,眉目舒展,唇邊還銜著一道若有若無的笑意,看起來已脫了夢魘苦楚。
佛子微笑,總算是能幫上祝施主。
轉(zhuǎn)頭時余光瞥見一處嫩白色,是祝施主的腳,應(yīng)該是倉促間忘記了穿鞋襪。此時那白皙的嬌小雙足,大喇喇地暴露在這巍峨佛殿上,在佛祖面前,在他眼底。
他能清楚地看見女子柔軟嬌小的玉足,腳趾微微蜷縮向內(nèi),指甲平齊干凈,十個圓潤指頭嵌在白玉般的小板上,就像他吃過的白玉糕,軟糯可口。
佛子好似沒看見般默默移開眼,在閉眼前掀了他寬大的衣衫直接蓋住了女子全身,徹底將其與空氣隔絕開來。
他又開始默念清心咒來,就在佛祖眼前。
在他閉眼念經(jīng)時,本以為已經(jīng)睡著的人忽然張開了眼,放肆打量著他的側(cè)臉,在他眼中應(yīng)是清澈的眼眸此時滿是冷光。
她看著眼前人的側(cè)臉,與夢中那看似慈悲的假菩薩臉龐漸漸重合,眼中寒意更甚。
噩夢是真,驚惶是真,唯信任是假。
這次,你這慈悲為懷的佛子大人,還能高高在上地宣揚(yáng)我的罪嗎?
她闔上了眼,仿佛從未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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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深夜,慕如歸帶著滿意的神色回了國師府,隔得老遠(yuǎn)管家也能看見他臉上不同以往的柔色,面目從容,眉眼含笑。
這是國師從未有過的鮮活模樣,國師在宮中經(jīng)歷了什么?
管家疑惑地垂下頭顱,一眼都不再往慕如歸身上看,就當(dāng)什么都沒有看見一樣。
在看見漆黑一片的府門時,慕如歸舒展了一整日的眉頭忽然皺起。
“怎么不點(diǎn)燈?”他不喜歡這樣滿眼都是黑色的地方。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子時了,府里有規(guī)矩,每日亥時一刻便滅燈,這是老夫人在時就定下的規(guī)矩�!币慌缘墓芗医忉屩�。
慕如歸眼神微怔,是啊,以前母親在時家里都是亥時便熄燈的。
可是...他怎么記得每日回府家里都是有光的?
許是瞧出了自家國師的疑惑,管家開口道:“往日都是夫人特地點(diǎn)的燈,站在門口等國師回府的�!�
慕如歸聽了管家的話后,才想起來覺得哪里不對勁。他看向慕府門前那條漆黑的小道,往日那里都站著一個女子,無論夜多深,無論冬日如何寒冷,她都會拿著一盞小宮燈站在門口等他回府。
他曾多次讓她不必等候先回房休息便是,可她口頭答應(yīng)得好好的,第二天依舊提著燈等在那。
小小的宮燈只能照亮一小塊地方,但在漆黑的夜里卻能讓人一眼就看見光的存在,好似迷途中的瞭望塔,是失了方向的人最渴求、最期盼的。
慕如歸目光一直落在被黑暗籠罩的門上,仿佛透過時空看見了那個瘦弱的女子執(zhí)拗地站在那里,手執(zhí)一盞宮燈,光束透過燈籠打在她的臉上,映出昏黃的嬌容。
她不急不躁地等在那,不時探頭望一下路口,沒看見人影就小小嘆一口氣,收回目光繼續(xù)等�?匆娏司腿滩蛔÷冻鲂�,想跑上前向迎又害怕失了禮數(shù),只能忍了滿面笑意略顯焦急地站在原地,目帶喜悅地望著他一步步走向她。等他走到她身邊,她就會露出淺淺的笑來,笑意從眼里、口中溢出,止也止不住,兩個梨渦掛在唇邊,如何也隱不下去。
“你回來啦�!彼倳@么說,平日知書達(dá)理的國師夫人總會有意識地抑制著自己原本的軟糯的聲調(diào),可每當(dāng)這個時候,她就忘了掩飾,也就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會露出藏了多年的本性,將其完全展示給慕如歸看。
耳邊似乎還有那道軟軟的、帶著幾分清甜的聲音,一恍惚,門口哪還有什么女子身影,只有漆黑的夜色,空空的院門。
慕如歸忽地有些煩躁,說不上來的感覺,二十年來從未有過。
他不想去問那本該站在門口等他回家的女子去了哪,一揮袖子揚(yáng)起一小片風(fēng),抬腳便進(jìn)了那片暗色里。
管家不知道只是在門口短暫的停留了一會兒的國師心中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她為什么忽然冷哼一聲揮袖就走,只能摸不著頭腦地跟了上去。
一路迎著暗色,慕如歸終于回了自己的院子。
如往常一般,小淇端了一小疊放涼的桂花糕放到書房里,回頭便看見國師已進(jìn)了書房門,笑意涌上臉,她屈身朝他行了一禮,欣喜道:“國師�!�
慕如歸瞥了她一眼,在腦中回憶了一下才想起這人是誰,想起來后,臉色更冷。
小淇抬頭便看見神色冰冷的國師,心尖不禁顫了顫,受驚嚇般低了頭,心中暗道:從前國師雖說不近女色,渾身散著寒氣,可還是有著幾分煙火氣的。可今日,仿佛整個人都如那冬日寒冰般,一眼便讓人驚顫。
慕如歸收了視線,對于小淇的示好,他并不理會,徑直往書桌前走去。
小淇還是沒忍住抬頭又往慕如歸身上看,視線繞在他的臉上,這回她沒有發(fā)現(xiàn)剛剛那股子寒意。
應(yīng)是看錯了。
她心里這樣想著。
慕如歸余光掃到放在桌上的一盤糕點(diǎn),微微泛黃的點(diǎn)心雕成了五瓣桂花的樣子,跟他往日吃的沒有區(qū)別。
管家這時走了進(jìn)來,一入門便看見國師的目光落在那碟子桂花糕上,根本顧不上思索,徑直道:“這定是夫人送來的,夫人向來體貼,今日肯定是親手做桂花糕累了,我看南院那邊沒了燭火,夫人應(yīng)該早早便睡了。”
慕如歸覺得他說的沒錯,于是拈起一塊糕點(diǎn)來,涼意正好,是他喜歡的溫度。
他放進(jìn)嘴里咬了一口,濃郁的桂花香直往口腔竄,他下意識蹙了眉。
看來真是累壞了,點(diǎn)心都沒做好。
慕如歸將點(diǎn)心咽下肚,管家笑意連連,“夫人可真是體貼,知曉國師國事繁忙深夜才回府,肚中饑餓,又不好連夜命人準(zhǔn)備膳食,便送來這碟子國師愛的桂花糕來,連溫度都是國師最喜歡的。”
慕如歸聽到“國事繁忙”四字時,臉上神色微動,想起在宮中好似玩耍般的時光,他心中莫名對那日日擔(dān)憂他身體的女子生出幾分愧疚來。
他又將那甜膩的桂花糕往嘴里送,軟糯的糕點(diǎn)貼在唇邊時,他心中思索,要不然下次讓她少放些糖?
這時,小淇在一旁甕聲甕氣道:“夫人去寶相寺了,應(yīng)該明日才回。”
慕如歸捻著點(diǎn)心的手頓在唇邊,眉眼瞬間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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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我乃道教子弟不欲愛人……===
管家驚訝道:“怎么會?夫人不是前幾天才去過嗎?”他又看向桌上精致的桂花糕,奇怪道:“那這桂花糕?”
小淇揪著手指,看起來頗有些不好意思,“是...是我做的。”
剛剛管家說是夫人做的,她本想解釋又害怕國師不喜歡這碟子點(diǎn)心,直到看到國師嘗了之后沒有露出不滿的神情,才敢出聲解釋。
國師應(yīng)該是喜歡的吧?
她才揚(yáng)起笑容來,便被國師丟掉糕點(diǎn)的動作弄得僵在臉上。
只見慕如歸將已經(jīng)貼近唇邊的桂花糕放下,面無表情地丟回了碟子里,那被咬了一小口的糕點(diǎn)扒拉在上面,明顯缺了一塊的它看上去無比瑟縮。
“甜得膩人�!�
慕如歸簡單評價了一番,然后取過方巾擦拭手中黏膩的殘?jiān)�,一點(diǎn)一點(diǎn)擦掉了那冰涼的觸感。
小淇就這么直愣愣地望著那被丟掉的糕點(diǎn),連管家接下來的話都沒聽見。
“夫人的手藝是府里最好的,下回夫人在時國師再嘗嘗,絕對不膩人�!惫芗乙姶诉B忙為祝卿若說好話。
慕如歸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道:“我每每深夜才回,她要是累了就別做了,省得分神平白浪費(fèi)糧食�!�
管家揣摩著慕如歸的話,這意思是...想吃,但怕夫人覺得麻煩不愿意?
他覺得自己抓住了重點(diǎn)。
慕如歸沉默了會,管家在想著下次遇見夫人如何暗示,小淇在傷心國師不喜歡自己的糕點(diǎn),一時之間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
慕如歸忽然開口道:“夫人最近常去寶相管家尚處于思慮間,沒能第一時間回復(fù),待慕如歸看過來他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道:“是...是,夫人這月已經(jīng)去了四回了,每次都是下午去,第二日中午回。國師莫要擔(dān)心太過,寶相寺是大齊有名的佛寺,各家夫人小姐都愛去那上香,聽說靈驗(yàn)得很。”
慕如歸沒說話,視線落在面前的書籍上。
一旁的小淇此時已經(jīng)緩回神了,看著管家好奇道:“聽說寶相寺有位天生佛子?而且模樣俊俏不凡,像是天上的仙人下凡?”
慕如歸沒反應(yīng),倒是管家瞥了她一眼,眼中警告意味頗為濃郁。
“是有這么一個佛子,法號了緣,十分專心佛法,多次隨著法師在上京講佛,也確實(shí)講得好,聽過的人都心悅誠服,莫不感嘆其佛理深厚�!惫芗姨匾饧又胤鹄砩詈駧鬃�,表明夫人只是為了聽佛理,不是為了別的。
慕如歸聽了這話冷笑一聲,他專注道家學(xué)問,兩家理念不同,自然不會高看那勞什子佛子。
若不是母親常年信佛,府中也不會還留著佛堂。
他打開桌上的書,視線聚集在上面。
管家看到他的動作,便會意地拉著小淇往門外走。小淇看上去有些不情愿,被管家無情地拉住衣領(lǐng)往外走去。
在踏出門檻時,身后忽然傳來慕如歸清淡的聲音,“家中有佛堂�!�
管家身體一頓,回身朝已閉口不言的慕如歸屈身拜了一禮,然后拉著小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小小的書房霎時只剩慕如歸一人,他將視線從書上挪開,最終落到了一旁被他咬了一口的桂花糕上。
同樣的材料,祝卿若做的為什么就那么合他的胃口?
他眉間帶著幾縷不解,很快又舒展開,轉(zhuǎn)頭再不看那碟子桂花糕。
......
【慕如歸好感度-5】
【慕如歸好感度+5】
【慕如歸好感度-3】
【慕如歸當(dāng)前好感度:42】
衛(wèi)燃懶懶地倚在床上,拿了條流蘇有一搭沒一搭地拂著下擺,系統(tǒng)出聲時他并沒多大反應(yīng),第二回出聲也沒引起他的注意,直到隔了很久之后忽然來的一句【好感度-3】才令他多了幾分趣味。
“這慕如歸是經(jīng)歷了什么?”他饒有興味地望著虛空,手下仍然有規(guī)律地拂著流蘇。
【系統(tǒng)只能檢測任務(wù)對象好感度增減,無法獲取其情緒波動原因。】
毫不意外的回答。
衛(wèi)燃無奈嘆了口氣,自家這個傻系統(tǒng)什么時候能正常一些?
再這樣下去,別說升級成反派系統(tǒng)了,換了個人恐怕連攻略任務(wù)都不能完成,還是需要他來拯救的。
他丟了手中剛剛還愛不釋手的流蘇,姿勢懶散地躺回了床上。
算算時間,他應(yīng)該可以見祝卿若了吧?
對于這位任務(wù)對象的真命天女,他還真有些期待呢,可別再是那些表面善良天真,實(shí)際心底一肚子壞水的虛偽女人了。
那樣的話,他會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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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祝卿若一回來便被管家告知慕如歸的原話。
聽完后她愣了下,轉(zhuǎn)頭便吩咐曉曉轉(zhuǎn)告她爹娘這些日子不必再來了,然后也沒理會管家徑直往自己院子走去。
管家看著漸漸走遠(yuǎn)的女子,緩緩?fù)铝丝跉狻?br />
唉,夫人和國師仍然僵持著。
這慕府,何時才能有小主人?
今日慕如歸早早便回了國師府,管家知他心事,也不等他開口問,自顧自便說起了祝卿若的反應(yīng)。
“夫人先是一愣,沖我笑了笑,應(yīng)了一聲‘好’,然后吩咐身邊的丫鬟通知他爹娘下回不必再去了,說完后轉(zhuǎn)身就回了院子�!�
管家將自己看到的都告訴了自家國師,說完后就抬頭等著他的反應(yīng)。
慕如歸偏頭看著管家,等著他的后話。
兩人視線正好交匯,大眼瞪小眼,慕如歸看見了管家眼底的迷茫,抿唇道:“沒了?”
管家這才知曉國師這是沒聽夠,忙道:“那丫鬟叫曉曉,爹娘就是府里的馬夫劉喜和后廚的王婆子,夫人常帶他們一家子去寶相慕如歸仍然看著他。
頂著慕如歸的視線,管家摳了摳腦袋,努力回憶著,“嗯...夫人回來時穿的是白底繡云紋的暗色長裙,頭發(fā)就如往常一樣全部盤起,還有...嗯...夫人好似有些著涼,說話聲有些沙啞,還有...夫人好像挺喜歡那新來的小丫鬟,一味對她笑。還有...夫人回府時踏的是左腳,也沒讓曉曉拖著手,走著走著就撞見了我。還有...”
眼見管家越說越多,眼瞧著就要把祝卿若頭上有幾根頭發(fā)說了出來,慕如歸出聲打斷,“好了。”
管家應(yīng)聲止話,立馬停了話頭,閉緊嘴望著慕如歸。
慕如歸捏了捏眉間,闔眸道:“夫人為什么帶那丫鬟一家人?是碰巧還是故意為之?”
那么多下人不帶,偏領(lǐng)著一家三口去,她想干什么?私奔嗎?帶著一家三口連被出賣的后顧之憂都沒了。
眼見著慕如歸臉色越來越差,管家立即開口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不不不,是上次中秋節(jié)的時候,府中下人都要與家人團(tuán)聚,夫人便帶了一家子去佛寺,免了他們不能共度中秋之苦�!�
慕如歸輕笑一聲,笑意掛在臉上略顯涼薄,“她要是不去人家也不會不能團(tuán)聚,中秋還往外跑,硬拉了別人一家子,以為是替別人著想,實(shí)際上自己落的一身嫌。”
從小就是這樣自以為是,以為考慮好了所有人的想法,但其實(shí)在別人心底,還不知在怎么埋怨她。
管家聽了這話就要為祝卿若多說兩句了,“并不是這樣的,那馬夫一家不知有多欣喜,聽那王婆子說,夫人中秋節(jié)時在佛寺為他們一家捐了二十兩香油錢,抵得上他們一家加起來一年的工錢了。那馬婆子如今在府里到處炫耀,說夫人是菩薩心腸,十分體貼我們這些下人。”
慕如歸聞言微怔,眼睫低垂,視線落在左手掌心的一道小小的疤痕上。
她是在何時,變得這般體貼周到的?
在他的印象里,她一直是最聽話最膽小的,每每遇到什么事都會第一時間看向他,躲懶的想從他這直接獲得解決方法。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從那最怕麻煩的小女孩兒漸漸成長為了有能力有手段的國師夫人。
他怎么,從來都不知道...
管家見慕如歸久久不語,以為他是覺得誤會了夫人又不好意思開口,于是道:“夫人向來摯愛國師,不會在意此等戲言的,國師莫要著相了�!�
慕如歸睫毛微顫,抬眼望向桌邊的管家,那雙從來都是冰霜與風(fēng)雪的眸子此時竟漏了點(diǎn)茫然,“愛?”
管家被他看得一愣,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國師,聲音都小了些,“嗯...嗯嗯,夫人愛國師�!�
慕如歸的迷茫似乎只在一瞬間,很快便隱了眼色,轉(zhuǎn)眼便又是那個一身冷清,滿眼霜華的國師大人。
只見他冷下聲音,強(qiáng)調(diào)道:“我乃道教子弟,不欲愛人。”
管家疑惑道:“可云算子道長不是說國師此生與道無緣嗎?況且,國師業(yè)已娶了夫人為妻,怎能說不欲愛人?”
慕如歸沒有看他,道:“娶卿若是母親生前夙愿,為了了卻母親心愿才娶妻,否則此世我定會與野鶴為伴,守著大齊的龍脈終此一生�!�
可這對夫人不公平啊。
管家抿唇,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他的主子是國師,他該永遠(yuǎn)站在他這邊才是。
慕如歸思及祝卿若,眉頭微蹙,忽地站起身來,大步往門口去。
管家來不及反應(yīng),腳下就已經(jīng)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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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她該讓他好好記著===
只見慕如歸出了院子,一路向南,到了一處院落,抬腳就走了進(jìn)去。
落在身后的管家抬頭望了眼匾額,上述“南院”二字,心中奇怪,國師怎地突然想來夫人的院子?
瞧著那臉色不太對,怕是要出事。
想到這里,管家連忙加快步伐緊跟著慕如歸進(jìn)了院子。
剛進(jìn)到院子里,便見小道兩側(cè)是規(guī)矩佇立的桂樹,一側(cè)約有二三棵,滿院加起來竟有五棵桂樹。此時正是深秋,桂花壓了滿樹,一簇一簇地垂在樹梢上,金黃與碧綠裝飾著整間院落。
慕如歸心中疑惑,從前這里有這么多的桂樹嗎?
在管家眼里,則是滿目的無奈,可惜了夫人一腔柔腸。
他們順著中間道路往里走,一路都是被風(fēng)吹落的桂花,踩在腳下有些輕飄飄的。
管家還在感慨祝卿若的癡情,前方的慕如歸卻忽然停了腳步,若不是眼尖,他險些就撞了上去。
奇怪國師的突然停滯,管家順著國師的視線看過去,神色也是一頓。
只見靠近回廊的桂樹下,淺藍(lán)色衣裙的女子躺在一張攤開的太師椅上,雙目微闔,神情恬淡。正好有風(fēng)拂過,桂花洋洋灑灑地落在她的身上、臉頰上、衣裙上,黃色的小花幾乎成了她身上的點(diǎn)綴,半藍(lán)半黃的,煞是好看。
管家噤了聲,眼見著慕如歸往女子在的地方走去,轉(zhuǎn)身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南院。
慕如歸沒發(fā)現(xiàn)身后管家的忽然消失,他走到祝卿若身旁,身高優(yōu)勢令他能夠從上至下地打量著睡夢中的女子。
她最近好像吃得不錯,往日尖尖的下巴都圓了一圈,只是看起來還是很瘦,整張臉怕是只有他巴掌那么大。慕如歸居高臨下地望著祝卿若,視線往下。
還有那腰腹。
怎么會如此纖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