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邊的侍衛(wèi)聽了很是不悅,正要起身理論,被景琛用眼神制止了。景琛順著小二的手看過去,就見一個身穿雪白外衫的人站在不遠(yuǎn)處,面容俊美,氣質(zhì)清貴,不像是普通的富家公子。
在那人看過來的同時,顧淮卿也在看他,豐神俊朗,不怒而威,更重要的是,長得與景韶有七分像!顧淮卿愣了一下,立即快步走了過去:“小二,我讓你找個靠窗的位置,沒有便罷了,怎的讓人家挪位置!”
小二目瞪口呆地看著顧淮卿,見他沒有要回銀子的意思,忙順著他的話陪了幾句不是。
“在下沖撞了,還望公子恕罪�!鳖櫥辞湫χ拌」傲斯笆�,景琛看了他一眼,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他自然看得分明,只是不知這人為何改了主意,淡淡地應(yīng)了句:“無妨。”
顧淮卿看著眼前的人,明明與景韶長得相似,氣質(zhì)上卻是天差地別,那種沉穩(wěn)高貴的氣質(zhì)不自覺地會把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卻又讓人不敢直視。雖說他大致猜到了這人的身份,但景琛并不知他是誰,思及此,顧淮卿突然有了個好玩的主意。
淮南王向來風(fēng)流不羈,遇到美人總?cè)滩蛔∩先フ{(diào)侃一二,仗著自己皮相好,少有人會冷臉相對,當(dāng)然景韶那個只懂揮拳頭的家伙除外。于是,打算蹭吃蹭喝的顧淮卿自覺的坐到了景琛對面,笑著道:“相逢即是有緣,我觀公子腰間的……”說著朝景琛的腰上瞄去,想著他定會帶有佩劍這類的,自己又好寶器,鑒賞一二也有個話聊,看了一圈頓時語塞,景琛腰間沒有刀劍!
“什么?”景琛蹙眉,覺得這人有些莫名其妙。
“呃……玉扣不錯,”顧淮卿被對面的人一瞪,頓時腦子打結(jié),順嘴就說了出來,“可否借我一觀?”
景琛的臉頓時黑了。
這一切皆是孽緣的開始。
而如今的盛元帝,正看著手中的太祖手札,只覺得頭疼無比。
說是手札,里面關(guān)于治國的東西卻很少,大部分都是太祖偶然心血來潮記的一些小事,只是關(guān)于淮南封地的事寫的最多。
太祖言,他與三個反王一起打天下,唯與顧夕最親厚,兩人結(jié)拜為兄弟,時常同塌而眠。其中,太祖用了整整一頁來描述顧夕的美,看得景琛嘴角抽搐,沒想到被后人奉若神明的太祖當(dāng)年也風(fēng)流過。后來的事情便是滿篇嗟嘆,前朝民風(fēng)并非如此,男子是不能與男子成親的,太祖設(shè)大辰律,一意孤行要把可娶男妻列進去,然而努力再多,淮南王終究也沒有嫁給太祖。
期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不過太祖最后確確實實地寫在手札上,警告看到這份手札的后人,不得主動侵犯淮南封地,且要撤藩就得娶淮南王為后,且任性的羅列了種種規(guī)矩。
景琛闔上手札,輕嘆了口氣。太祖當(dāng)年說的是準(zhǔn)娶男妻,只是這么多年律例一再完善,民間也形成了庶子娶男妻的不成文規(guī)定,才會變成今日這種局面。歷代皇帝之所以沒能收復(fù)淮南,一則要娶也得淮南王愿意嫁,弄不好就是開戰(zhàn);再則要娶淮南王,淮南的官員皆要入朝為官,對皇權(quán)也是一大威脅。
“啟稟皇上,成王求見�!碧O(jiān)總管稟報道。
“讓他進來�!本拌∪嗔巳嗝夹�。
“臣弟參見皇上,吾皇……”景韶跪下行禮,還沒說完就被景琛打斷了。
“什么事?”景琛擺了擺手讓他起來,太監(jiān)們識趣的退了下去。
“哥,”景韶自覺的爬了起來,湊到自家兄長身邊,瞄到了景琛手中的泛黃小冊子,“太祖手札上到底寫了什么呀?”這兩年景韶越想越覺得太祖定然是在天有靈,當(dāng)年他滅了淮南就突然被許多人誣陷,最后死在封月山;今世他沒認(rèn)真打,但宏正帝堅持要撤藩,結(jié)果就被太祖提前收了去。所以他特別想知道,太祖手札上到底說了些什么。
景琛把手札壓到掌下不給他看:“你跑來做什么?”
“哦,顧淮卿進京了,非要住到我府上,”看到皇兄的眼神突然變了,景韶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縮了縮脖子一本正經(jīng)道,“臣弟來稟報一聲,淮南王帶著太祖遺訓(xùn)前來,求見皇兄�!�
太祖遺訓(xùn)乃是太祖臨終前親手所書,交給淮南王的保命符,據(jù)說初代淮南王接到遺訓(xùn)之時伏地痛哭,沒幾日也跟著太祖去了。
淮南王帶著太祖遺訓(xùn)進京的事很快便傳遍了京城。
朝堂上議論紛紛,都在猜測太祖遺訓(xùn)是什么,景琛隱隱猜到了其中的東西,但當(dāng)顧淮卿當(dāng)著滿朝文武念出來的時候,還是覺得額角青筋突突跳。
顧淮卿站著朝堂中央,仰頭看著龍椅上高高在上的俊美帝王,似笑非笑地等著他開口。
朝堂靜得可聞銀針落地,只因這太祖遺訓(xùn)太過驚世駭俗了!
“既然有此等遺訓(xùn),朕自當(dāng)遵從太祖之意,”景琛面色不變,眸色深沉地看著顧淮卿,“卿可繼續(xù)守著淮南,賦稅納貢一切照舊便是�!�
顧淮卿眼中劃過一絲失望,不過帝王的反應(yīng)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立時跪地謝恩:“臣自當(dāng)竭盡全力,為吾皇守好淮南�!�
盛元三年,淮南王當(dāng)朝宣讀太祖遺訓(xùn),四月返還主城丹陽,五月進犯江州。
“皇上,淮南王仗著太祖遺訓(xùn)在江南胡作非為,且淮南離京八百里一馬平川,留著著實危險��!”兵部尚書苦著臉道。
“皇上,前些年征戰(zhàn)四方,國庫已經(jīng)出現(xiàn)虧空,如今大局初定,正是亟需休養(yǎng)生息之時,實在不宜再開戰(zhàn)了。”戶部尚書也跟著幫腔。
景琛坐在御書房的書桌后,面無表情地聽著幾個重臣的商討,心里慪得不行,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一旁喝茶的某位鎮(zhèn)國親王。
景韶正往嘴里偷偷塞點心,被自家皇兄瞪了一眼差點噎住,趕緊喝了一大口水。
所謂淮南王進犯江州,其實就是顧淮卿為了逼婚,又吞了一座城池,然后趴著不動;而國庫虧空,就是景韶出去打仗花的,私藏了好多錢,后來都老老實實上繳給景琛了,甚至顧淮卿也把自己的那一份上繳了。但這些明面上都沒法說,那些錢景琛只能暫時收著,若是直接填到國庫里就是擺明了景韶的罪證。所以景琛無奈之下,只能多瞪幾眼弟弟出氣。
“皇后仙逝,后宮無主,皇上何不就答應(yīng)了淮南王……”馬卓小聲說道。
幾個老臣對望了一眼,不敢出聲。
“爾等也是這般想的嗎?”景琛掃了一圈眾人。
“馬侍郎說的有理,不過此事還須從長計議……”戶部尚書低聲應(yīng)了一下,歷來的淮南王都沒有愿意嫁到宮中的,難得有一個特別的肯嫁,若就此收了淮南封地,可是造福子孫萬代的大好事。不過皇上不愿意娶,他們也不敢多說,畢竟皇上沒有納過男妃,甚至從出宮建府就沒有寵幸過男人,想必是不喜歡男人的……吧?
等大臣們走了,景韶見兄長心情不好,也跟著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卻被景琛一把揪住了衣領(lǐng),苦著臉被拖去下棋。
看著滿盤的黑白子景韶就頭疼,他對琴棋書畫向來沒什么天賦,何況是跟兄長對弈,只有被殺光的命運。
景琛看著弟弟皺著鼻子被殺得七零八落,煩亂的心漸漸泛起一絲愉悅:“你也不說跟含章學(xué)學(xué),到現(xiàn)在還是這么不長進。”
“君清老哄我玩,不肯跟我好好下�!本吧�?fù)蠐项^,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里放,就隨便塞了個地方,果不其然被哥哥逮住,連著吃了好幾個子。
“小韶,”景琛看著提起王妃就眼泛笑意的弟弟,“當(dāng)初含章未曾封侯的時候,你可想過放他離開?”
“��?”景韶捏著棋子呆了呆,雖然不知道哥哥為什么突然問這個,還是老實地?fù)u了搖頭,“沒想過�!�
“他嫁給你就只能困在內(nèi)宅的方寸之地,你就忍心?”景琛沒有再落子,直直地盯著景韶看,這一點正是他這些日子想不通的地方,他自問對顧淮卿并非無心,只是不知自己是貪他的容貌還是當(dāng)真動了心,只是想到那樣一個風(fēng)華絕代的人物會被困在后宮里跟一群女人明爭暗斗,心中就一陣煩躁。
景韶聽出了哥哥的話中之意,把手中的黑子在指間靈活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我是憐惜君清,但是我更知道,除了君清我再不會喜歡他人,而他沒了我也不見得就能過得開心,只要能同他在一起,他要什么我都盡我所能給他,定不會讓他委屈就是了�!�
景琛靜靜地聽著弟弟的話,不落子也不言語。
“哥……”景韶看著哥哥,終忍不住嘆了口氣。出門前自家王妃一再告誡他,對于兄長與顧淮卿的事,不能直接勸,因為景琛作為一個帝王定然比他考慮得更周全。自古江山美人不可得兼,如今有這般好機會,他一直不知道哥哥在猶豫什么,卻原來是憐惜顧淮卿……
弟弟離開后,景琛坐在御花園里,看著滿目落花。
“每代淮南王都叫顧淮卿,那你兒時可有別的名字?”那是他看著那人精致的臉,鬼使神差地就問了出來。
“你把玉扣給我,我就告訴你�!庇洃浿械念櫥辞湫Φ靡荒槻粦押靡�。
“不說便罷了。”自己那時候看著他的笑覺得極美,便沒有計較他的無禮。
“鳳夕,”顧淮卿動手搶了他的玉扣,笑得顛倒眾生,淮南世子當(dāng)以夕為后綴取名,“我小時候,叫鳳夕�!�
盛元四年二月,皇后仙逝滿周年,朝臣請立新后。三月,盛元帝宣旨,尊太祖遺訓(xùn),迎娶淮南王顧淮卿為后,撤淮南封地。盛元帝賞識淮相才華,封為左相。
雖然顧淮卿算是繼后,但因是太祖遺訓(xùn),元后又是王府里帶的,所以大婚舉辦的十分隆重。十里紅毯,普天同慶。
景琛推開鳳儀宮內(nèi)室的門,睜著微醺的眼睛看向紅羅帳前坐著的人,與自己身上相仿的喜服,繡著華麗的金鳳,襯著那俊美的臉,越發(fā)的迷人。
緩緩走過去,端起桌上的酒盅,景琛遞了一杯過去,卻不急著喝,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值得嗎?”舍棄所有,只為著他這個背負(fù)著天下,注定不能將所有精力投在他身上的人,真的值得嗎?
顧淮卿晃了晃手中的金盅,起身與皇上交臂:“洞房花燭夜,皇上怎的這般不解風(fēng)情�!�
景琛沒再多問,只與他交臂飲盡了杯中酒。
景琛攬著自己新娶的皇后躺到了寬大的床上,燭光透過紅色帳幔映著顧淮卿的臉,昏暗之中竟顯出幾分妖艷。輕撫著那柔順的青絲,輕嘆了口氣。
“皇上緣何嘆息?”顧淮卿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點在自己唇上,“良宵苦短,皇上莫要耗費光陰�!�
景琛緩緩解開那繡著鳳凰紋的衣帶,露出肌肉勻稱的胸膛,在上面落下一個輕吻:“你既愿意嫁給朕,朕定不會辜負(fù)你�!�
顧淮卿彎起狹長的眼睛,靜靜地等著夫君剝了他所有的衣衫,然后,翻身,將皇上壓在了身下:“皇上歇著,臣來伺候。”
“不行,”景琛蹙眉,覺得這般做法有些不妥,翻身把顧淮卿壓住,“皇后翻到朕的上面,成何體統(tǒng)?”
“皇上恕罪,”顧淮卿沒什么誠意地說,一個用力,又把人壓住,“實在是臣日夜思念皇上,受不得這般緩緩的折磨,所以……”這般說著,一只手已經(jīng)滑進了龍袍中。
皇上大婚,罷朝三日。
這三日中,皇上竟然一直都沒有踏出鳳儀宮。宮中人議論紛紛,都道這男后似乎格外受寵,當(dāng)年皇上去二皇子妃的時候,也沒見這般喜愛過。
一年后,慕含章去御書房遞交這些日子替皇上處理的奏折,無所事事的景韶就顛顛地跟著自家王妃進宮看熱鬧。
“怎么不見皇嫂?”景韶左右看了看,哥哥不是說可以讓顧淮卿幫著批奏折的嗎?
“皇后有些疲累,朕讓他在鳳儀宮歇著了�!本拌∶鏌o表情地看了幾個奏折,覺得慕含章處理的沒什么問題,就擱置在一邊,拿起新的奏折開始批。
景韶瞬間了然,跟哥哥對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拉著自家王妃離開了。
等眾人都離去,屏風(fēng)后奕奕然走出了身著鳳袍的顧皇后,腆著臉湊到皇上身邊,討好道:“坐著累,我給你靠著吧?”
景琛充耳不聞,繼續(xù)批奏折�;屎竽锬锞妥杂X的湊過去,緩緩地給皇上揉著腰肢。
“你若再這般,朕明日就把你關(guān)到冷宮去�!本拌±浜咭宦�,身體卻不自覺地輕倚著身邊人。
“皇上怎可這般無情,”顧淮卿皺起眉,委屈地趴到他肩上,“臣妾如今有了身孕,若是去了那幽冷之地,孩子怕是會保不住的�!�
景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身為一國皇后,胡言亂語,成何體統(tǒng)!”
“皇上竟然懷疑臣妾!”顧淮卿的表情更加幽怨,“臣妾現(xiàn)在就向皇上證明清白�!闭f著就把手伸進了皇上的衣襟中。
“……滾!”
第107章
番外二
小黃的日常
清晨的陽光照在花叢里,在黑黃相間的毛毛上印了斑駁的光點。開門的吱呀聲驚擾了滿是紅燒肉的美夢,小黃不滿地抱住頭,試圖繼續(xù)剛才的美夢,奈何有些人總是那般的沒眼色。
“蠢老虎,太陽曬屁股了!”景韶用腳尖踢了踢花叢里的毛團子。
小黃瞥了一眼那個伸懶腰的家伙,不滿地沖他呲牙。那是主人養(yǎng)的人,不太聰明,總記不住它的名字,“毛團子”“毛老虎”“蠢老虎”地亂叫,不過作為一只胸懷寬廣的虎,小黃不打算與他一般見識,甩甩腦袋竄進屋里。
柔軟的大床上躺著小黃的人,一只白皙的手臂搭在床邊,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毛老虎湊過去,伸出舌頭舔了舔。
慕含章覺得手心刺癢,睜開眼就看到一張毛茸茸的大臉,正瞪著一雙澄澈的眼睛看他。不由失笑,拍了拍毛腦袋,翻身繼續(xù)睡。小黃歪頭看了一會兒,伸爪勾住把烏黑的長發(fā)。它的主人雖然沒有漂亮的皮毛,但是這些長發(fā)比那匹馬的尾巴還要漂亮,很好的彌補了沒有皮毛的遺憾。
小黃很喜歡這些順滑的毛毛,兩爪扒住長發(fā),撓撓再撓撓,柔順的長發(fā)很快變成了一團亂麻,還沾了些沙土。大老虎不滿地舔了舔,把土舔干凈。
“蠢東西,又往上涂口水!”景韶放下手中的早飯,揪住毛老虎的后頸拖出去,讓人給扔進西苑的獸欄里。
成王文淵侯府原來住女眷的西苑已經(jīng)拆了,果真按照景韶所說種上了草�;蕦m養(yǎng)不得猛獸,皇后就把獅子給了成王,如今西苑里正住著那只獅子。
小黃是這里的�?�,進去便輕車熟路地尋到了還在睡覺的雄獅。
當(dāng)年的小獅子已經(jīng)成年,脖頸長了一圈棕色的長毛,看起來十分威武。小黃一直很同情它,畢竟身上的毛毛那么短,還沒有條紋,估計也只有自己這么好心的虎才會陪它玩。
大獅子聞到老虎的味道便睜開了眼,只是依舊懶懶地趴著不動,等毛老虎自己過來。小黃仰著頭威風(fēng)凜凜地走過去,趴到獅子身邊,接受這個小弟的朝賀——準(zhǔn)許它給自己舔毛,順道啃幾口獅子頭。
獅子打了個哈欠,歪頭舔了舔毛老虎的腦袋,然后把大頭擱到老虎的前爪上,瞇著眼睛懶懶地繼續(xù)睡。小黃對于小弟的偷懶十分不滿,張口咬住獅子耳朵,并在那腦袋頂連啃了幾口。獅子不以為然地甩了甩尾巴,繼續(xù)霸占柔軟的老虎爪子。
小黃啃累了,就枕著獅子的肚皮睡一覺,等到午時吃了獅子小弟上貢的獵物后,就仰躺著伸爪去捉獅子尾巴尖的那蓬毛。獅子尾巴甩來甩去地給他捉,偶爾被捉到了也任由他抱著輕咬,在它要下狠嘴的時候抽離,繼續(xù)甩來甩去。
“小黃!”過了午時,葛若衣來把老虎帶走,要給它洗澡。獅子性野,自己會洗,小黃卻是嬌氣得很,非得讓人伺候。
葛若衣帶著毛老虎去花園的池塘邊,好好的洗刷一番。小黃對這個侍女還算滿意,至少她不會把水弄到它鼻子里,還會用軟刷子給它刷肉墊,待她洗完,便揚起濕漉漉的爪子,獎勵了她一個帥氣的爪印。
“小黃!”葛若衣看著鵝黃衣裙上的濕痕,氣憤不已。
小黃甩了甩身體,把水珠都濺到葛若衣身上,示意她不必太感動,踱著步子去午睡的地方休息。
“咴~”小黑看到濕毛胖老虎又跑來蹭地方,鄙視地噴了它一口熱氣。
小黃甩了甩被吹干的腦袋,獎了小黑馬一個爪印,剛好印在那黑亮的馬臀上。這匹馬是它見過的最漂亮的馬,身體的每一處看起來都十分完美,吃起來定然是十分美味的。但小黃知道這馬吃不得,只能每天中午抱著一條健壯的馬腿流口水,巴望著做個能吃到馬肉的美夢。
“小舅舅,快來!”清脆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來,一個穿著錦衣的小孩子拉著一個比自己稍小的孩子鉆進了馬棚。
“澄兒,被哥哥看到會打手心的。”軟軟糯糯的聲音,正是慕龍鱗。
“沒事,父王去了房里,”景澄揚起小下巴,胸有成竹道,“爹爹肯定又要睡好久的覺覺。”
“為什么?”慕龍鱗歪了歪小腦袋,不明白哥夫去房里跟哥哥睡覺覺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們兩個要玩騎馬馬的游戲,”景澄認(rèn)真道,“每次爹爹玩過之后都很累的�!�
“騎馬馬的游戲?”慕龍鱗眨了眨眼睛,眼前一亮,“澄兒,我們也玩騎馬馬吧。”
“騎馬有什么,我們來騎老虎�!本俺握f著把草堆里的毛老虎拽了起來。
小黃被打擾了午覺很不高興,沖著景澄低吼了一聲,站起身甩了甩腦袋,抬腳竄了出去,到花園里尋了個樹蔭趴著。兩個手拉著手的小孩子邁著小短腿跟了過來,尋了半晌找到了在樹蔭下乘涼的毛團。
景澄松開小舅舅的手,興奮地?fù)溥^去,撲騰著爬到小黃的身上。
小黃回頭沖他呲牙,一翻身把他甩下去。景澄跌坐在草地上,一旁的慕龍鱗忙走過去拉他,“澄兒,摔疼了嗎?”
“不疼!”景澄爬起來,繼續(xù)往老虎身上爬。
“哎呦,兩個小祖宗,怎么跟老虎玩�。 边^來尋兩個孩子的奶娘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把小王爺從老虎身上抱下來。
“放我下來!”景澄踢騰著兩只小短腿。
“侯爺醒了。”奶娘治不住他,便拿出了殺手锏。
果然景澄小霸王聽了這句話立時就老實了:“爹爹在哪里?”
奶娘松了口氣:“侯爺剛起……”
一句話還沒說完,景澄就拉著慕龍鱗的手一溜煙跑了:“小舅舅,快跑,一會兒爹爹就去咱們書房了�!�
“哦�!蹦烬堶[應(yīng)了一聲,被侄兒拽著跌跌撞撞地跑了。
世界總算是清凈了,小黃打了個哈欠,咬了兩口嘴邊的狗尾巴草,肚皮朝天地又睡了。
這一睡就是一下午,等到月上中天,小黃被夜晚的寒氣叫醒,爬起來四處看了看,就見到主人的屋里還亮著燈。抽了抽鼻子,空氣中很是濕潤,今晚估計要下雨,小黃討厭這種濕濕的天氣,抬腳往屋里走去。
下雨天,自然是主人柔軟的大床睡著最舒服。
“唔,別……”床上的帳幔遮得嚴(yán)實,小黃看不到床上的情形,只聽到主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痛苦,“啊,中午才剛剛……混蛋……”
小黃快步走到床邊,扒開帳幔,就看到那個不順眼的家伙正趴在主人的身上,咬著主人的脖頸。他要吃了主人嗎?小黃頓時憤怒了,竄上床去,叼住景韶的衣領(lǐng),狠狠地往床下拽去。
景韶滿頭大汗地做好了準(zhǔn)備,正要提槍上陣,突然被一股大力往后拖,噗通一聲摔到了腳踏上。
“蠢老虎!”成王的怒吼聲傳遍了整個東苑,隨即,不明就里的毛老虎就被扔了出來,而它英勇救下的主人也沒有出手幫它,眼睜睜的看著它被砰地一聲關(guān)在了門外。
小黃不甘地?fù)祥T,主人的叫聲在屋中響起,一陣一陣的聽著很奇怪。它聽了一會兒,主人的聲音非但沒有弱下去,似乎還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這說明那個人并沒有吃了主人,或許他們在打架?
咔咔咔!天空響起了雷聲,不多時就下起了大雨,小黃趴在回廊上,看著雨水打濕園中的花草,聽著屋中依舊沒有停下的叫聲。自從它長得比主人高之后,主人就再也沒有抱著它睡過覺了,就算這種雷雨天也不會擔(dān)心它被雷驚著了。
小黃撓了撓紅色的柱子,刺啦刺啦的聲音被雨水的嘩嘩聲遮掩,誰也沒有注意到它,只好老實地趴了下去,靜靜地看著大雨在廊前打出的一個個水泡。不能睡大床的虎生,真是寂寞如雪,哇唔……
第108章
番外三
黃粱一夢
陰暗的牢房終日不見光明,再厚的干草也抵不住青石板的寒氣,一陣一陣的透心徹骨。
老鼠在干草堆里鉆來鉆去,忽而腦袋抵到了一只手,張開尖嘴便咬了上去。
“嘶……”景韶被老鼠咬醒,反手扣住它。
“吱吱——”老鼠嚇得尖叫不已。
在一邊睡著的慕含章被驚醒,看著景韶與老鼠對峙,不由得失笑,緩緩坐起身來道:“王爺怎的不睡了?”
景韶回頭看他,牢房的廊上點著火把,在夜里嗶啵作響,昏暗的光線映著墻角的那個人,奇異的顯出幾分暖意。忍不住往他身邊湊了湊,拎著手里的老鼠給他看:“我捉了這個,咱們有肉吃了�!�
慕含章蹙眉看了看那只掙扎不已的灰毛老鼠,想象不出這東西要怎么下口,便不打算跟他繼續(xù)這個話題:“王爺若是睡不著,不若跟臣說會兒話……咳咳……”說著又咳嗽了起來,他的身體本就不好,在牢里關(guān)著沒有藥,青石板又涼,夜里時常被激得抽筋,現(xiàn)在雙腿還是一陣一陣地抽痛。
景韶見他又咳嗽,便挪了過去,把老鼠尾巴綁在墻釘上,靠在他身邊:“那個……你要是冷,便靠著我吧�!彪m然他常年不在家,但王妃的身體不好他也是知道的,再怎么說也是正妃,也不能太苛待,藥一直供著他吃,只是這么多年總不見好。
慕含章?lián)u了搖頭,看著景韶不復(fù)往日神采的俊臉,上面滿是胡茬,一雙美目如今也暗淡無光。這些天關(guān)在一起,看著他從起初的瘋狂,到后來的慢慢放棄,見過二皇子之后的懊悔,再到現(xiàn)在的滿目頹唐,這些年積累的怨恨竟奇異的消散了不少,說到底,景韶也是個不幸的人。
“王爺,你看看那是什么�!蹦胶绿�,指了指房頂?shù)囊惶帯?br />
這座牢房全是由石頭砌成,連房頂也不例外,景韶順著他的手看去,就見到房頂?shù)囊惶幨p里,竟露出了一絲月光。在火把的掩映下十分微弱,但在慕含章那個位置卻能清晰地看到一點點星空。
景韶驚喜地看著那處,為了看清楚,不停地朝慕含章的位置挪動,直至與他貼在了一起。
深寶石藍色的天空從那小小的縫隙里漏出來,仿佛包含了無限的美景,景韶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處,貪婪地舍不得眨眼:“這么漂亮的夜空,比得上我在大漠見到的那般了�!�
“大漠是什么樣的?”靠過來的身體十分溫暖,緩解了身體的抽痛,慕含章便沒有挪動,靠在青磚墻上看著那處。
“大漠一望無際,走上幾百里都可能沒有人煙,”景韶回憶著年輕時的情形,禁不住勾起唇,“我那時候去追殺匈奴的首領(lǐng),帶著三千輕騎連夜追趕,整個大漠只有馬蹄聲……”
“那時候王爺心中定然是什么都不怕的。”慕含章看著他露出精光的雙目。
“是啊,那時候年紀(jì)小,根本不知道怕,就知道沖!哪怕我只有三千騎兵,對上匈奴的五萬大軍也不怕……”景韶說著說著頓住了,靜靜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想說什么?”
慕含章仰頭去看那小小的一片星空,“王爺年幼時尚且無所畏懼,如今兩手空空,還有什么好擔(dān)憂的�!�
景韶愣怔片刻,第一次認(rèn)真審視自己的這個男妃,縱然被關(guān)久了,形容有些狼狽,仍掩不住那份文人的傲骨,如同一根柔韌的青竹,竟似比他這個馳騁沙場的人還要堅強。
“咳咳咳……”慕含章沒等到身邊的人回答,就又忍不住咳了起來,寒氣入肺,咳得整個身體都跟著微微顫抖。
景韶看著那單薄的身體倚在冰冷的墻壁上蜷縮成一團,突然覺得有些心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將那咳個不停的人抱進了懷里:“我給你暖暖。”
懷中的身體很是單薄,抱著有些硌手,捂在唇邊的那只手瘦得幾乎是皮包骨頭,青色的筋脈在蒼白的皮膚下面蜿蜒,看起來有些丑陋,景韶忍不住蹙眉,“你怎么瘦成這般?”
不待慕含章答話,空曠的牢房里突然傳來了細(xì)碎的聲響,應(yīng)當(dāng)是帶著鑰匙的獄卒在走動。大半夜的,若是沒什么緊要的事,獄卒是不會帶著鑰匙亂晃的。景韶立時抱著懷中人躺倒在草堆里,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長發(fā)中,悄悄地觀察門外的情形。
拿著火把的獄卒身后帶著兩個黑衣人,走到他們的這間牢房前停住了腳步,見里面的兩人還在熟睡,便互相對了個眼色。獄卒敲了敲鐵牢門,語帶諷刺道:“成王殿下,刑部來了兩位大人,要問些話�!�
“皇親國戚在牢中不得半夜提審,王爺小心�!北凰丛趹阎械哪胶虑穆暤馈�
景韶蹙眉,坐起身來,卻沒有放開懷里的人,冷聲道:“狗東西,本王還要睡覺,有事明日再說!”
“這可由不得王爺,”獄卒打開牢門,放那兩人進來,“王爺一直不肯認(rèn)罪,不若今日就問問王妃�!�
黑衣人步履沉穩(wěn),一看就知武功不弱,景韶本能的感覺到危險,迅速站起身來,把懷中人護在身后:“要審本王或是王妃,都要父皇的手諭�!�
那獄卒陰陰一笑,也不多言,等兩人進來,便迅速退了出去,三兩下將牢門鎖住,快步離開,那兩人二話不說,在袖中抽出兩把短刀就沖了過來。
火光電石之間,景韶瞳孔驟縮,抬腿將一人踢開,躬身躲過迎面而來的刀,以一敵二,卻苦于手中沒有兵刃,應(yīng)付起來頗為吃力。
慕含章縮到角落里,以免給景韶添麻煩。
景韶奪過一把刀,旋身一腳將那人踹到鐵門上,咣當(dāng)一聲發(fā)出巨響,反手朝那人胸口刺去,忽而覺得背后一涼,當(dāng)是兵刃破空而來的寒氣,猛地轉(zhuǎn)身,卻接住了一具溫?zé)岬纳眢w。
“含章!”景韶目眥盡裂地看著那把短刀刺進了慕含章的身體,鮮血噴涌!他已經(jīng)失去的所有,慕含章就是他最后擁有的,如今竟也要給人奪去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啊——”景韶怒吼一聲,狠狠地把那人踹到墻角,凌空躍起,重重地把手中的刀戳進黑衣人的胸口,一刀不夠,再補一刀,只殺得滿目猩紅。
“含章,含章,你這又是何苦……”景韶抱住疼得臉色蠟黃的人,這人是為了替他擋刀子,他這般不負(fù)責(zé)任的丈夫有什么值得他這般付出的,轉(zhuǎn)頭對著門外怒吼,“來人��!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