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哼,你們兄弟兩個謀權(quán)篡位,皇上已經(jīng)知曉,我勸你們立時棄甲投降,跟老臣回宮謝罪,皇上仁德,說不得還能饒你們一命�!泵瘒桓背芍裨谛氐臉幼�。
“大軍回京,父皇當(dāng)有所知曉,茂國公不如拿出父皇的手諭,我兄弟二人自當(dāng)束手就擒�!本拌≌驹隈R車上,冷冷地看著茂國公。
“小心!”慕含章聽到破風(fēng)之聲,一把推開景琛,景琛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扯住來不急躲避的慕含章,兩人齊齊滾落到地上,一支烏黑的箭矢就直直地釘在他方才站的位置。
“唔……”慕含章爬起來,瑩潤的手掌被地上的石頭劃傷,鮮血溢出,很快染紅了雪色的衣袖。
“君清!”景韶回頭看到自家王妃受傷了,頓時火冒三丈,再回頭時,茂國公已經(jīng)帶兵殺了過來。
景韶仰身避開茂國公的劈砍,回身以槍桿狠狠地朝他甩去,茂國公立時回手,以刀背擋住銀槍,身后的騎兵也沖殺上去,頓時砍殺聲震天響。
左右護軍并不上前拼殺,而是牢牢守在馬車兩旁,將沖過來的騎兵統(tǒng)統(tǒng)斃于刀下。
景琛拉著弟婿爬起來,墨云十八騎迅速上前將兩人圍在中間,加上左右護軍的騎兵,形成一個堅不可摧的壁壘。
茂國公年輕時也是征戰(zhàn)多年,武功之高強非是疏于練習(xí)的大皇子可比的,景韶應(yīng)承起來并不輕松。
盤亙著青龍文的大刀靈活如同左膀右臂,一劈一砍之間似有千鈞之力。景韶以槍桿連接數(shù)招,被震得虎口發(fā)麻。閃著寒光的刀刃在銀槍上劃過,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景韶立時翻轉(zhuǎn)銀槍,以槍頭死死卡住刀刃,方得以喘息片刻。
“王爺當(dāng)真以為自己就是大辰第一戰(zhàn)將嗎?”茂國公輕蔑地看著景韶,在他們這些老臣看來,成王屢次帶兵不過是因為臣子不敢居功,盡皆推到了他一人身上才顯得這般厲害,實際上遇到真正的高手之時,也只有挨打的份。
景韶冷冷地看著茂國公,似乎有些力竭,握著銀槍的手也在微微發(fā)抖。茂國公眼中更顯得色,越發(fā)的欺壓上來,眼看著銀槍被壓彎,刀刃就要碰到景韶的脖頸,突然聽得“刷拉”一聲,借著就是鮮血噴涌的聲音。
茂國公愣怔片刻,緩緩低頭,看著自己被利劍劃開的腰腹,一時沒能反應(yīng)過來。
景韶單手持槍,橫著狠狠一拍,茂國公就跌下馬去,大刀落地,被周遭的廝殺聲盡數(shù)掩蓋。左手甩了甩長劍上的血珠,收入劍鞘,這老匹夫穿的那鎧甲從頭包到腳,連脖子都護著,害他廢了半天勁才看出那腰間有一道布匹相連的縫隙。
“茂國公已伏誅,爾等速速放下兵器,否則以謀逆論處!”景韶帶著內(nèi)力的聲音傳遍八方,茂國公的兵紛紛亂了陣腳,而成王這邊則士氣大振。
這場戰(zhàn)爭不多時便停下來,景韶迅速沖向馬車,擠開墨云十八騎,把自家王妃抱了過來:“傷哪兒了,給我看看�!�
“不要緊,就是劃傷了,”慕含章舉起已經(jīng)包好的左手給他看,“茂國公的目的就是要殺了哥哥,定然不是父皇的意思�!�
“傷的這么深,不行,得用那個藥,否則該留疤了�!本吧赝耆珱]聽進去,熟練地拆了包扎重新涂一遍藥。
景琛默默地看了一眼“有了媳婦忘了哥”的弟弟,轉(zhuǎn)頭問墨云十八騎:“出皇城前,父皇可給過你們什么交代?”
十八個黑衣大漢面面相覷,其中一人答道:“回睿王,皇上只說讓我等保護好殿下,別的什么都沒說�!�
“圣旨言說本王謀逆,爾等還要護著本王嗎?”景琛沉沉地看著說話的人,這一路上他都不曾盤問過這十八人,他們也一直跟隨著,也正因為他們十八人,才讓他篤定父皇并不是真的要殺他,如今馬上就要進京,京中定然是萬分兇險,必須再次確認(rèn)這十八人的立場。
景韶悄悄朝外圍的左護軍使了個眼色,一旦十八騎的忠心有問題,立即將他們斃于刀下。
“我等從未接到任何其它命令,屬下十八人拼死也會護得殿下周全。”那人毫不猶豫地應(yīng)道。
墨云十八騎齊聲說道:“誓死保護睿王殿下!”
景琛微微頷首,這些人在景韶的大軍面前也絲毫不改口效忠于他,堅稱自己只聽命于皇上,那么父皇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大軍不能靠近京城百里以內(nèi),你且讓他們在此駐扎。”景琛抬頭對景韶道。
景韶皺了皺眉,茂國公已死,京城周圍著實再無兵力,但是,京中還有一萬御林軍:“趙孟與大軍留此,親軍隨本王再行五十里,至大營處�!背悄衔迨锸蔷吧孛看纬稣髑罢D親軍的地方。
行至五十里大營,已是次日清晨。景韶其實并不愿意讓大軍留下,畢竟京中是個什么境況還不清楚,輕拍了拍懷中睡得香甜的人,想與他商量一下怎么勸服哥哥。
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慕含章緩緩睜開眼,還沒說什么,不遠(yuǎn)處便傳來了陣陣馬蹄聲,仔細(xì)看去,竟是兵部尚書帶著一隊禁軍沖了過來。
“微臣見過睿王、成王、文淵侯!”孫尚書下馬行禮道。
“孫尚書,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景韶開口問道,這么多天來,總算是看見一個自己這邊的人了。兵部尚書示意身后的禁軍稍待,走到景琛的馬車前,景韶立時驅(qū)馬湊了過去,但是并不下馬,就站在他背后。
“微臣也不清楚,”孫尚書低聲道,“皇上連日不上朝,封了所有的消息,前些日子四皇子突然宣布代行監(jiān)國之職。”
“那,今日大人前來……”慕含章蹙眉,就是不知孫尚書前來是誰下的命令了。
“是皇上的旨意�!睂O尚書立時答道,從袖中拿出了一道手諭,雙手遞給了景琛。
景琛展開仔細(xì)看了看,上面著實是宏正帝的筆跡,要他們兄弟兩人將兵將置于五十里大營處,只身進宮。
景韶皺了皺眉,悄悄將一個兵符塞到懷中人的手心里,在他耳邊輕聲道:“你一會兒帶著左右護軍去那片林子,一旦我放出煙火,你就帶兵沖進宮里�!�
慕含章瞪大了眼睛,悄悄將手藏進袖子里,緩緩點了點頭,輕捏了捏景韶的手心:“萬事小心�!�
既是宏正帝的旨意,他們便違抗不得,景韶將小黑留給自家王妃,鉆進哥哥的馬車,只帶著墨云十八騎朝皇城而去。
整個皇宮一片寂靜,侍衛(wèi)臉上很是嚴(yán)肅,下了馬車,就看到宏正帝身邊的太監(jiān)總管安賢靜靜的立在馬車外。
“兩位殿下請隨奴婢來�!卑操t臉上難得沒了笑意,也不多說,直接領(lǐng)著兩人往宏正帝的寢宮走去,墨云十八騎本就是皇上的護衛(wèi),如今跟著去竟也沒人攔著。
行至玉階下,安賢沒有領(lǐng)著兩人上去,而是將十八騎留在階下,帶著兩人從正殿后的偏門走了進去,門內(nèi)有八個身材高大的侍衛(wèi)守著,讓兩人盡數(shù)卸去身上的兵刃。
景韶蹙眉,正要發(fā)脾氣,被兄長按住了手臂,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隨即將懷中的小瓷瓶交給安賢:“此乃父皇交代本王尋的東西,勞煩公公交給父皇�!�
兩人卸了所有的兵器,甚至連身上的玉帶也不許留,就穿著松松垮垮的衣服往里走。
“哐當(dāng)!”身后的門猛地闔上,景韶看清眼前的情形,全身的汗毛頓時豎了起來。
眼前是一個長長的甬道,兩邊點著燭火并不昏暗,但沒了兵器,在這窄路上,一旦這里面有什么機關(guān),他們兩個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景琛也提起一顆心,與弟弟靠得近了些:“莫慌張,我們快些出去�!�
景韶點了點頭:“我走前面,哥哥一定貼著我走!”說著喀嚓一聲掰掉了一個嵌在墻上的燭臺,空心的黃銅燭臺約有一尺長,不是什么好兵器,聊勝于無。
景琛點了點頭,果真與弟弟貼近了,快步朝甬道盡頭沖去。
其實甬道并不長,但如此情形下就覺得無比的漫長,剛剛走到盡頭,木制的門就自己打開了,景韶瞬間將燭臺擋在身前,門外的光亮照進來,激得兩人瞇了瞇眼,待看清屋內(nèi)的情形,立時將燭臺扔到了腳邊。
甬道盡頭,竟然就是宏正帝寢殿的內(nèi)室,兩人走進來,正對著宏正帝的床榻。
“還不過來�!焙暾劭吭诖差^,瞪了景韶一眼。
兄弟倆趕緊走過去,在床前跪下行禮。
安賢已經(jīng)安安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床頭,另外還有一個太醫(yī),正拿著那小瓷瓶驗看。
“景韶,你昨日殺了茂國公?”宏正帝并不去看那太醫(yī)的動作,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閉目養(yǎng)神。
“是,”景韶低著頭,“茂國公帶兵阻攔兒臣進京,意圖刺殺皇兄,兒臣不得已將其斬殺。”這般說著,沒有絲毫認(rèn)錯的意思。
宏正帝竟也沒有再多說,只問了一句:“景榮呢?”
“回父皇,大皇兄與大軍皆停在京外一百里處�!本吧乩蠈嵈鸬溃�(dāng)然沒說大皇子是在囚車?yán)铩?br />
“啟稟皇上,”那邊的太醫(yī)突然開口,“此藥乃是民間一味土方,少量食之可止住高燒,但藥性兇猛,服用過多便如同毒藥,無藥可解……微臣無能!”說著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竟是愴然而泣。
宏正帝睜開眼,靜靜地看著跪在床前的兩兄弟。
景琛抬起頭,震驚地看向太醫(yī),又看向宏正帝。
景韶也有些發(fā)懵。
“你們母后當(dāng)年就是中了這種毒,”宏正帝拿過那小瓷瓶仔細(xì)看了看,不理會如遭雷擊的兄弟兩個,聲音平靜道,“如今,朕也逃脫不得了。”
“父皇!”景韶失聲喊道,上一世的宏正帝明明比他這個做兒子的還活得長,如今這又是怎么回事?
“景韶,你為皇家征戰(zhàn)多年,縱觀整個大辰也沒有人是你的對手,”宏正帝臉色紅潤,說話不急不緩,根本不像是中了毒的人,“朕欲將皇位傳給你,你可愿意?”
咔咔咔轟!仿若一個炸雷劈中了天靈蓋,景韶這下是真的懵了!
前世自己為大辰嘔心瀝血,最終落得個鳥盡弓藏!這一世偷奸耍滑,自私自利,如今父皇竟說出要把皇位給他,當(dāng)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景韶沉默半晌,也沒有看身邊兄長的神情,一字一頓道:“父皇,兒臣,不愿!”
“為何?”宏正帝盯著景韶的雙眼。
景韶仰著頭,正視著父皇:“兒臣不過是一個武將,于治國之上一竅不通,且兒臣鐘情于慕含章,只求與他廝守終生。父皇若將這萬里河山交予兒臣,只怕會被兒臣?xì)в诘┫χg!”
宏正帝靜靜地看了他半晌,緩緩地靠了回去,聲音帶了一絲疲憊:“宣旨吧�!�
話音剛落,就見兩人從屏風(fēng)后緩步走了出來,正是吏部尚書與吏部侍郎蕭遠(yuǎn)。
蕭遠(yuǎn)捧著一個長木匣,目不斜視地跟在尚書身后。
吏部尚書拿出一道旨意大聲道:“成王景韶,犯上謀逆,著關(guān)押于天牢,此生永不得出!”
景琛瞪大了眼睛,凄聲道:“父皇!”
宏正帝擺了擺手,制止他說話,吏部尚書收起第一份旨意,拿出了另一道:“成王景韶,勇武不凡,新皇登基之前,大內(nèi)侍衛(wèi)、御林軍皆歸其管轄,賜尚方寶劍,王子皇孫皆可斬殺!于新皇登基之日,加封世襲鎮(zhèn)國親王。
第105章
結(jié)局
景韶愣怔半晌,說不出話來。兩道圣旨,截然相反,父皇是在告訴他,忠則永世榮華,貪則萬劫不復(fù)。
“你母后給你取名為韶,便是望你如簫韶九章,為大辰帶來福澤安康,”宏正帝嘆了口氣,“朕看著你從一個小不點長成一個所向披靡的親王,為父的心中如何不高興?只是朕是大辰的皇帝,就要為江山社稷著想,朕雖為皇,也非事事都能隨心,惟愿你們兄弟能手足相護,莫辜負(fù)了你們母后一片苦心。”
“父皇……”景韶抬起頭,眼中有些泛紅,他從沒聽過父皇這般夸贊他,這些話,歷經(jīng)兩世也是頭一次聽到。
“人心不足,歸根結(jié)底莫過于一個貪字。朕這些日子昏昏沉沉,似聽聞太祖召喚,昨夜清醒過來,重讀太祖手札,方知是朕違了太祖之意�!焙暾蹏@了口氣,從枕下摸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遞給景琛,說話的聲音比方才又低了幾分,甚至有些微喘,“淮南之事,當(dāng)按太祖遺愿,不可強求。”
景琛接了那小冊子,默不作聲,太祖手札乃是辰朝歷任皇帝保管之物,父皇將這個給他,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宏正帝擺了擺手,吏部尚書打開了第三份旨意,只是這一次念起來已不像先前那般通暢,一字一頓,謹(jǐn)慎非常:“睿王景琛,端慧仁德,上順天命,下和民心,當(dāng)克承大統(tǒng),著繼朕登基為皇�!�
景琛沉默地接過那一紙詔書,恭恭敬敬地給宏正帝磕了三個頭。
“朕將江山社稷交給你,當(dāng)以太祖祖訓(xùn)為戒,勤政愛民,時時自省,”宏正帝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把景琛的手握到了手心里,“景韶是你的親弟弟,倘若以后犯了大錯,你且記得他今日把你擋在身后的兄弟情�!�
“兒臣遵旨�!别埵蔷拌∫踩滩蛔〖t了眼眶。
“父皇!”景韶再也忍不住,膝行過去伏在了床邊,天下間哪有不疼愛孩子的父親,只是父皇對他的心至今方能明了。上一世的種種,父皇又何嘗不是一再對他容忍,一再給他留活路……
“好好守住祖宗的基業(yè),為父與你們的母后都會……好好看著你們的……”宏正帝的聲音漸漸變得輕忽,仿佛是想起了溫婉端莊的元后,唇角竟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大辰宏正十六年,宏正帝于宮中病逝,享年四十八歲。
“父皇!”景韶拽著被角,止不住嚎啕大哭,山陵崩,君父逝,縱然拼盡所有,終不能與天爭命。
景琛緊緊抿著唇,通紅的眼眶終止不住滿腔的熱淚,無聲滑落。
“皇上,莫哭壞了身子。”安賢和吏部尚書忙去攙扶景琛,已經(jīng)改口叫皇上了。
蕭遠(yuǎn)扶起景韶,遞給他一方錦帕:“王爺節(jié)哀,還有很多事等著王爺去做�!�
景韶拿帕子抹了一把臉,由著下人給他倆整理衣襟,接過奉上來的尚方寶劍:“毒是誰下的?”
吏部尚書道:“先帝病重,未來得及查清�!�
景韶看了他一眼,還待說什么,被景琛制止了:“安賢去叫所有的皇子過來。”
“是�!卑操t躬身應(yīng)下,轉(zhuǎn)身去安排事務(wù)。
“景韶,你速去調(diào)派御林軍,父皇突然駕崩,恐生事端�!本拌l理清晰的安排眾人的職責(zé)。
“是�!本吧貞�(yīng)了一聲,握緊手中的寶劍,剛剛行至門前,安賢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
“王爺,不好了,御林軍突然把大殿圍了起來�!卑操t很是慌張,原本御林軍被先帝調(diào)進宮中就是為了防止任何皇子逼宮,但若是御林軍逼宮,他們可就插翅難逃了。
景韶聞言,也不多問,直接掠了出去。
玉階之下,御林軍步伐整齊劃一,正快速朝大殿涌近,墨云十八騎退到了玉階上,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竟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副統(tǒng)領(lǐng)林剛。
“父皇有令,宮中侍衛(wèi)、御林軍暫歸本王管轄,”景韶冷眼看著不為所動的御林軍,拿出了御林軍的令箭,“爾等速速守住宮門,閑雜人等均不得入�!�
“不要聽他胡言,”一人驅(qū)馬從人群中緩緩走出來,正是四皇子景瑜,“睿王、成王謀權(quán)篡位,誅殺成王、睿王者皆有重賞!”
卻說慕含章帶著左右護軍一路直奔東郊荒林,任峰正在指揮著練兵,看到他立時上前行禮。任峰原本在別院招攬武林人士,后來招收得差不多,景韶就讓他去招募私軍,如今正是這一支隊伍的統(tǒng)領(lǐng)。
“王爺?shù)谋诖�,整兵,隨時準(zhǔn)備出發(fā)!”慕含章亮出景韶給的兵符。
“屬下領(lǐng)命!”任峰自然認(rèn)得王妃,毫不遲疑開始整兵,馬匹從密林深處被牽出來,騎兵牽馬,步兵正裝,有條不紊,與景韶的親軍幾乎無異。
“這些野兵竟然練到這種程度,王爺當(dāng)真是有本事�!庇易o軍連連贊嘆。
任峰整好隊伍,上前來報:“啟稟侯爺,荒林墾地者三千七百二十三人全部整頓完畢�!�
“騎兵有多少?”慕含章讓人站到瞭望臺上盯緊京城的方向,也不下馬,隨時準(zhǔn)備出戰(zhàn)。
“騎兵一千,弓箭手五百,其余皆為步兵�!比畏宕鸬�。
慕含章點了點頭,接過右護軍遞來的水囊喝了一口,靜靜等待景韶的消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直至夕陽西下,瞭望臺上的士兵忽然高聲道:“侯爺,皇城中有一道赤色煙火沖天而起�!�
“出發(fā)!”慕含章攥緊韁繩,朗聲下令,“騎兵先行!”本來只是做個預(yù)備,想著就算宏正帝駕崩也定會有所安排,用到私軍的機會不大,畢竟這種東西一旦暴露于人前,便用不得第二次了,且用不好就會惹來大麻煩。但如今看來,宮中定然發(fā)生了景韶應(yīng)付不了的變故。
慕含章心急如焚,希望自己趕得上,也希望景韶能撐得住。
景韶將哥哥護在身后,墨云十八騎圍成一圈將兩人護在中間,宮中的侍衛(wèi)正與御林軍戰(zhàn)作一團。四皇子深藏不露,竟不知什么時候?qū)⒔顺傻挠周娛諡榧河�,眼前的形勢十分危急,景韶不得已點燃了手中的煙火。
宮中侍衛(wèi)眾多,確也抵不過御林軍,眼看著侍衛(wèi)的數(shù)量在不斷縮減,墨云十八騎也已經(jīng)殺得手軟。
“殺——”突然十幾個撐著鐵盾的御林軍朝十八騎的方向直直攻來,撞開了最前面的一人,立時有長矛從縫隙中鉆出,直朝兄弟兩個刺來。
景韶一劍斬斷長矛的尖頭,轉(zhuǎn)身一腳踹到盾上,將持盾之人踹倒,十八騎立時補上一刀。
“合攏戰(zhàn)圈,保護皇上!”景韶以內(nèi)力發(fā)聲,周圍的侍衛(wèi)立時朝這邊靠攏過來。如今敵強我弱,縱然十八騎武功再高,也抵不住千軍萬馬,為今之計只有盡量減少傷亡,護住兄長,拖到私軍前來馳援。
四皇子見持盾的兵容易靠近,便下令持盾者在前,將景韶等人擠到一個死角去。
兄弟兩個背靠著背,各持一把長劍,看著侍衛(wèi)的圈子在不斷縮小,景韶剛換的素服也已經(jīng)滿是血污。
“你歇一會兒�!本拌∨牧伺牡艿艿募绨颍缃駥⑺械氖绦l(wèi)聚攏,他們在其中得到了片刻喘息機會。
景韶抹了一把臉:“我沒事。”讓侍衛(wèi)圍成一個圓也是一個陣法,四面八方皆可對敵,嚴(yán)絲合縫,水潑不進,這樣一來,御林軍人再多,也只能一層一層地往上沖,而不是三五個砍殺一個侍衛(wèi),饒是如此,侍衛(wèi)還是在不斷地減少。
“殺——”忽而御林軍后方也傳來了廝殺聲,景琛站在高處看得清楚,竟然有上千騎兵沖殺進來。那些騎兵身穿不起眼的灰衣,但馬匹強壯,兵器精良,成尖錐形沖殺進御林軍中。
“什么人?”四皇子驚恐萬分,皇城明明都被他控制了,怎么還會有軍隊沖進來,明明南門已經(jīng)封死,景韶的親軍無論如何也進來不來。
景韶看到騎兵中的一匹高大黝黑的戰(zhàn)馬,緩緩露出了笑容。
玉階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順著漢白玉雕的九龍圖騰汩汩而下。景琛負(fù)手站在玉階之上,看著被侍衛(wèi)壓跪在玉階下的四皇子景瑜。
“這等殺兄弒父喪盡天良之人,應(yīng)當(dāng)千刀萬剮!”景韶任由自家王妃給他包著傷口,雙目赤紅地看著景瑜。縱然吏部尚書說還未查清,但母后是繼后他們害死的,父皇也死于這種毒藥,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干的。
“哈哈哈哈,三皇兄還是這般暴虐,今日你殺自己的親弟弟,明日是不是就要殺兄長了?”許是明知活不了,四皇子倒是不怕了,猖狂地大笑著。
慕含章蹙眉,這話就是擺明的挑撥了。
景琛按住景韶提劍的手沉聲道:“你若出手,百年后定會惹得史書詬病�!�
“怕什么?”景韶輕嗤一聲,百年之后的史書關(guān)他何事?
景琛拿過弟弟手中的尚方寶劍:“朕來。”
血濺三尺,四皇子瞪大了一雙眼睛,滿目的不甘,卻再也無法宣之于口。
清掃戰(zhàn)場,洗刷玉階。年紀(jì)小的皇子們被召來,看到這幅場景都忍不住瑟瑟發(fā)抖。
景韶拉著自家王妃,帶著一條白綾踏進了鳳儀宮,繼后披頭散發(fā)地坐在正殿中,靜靜地看著來人。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皇后可想好了自己的去處?”景韶冷冷地看著那個女人。
“皇后自有皇后的去處�!崩^后站起身,整了整云鬢,癡癡地笑了起來。
慕含章感覺到身邊人的緊繃,悄悄握住他的手,開口道:“娘娘毒殺先帝,是大辰的罪人,已經(jīng)當(dāng)不得皇后二字。四皇子也已伏誅,皇上下旨,除宗籍,不得入皇陵�!�
“你們,好狠毒的心!”繼后聽得此言,恨恨地尖叫,“景瑜是皇子啊!你們怎么能讓他拋尸荒野!”
景韶知道自家王妃在給自己出氣,伸手摟住他的腰身:“本王不愿與你廢話,快些上路,我們還要回府用晚飯�!�
繼后拿著手中的白綾,癲狂地笑了起來:“本宮死也能死的體面,哪像你那個母后,死得那般丑陋!哈哈哈哈……”
景韶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奪過白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絞住繼后的脖子,慢慢勒緊,悄聲道:“皇兄已然下旨,永昌伯謀逆,誅九族!”
繼后瞪大了眼睛,伸手要去抓撓,白綾迅速扯緊,頸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景韶松開白綾,看著死得很是難看的繼后,輕聲說道:“十個你加起來,也比不上我母后腳底的一抹塵土�!�
慕含章緩緩走過去,伸手把景韶抱住,輕輕拍著他微微發(fā)抖的脊背。
宏正十六年,帝崩,國喪,新帝登基,改號盛元,大赦天下。
登基之日,封原配蕭氏為后,成王景韶為世襲鎮(zhèn)國親王。
永昌伯吳氏一族犯上作亂,毒害先帝,誅九族。茂國公謀逆,削其爵位,大皇子景榮貶為庶人,流放蜀地,此生不得返京。
盛元二年,蕭氏病重。
“都是你,你克死了小四,如今又來克母后!”御花園中,一個身著華服的小姑娘指著一個約有三四歲的孩子尖聲尖氣地說著。
那孩子瞪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也不與之爭辯,直接抓起一把泥土,呼到了她臉上。
“��!”小姑娘立時尖叫起來。
“公主!”一干宮女趕忙上前護著。
那孩子已經(jīng)蹭蹭兩下爬到了一顆棗樹上,一旦宮女接近,就拿樹杈上的棗子往下丟,專照宮女的眼睛砸,一砸一個準(zhǔn)。
“這孩子真有意思。”身著月白親王服的景韶站在假山后笑著道,回頭看了看臉色鐵青的兄長,立時收了聲。
“皇后把景澄要到身邊,朕沒想到會被教成這個樣子�!本拌】粗驹跇渖弦鋼P威的三皇子景澄和尖叫踢打的公主景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倒是覺得這孩子是真性情,跟我小時候一樣。”景韶笑著走出去,一躍竄到了樹上,把樹上的孩子牢牢地固定在懷里。
“父皇!”公主景岄見到景琛,立時嚇白了臉,跪在地上行禮。
“皇叔!”景澄被景韶抱著,也不怕,瞪著大眼睛看著他,“你是怎么上來的?”
“你跟我去成王府,我就教你�!本吧厝嗔巳嗑俺蚊兹椎哪X袋。
“此子頑劣,你……”景琛皺了皺眉,看著弟弟胳膊底下夾著的孩子。自從王姬暴斃,蕭氏就把這個庶子要到身邊教養(yǎng),說是教養(yǎng),就只是供著他玩鬧,甚少管教。
“正合我意!”景韶夾著不斷掙動的小家伙,笑著道。
景琛皺了皺眉,嘆了口氣道:“北威侯昨日請旨立世孫,你可把含章的弟弟接進府去,以后就讓他承文淵侯的爵位。”
盛元二年,成王過繼皇三子為嫡子,同時接北威侯幼子入成王文淵侯府一同教導(dǎo)。
盛元三年,皇后蕭氏薨,淮南王帶著太祖遺訓(xùn)進京,盛元帝深感頭疼。
“大哥,太祖遺訓(xùn)上到底寫了什么呀?”景韶問在府中暫住的顧淮卿,他一直特別想知道太祖手札上寫了什么,但哥哥就是不給他看,已經(jīng)好奇了許久了,顧淮卿手中有太祖遺訓(xùn),想來應(yīng)當(dāng)是差不多的東西。
顧淮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每一代的淮南王都叫顧淮卿,且二十五歲之前不得娶王妃,你可知為何?”
景韶愣愣的搖了搖頭。
太祖于淮水之上曰:卿守于淮南,朕當(dāng)安枕無憂。
太祖遺訓(xùn):淮南封地永不可徹,后世子孫若要撤藩,當(dāng)迎娶淮南王為后。
“咣當(dāng)!”景韶手中的杯盞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顧淮卿瞥了他一眼,兀自起身回屋里了。
“澄兒,哥哥說要用午膳了�!蹦烬堶[仰著小腦袋,叫著樹上的孩子。
“小舅舅!”景澄從矮樹上跳下來,把慕龍鱗撲了個滿懷,兩個圓滾滾的小家伙一起摔到了草地上。
“哇唔!”不遠(yuǎn)處正打盹的大老虎打了個哈欠,見兩個小人滾作一團,立時來了興致,一撅一撅地奔過來,用大腦袋供著兩個孩子嬉鬧。
“鱗兒,澄兒!”一道溫潤清亮的聲音傳來,兩個孩子立時僵住了,老老實實地站好,只有大老虎還不知危險將至,依舊跳來跳去地?fù)淠菐赘恋剿亲拥那嗖荨?br />
慕含章看了看滿身是草的兩人一虎,頓時冷下臉來。
“哥哥……”
“爹爹……”
“哇唔……”
景韶笑了笑,走過去把自家王妃抱進懷里,沖那三個家伙使了個眼色。景澄反應(yīng)最快,拉著小舅舅就跑,小黃不明所以,繞著主人蹭了一圈,躺倒沖他翻肚皮。
“你總慣著他們,遲早要翻了天去。”慕含章推了推身后的人。
景韶卻不放手,只笑著把人摟得更緊。
前塵已成過往,有時候景韶會想,前世的種種會不會只是太祖托給他的黃粱一夢,叫他莫如先祖那般,得了天下,卻失了心上人。
景韶把鼻子埋在懷中人的脖頸間,深深地吸了口氣:“君清……”
“嗯?”慕含章回頭看他。
“……”景韶抬起頭,笑眼彎彎地在那俊顏上親了一口,“沒什么,我們?nèi)コ燥埌��!?br />
慕含章呆了呆,繼而緩緩勾起唇角:“好。”
桃花又開了,春風(fēng)拂來,粉色的花瓣映著相攜而去的兩人,靜靜地盤旋。
第106章
番外一
玉扣緣
顧淮卿第一次見到景琛,是在平江城的一個酒樓里。
景韶給他傳信說睿王近日會到平江來找他,于是他就又有理由不回去了,反正有能干的淮相給他處理所有政務(wù),能晚回去一天就多賴一天。
那一日風(fēng)和日麗,顧淮卿到清水河畔常去的那家酒肆喝酒,就看到他最喜歡的那個靠窗的位置已經(jīng)給人占了。不悅地皺了皺眉,抓住小二扔了塊銀子過去:“讓那里的人挪地方�!�
小二為難地拿著銀子,這位公子是�?�,但現(xiàn)在坐著那位也是衣著華貴一看就得罪不起的,一時有些犯難,掂了掂手中的銀子,分量著實不輕,咬咬牙,將布巾往肩上一甩就朝那邊走了過去。
景琛獨自坐在窗邊的桌上看著外面的清水河,觀察著平江城里的繁華景象,侍衛(wèi)們坐在鄰座不敢打擾,正在這時,小二突然走了過來。
“客官,真對不住,這個位置小的先前訂給那位公子了,您看給您換到鄰桌行嗎?”小二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顧淮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