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俊�
一樣的?她送的是一樣的嗎?
楚凌甚至好心地解釋:“前年生辰,去年七夕,今年……”他看了一眼姜蕪,不再說了。姜蕪從那一眼中讀出了不滿。
完了,這哪是說她有心��?明明是說她不上心。
當然,她確實都不記得送過楚凌什么了,承認是絕對不能承認的。
于是姜蕪笑笑:“我只是看著著實喜歡,才送了�?磥砣丝偸菚诓煌臅r間,喜歡同一個……”
東西兩個字,姜蕪在看到四分五裂的玉佩時消失在了嘴邊,那碎的不止是玉佩,還有她的心口。
嚇的。
姜蕪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惹到這煞星了。這次楚凌的怒氣不止是她感覺到了,屋里的下人都能輕易察覺,呼啦啦地就都跪了下去。
愣了一下后,姜蕪突然意識到,楚凌這是想到楚嫣了。
畢竟一開始,楚嫣的心上人可是她的未婚夫,對于楚凌來說,這是壓抑了這么久的不倫之戀,對于楚嫣來說,這是從小到大的哥哥。
她喜歡的另有其人。
所以自己這是說了什么話?他肯定是覺著自己是在諷刺他,楚嫣就算回來了,也不會喜歡他。這么多年了,拍馬屁都拍不明白。
姜蕪也惶恐地跟著跪下了。
禁足
屋里一片死寂。
姜蕪甚至都不敢胡思亂想了,她想著方才楚凌捏碎了玉佩的手,仿佛下一刻自己的腦袋就是那玉佩。
不知過了多久,才看到楚凌起了身。
“上次的事情還沒處罰,那就禁足一個月吧�!�
男人低沉而藏著怒意的聲音,讓人覺著他仿佛不是在說禁足,而是說殺人,以至于姜蕪甚至為他這個處罰松了口氣。
察覺到男人走開了,她小心地抬頭,偷偷往那邊瞥了一眼。
楚凌已經(jīng)快要跨出前廳的門了,那被他捏碎的玉佩,還在手中緊緊地握著,應該是已經(jīng)割破了掌心,有鮮血低落到他走過的路上。
再配著那從背影就能看出的怒氣,著實令人不寒而栗,整個屋子里的下人莫不是噤若寒蟬。
眼看著男人身影消失了,姜蕪才一下子癱軟下來。
其他人應該也沒好上多少,隔了有一會兒,才有人過來扶她:“夫人�!�
姜蕪擺擺手,沒讓她近身。
她現(xiàn)在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她只盼著楚嫣趕緊回來跟楚凌和和美美,卻忘了去想,楚嫣愿不愿意與楚凌在一起。
完了完了,萬一她屆時跟她那小姑子的夫婿糾纏不清,姜蕪的脖子涼颼颼的,按照楚凌那動不動就殺人的性格,得多少人夾在中間陪葬��?
這可如何是好?
姜蕪終于自己慢騰騰起來了,她按著發(fā)疼的心口。
這哪是仇人?分明是祖宗,供著哄著,現(xiàn)在連他的感情都要操心。
這世上,大概沒有比自己更悲催的正妻了。
***
姜蕪是在禁足兩天后,就坐不住了。
原本從楚凌的怒氣中死里逃生,她還挺開心的。但是被關在府里這兩天,她的心情便逐漸煩躁起來。
什么叫還沒罰?那樹不都是重新種下了嗎?
“夫人,”旁邊的下人們看她已經(jīng)放下了碗筷,趕緊規(guī)勸,“您吃得也太少了,如此身體怎么受得了?”
姜蕪哪里吃得下?
“撤了吧,不吃了�!�
她起身去了門外,正看到飛過的燕子。
姜蕪才發(fā)現(xiàn)這禁足,竟是比什么懲罰都來得讓人難受,她的心像是被裝在一個黑漆漆的盒子里,悶得喘不過氣,然后逐漸轉(zhuǎn)化成一種火氣。
這鬼日子,果然只能更糟糕,沒有最糟糕。
“夫人!”枝芝的聲音遠遠就響起了,這冒進的模樣讓旁邊的丫鬟不滿地皺眉,可看到夫人像是終于郁悶疏解了一些,便默默低下頭。
“怎么了?”姜蕪確實開心了點。
這冷冰冰的院子里,枝芝算是唯一一個,能讓她覺著鮮活的人。
她第一次見著枝芝,是在楚凌的浴房外,少女一身衣衫輕薄,眼里是掩飾不住的野心,端著香料正要往里,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然后與姜蕪撞了個正著。
小姑娘到底是有些心虛,嚇得撲騰一下就跪了下來。
姜蕪覺著挺有意思的。
她一點也不介意有誰想爬楚凌的床,還挺興奮的,無比期待楚凌能真的把她收了,于是不僅沒有攔著,還順勢幫上一把。
結(jié)果是*七*七*整*理枝芝差點被楚凌處死,姜蕪為了保住她這條命,自己也搭進去了半條命。
從那以后小姑娘對她倒是衷心耿耿,對楚凌更是半分非分之想都沒有了。
這也不奇怪,誰了解了這個爛人以后還能對他有什么想法�。�
后來因為自己服用朱砂,枝芝又是差點被處死。
算下來,她大概是唯一一個在楚凌手下能兩次死里逃生的人。因為姜蕪真的是拿命來保她的。她當時刀都架到自己脖子上了,看楚凌不信,甚至不惜真的見血。
楚凌當時的表情,姜蕪現(xiàn)在想起來都會腿軟,那個向來表情都吝嗇表現(xiàn)的一個人,第一次雙眼通紅得像是要把自己吃了。
后來想想她都會佩服自己當時的勇氣,后來好歹是楚凌妥協(xié)了。
姜蕪其實并沒有想太多,對于她來說,枝芝是唯一一個這府中的活人。
她身邊的人,基本上都是楚凌的人,也因為經(jīng)常更換,她連一個名字都記不住。
而她們在這里的作用,除了像是木頭人一樣伺候自己,就是監(jiān)視自己。
只有枝芝,這個府里,只有枝芝是屬于她自己的。
枝芝手里拿著一封信,笑著說道:“青陽公主給您遞了信�!�
姜蕪臉上的陰郁在那一刻一掃而光,但還是矜持地收斂了一些笑意,故作平靜地說道:“知道了,給我吧�!�
她接過信進了屋里后打發(fā)掉了下人們,自己一個人將信打開。
果真,信是青陽公主寄來的,卻是莫陽舟寫的。
男人并沒有什么纏綿悱惻的話語,只是解釋了那天只是高家大小姐的祖母大壽,才邀請他去唱曲。并沒有與那位大小姐有私下的接觸。
看到這里,姜蕪臉上已經(jīng)忍不住掛上了笑容。
她不知道是因為陽舟與她沒有接觸的這個事實,還是因為男人那難掩急切的解釋。
果真,找個夫婿,就得找個這樣子的。
她又看了下去,后面是男人對她的絮絮叨叨,讓她要按時吃飯,睡不著也不要亂吃藥。
姜蕪就坐在窗前,一字一句地看著。
春日的暖陽照在身上,讓她難得在這個家里,也能感覺到暖意。
信上的最后一句,是莫陽舟的鮮有的請求。
“若是可以,能否在近期見上一面?”
姜蕪呆呆地凝望著這最后一句話。這句話的墨痕較前明顯重了一些,像是男人在深思熟慮、一番掙扎過后,才重新沾墨寫下的。
從來都是她對這個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莫陽舟很懂事,不會主動要求什么讓她為難。
男人于她,更像是一個消遣,而他明顯也是清楚自己的位置的,除了逗姜蕪開心,不會主動去打破這層壁壘。
如今就像是真的太過思念而情難自禁一般。
或許……姜蕪想著,情難自禁的是自己。
她低頭,將紙湊到了鼻尖,上面除了墨香,仿佛還帶著淡淡的桂花香氣,那是屬于莫陽舟的味道。
姜蕪的心越來越急切,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想要逃離這里,想要有一個新家,新的開始。
***
她從室內(nèi)出來的時候,桌上的飯菜還擺著。
見著她,下人有些惶恐地再次勸說:“夫人,您還是吃一些吧�!�
也只有楚凌能讓這群小白菜們露出這樣誠惶誠恐的表情了。姜蕪猜測自己吃少了楚凌大概會怪罪她們。
上位者總會有奇奇怪怪的理由拿自己的錯誤懲罰別人。
姜蕪重新坐到了餐桌前拿起筷子,不過這次她想到的是陽舟對自己的擔心,想到他還在等著自己。
她得主動做點什么才行。
討好
姜蕪連續(xù)找了楚凌三次,次次都被攔在了書房外。
難辦,遇上了楚嫣,本來就捉摸不定的楚凌就更加喜怒無常了。
為了自己的自由,姜蕪第四天也來了。
她計算了一下,自己已經(jīng)禁足了七日,還剩二十三日。
今日若是能見著楚凌,伏低做小一番換來二十三日的自由,還算劃算。
若是今日楚凌再避之不及,自由的日子又少一天,就得好好衡量了。大不了就讓陽舟多給她寫信嘛。
對啊,她還能通信呢。這么一想,再回憶起楚凌當日盛怒的樣子,姜蕪就有些怵了。
她這樣在心里打著小九九,遠遠看著初一走過來,還想著又會是說什么大人正在忙,夫人請回吧這種話,姜蕪甚至想提前松口氣。
結(jié)果初一說道:“夫人,大人正在等您,請進去吧�!�
姜蕪時常覺著,楚凌說不定能讀她的心思,肯定是,要不怎么盡和她對著干?她興致勃勃的時候,人家避而不見,她就要退縮了,這人又來勁了。
得,鼓勵了自己一番,姜蕪進了書房。
楚凌正坐在書桌前,即使有人進來,他也頭都未抬。
姜蕪只能站在一邊,偷偷打量認真書寫著什么的男人。其實她有時候,是可以理解自己當初,是怎么被楚凌迷得神魂顛倒。
他實在是生得太過俊美,哪怕是到了現(xiàn)在這個年紀,舉手投足之間,也仍是高貴而雅致,而且即使生得高大,也依舊是窄腰寬肩,既不柔弱,也沒有其他中年高官的肥膩之感。
她敢保證,京城中羨慕自己的人不在少數(shù)。
但這其中的苦誰能知道呢?
正想著的時候,楚凌的聲音終于傳了過來:“有事?”
來都來了,自然要達到目的,她微微低頭,再抬起頭時,已經(jīng)掛上了笑容。
“大人,妾身是看您太過辛勞,特意讓廚房給您燉了湯,補補身子�!�
一邊說著,一邊柔柔地將食盒放在桌上。
她觀察到楚凌的面色微微緩和了一些,心里暗自為自己的聰明得意,果然,自己這張臉,就得這樣派上用場。既然是借楚嫣的光,那桃樹的事情,就不告狀好了。她寬宏大量地想著。
楚凌這次沒有僵持,接過了姜蕪端出來的湯,還當真嘗了嘗。
姜蕪一直盯著他,在她的設想里,被自己這么盯著,楚凌應該很快就不自在,然后問自己怎么了,她準備的那一堆話就能上場了。
可是楚凌怎么會不自在呢?他在姜蕪的注視中仍舊面不改色,更是一眼也沒有往這邊瞥。
眼見著他已經(jīng)要放下碗了,姜蕪泄了氣,只能自己主動開口。
“大人�!�
“嗯�!�
“妾身如今這么一看,您可真是芝蘭玉樹,貌若潘安,神采斐然�!苯彴阉亲永镅b著的那點詞都用上了,唯有君子如玉這句沒說,這句是她心中適用莫陽舟的,不可以亂用。
因為沒有設想中前邊的鋪墊,這話這么說出來,顯得很是突兀,楚凌眼皮抬了抬,目光終于看向了姜蕪,薄唇輕啟:“如今?”
姜蕪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趕緊改口:“不是,是一直都這么覺著,只是今日,尤其如此。”她揚著快僵掉的笑,“妾身只是感慨,何其有幸,能嫁與大人做妻。大人您這樣的英勇神武,這世間,定然沒有女子能抵擋得了的。”
說話間,還“嬌羞”地低下頭,實在是臉上的表情快要掛不住了,心里更是對這番話作嘔。
得忍著!她那天傷了這男人的自尊心,如今無論如何也要補回來,得讓他相信,楚嫣回來后,一定不會拒絕他。
事實上到底會不會如此,姜蕪心里也是大大的疑問的。
會有人在了解楚凌以后還喜歡他嗎?不過楚凌對楚嫣這么好,應該……會吧?
她覺著楚凌心情似乎是好了一些,只見他人往椅子上靠了靠,稍稍調(diào)整到舒適的坐姿,頗有一副靜靜看她表演的樣子。
雖然這個樣子很討厭,但至少不可怕了。
姜蕪心里再次鼓勵了自己一番后,小手顫巍巍摸上楚凌的肩,只是那手忐忑得像是正在摸老虎似得。
“大人要不要休息片刻?”
她勉強將話說出來了,原本滿是暗示的勾引之話,因為她的過于緊張,以至于說出來沒有任何的旖旎,仿佛是真的關心似得。
姜蕪自己都不忍直視。
好在楚凌倒沒有嘲諷的意思,只是示意般地看了看自己的腿。
姜蕪了然,小心地坐了上去。
男人的身子很穩(wěn),任她左右挪挪地調(diào)整位置,也沒有半分的搖晃。
姜蕪坐穩(wěn)了,垂著腦袋,像是小鵪鶉似得一動不動,兩人一時間誰也沒有下一步動作。
直到楚凌手搭上了她的腰:“不是要我休息嗎?”他好整以暇一般,“你也不動?”
說著的時候,放在她腰間的手,也在輕輕收緊,仿佛是在催促。這下姜蕪總算是不敢耽擱了,轉(zhuǎn)頭親上楚凌的唇。
男人身上是很好聞的松木氣息,唇也很軟,姜蕪極力地安慰自己,雖然敗絮其中,好歹人家也金玉其外。然后努力讓自己放軟身子。
兩人這么多年的夫妻,姜蕪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邊主動勾引著男人親吻,一邊手也沒閑著。
直到男人禁錮在她腰間的手也終于開始轉(zhuǎn)移陣地了,只是在探進裙子后,停頓了下來,姜蕪能察覺到,他的呼吸都窒了一瞬。
“自己玩過了?”
他的聲音因為喑啞而更低沉了幾分,目光也是晦澀難懂。
姜蕪眨眨眼,她并不知道她的的眼睛因為濕潤,而顯得瞳仁更加漆黑,落在男人眼里,單純得想讓人想要玷污。
她只是想著反正都要她自己來,沒有楚凌,她還更有感覺一些。
當然,這話是打死不能說的,于是她往楚凌的身上又靠了靠,在他的耳邊輕輕嗯了一聲:“是想著大人弄的,”柔軟的身軀與身下的人貼得幾乎嚴絲合縫,嬌艷的粉唇在男人耳邊吐氣如蘭,“這些天,每天都是�!�
男人幽深的眼里像是瞬間燃起了火焰,姜蕪在他動作變得粗魯?shù)囊凰查g,咬住唇?jīng)]有叫出聲。
楚凌似乎是笑了,姜蕪不確定,只是隱隱聽到他喉間溢出的笑后,還沒來得及分辨,就聽他說了。
“禁閉就算了。”
姜蕪心一喜,正要謝恩,他的下一句話又傳來:“如果你還有精力出門的話�!�
終于看過來與她對上視線的男人,那野獸般的氣息,讓姜蕪心中大感不妙。
她生出了逃跑的心思,可是男人禁錮著她的手,根本不容許她半分退縮。
狂熱的吻完全不同于方才姜蕪主動時的淺嘗輒止,姜蕪的腦子因為不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憋得幾乎不能思考了,只能看到上方那冷漠卻瘋狂的眼里,寫滿了兩個字。
“找死�!�
是的,這次的倒霉,是她自找的。
購買府邸
雖是吃了一番苦頭,姜蕪的禁閉好歹結(jié)束了。
為了出門,她還不得不在頸間系了個風領遮擋楚凌弄出來的痕跡。
原本計劃是一出來就去找莫陽舟的,與青陽也都說好了,但姜蕪臨時又退縮了。
她從不會這樣的,這種心情有幾分詭異,仿佛帶著這一身印記去找陽舟,會讓自己不舒服。想著陽舟若是看見了這些,必然會暗淡下去的眼神,也不舒服。
可他們之間,從來自己是那個主子位的,哪里需要管他的心情?
這么糾結(jié)著,臨到公主府,她還是讓下人停了下來。
“去公主府請公主出來吧,就說今日我請她品茶。”
等了沒一會兒青陽就來了。
“我說你怎么就慣會折騰人?”
青陽顯然出來得匆忙,發(fā)飾衣物都沒有平日里的華貴雍容,也難怪會惱。
姜蕪心虛地不說話。
“不是說好了要在府上見面嗎?”青陽又問,“怎么又出來了?”
人多她也不好說,但兩人早就熟悉得不行,自然是一個眼神都能懂的。
姜蕪知道,她的眼神在說,莫陽舟在等自己。
她裝作不知。
“總是在家里也沒意思,也該出來走走。”
青陽自然是隨她。
待只有兩人的時候,姜蕪才說了此行的目的,是讓她陪著尋一處宅邸。
又囑咐:“只當說是你想要的�!�
自然是不能讓楚凌知曉了。
青陽自上次聽她說過了要莫陽舟后,這會兒倒是淡定了許多。
“然后就說人也是我想要的?這會兒也不怕玷污你們家陽舟的清名了?”
姜蕪既然想清楚了,自然是不在意:“左右以后是要跟著我的,清名不清名,也不重要�!�
只是她既然已經(jīng)決定日后招莫陽舟為上門夫婿,總是得有府邸的。
回姜府是不可能的,她幾乎能想到,別說招上門女婿,光是被楚凌休了,她爹就不可能讓她進家門了。
其實也好,她如今手里積蓄也不少,日后養(yǎng)活一家還是沒問題的,屆時再將娘親接過來。
“行吧�!鼻嚓栆桓鄙崦憔拥哪�,又低頭自言自語,“這日后讓楚丞相知道了你們宅邸都是借我的名義買的,別說我是公主,我就是皇帝,他也得弄死我�!�
“別多想,”姜蕪寬慰她,“到時候他跟楚嫣恩愛都來不及,哪里有心情管這些事情�!�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只是此人陰險狡詐,心胸狹隘,又冷血殘暴。真被他知曉了也確實不好,這院子,還是買遠一些好�!�
青陽似乎是被這些形容詞噎了一下,認真思索一番后,又認同地點頭:“確實,知夫莫若妻�!�
兩人去看了一些京城出售的宅院。
姜蕪也是奢靡日子過慣了,雖然對外說的是青陽要買,但挑剔的都是她。什么建屋木材不好,位置不好,諸如此類的。
初夏里不算太熱的天氣,卻因為折騰得累了,熱得青陽在一邊搖著團扇。
“好了好了,”姜蕪也覺著對不住她,拉著她偷偷承諾,“再看最后一間好了�!�
她其實也熱得厲害,湊在青陽旁邊蹭她扇的風,被她推到了一邊:“你自己去扇�!�
姜蕪恬不知恥地繼續(xù)蹭了上去。
青陽拿她沒法,只得隨著她了。
姜蕪與青陽是很多年的密友了,時間久到她甚至記不清兩個人是怎么相熟起來的。
青陽是先皇的姐姐,當今太皇太后的女兒,聽起來很尊貴,當然,也確實是尊貴的,只是她的弟弟離開得早,而當今皇帝的生母,是楚凌的妹妹。
皇帝尚且年幼,朝政都是楚家一手把持著。
皇室并無實權,青陽也就沒先前快活了。
不過她也是個沒野心的,照常過著自己的荒唐日子,礙于太皇太后的面上,也無人與她較真。
她對姜蕪很好。
一個人如果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對你好,那尚可能是有所圖謀,但十幾年如一日地好,無論是風光無限的長公主時,還是現(xiàn)在,都是如此。她便真是有什么圖謀,姜蕪大概會比她更急著要替她完成。
事實上青陽從未圖謀什么。
最后一間倒是比之前幾個好上不少,但也不知是挑花了眼還是確實累了,姜蕪提不起來興致。
直到她來到一間廂房時,推開窗,翠綠的竹葉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底。姜蕪還尚且沒有感受到吹來的風,心就已經(jīng)在那片綠色中安靜下來。
微風將竹林吹得沙沙作響,她呆站在那里,驀然心底就浮出一絲喜悅,手抓緊了窗欞。
“哪有人在院里種這么多竹子的?”
青陽在一邊,看著外面的竹林問道,她雙手交叉地揣在衣袖里,不甚端莊的動作,卻顯得隨性而灑脫。
宅子的主人不在,領她們看的是府里的管家,管家笑著回答:“我們的主子,就喜歡竹子,才種的這一片�!�
姜蕪癥看得有些入神,聽得青陽問了一聲:“喜歡?”
她回了神笑:“你買,問我喜歡不喜歡做甚?不過……”她橫了一眼青陽,“讓我來說,確實不錯的�!�
青陽輕笑了一聲。
她雖然是笑著,但姜蕪并沒有感覺到笑意。女子望著的是窗外,她在好友那張側(cè)臉上看到了一抹復雜的情緒。
閃得很快,就像是錯覺一般。
“那就這個吧�!�
她笑著看過來的時候,臉上已經(jīng)恢復到了正常。
青陽對姜蕪也有秘密,這是當然的,每個人都有。便是姜蕪,對她亦有不能說的事情。
所以她沒有追問。
青陽去付錢了,姜蕪跟過去的時候正好聽到了對方報的數(shù)字,心口狠狠一疼。
這不是作為丞相夫人的疼,而是作為以后要養(yǎng)家糊口的當家之主。
她拉了拉青陽的袖子,示意她再考慮考慮。但青陽默默甩開了,她那視線里明明白白寫著,讓她一個公主因為價錢退縮,臉往哪擱?
姜蕪默默地心疼著自己的銀子,被青陽扇子拍了拍:“行了。便當我送你的得了。”
“那可不行�!苯徯奶蹥w心疼,倒是沒有含糊,“這不就成了你替我養(yǎng)男人嗎?”
這話仿佛點醒了青陽,她略一沉思:“是這個理,那我就虧大了。你還是記得把錢送我府上�!闭f完又笑了,“用楚丞相的錢養(yǎng)男人,好好出出惡氣�!�
姜蕪瞪大了眼睛,什么叫楚凌的錢?
“那可是我的錢�!�
當牛做馬十八年,那是她應得的。
***
姜蕪打算直接回府。
“急什么?”青陽拉住了她,“說好的品茶呢?利用完人就丟是吧?”
說的也是,于是她又跟著青陽去了茶館。
這是京城有名的茶樓,有名在來往的都是京城的達官貴客。
青陽是�?停祜赝约旱奈恢萌�。又點了兩個小曲。
姜蕪興趣缺缺。
雅間的幕簾那邊,有人影綽綽,大約是唱戲的來了。
她也沒往那邊看。
“怎么了?”青陽好笑,“給旁人花銀子就花得,給我點個曲就舍不得了?”
“那倒不是,只是茶也好,曲也好,別人來做,總覺著缺了些意思�!�
“哦?”青陽挑挑眉,“你怎知,不是有意思的人來做的?”
姜蕪正要理解她什么意思,簾幕那邊響起了戲曲的聲音,只一個音,她便震驚地看了過去。
那不是陽舟的聲音嗎?
私會
姜蕪的諸多顧慮,在聽到莫陽舟聲音的那一刻,都被她拋在了腦后。只剩了這么多天沒見的想念,和終于得以見面的喜悅。
莫陽舟平日里主要是唱戲,今日沒了其他樂器的伴奏,他就只是唱的一首小曲。
這種小曲,原本是女子唱得多,便是男子唱,也多是那些年輕而長得柔弱的少年。
偏偏莫陽舟溫柔而不失陽剛的聲音,唱起纏綿悱惻的小曲,也別有一番風情。
姜蕪聽了聽,他唱的是訴說愛戀的曲子。
這讓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撥動了一下,有絲絲縷縷的甜。她在心里罵了自己幾聲,便及時止住了這樣的情緒,都多大的年紀了,怎的還像是情竇初開似的?
姜蕪雖然想好了和離后要招莫陽舟為婿,卻并沒有覺著這是有多大的情誼在里,只是似乎再也碰不到第二個能這般合自己心意,事事都能以自己為先,包容自己的人。
至于愛,她吃過一次虧,年紀大了也經(jīng)不起折騰了。這么想著,姜蕪那顆躁動的心又漸漸平息下來。
旁邊的青陽已經(jīng)起了身:“我去外間坐坐�!�
其實就是給他倆騰地。
屋里就剩了這兩人,隔著這倒慕簾,姜蕪沒有出聲,一直聽著他唱完了才開口:“到這邊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楚凌的時間長了,姜蕪總覺著自己有時候會跟他有些像,這種感覺讓她非常厭惡,所以在看到掀開卷簾過來的莫陽舟時,她的表情下意識就緩和了。
“夫人�!蹦栔垡�(guī)規(guī)矩矩向她行禮。
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是這樣守禮而分寸的,甚至青陽都沒有出去的必要。
姜蕪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
“你怎么在這里?”
“公主說夫人前些日子身體不適,陽舟心里記掛著才央求公主讓我見上夫人一面�!蹦栔垡暰快速在她臉上略過一遍,似乎是稍稍放心了些,“如今看夫人無礙,陽舟就放心了�!�
姜蕪想起自己被禁足后,對外說的借口就是身體不適。
莫陽舟這般懂事的性格,能這樣再三主動貼過來,姜蕪已經(jīng)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關心了。
“對了,”莫陽舟像是想到了什么,從懷里掏出了一塊玉佩,“這是明珠托我給夫人您帶來的,她憂心您的身體,特意去廟里開了光的,希望能讓您得到好運�!�
姜蕪愣了一下后才接過來。
原本就溫潤的玉帶著男人的體溫,摸著當真是令人愛不釋手。姜蕪纖細的手指摩擦著玉佩上的花紋,臉上不自覺就帶上了笑意。
她跟自己的兩個孩子關系都淡薄,想象中母慈子孝的天倫之樂,卻只有在明珠的身上尋到。
其實姜蕪的愿望也就是這么簡單,可以互相尊重、相知相許的夫君,可以互相關心溫暖的孩子。
母愛是無私的,但沒人可以一直無私下去,得不到孩子的回應,她也是會失望疲憊的。
“明珠這孩子有心了,你記得幫我跟她說聲謝謝�!�
姜蕪笑著說道,抬頭時,卻冷不防撞上莫陽舟盯著自己的側(cè)頸看,不由問道:“怎么了?”
莫陽舟伸手過來,雖然是貿(mào)然的舉動,但姜蕪就像是對他有天然的信任一般,并未躲避,眼睛都未多眨一下。
她看著那只手停在了自己的脖子處。
“夫人的風領歪了�!蹦腥诉@么說著,然后手搭上她的風領整了整。
姜蕪低頭的時候,略過那一雙略顯粗糙的大手,就看到了楚凌留下的還未完全褪去的印記。
她不知道從莫陽舟的角度能不能看到,男人在給她整理過后,那處印記就馬上被遮擋住了。她在莫陽舟的眼里捕捉到了一絲快速閃過的哀傷和嫉恨。
姜蕪心底有些煩躁,有那么一瞬間,她是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抬手遮擋住那里,但又忍住了,這樣就仿佛自己在心虛一樣,可他們之間,本來不就是這樣的關系嗎?自己為什么要心虛?
胸口諸多復雜的情緒涌上來,姜蕪無從分辨,但是有一點她是知道的,那就是對楚凌的厭惡感又加重了。
“夫人�!蹦栔鄣穆曇簦瑢⒔弿哪菢訁拹旱那榫w中及時拉了出來。
他是笑著的,沒了旁的情緒,姜蕪也不想再糾結(jié)這個。
“明珠與李家那小子的婚事還沒有定嗎?”她問,“也說了有些時日了吧?”
莫明珠年紀不小了,大概是因為從小跟她的父親走南闖北,小姑娘的性格與一般的閨中女子很是不同。她自從安定京城以后,與李家的五郎在一次踏青中一見鐘情,定下了婚事。
可李家又遲遲沒有真的將她迎娶進門。
聽姜蕪問這個,莫陽舟的臉上閃過一絲為難,又很快被笑意掩飾了過去:“還未商議好。這是大事,急不來�!�
他這個父親都這么說了,姜蕪自然是不好再多說什么,心里暗暗想著,等有機會試探試探那李夫人的口風好了。
他們沒做什么事情,就只是聊聊天,姜蕪的心情就已經(jīng)好上了不少。
直到臨分別的時候,她也沒說今天買了宅子的事情。
這事她想等以后給他一個驚喜。
倒是說起了旁的:“陽舟,你有沒有想過換一個事情做?”
見莫陽舟的眼里露出驚訝,姜蕪盡量若無其事地解釋:“我并非是看輕你做的事情,我只是想讓你做你喜歡的,若你是為生活所迫,我可以幫你�!�
莫陽舟看著眼前這個努力讓自己高高在上,用施舍一般語氣說話的女人,但其實又不難讓人察覺到,她在小心地照顧著自己的情緒,在認真地尊重自己,而避免為自己做出選擇。
男人失笑:“夫人,您真可愛。”
姜蕪臉一熱,這么大的人了誰想被說可愛啊?
“夫人曾經(jīng)說過,覺著自己與您的夫君越發(fā)相似了,但是陽舟覺著,您就是您,一直都是�!�
后面的一句,他說得有些輕。
姜蕪也沒在意,她只是覺著這人可真是永遠知道她想聽什么,心情也好上了許多。
對啊,誰會跟那個爛人一樣。
最后莫陽舟也沒有接受她的提議,說是還要繼續(xù)做自己現(xiàn)在的事情。
姜蕪也沒堅持,就像是她自己說的那樣,她并沒有看輕唱戲的,只是想讓他做一些更為輕松的事情,既然他喜歡這個,自己自然是不會勉強的。
她的好心情,在回府以后看到杵在那里的初一時,就差上了好幾分。
聽說上次不僅是她被罰了,初一也被罰了。
可能是因為楚凌覺得他提醒自己日子,過于多嘴了。
姜蕪可不會對他覺著同情,這劊子手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鮮血。
這么一看,也不是多重的刑罰嘛,這不是好好的?她掃了這木頭人一眼就往里去了。
初一叫住了她:“夫人�!�
“干嘛?”
沉默寡言男人盡職盡責地從懷里掏出一疊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