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張?zhí)t(yī)進(jìn)去一會兒,慕靈寶才慢吞吞的進(jìn)來,那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看得北威侯立時火冒三丈:“逆子!為父叫你過來,你在磨蹭什么?”
看到慕靈寶,慕含章著實嚇了一跳,原本那個略微發(fā)福的胖子,如今瘦得兩頰都凹了下去,眼神空洞,看到他的時候,快速閃過一絲怨毒。
“慕含章!”慕靈寶看見他,立時來了精神,三兩步?jīng)_到他面前,伸手就要去掐他脖子。
“你干什么?”景韶豈會讓他得逞,抬手握住他那沒什么力氣的手腕,略使個巧勁就把他摔了出去。
慕靈寶跌到了地上,快速爬了起來,指著慕含章道:“是不是你?是你讓人把我扔到河里的,是不是你!”慕靈寶的聲音不復(fù)以往的中氣十足,音調(diào)變得有些尖銳。
景韶把身邊人摟到懷里,輕輕拍了拍,好似怕他嚇到一般。
慕含章立時掙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而看向慕靈寶:“大哥這是怎么了?”
北威侯夫人忙上去拉住慕靈寶:“嚷嚷什么?我問你,方才側(cè)夫人滑倒,你怎么不去攙扶,還自己跑了?”邊說邊偷偷掐了一下慕靈寶的腰窩,示意他順著自己的話說。
“母親,兒子方才聽聞,娘親可不是自己滑倒的�!蹦胶戮従忛_口道,聲音不大,卻足以讓眾人都聽到。
“怎么,你是想說是你大哥推的不成?”北威侯夫人豎起眉,轉(zhuǎn)頭瞪著慕含章,這孝悌擺在那里,她就不信慕含章能把指責(zé)自己嫡兄的話說出口。
慕含章抿唇,這話他的確不能說出口,與難纏的婦人爭辯只會讓這件事越攪越亂,深吸一口氣,在景韶身邊坐了下來,今日這事不管他們怎么胡攪蠻纏,都必須說個清楚。
正在這時,進(jìn)去把脈的張?zhí)t(yī)跟著丫環(huán)走了出來,略交代了一下情況,基本與方才的太醫(yī)說的相同。
景韶悄悄握了握自家王妃的手,看了看臉色有些青白的慕靈寶,微微瞇起眼道:“這位張?zhí)t(yī)是二皇兄請來的,醫(yī)術(shù)精湛,方才聽聞世子受了驚,不如順道給看看。”
“不,我沒病!”慕靈寶的身體狀況他自己十分清楚,自然不肯給任何太醫(yī)看,聞言立時大聲反駁。
慕含章明白了景韶的意思,開口道:“大哥宅心仁厚,自然不會做出推庶母下水的事,但大白天的看不清人可不是小事……”話未說完,只是略帶為難地看向北威侯。
北威侯也覺得慕靈寶有些不對勁,一進(jìn)來就大呼小叫的:“勞煩太醫(yī)給世子看看。”
“滾開,別過來!”慕靈寶尖叫出聲,見那胡子花白的太醫(yī)上前來,就掙扎著向后退,看著有些癲狂。
張?zhí)t(yī)看了一眼景韶的表情,沉吟片刻道:“恕老臣直言,世子如此行狀,只怕是得了魘癥。”
此話一出,滿屋的人都倒抽一口涼氣,所謂魘癥,委婉的說是中邪,說白了就是瘋了的意思。
“不可能,”北威侯夫人立時大聲叫著,把慕靈寶拉到身邊,“靈寶只是受了驚嚇,太醫(yī)給開個安神的方子吧,喝兩天想必就沒事了�!�
“父親,若真是魘癥,眼下娘親還有身孕,聽聞大哥房里的小妾也快生產(chǎn)了,這一次意外倒也罷了,以后若是還有……”慕含章蹙眉,低聲對北威侯說道。
“慕含章,你胡說什么!”北威侯夫人臉色很是難看。
“讓太醫(yī)給看看,才能說是與不是�!本吧赝约彝蹂姆较騻�(cè)了側(cè)身,防止一個兩個的發(fā)瘋傷到他。
張?zhí)t(yī)收到景韶的暗示,便又上前走了兩步,伸手就要去抓慕靈寶的手,慕靈寶頓時大吼一聲:“滾開!”推了走到面前的太醫(yī)一把,奪路而去。
“攔住他!”北威侯意識到不對,忙叫家丁攔住慕靈寶的去路,自己跟著跑到院中,一把將他捉住。慕晉知道慕靈寶廢了之后很是萎靡,見到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就來氣,也就一直沒管他,誰知十天半個月沒見,怎么就變成這幅癲狂的樣子了?
北威侯府雞飛狗跳的鬧騰了大半晌,最后北威侯做主將世子暫時關(guān)到他的院子里,在邱氏生產(chǎn)之前不得放他出來,還叫太醫(yī)開了一堆寧心安神的方子,讓他正妻看著他每天喝藥。
杜氏哭哭啼啼的去陪著兒子,北威侯似是又蒼老了許多,景韶兩人走的時候也只是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
慕含章也不是定要北威侯怎么處置慕靈寶,只要能保障娘親的安危便知足了,回程的路上卻是一直沉默不語。
“累了靠著我歇歇,一會兒就到家了�!本吧赜孟掳筒洳鋺阎腥说念^頂。
“我沒想到慕靈寶會變成這樣……”慕含章抿唇,這次的事看來對慕靈寶打擊甚大。
“不過是咎由自取,”景韶把讓往懷里摟了摟,“你小時候廢了筋脈,都沒有自暴自棄,他不過是失了點樂趣,四肢筋脈都是健全的,不想著振作起來報仇,只知道對著老弱婦孺發(fā)脾氣,沒什么只得同情的�!敝雷约彝蹂能洠届`寶這種人,你對他手軟他也不會感激你。
慕含章微微頷首,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再想這些也沒用,如今只要保護(hù)好娘親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小勺:君清不怕,為夫給你撐腰
含章:……你別添亂就行
小黑:咴~哼唧(宅斗什么的好無聊,我已經(jīng)淪為背景了,快點上戰(zhàn)場,要正臉�。�
小黃:哇唔!哇嗚嗚嗚�。。。í{子頭!要啃獅子頭�。�
答應(yīng)讓小黃出來賣萌而未遂的作者表示,馬語比較簡略,嗯!
第88章
桃林
顧淮卿在京中神神秘秘的,據(jù)郝大刀說,這些日子他一直早出晚歸,不知去了哪里。景韶催著他趕緊走,他卻總是推三阻四明日復(fù)明日地推脫。
“你確定那個人是淮南王?”四皇子聽得來人的話語,蹙眉問道。
“自是千真萬確,”說話的人還穿著朝服,正站在皇宮的回廊上悄聲對四皇子說,“昨日他親自上門來,聯(lián)絡(luò)這么多年,微臣自能確定他就是顧淮卿�!�
四皇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他如今住在哪里?”
“這個微臣不知,”那人有些為難,顧淮卿一向謹(jǐn)慎,縱然是心腹下屬,也不一定知道他身在何處,“不過,他告訴微臣,這些日子均在京中,若有事找他,就到城中醉仙樓留個字條�!�
四皇子聞言,立時計上心頭,淮南王未經(jīng)傳召私自進(jìn)京,捉住他就是大功一件。雖說不是什么大罪,但父皇正愁找不著他的把柄,如今賄賂京中官員、私自進(jìn)京圖謀不軌,鐵證如山,倒是個好機(jī)會。于是,轉(zhuǎn)身朝御書房走去。
“你來京中到底要做什么?”景韶看著對面悠閑品酒的顧淮卿,只覺得額頭青筋直跳。
顧淮卿看了一眼景韶即將揮出來的拳頭,慢慢悠悠的說了一句:“為解相思苦。”
“少胡扯,”景韶瞪大了眼睛,“快說,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好歹是你大哥,你就不能對我尊敬一點?”顧淮卿把酒杯磕到桌子上,生氣道。
“你也知道你是我大哥,還總是打君清的主意!”景韶也把酒杯磕到桌子上,更加生氣道。
慕含章拿著幾包鹵味,鉆過桃林,就看到亭中的兩人又開始大眼瞪小眼,眼看著就要打起來:“我就離開一會兒,怎么又吵起來了?”
兩人見到他,同時換上了一副笑臉,異口同聲道:“我們倆說著玩呢!”然后互瞪了一眼。
慕含章看著兩人的樣子,忍不住抿唇輕笑,打開了手中的油紙包。因著顧淮卿身份特殊,不易讓他人知曉,所以連云松也被留在了園子外面,買了東西需慕含章親自出去一趟取來。
“這是城南的鹵味,景韶很是喜歡,總說若是大哥來了定要請大哥嘗嘗�!蹦胶抡f著將油紙里的東西裝進(jìn)盤子,一一擺放整齊。
“含章還是這么會說話�!鳖櫥辞湫Σ[瞇地拿起一個雞翅膀。
“大哥,適可而止!”景韶把手中的雞翅膀捏得嘎嘣響。
“哇唔!”一團(tuán)黑黃相間的毛團(tuán)突然從林中竄了出來,扒著景韶的膝蓋往他手中的鹵雞翅上湊。
“呦呵,你們還把它帶來了?”顧淮卿看了看長得越發(fā)壯實的小老虎,拿著手中的雞翅逗它。
“在家悶著怕養(yǎng)成貓了,帶它出來走走�!蹦胶律焓秩嗔巳嗄敲X袋,小黃蹭了蹭他的手心,然后回頭沖著顧淮卿呲牙。
“這園子倒是挺不錯,可惜桃子還沒熟。”顧淮卿把雞翅湊到老虎嘴邊,結(jié)果差點被咬了手。
小黃對顧淮卿似乎很有敵意,沒咬到就伸爪子要去去撓。慕含章揉了揉它的后頸,這才安生些,只是喉中還在發(fā)出低低的悶吼,似乎隨時都要撲過去。
“這園子是哥哥的,再過半個月就能吃桃子了�!本吧乜戳丝匆桓斓酵ぶ械奶抑�,上面結(jié)了好幾個毛絨絨的桃子,只是個頭還小且外形青澀。
“這是景琛的園子啊!”顧淮卿聞言愣了愣,環(huán)顧一圈,桃林郁郁蔥蔥,地上整齊的青草如碧波織錦,可以想象在桃花開時是怎樣的盛景,“他今天來嗎?”
“估計一會兒就到了�!本吧啬闷鹱郎系木茐�,給自家王妃倒了一杯青梅酒。
慕含章杯盞與兩人的不同,不是青梅姑娘自制的竹子小杯,而是用羊脂玉做的精致小酒盅。
“二弟,雖然妻子嬌貴,但你這差別也太明顯了吧?”顧淮卿看了看自己手中帶著毛邊的竹杯,再看看那近乎透明的羊脂玉,頓時覺得這大哥做得甚是凄涼。
景韶不理他,君清想事情的時候會習(xí)慣的摩挲手中的東西,自從去年被這竹簽扎了手,他就隨身帶著一個羊脂玉小杯,遇到?jīng)]有合適杯盞的時候就拿出來給自家王妃用。從此,小盅和香膏小盒都成了景韶必須隨身攜帶的東西。
慕含章接過那白玉小盅,只覺得一股暖意從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哇唔!”小黃突然叫了一聲,離開亭子跑了幾步,伏低身子隱藏在草叢中,撅著屁股后爪一踩一踩的,似乎隨時都要撲出去。
“有人來了?”景韶看了小黃一眼,站起身來。
顧淮卿聞言,也跟著站了起來,不多時聽到林中傳來兩個聲音。
“二皇兄倒是好雅興,這桃花落盡、桃子未熟,還有興致在這里品酒?”年輕的音色帶著些掩飾不去的傲慢,正是四皇子景瑜!
“隨意來看看罷了�!背练(wěn)悅耳的聲音則是睿王景琛,只是聲音比平日略提高了些,顯然是在提醒林中幾人。
糟了!慕含章四下看了看,這園子可以攔著他人,卻攔不住厚臉皮跟著景琛一同進(jìn)來的四皇子。雖說景瑜不認(rèn)識顧淮卿,但乍然看到生人在睿王的私人園子,定會惹他懷疑。往常芝麻綠豆的小錯都會被四皇子揪著不放,何況是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
眼看著已經(jīng)見到了暗黃色的皇子常服下擺,景韶靈機(jī)一動,朝小黃吹了個口哨,拿著手中的雞翅就往景瑜的身上甩去。
“哇唔!”小老虎向來很喜歡這個游戲,見到景韶把好吃的扔出去,立時一蹦三尺高,如黑黃色的箭矢,嗖的一下沖了出去。
“��!”四皇子見到突然從林中撲出來的老虎,嚇得失聲大叫,驀然被一個滑膩的東西擊中了臉,駭?shù)盟粋踉蹌絆到了一節(jié)凸出來的桃樹根,與此同時,那兇惡的老虎就撲了過來。
四皇子摔到了地上,已經(jīng)很沉的老虎撲到了他身上,按住雙肩,張開血盆大口,滿嘴獠牙已經(jīng)長齊,一個個鋒利無比。
“救命!”四皇子嚇白了臉,就見那老虎張嘴,往他脖子上咬,掙扎著就要出手。
“別動!”一旁的景琛突然開口,制止了四皇子拉出佩劍的手,但見那老虎在他頸窩里尋出一只雞翅,叼到口中,轉(zhuǎn)身就跑開了。
景瑜爬起來,這才看清,那是一只兩尺來長的半大老虎,撅著屁股一顛一顛地跑進(jìn)了林中央的亭子中,而亭子里正站著成王夫夫兩人。
第89章
危機(jī)
“幼虎調(diào)皮,沖撞了四皇子,還望恕罪�!蹦胶旅嗣谒壬蟻砘夭涞拿匣�,略帶歉意的朝景瑜行了個禮。
“呦,四皇弟,真是對不住,你說你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剛好趕著我扔雞翅膀的時候來�!本吧睾苁菦]有誠意地迎上去,幫景瑜拍了拍身上的灰,只是手勁有些大,差點把四皇子拍趴下。
景琛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三個杯盞,朝慕含章使了個眼色。慕含章隨即將自己的羊脂玉小杯收進(jìn)了袖中。
四皇子今日見父皇又招景琛去御書房單獨談話,而后見景琛出了御書房直奔城南,還以為父皇交給了他什么重要的事,便尾隨而至,卻不料只是跟成王夫夫約好來喝酒而已。
四個人坐在桃園中虛與委蛇地說了半晌沒意思的話,景韶忍不住直打哈欠,扯了個理由就拉著自家王妃離開。
成王離去,四皇子作為弟弟自然不能再留著,便也跟著告辭,只是臨走時恨恨地瞪了一眼那上躥下跳的老虎,他敢肯定那個甩到他臉上的雞翅膀絕非意外。
待三人走后,景琛又獨自在亭中坐了一會兒,青梅酒很是清淡,多喝幾杯也不怕醉。這些日子嫡次子又病了,蕭氏的脾氣越發(fā)的不好,回到王府就覺得頭疼。
當(dāng)年蕭氏嫁給他的時候一直是個溫婉的大家閨秀,只是今次生了嫡次子后,突然就變得有些疑神疑鬼,加之王姬的庶子與小四幾乎同時出生,她覺得受了委屈……
景琛看著園中滿枝椏的桃樹,想著弟弟總得有個后人,不過那些倒也不急于一時,畢竟父皇在位時也辦不到,等自己登基了再說此事也不遲。
“一個人喝悶酒多無趣,要不要人陪呀?”清亮悅耳的聲音帶著三分輕佻,從背后傳來。
景琛頓時覺得頭更疼了。
次日,四皇子下了朝,便被人拉到一邊。
“殿下,微臣昨日看到淮南王往城南睿王的桃園去了�!蹦侨思被呕诺�。
“你說什么?睿王的桃園?”景瑜眉心一跳,“你不會是看錯了吧?”昨日他可也在桃園中,“千真萬確,”那人顯得很是激動,“微臣昨日去城南辦事,偶然間看到淮南王的,他那兩個侍衛(wèi)還守在了桃園外。”
四皇子快速回想著昨日的情形,想起那個飛來的雞翅膀,不就不信景韶是無意的,原本以為是故意給他難堪,如此看來,或許當(dāng)時亭子里還有一個人,景韶是為了掩蓋那個人的行蹤!
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景瑜不由得手心冒汗,若是真的,那么景韶就是勾結(jié)藩王,他們既然在桃園見面,其中說不定還牽扯了睿王,這事若是做得好,就可以讓景琛栽個大跟頭。
慕含章聽聞睿王府的小四子病了,且換了兩個太醫(yī)還是高燒不退,便差人送了些珍貴藥材去睿王府。
蕭氏看著奶娘懷中啼哭不止的嫡子,禁不止眉頭緊鎖,再看看旁邊那個健康活潑的庶子,心中越發(fā)的煩躁。太醫(yī)開的藥方喝了兩天也不見好,這燒反反復(fù)復(fù)的真是愁死人了。
奶娘怕被責(zé)罵,便主動提及小孩子生病有時候不是真的病了,也可能是被什么給纏著了:“奴婢聽說城西那碧云庵的莫悲大師很是靈驗,要不……”
“明日若是還不見好,便請來看看吧。”睿王妃看了一眼成王府送來的東西,讓人回一句客氣話便收到庫房去了。還沒說要給他們呢,這般獻(xiàn)殷勤給誰看?
“怎么說?”慕含章問前去送東西的云竹。
“說勞煩成王妃惦記,近日府里忙顧不得,改日再請王妃過府一敘。”云竹照著原話一字不漏的答了。
慕含章擺手讓云竹下去,微微蹙眉,他讓人送去的都是些正用的上的珍稀藥材,睿王妃這般說辭就是沒仔細(xì)看東西直接回的客套話,如此看來孩子的確病的不輕。
與此同時,顧淮卿正跟景韶醉仙樓喝酒。
“我今日就要走了。”顧淮卿給景韶倒了杯酒。
“你終于想明白了,”景韶瞥了他一眼,“我說,你到京中轉(zhuǎn)悠這一大圈,究竟是為了干什么?”
顧淮卿笑了笑,輕聲道:“捉鬼�!�
“捉鬼?”景韶愣了愣,嗤笑道,“你什么時候成了神棍了?”
顧淮卿笑而不語,正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騷動,兩人走到窗前,竟看到四皇子景瑜帶著一隊人馬圍住了醉仙樓。
“這是怎么回事?”景韶蹙眉,四皇子如今掌管刑部,手中倒是有了不少可用的人。
“鬼來了�!鳖櫥辞淇戳丝凑驹谒幕首由磉叺哪硞人,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我等奉命前來捉拿要犯,樓中一個人都不許離開,挨個盤查!”為首的官兵大聲喊道,說罷,一揮手,帶著官兵挨個搜查,似是早有所覺,只留一些人看管大堂中人,其余的人統(tǒng)統(tǒng)去搜查二樓雅間。
四皇子帶著身邊那個官員,挨個房間查看,很快就要查到景韶所在的雅間,樓內(nèi)滿是官兵,樓外更是人數(shù)眾多。景瑜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就是讓淮南王插翅難逃。
“這是一招甕中捉鱉�!鳖櫥辞淇粗鴿u漸靠近的官兵。
景韶皺了皺眉,看來四皇子是得了什么消息,轉(zhuǎn)身看向顧淮卿,見那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看來是早已料到:“你準(zhǔn)備怎么做?”
“逃出這個醉仙樓不成問題,”顧淮卿推開窗戶,他選的這個雅間窗戶正對著隔壁的屋頂,以他們兩個的身手,貓著腰沿著屋頂?shù)谋酬幟嫣映鋈ゴ_實不難,“只是我猜四皇子已經(jīng)戒嚴(yán)了城門,要出城還須你幫我�!�
“你早就料到了?”景韶聞言頓時有些生氣,這人明知會發(fā)生這種事,還叫他來喝酒,擺明了是把他也算計進(jìn)去了。
四皇子帶人在醉仙樓撲了個空,不由得惱羞成怒,質(zhì)問身邊的官員:“你不是說確定他就在這里嗎?”
“微……微臣……”那人嚇出一頭冷汗,自己的確是按照淮南王給的聯(lián)絡(luò)方式跟他約好這個時間在這里見面,而他要告訴淮南王的消息十分重要,那人定然不會錯過,怎么會沒有來呢?
“立刻關(guān)閉城門!”四皇子氣得臉色發(fā)青,因為之前跟宏正帝再三保證淮南王就在京中,才拿到了手諭,如今被人逃了,他在父皇面前可怎么交代?萬幸的是他還不曾說出成王與淮南王勾結(jié)的事來,否則沒捉到人,反而會讓父皇覺得他誣陷兄長。
而彼時,景韶已經(jīng)快馬加鞭將顧淮卿送出了城門。
“你明知那個眼線有問題,還在那里等著被捉?”景韶在馬上給了顧淮卿一拳。
“要不是在那里等著,怎么能看出你我的兄弟情深呢?”顧淮卿瞇起細(xì)長的眼睛,笑得一臉無辜。
景韶聞言一愣,難道說他這次來京中的目的,就是看看自己與他合作的誠意究竟到了何種地步?思及此,不由得沉默下來,這姓顧的生性多疑他是知道的,只是兄長作為未來的帝王跟他談,難道還不值得信任?
顧淮卿見他臉色不對,立時策馬走過去捶了他一拳:“想哪兒去了?逗你玩的�!边@般說著,將懷中的一個小冊子塞到了他手中。
景韶看了看手中薄薄的幾頁紙,疑惑地看向顧淮卿。
“這是我在京中的人脈,不能用的已經(jīng)用朱筆圈了起來,”顧淮卿笑了笑,“把這個交給景琛,另外告訴他,禮部侍郎趙久林已經(jīng)是四皇子的人,叫他小心些�!壁w久林就是今日跟在四皇子身邊的那個人,這次的消息想必都是此人透露給四皇子的。
景韶震驚地翻了翻手中的東西,這些人脈都是淮南王多年以來苦心經(jīng)營的,如今交到他手中,就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給他了!
“大哥……”景韶不知說什么好,這個人上一世就是他欣賞的對手,但直到現(xiàn)在他還是看不透顧淮卿到底在想些什么,這人有時候似乎城府極深,做事云里霧里讓人摸不著頭腦;有時候又是個性情中人,興致起時,身家性命都可以交給你!
“哈哈,估計過不了幾日就要撤藩了,大哥在江南等著你�!鳖櫥辞湫χ执妨司吧匾蝗�,算著把他這些日子揍自己的分量補(bǔ)回來。
景韶被捶得彎腰干咳,再抬頭時,顧淮卿已經(jīng)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不遠(yuǎn)處兩個侍衛(wèi)騎著駿馬朝這邊奔來。
“記得把你家小老虎帶上,好讓獅子教他狩獵啊!”顧淮卿絕塵而去,生怕景韶追上來再還他一拳。
等景韶返回王府的時候,就見闔府氣氛很是不對,整個府中靜悄悄的,所有的下人都屏氣凝神,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王爺,皇上來了�!痹葡壬穆暤馈�
景韶頓時出了一身冷汗,莫不是景瑜把他與淮南王見面的事捅出去了?仔細(xì)想了想自己可有露出什么破綻。
“皇上在書房,”多福皺著包子臉迎出來,壓低聲音道,“王爺,王妃讓奴婢告訴您,無論皇上怎么說,一定咬死了不認(rèn)識淮南王,今日出城送的是個江湖朋友�!�
景韶聞言,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君清這般說定然是父皇知道了什么,但又不能確定,才來府中詢問;也保不準(zhǔn)是君清把錯攬到自己身上為他開脫!不論是什么,都不能讓君清獨自面對父皇。
第90章
質(zhì)問
聽風(fēng)閣的書房外,守著一群侍衛(wèi)和丫環(huán),卻沒一個敢進(jìn)去的。
“你覺得與番邦通商對大辰是好事?”宏正帝坐在書桌后,把玩著手中的水晶杯。
“臣以為如今海外的番人對大辰的物產(chǎn)很是垂涎,只是苦于沒有門路,”慕含章站在書桌前,低眉順目,說出的話音調(diào)平和,不卑不亢,“臣看了番邦進(jìn)貢的賬冊,在東南的時候也問過海商物價,據(jù)說在海外,一尺絲綢就能換十個金幣,也就是二兩黃金。”
“含章啊,怎么到如今你還稱臣?”宏正帝笑了笑,沒有接方才的話,“從嫁入皇家那一日,你就該稱兒臣了�!�
慕含章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兒臣謹(jǐn)記�!�
景韶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反倒是其樂融融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傻眼。
“你去哪兒了?”宏正帝看到景韶進(jìn)來,頓時斂了笑容。
“兒臣去送個朋友�!本吧乩蠈嵈鸬�,心中嘀咕自己才是父皇親生的吧,為何見到他就沒好臉了?
宏正帝深沉地看了他半晌,垂目拿起一旁的兵書翻看:“近日淮南王在京城現(xiàn)身,你可知曉?”
“淮南王?”景韶偷偷看了自家王妃一眼,“兒臣不知�!�
“你不知?”宏正帝闔上手中批注的密密麻麻的書,起身走到景韶面前,“你今日送的人是誰?”
景韶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卻是不顯,父皇這般質(zhì)問定然是知道顧淮卿已經(jīng)離京,只是不確定是不是他送出去的,料想景瑜那個蠢貨在人贓并獲之前是不敢跟父皇瞎說的:“一個江湖朋友。”
“在醉仙樓認(rèn)識的江湖朋友?”宏正帝冷冷地看著他。
醉仙樓!景韶覺得腦中轟的一聲,說出醉仙樓,父皇定然是知道那個人就是顧淮卿!腦中一瞬間的空白之后,驀然想起多福傳的話,君清讓他咬死了不認(rèn)識顧淮卿,只是個江湖朋友,而父皇在明知顧淮卿要逃走的狀況下未曾再派人攔截,那就是說父皇是有意讓顧淮卿逃走,今日前來,就是試探他是不是與淮南王有所勾結(jié)。
心念電轉(zhuǎn)只在一瞬間,景韶抬頭看著父皇坦然道:“在江南認(rèn)識的,他來京中游玩,今日得知家中老母病重,急著出城,才找我?guī)兔Φ�。�?br />
“啪!”剛說完,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巴掌就落在景韶的臉上,景韶頓時被打得一個踉蹌。
“你倒是性情中人,你知不知道,那個人就是淮南王顧淮卿!”宏正帝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這個兒子是能干,就是養(yǎng)的野了,完全不像個王子皇孫,反而像個江湖俠客,脾氣暴躁不說,還講究那些個江湖義氣,當(dāng)真是氣人。
景韶被打得嘴角滲血,卻是顧不得捂臉,愣怔片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兒臣著實不知,他只說自己叫顧青,在江南也是偶然認(rèn)識,兒臣也一直是瞞著身份與之相交,兒臣……”景韶的聲音顯得很是慌亂,仿佛乍然聽聞這般震驚的消息,被砸懵了。
“父皇,在江南兒臣也見過那人,王爺著實不知他的身份�!蹦胶乱哺蛟诰吧厣磉叀�
宏正帝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神色稍緩,因為慕含章從一開始就承認(rèn)景韶送的朋友是他們在江南認(rèn)識的,若是心中有鬼,定然不會這般說辭,轉(zhuǎn)眼看向景韶,見他已經(jīng)不再慌亂,反而梗著脖子,似乎有些不服:“怎么,你還不服氣了?”
“兒臣不敢�!本吧氐皖^說著,但語氣有些生硬。
“朕沒說你勾結(jié)藩王,你倒是先不服氣了?”宏正帝差點被氣樂了。
“淮南王的身份,父皇都告訴了四皇弟,卻不告訴兒臣!”景韶抬頭看著自己的父皇,雖然此話是為了絆四皇子一跤,這一刻的質(zhì)問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宏正帝的偏心他向來知曉,景瑜不論犯了什么錯,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反倒是對他總是多有苛責(zé),最后因為些莫須有的罪名就把他關(guān)起來。
宏正帝愣怔半晌,這才想起自己確實沒有告訴四皇子,之前是因為有淮南王拜訪過的臣子前來跟他稟報他才知曉,那么景瑜是如何得知的?背著手在屋中來回走了幾步:“你不想想自己錯在哪里,反倒數(shù)落起朕的不是了?”
“兒臣不敢�!本吧毓V弊�,顯然還是不服。
宏正帝指著他,氣得指尖發(fā)抖:“你在王府給朕閉門思過,沒有朕的旨意,哪兒也不許去!”
“父皇息怒!”慕含章忙出聲勸了一句,推了景韶一把,“王爺!”
“兒臣遵旨。”景韶仿佛剛回過神來,俯首磕頭認(rèn)錯。
“哼!”宏正帝冷哼一聲,甩袖離去,臨出門時回頭說了一句,“含章把你說的那些寫個章程出來,改日給朕看看�!�
“是!”慕含章忙應(yīng)了一聲,起身送宏正帝出門。
宏正帝擺了擺手讓他不必再送,自己帶著侍衛(wèi)、太監(jiān),滿頭怒火地離開了。
靜默了片刻,慕含章才走到景韶身邊,蹲下來看他:“父皇已經(jīng)出門了。”
景韶緩緩坐在了地上,摸了一把額上的冷汗,長舒一口氣:“多虧有你。”
慕含章伸手,輕輕摸了摸他被打紅的臉頰,微涼的手指安慰了那火辣辣的指印。景韶貪戀地在那手心里蹭了蹭,父皇再偏心也無所謂,至少這個人的心都是向著他的,這就足夠了。
慕含章靜靜地看著在掌心輕蹭的人,剛剛那句質(zhì)問宏正帝沒有注意,他卻是看得分明,景韶的眼中確實有怨。沒有母親護(hù)著的皇子,在皇上面前就沒了轉(zhuǎn)圜的余地,起了沖突就只能硬扛著,心中止不住地泛起憐惜,緩緩伸手,把他摟到懷里:“父皇并不是偏心,只是作為帝王需要制衡�!�
戶部的事宏正帝定然是清楚的,沒有嚴(yán)懲四皇子一派,說到底就是帝王心術(shù),朝堂上需要制衡,所以在沒有觸及他的底線之前,作為一個精明的帝王,會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突然被摟進(jìn)了散發(fā)著清香的溫暖懷抱,景韶愣怔片刻,貪婪地深吸一口氣,自覺的往胸口處拱了拱,伸手摟住那柔韌的腰肢:“君清,我又被禁足了,你也別去上朝了吧�!�
“為什么?”慕含章低頭看他。
“這樣我們就可以睡懶覺了,早上還可以再來一次!”景韶雙眼亮晶晶地說。
第91章
勢力
慕含章覺得自己同情這個家伙簡直是浪費時間,推開在他胸口亂蹭的大腦袋:“朝廷又不是學(xué)堂,豈能說不去就不去,我還有很多事要做。”說著也不管景韶哀怨的眼神,兀自起身向外走去。
召來云竹讓他先去一趟睿王府,把景韶被禁足的事知會一聲,慕含章也不管還在地毯上坐著耍賴的自家王爺,直接回了東苑小書房,方才宏正帝說的章程,還須盡快寫出來的好。
景韶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王妃舍他而去,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失去了事業(yè)要靠媳婦養(yǎng)家的悲涼之感。
景琛聽說這個消息,沒到晚飯時間就親自跑了過來。宏正帝的命令是讓景韶哪兒也不許去,卻沒說不許別人來看他。
“這個是顧淮卿讓我給你的�!本吧匕涯莻寫著官員名單的小冊子遞給景琛。
景琛臉色頓時有些怪異:“這個,他已經(jīng)給過我一份了�!�
景韶:“……”
景�。骸啊�
“好個顧淮卿,虧我還感動了半晌!”景韶氣憤不已,那家伙竟然拿著同樣的東西哄騙了他們兄弟兩人。
景琛仔細(xì)看了看手中的冊子,發(fā)現(xiàn)這其中的名單與他拿到的那一份有些出入,便將袖中的另一份拿出來看,才發(fā)現(xiàn)這兩份合在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人脈清單。顧淮卿此舉或許是在試探他們兄弟兩個到底是不是一心的,畢竟這種東西落在誰手中都是一份不小的勢力。若是他們兄弟不一心,各自拿著自己那一份,就必然會用錯,到時候消息就會傳到顧淮卿耳朵里,那么這場合作恐怕就有待商榷了。
“他想的可真多。”聽完哥哥的分析,景韶有些發(fā)懵。
“畢竟是祖宗留下的基業(yè),若要我用大辰江山做賭注,自然也不會輕易就相信�!本拌“褍煞菝麊魏显谝黄穑匦路呕匦渥永�。對于顧淮卿的做法倒是沒有什么怨懟,畢竟與藩王合作這種事,若是他們兄弟并非同心,必然會出紕漏,到時候淮南王也會跟著遭殃。
“還有,那個禮部侍郎趙久林,已經(jīng)投靠景瑜了。”景韶喝了口茶,突然想起來今日跟著四皇子搜查醉仙樓的那個人,這也是顧淮卿臨走時特別交代的。
景琛皺了皺眉,禮部使他所管的部門,沒想到景瑜的手已經(jīng)伸得這么長。
“哥,咱們也在刑部買通個人吧�!本吧貞崙嵉卣f,看到景瑜那得意的樣子就來氣。
景琛看了他一眼:“刑部尚書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