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慕含章看到胡子花白的兵部尚書尷尬地站在門前,歉意地跟他打了個招呼:“王爺晨起走得急,沒吃飯,還請尚書大人莫要介懷�!�
“王妃言重了�!睂O尚書這才回過神來,客氣地跟成王妃回禮,反正成王點(diǎn)個卯就走人已經(jīng)是慣例了。
慕含章笑了笑,帶著自家王爺去吃東西了。
時辰還早,回味樓里基本上沒有客人。不過每日早早開門的周老板,已經(jīng)把店鋪打掃干凈,該準(zhǔn)備的食材也都收拾齊全了。
景韶要了個二樓臨街的雅間。
“這時節(jié)的蟹還不肥,等九月再來吃蟹吧。”因為這會兒還沒什么生意,一身艷粉色的周謹(jǐn)親自來給他們點(diǎn)菜。
對于周老板的穿著,兩人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
“要一斤白灼鹽水蝦,一斤鹽焗蝦,兩斤回味蝦,一壺花雕,兩碗飯�!本吧乜粗伺普f道,凡是帶有“回味”兩字的都是回味樓的招牌菜,因為一直買不到新鮮的對蝦,這道菜很少能吃到。
“吃海蝦喝不得烈酒,給你們上壺茶吧�!敝苤�(jǐn)提醒道。
景韶皺了皺眉,吃好吃的沒有酒喝,總覺得少點(diǎn)什么。
慕含章見了,召來景韶的小廝云松,讓他去城南青梅姑娘那里買一瓶青梅酒:“淡酒可解蝦毒,周大哥不如也買些清淡小酒來,定能賣得好。”
“這倒是個好主意,”周謹(jǐn)聞言很是高興,“你說的那家青梅酒在什么地方?”
慕含章將位置告知給他,連周謹(jǐn)這樣開酒樓的都不知道那家青梅酒,看來那梅姑娘的生意著實不好。既然景韶準(zhǔn)備替那位戰(zhàn)死沙場的王大哥照顧他的青梅姑娘,給她找個生意門路比定時去買她的酒要有用得多。
“君清,你真的很會做生意。”景韶剝了個白灼蝦放到對面人的碗中。
慕含章夾起蝦肉沾上醬料咬了一口,輕笑道:“兒時聽說公侯家的子孫很少考上功名,就算考上了,入朝為官也很是不易,我就悄悄跟姨娘學(xué)些做生意的本事,料想若是做不得官,能接手家里的生意倒也不錯�!�
公侯之家一般是不考功名的,他們仰仗的是皇恩,為官也要等皇家的恩典,由讀書出身考功名,往往會受到清流的排擠,難以升遷。
景韶聽他說的輕松,卻能聽出這三兩句之中所含的艱辛,公侯伯爵皆屬武將,一個不能習(xí)武的子嗣,自然會被家中之人瞧不起,何況還是個妾生的庶子。思及此,景韶又惦記起了慕靈寶,可惜天氣漸熱,要把他丟到河里還得再等幾個月。
“這蝦炸得透徹,帶殼吃才有味道�!蹦胶聤A了個回味蝦到景韶碗中,“一會兒用過飯,咱們?nèi)ザ市指锨魄瓢�,我把禮都給備下了,一會兒讓云竹回去一趟取來�!奔热痪吧亟袢找呀�(jīng)在朝堂上強(qiáng)調(diào)孝悌之義,去看望病中的兄長就沒有了結(jié)黨之嫌。縱然不信奸人挑撥,所謂三人成虎,假話說多了就成真的了,兄弟兩個還是要時常見面的好。
景韶也打算今天去一趟二皇子府,告訴哥哥父皇要給他封睿王的好消息。但每次都空手去,還順道帶回家點(diǎn)好東西的景韶這才意識到,去哥哥家是要帶禮物的!
他們?nèi)サ臅r候,景琛正在書房跟幾個幕僚商討事情,聽聞景韶來了,便直接讓他進(jìn)來。
屋內(nèi)有三人,景韶都沒怎么見過,站在他身旁的慕含章悄然觀察了幾人的表情,便垂下眼來,三人對于他們突然進(jìn)來似乎很是緊張,其中一人明顯帶著淡淡的敵意。
“今日就到這里吧。”景琛微微皺眉,擺手讓三人出去。
景琛看了一眼慕含章,在景韶示意無礙的目光下,便斂下眸子,沉聲道:“今日在朝堂上你做的很好�!�
慕含章心中微訝,他本是打算先離開的,豈料這兄弟倆就當(dāng)著他的面談?wù)撈鸪弥聛恚@邊說明,這兄弟兩個真的把他當(dāng)做可以信賴的,甚至是跟他們一起謀劃奪位的人。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景韶,對方回他一個無礙的眼神。
“以目前的形勢,西南王已然惹怒了父皇,撤藩是早晚的事,但這事你不能提。我會讓朝中其他人先提,過兩日我回朝上再上個章程給父皇�!本拌“岩豁痴燮饋淼募埥o景韶看。
“這法子有用嗎?”景韶看了半天,總體上是說不動兵卒撤藩的方法,上面密密麻麻的十分繁瑣。前世他在滇藏,并不知是否有人提過平和撤藩,但以西南王的性子來說,這場仗想必非打不可的。
“弟婿也看看。”景琛示意景韶把東西給慕含章。
“哥哥叫我含章便是,”慕含章接過那份章程,快速地看了一遍,斂眸思索片刻道,“這法子若是藩王兵馬不強(qiáng)倒是可行�!�
景琛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向景韶:“若是開戰(zhàn),你想去嗎?”
“去!”景韶斬釘截鐵地說,“這次是得到兵權(quán)的好機(jī)會,拖上幾年,至少能掌控住一半�!比畱�(zhàn)一旦開始,就不一定會打多少年,景韶即便知道各個藩王的死穴,也不打算立時就打完,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上輩子犯過一次的錯他可不會再重蹈覆轍。
慕含章聽著兄弟倆的對話,斂眸不語。若是開戰(zhàn),景韶就會多年不歸了吧?
次日,大皇子終于有了消息,被蜀軍救出,幸而未死,暫時在滇藏休養(yǎng)。至于西南王,出兵竟沒有蜀軍快,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宏正帝,有不少大臣趁機(jī)提議撤藩。如此爭論了數(shù)日,待景琛回朝之時,更是直接上了一個撤藩的章程。
景琛提議降爵撤藩,即如今的藩王還是郡王爵,到下一代降為國公,再下一代就削為侯爵……宏正帝認(rèn)為此法可行,面上卻是不顯,只待大臣們一提再提,才同意了撤藩之事。
于是,滇藏之事暫且擱置,撤藩之事卻提上了日程。
六月邱姨娘抬側(cè)室,北威侯邀景韶和慕含章前去觀禮。
“前些日子姨娘讓人給我捎信,讓我今日禮后去見她�!蹦胶伦隈R車上,想起娘親讓人送到墨蓮居的書信。
“定是有什么體己話要跟你說,”景韶輕笑道,“你盡管去就是,我在前廳等著你。”
側(cè)室禮并不復(fù)雜,主要就是把妾的身契改為婚契,再拜長輩、告宗祠。
成為側(cè)室,邱氏就搬到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小院中,屋子也比以前寬敞了不止一點(diǎn),還能有個屬于自己的小廚房。
慕含章看著一身粉色華服的娘親,雖然已是徐娘年紀(jì),卻是風(fēng)采依舊,江南女子的聰慧溫婉在她身上盡顯無疑。
“娘……”慕含章第一次能當(dāng)著別人的面這么叫,邱氏聽了這一字,就禁不住濕了眼眶。
“兒啊,我的兒……”邱氏拉住兒子的手,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滑落下來。二十年來,她不敢叫一聲兒子的名字,他是少爺,而她只是一個卑微的妾,見了面也該是她給少爺行禮。
屋里的丫環(huán)們見此情形,紛紛退了出去。
“娘找我來有什么事嗎?”慕含章拿過娘親手中的帕子給她擦眼淚。
邱氏接過兒子手中的帕子,三兩下擦干了臉上的淚珠,輕嘆了口氣:“我在這內(nèi)宅里,總?cè)滩蛔『紒y想。有一事我思量了許久,還是覺得應(yīng)該跟你說說。”
慕含章靜靜地聽完娘親的擔(dān)憂,禁不住笑了笑道:“娘不用擔(dān)心,他并不想坐那個位置�!�
“哪有人不想坐那個位置的?”邱氏蹙眉,見慕含章似乎很是相信景韶,“縱然他沒那個心,但他是個親王,卻沒個子嗣承爵,他哪能甘心呢?況且他還這么年輕,以后還有的是機(jī)會出去打仗……”
其它的慕含章倒是沒有聽進(jìn)去,只是最后一句卻是聽得分明�;叵肫鹉侨赵诙首痈牭降脑挘吧匾眠@次征戰(zhàn)掌握兵權(quán),三個藩王又都不是省油的燈,少說也要三五年才能回京,難道自己就要在王府中枯等他三五年嗎?
第37章
召見
宏正十三年六月,朝廷遣御史范杰前往西南封地宣讀削藩圣旨。西南王不服,上書辯解。
七月,西南王斬殺朝廷特使,自立為王,震驚朝野!宏正帝遂決定出兵,平定西南!
“聽我家國公爺說,西南之地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且如今的那位西南王為人頗為狡詐,善用奇兵,很不好對付�!泵瘒蛉饲穆晫屎笳f道。
繼皇后吳氏看著面前盛開的石榴花,微微蹙起眉:“這次皇上要調(diào)兵十萬,若是讓成王去,怕是不妥�!�
“西南那困苦之地,要打勝仗可不容易,”茂國公夫人仔細(xì)回想丈夫交代的話,“撤藩之事一旦開始,怕是三藩都要撤的,等打淮南王的時候再讓四皇子去,江南地勢平坦,只要兵馬足就能攻得下�!�
皇后聞言,微微頷首。
茂國公夫人暗自松了口氣,西南之地易守難攻,這仗一打就不知道要到哪年月去,自家女兒已經(jīng)跟四皇子定了親,若是剛成婚丈夫就出征,豈不是要守活寡,等四皇子歸來早就人老珠黃,屆時再舔幾個出身高的側(cè)妃,縱使將來當(dāng)上皇后日子也不好過。
“還有一事,妾身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泵瘒蛉穗p手攥在一起,有些猶豫。
“這兒又沒有外人,有什么不當(dāng)講的�!被屎筇终艘欢淦G紅的石榴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當(dāng)年她也是這樣小心翼翼的伺候元皇后,說什么都是“臣妾有一事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可就因為戴了一朵石榴花,被人指出違制,元后罰她三伏天在鳳儀宮前跪了一個時辰!
“妾身聽說前月成王送了四皇子一個王姬,”茂國公夫人小心地看了一眼皇后的表情,見她沒有生氣便接著說,“原本這些事妾身也不該管,只是下月四皇子就要大婚,京中卻有傳言說四皇子如今很是寵愛那個女子�!�
這消息也不知是怎么走漏的,反正北威侯夫人是知道了,逢人就說四皇子還未大婚就專寵小妾,明里暗里的諷刺她家女兒嫁到四皇子府也過不上好日子。如今那個原本因為選皇子妃丟了臉的女人,又一副十分慶幸的表情混跡在公侯婦人之中,直把茂國公夫人氣得兩頓沒吃下飯。
“有這事?”皇后碾碎了手中的石榴花,接過宮女手中的絲帕擦了擦手,“回頭把景瑜叫來問問便是,你且放心,本宮是不會讓皇子正妃受委屈的�!�
七月的天氣已經(jīng)很是炎熱,景韶練了會兒劍就滿頭大汗,三兩下脫了濕衣服,光著膀子跑到樹下,接過芷兮手中的濕布巾擦了把臉,就坐到了自家王妃身邊。
“日頭正毒呢,別練了�!弊谔俅采霞{涼的慕含章遞給他一塊西瓜。
景韶三兩下啃了手中的西瓜,才覺得涼快了些:“這西瓜吃起來冰冰涼涼的,真是舒爽�!�
“王妃一早就讓奴婢鎮(zhèn)在井里了�!泵钯庑χ�,給小幾上換了一盤新切好的。
云竹換了把大些的扇子,在兩人背后用力扇風(fēng)。
“我剛練劍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父皇派范杰去,肯定是故意的。”景韶又吃了塊西瓜。
“何以見得?”慕含章靠在榻背上,翻了一頁手中的書冊。
“范杰那人說話不會拐彎,父皇早嫌他那股書酸氣了,動不動就要血濺盤龍柱來個死諫,就是拿他沒奈何�!毕胂胛髂贤跄莻奸詐小人會被范杰氣得發(fā)抖,景韶就忍不住悶笑出聲。
慕含章看了一眼絲毫不為忠臣烈士哀痛的王爺,無奈地?fù)u了搖頭:“這次以身殉國,也算圓了范大人千古留名的愿望了。”
景韶吃了三塊西瓜,擦了擦手,向后靠在自家王妃身上,看著樹梢漏下來的點(diǎn)點(diǎn)日光,涼風(fēng)習(xí)習(xí),只覺得昏昏欲睡。
“今日父皇留你做什么?”身上的大腦袋剛好枕在小腹上,綿長的呼吸不停地噴在下腹,慕含章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讓景韶枕在自己腿上,擺手讓丫環(huán)和云竹都退下去。
“哼,說要給我再納個側(cè)室!繼后還真想得出來,讓我娶她侄女!”景韶不滿地冷哼,繼后就是氣不過他把妍姬送給了景瑜,如今就要把永昌伯的庶女嫁過來惡心他。
慕含章拿書的手頓了頓:“那你怎么說的?”
“我就說……”景韶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換了個位置,于是不滿地翻了個身,把臉沖著君清的小腹,故意用鼻尖在那里蹭了一下,“我只喜歡男人,如今對著女的提不起興致�!�
“嗯……”隔著布料的磨蹭感覺反而更清晰,慕含章輕哼一聲,向后躲了躲,“你怎可這般說?父皇該生氣了�!�
“總比讓他們給我亂塞女人的好�!本吧貝毫拥刈妨诉^去,用側(cè)臉輕壓住小君清。
慕含章皺了皺眉,雙手搬住那顆大腦袋,挪到了一旁的玉枕上,美其名曰:熱!
景韶不滿地撇撇嘴,跳起來拿過一旁的長槍又練了起來。
慕含章看著如此努力的景韶,漸漸斂了笑容。父皇前幾日就單獨(dú)召見過景韶,出征西南這件事基本上已經(jīng)非景韶莫屬了,只是,出征在即,他這些時日,卻絲毫不見有離別的愁苦�;蛟S,離家打仗對景韶來說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但是見他一副一心只想著打仗的樣子,心中還是忍不住難過。
“王爺,王妃,宮中來人�!倍喔<贝掖业嘏苓M(jìn)花園里。
“什么人?”景韶收了手中的銀槍。
“是皇后娘娘宮中的多祿�!倍喔2粷M地皺起包子臉,他與多祿是同一批進(jìn)宮的,他跟著元后做總管的時候,多祿只是淑妃宮中的小太監(jiān),如今淑妃當(dāng)上繼后,那小子見了他也敢擺譜了。
“請他進(jìn)來吧。”慕含章把外衣遞給景韶,很快,一個身材瘦削的太監(jiān)走了進(jìn)來,沖他倆行了個禮,神色卻有著掩飾不去的倨傲。
景韶皺了皺眉:“公公前來,可是母后有什么事?”
“皇后娘娘懿旨,宣成王妃即刻前去鳳儀宮�!倍嗟撀燥@尖細(xì)的聲音聽在耳中頗有些難受。
“這個時辰?”景韶蹙眉,這會兒午時剛過,皇后難道不用午睡嗎?這般急急地召君清去,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慕含章抿了抿唇,因為他是男子,成親以后皇后從沒有召過他進(jìn)宮,今日景韶剛推拒了永昌伯庶女做側(cè)室,皇后就急急召他進(jìn)宮,想必是想從他這里入手,也或許僅僅是氣不過想拿他撒氣。“臣換件衣服就來,公公稍待�!�
“且慢!”景韶拉住要去換朝服的慕含章,冷眼看著空手而來的多祿,“母后可說了是什么事嗎?”
“這奴婢可不敢打聽,”多祿知道成王是個硬茬,便放軟了口氣道,“皇后娘娘只宣了王妃,想必就是跟王妃聊聊家常,王爺不必?fù)?dān)心�!�
景韶可不信繼后在這個時候宣君清過去就是為了聊聊家常,但皇后下旨宣召,又沒明說是為了什么,不能公然違抗,轉(zhuǎn)身跟著自家王妃一起進(jìn)屋,拿出親王朝服開始換:“我跟你一同去�!�
“這個時辰你怎么入宮?”慕含章忙止住他的動作,他是去鳳儀宮,未經(jīng)宣召,若是晨昏定省去拜見母后還說得過去,這個時辰景韶入宮,只怕是要惹麻煩的,“你別擔(dān)心,有什么事我自能應(yīng)對�!蹦嵌嗟撎匾鈴�(qiáng)調(diào)了只宣成王妃一人,就是不讓景韶跟著的意思。
景韶冷眼看著自家王妃跟著多祿坐上了宮中來的馬車,拉住妙兮道:“你跟王妃去,一旦有什么事,立時去南書房找我!”妙兮是宮女出身,對宮中的道路熟悉,為人也機(jī)靈。
妙兮聽了,重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快步跟了上去。
南書房乃是未成年的皇子們讀書的地方,也是這個時辰景韶唯一可以閑逛的地方。宏正帝向來重視孝悌,也鼓勵他們這些成年皇子有空去教導(dǎo)年幼的弟弟,只是帝王心實在難測,他們?nèi)羰侨サ那诹�,又有拉攏這些兄弟的嫌疑,所以他們四個出宮建府之后都很少去南書房。
待馬車走遠(yuǎn)之后,景韶就騎上小黑,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待馬車真的進(jìn)了宮門,才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從另一個偏門進(jìn)去。
“王爺,這個時辰怎么進(jìn)宮了?”來巡查崗位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蕭潛看到景韶,忙上前來打招呼。蕭潛是定南侯家的遠(yuǎn)親,與景韶也有些交情。
“蕭潛!”景韶一把摟過蕭統(tǒng)領(lǐng)的脖子,把他拉到一旁,塞給他一個雞蛋大小的金貔貅,“一會兒若是有侍女從鳳儀宮跑出來往南書房去,麻煩你給行個方便,有什么事我擔(dān)著�!�
蕭潛本還有些猶豫,聽到最后一句便放下心來,把貔貅揣到懷里:“王爺放心,小事一樁�!睂m女在宮中走動實屬平常,若非宮中的貴人們交代,也斷沒有攔住不讓走的道理。
第38章
罰跪
鳳儀宮主殿前皆有青石板鋪就,空蕩蕩沒有任何草木,漢白玉的石階恢弘大氣,只是在這靜謐的午后,走在上面給人一種深深的壓抑之感。
慕含章跟著領(lǐng)路太監(jiān)行至正殿前,許是天氣炎熱的原因,皇后并沒有在殿內(nèi),而是在廊下放了一張鳳榻,兩個宮女拿著長柄孔雀扇在榻后緩緩扇風(fēng)。繼后一身艷色描金鳳的華服,端坐在鳳榻之上,直直的看著慕含章一步一步踏上玉階。
“微臣見過母后,母后千歲千歲千千歲!”慕含章從容地走到廊下,跪地行禮。
皇后端起杯盞,輕啜了一口,又拿帕子優(yōu)雅地點(diǎn)了點(diǎn)嘴角,才不急不緩道:“起來吧,快賜坐,這可是成王的心頭寶,萬一跪壞了本宮可賠不起�!�
慕含章斂眸,仿佛聽不出皇后話中的諷刺一般,禮數(shù)周到地謝過,坐在了宮女搬來的方凳上。
見成王妃完全沒有預(yù)料那般惶恐不安,讓坐就坐,行為、禮節(jié)讓人挑不出一絲錯,倒讓提了一口氣準(zhǔn)備訓(xùn)斥的皇后,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景韶進(jìn)到南書房,未成年的小皇子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午睡,卻也沒開始午后的功課,只是都安安靜靜的在屋中溫習(xí)功課,靜待夫子到來。因為天氣漸熱,宏正帝免了皇子們下午的武課,全改為文課。
站在書房之外,看著這些不到十歲的小孩子們個個神色認(rèn)真地捧著手中的書,景韶想起自己小時候在南書房的情形。那時母后還在,每日這個時候都會讓人送來新鮮的瓜果,不僅給他和哥哥,包括大皇兄和景瑜都有份。景瑜總是覺得別人手中的比他的好,仗著自己年紀(jì)小常要跟哥哥換,哥哥不與他計較便會與他換,倒是自己看不慣,鬧得過分了就會揮拳頭揍他。
后來繼后上位,午后就再也沒有瓜果可吃。從那時起,宮中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新的皇子出生,大皇子出宮建府,書房里就只剩下他們?nèi)齻。景瑜每天會有人特地送來點(diǎn)心瓜果,卻都是獨(dú)一份的……
“三皇兄!”奶聲奶氣的一聲喚回了景韶的思緒,低頭看去,一個只到他腿根的小胖子正拽著他的衣擺,正是七皇子景逸。
景韶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叫了聲“景逸”,小胖子立時笑得牙不見眼:“三皇兄,你還認(rèn)得我呀!”
“又不是幾年不得見,哪就能不認(rèn)得了?”景韶哭笑不得的把他抱起來,“你小子是不是又長胖了?”因為景逸長大后還是個胖子,所以景韶才記得格外清楚些,其他的弟弟們都不常見,所以要是別人拉他,就只能根據(jù)年歲推算排行了。
“三皇兄……”屋中的幾人聽到動靜紛紛回頭,都跟著站了起來。
“我就是順路來看看,你們讀書吧�!本吧財[手讓他們坐回去。
“三皇兄,聽說你打敗了十萬匈奴,過年見你的時候就想聽你講怎么打仗了,但你坐在最前面,我過不去�!本耙菀驗楸换市直�,膽子就大了起來,被放下后也不回座上,拽著景韶不撒手,要他講戰(zhàn)場上的事跡。其他皇子不說,眼中也是滿滿的期盼。
“三皇兄,匈奴是不是都滿臉大胡子?”
“三皇兄,大漠上是不是有狼皇兄……”
宏正帝進(jìn)來的時候,就看到景韶被幾個皇弟圍著,難得露出幾分不知所措,不禁緩和了臉色。
“回母后,不納側(cè)妃是王爺?shù)囊馑�,臣并不知情�!蹦胶率囟Y地微低著頭,對于皇后一句比一句刻薄的話只是溫聲回答,一字也不多言。
“你比王爺年紀(jì)大,就不會規(guī)勸著點(diǎn)嗎?眼看著這就要出征了,還沒個一兒半女,這要是有個萬一,這么高的親王爵豈不就后繼無人了?好歹也是中過舉人的,怎么這般不明事理?”繼后用杯蓋緩緩撥弄盞中的茶末,說什么只喜歡男子,難不成成王府以前的那些個姬妾都是擺設(shè)?今日在御書房,皇上剛提一句讓景韶納她侄女做側(cè)室,他就說自己不喜女色,擺明了是打她的臉!
什么叫有個萬一?什么叫后繼無人?出征之前最忌說這些!一直耐著性子應(yīng)對的慕含章,聽得此言,緩緩攥緊了藏在衣袖中的拳頭:“親王爵并非世襲罔替,縱然是側(cè)室子,也只能承鎮(zhèn)國將軍……”
繼后狠狠地把杯盞磕在小幾上:“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這是在埋怨本宮、埋怨皇上嗎?”周圍的宮女聞言,紛紛跪了下來。
“臣不敢�!蹦胶逻B忙起身,跪在地上。
“你還有什么不敢的?身為皇室王妃,排擠妾室,善妒專寵,如今更是不許親王留子嗣,當(dāng)真是膽大妄為!”皇后的話可謂咄咄逼人,字字誅心。慕含章只是沉默著不言語,如今這個情形,皇后明顯是惱羞成怒,多說多錯。
繼后接過宮女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沾上茶水的手,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慕含章,輕嘆了口氣道:“本宮也不想為難你,只是既然嫁入皇室,就要為皇室著想。這樣吧,你去那玉階臺上跪著,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再起來。”
慕含章聞言,不由得暗自苦笑,想明白?皇后根本就沒說讓他反省什么,何來想明白一說?
玉階臺就是殿前玉階之上的那片平地,漢白玉石在烈日下暴曬了幾個時辰,早就曬得宛如火炭。慕含章優(yōu)雅地輕撩下擺,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在正中的一塊石板上。盛夏午后正是陽光最烈的時候,炙烤著裸露在外的肌膚,很快就能感到疼痛。
皇后讓宮人們都起身,端過一杯新沏好的茶,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獨(dú)留成王妃一人跪著受罰。她倒要看看,這成王與成王妃到底有多“情比金堅”。
妙兮站在一排宮女后面暗自著急,卻沒機(jī)會離開。
汗水順著俊顏滑過線條優(yōu)美的下巴,滴落在紫色的朝服衣擺上,慕含章垂著眼,不著痕跡地把手縮到衣袖中。日頭在南,只曬得到他的脊背,到不至于曬傷肌膚,只是苦于朝服不止一層,很快就被汗水浸濕,滾燙的石板將熱氣一點(diǎn)一點(diǎn)滲進(jìn)他的身體。
慕含章思慮著皇后今天唱這一出的目的,以便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減輕身體對痛苦的感知。今日景韶直接駁了納側(cè)室的事,皇上也并沒有勉強(qiáng),皇后自覺丟臉,就想用這種方式讓眾人知道,后宮內(nèi)宅之事,還是她說了算;也是敲打景韶,莫亂說話。
皇后喝到第二盞茶的時候,終忍不住起身如廁。
汗水掛在纖長的睫毛上,眼前的景象霎時染上了七彩的光暈,慕含章苦中作樂地想,也許皇后僅僅就是想出口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收場�?上莻男子,不是那些血虛氣短的妃嬪,估計曬到太陽落山也曬不出個好歹來。要不要裝昏倒好給她找個臺階?
妙兮趁機(jī)跟著去水房換茶的宮女退開,轉(zhuǎn)過回廊便迅速閃到一邊,待沒人注意,快速跑了出去。宮中的道路她自小天天走,早已爛熟于心,只是今日的路通往南書房的路似乎格外漫長。妙兮急得滿頭大汗,卻又不敢跑太快怕被侍衛(wèi)懷疑。那般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王爺平日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卻要在這烈日之下跪石板,王爺知道了還不得心疼死!
“兒臣一心想為父皇安定四方,至于子嗣皇孫,有兩位皇兄在,何況,四皇弟下個月就要大婚了,”景韶見父皇今日心情不錯,先記著君清還在鳳儀宮,便擺出一副忠厚老實的面相,“兒臣與王妃成婚不足四個月,如今著實還喜歡得緊,實在不想再納新人�!�
“哈哈哈……”一心只知帶兵打仗的三兒子,如今竟也識得情滋味了,宏正帝聽得此言,禁不住開懷大笑。
“王爺!王爺!”妙兮跌跌撞撞地跑進(jìn)來,被書房門前的侍衛(wèi)阻攔。
景韶與宏正帝聞言,皆轉(zhuǎn)頭去看。
“妙兮!”景韶看清來人的表情,便知君清出事了,頓時變了臉色。
“怎么回事?”宏正帝蹙眉,示意侍衛(wèi)放她進(jìn)來。
“奴婢叩見皇上!”妙兮見宏正帝在,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了個頭便哭了起來,“求皇上救救王妃!王妃在鳳儀宮前罰跪,已然在烈日下跪了一個時辰了!”
“娘娘,成王府的那個婢女不見了,”多祿看了一圈,悄聲在繼后耳邊說道,“奴婢剛剛聽說,成王也進(jìn)宮了,就在南書房�!�
繼后冷哼一聲:“有她去,本宮倒要看看,他成王有多大能耐!”
慕含章跪的并不遠(yuǎn),自然將繼后的話聽得分明,不由得暗自著急,若是景韶不管不顧地闖進(jìn)鳳儀宮來,這罪名可就大了!
“臣\奴婢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玉階下的侍衛(wèi)、宮女突然齊齊跪下三呼萬歲。
繼后聞言,手一抖,青玉茶盞頓時滑落在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君清!”景韶跟父皇告了個罪,三兩步?jīng)_上了玉階。
慕含章聽到聲響,一直低垂的臉上輕勾起一抹冷笑,既然皇上來了,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事情鬧大。于是,虛弱地抬頭,看了一眼不斷接近的景韶,用沙啞的聲音輕喚了一聲:“王爺……”然后雙眼一閉,軟軟地向后倒去!
第39章
忘了說
景韶眼睜睜看著慕含章倒下去,只覺得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用上輕功猛跨一步,將人一把抱緊了懷里�!熬�,君清……”懷中人渾身的衣襟都濕透了,滿是汗水的俊顏蒼白如紙。
“快挪到榻上去!”宏正帝沒讓半蹲著行禮的皇后起身,指了指廊下那涼爽的鳳榻,示意景韶把人抱過去,對一旁的安賢道,“傳太醫(yī)!”
景韶小心地把人放到鳳榻上,接過宮人遞過來的涼茶,湊到那干裂的唇邊,慢慢喂下去。妙兮拿過一旁的扇子,一邊擦眼淚一邊扇風(fēng)。
“父皇……”景韶拉著自家王妃的手,氣得雙目泛紅,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宏正帝,還未說完,突然掌心的手捏了他一下,立時止住了話頭,又轉(zhuǎn)回去看榻上之人。
這情形看在宏正帝眼中就是景韶已經(jīng)氣急了,想說什么,又顧及身份不能指責(zé)母后,只能欲言又止地把話吞下去,怎么一個“委屈”了得!宏正帝蹙眉,坐到宮人搬來的椅子上,看向有些尷尬的半蹲在一邊的皇后:“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臣妾今日叫成王妃來聊聊,怎奈這孩子說話沖撞,還不知悔改,臣妾讓他跪著反省一會兒……臣妾著實不知成王妃一個男子,身子竟這么弱……”皇后萬沒有料到成王會把皇上找來,本來一句話說不對,她身為一國之母有權(quán)罰慕含章。只是人如今給跪昏過去,還恰好給皇上看到了,就有故意找茬、苛待繼子之嫌。
宏正帝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今日之事,他心里清楚得很,平日她整治一兩個得寵的妃嬪,為了維護(hù)后宮安寧,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予理會。只是,如今成王出征在即,她卻這般苛待成王妃,擺明了是給他添亂!
“君清,哪里難受?”景韶見榻上人緩緩睜開眼,忙湊過去低聲詢問。
慕含章看著景韶,又捏了捏他的掌心,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景韶眨了眨眼,接過宮女遞過來的濕布巾,輕輕擦拭他的臉頰、額頭,沉默著不說話,宏正帝也不接皇后的話茬。鳳儀宮正殿前一片寂靜,只有遠(yuǎn)處傳來一陣一陣的蟬鳴之聲。
太醫(yī)適時地出現(xiàn),打破了壓抑的氛圍。胡子花白的太醫(yī)院醫(yī)正看了看慕含章的臉色,又沉默著把了脈,從藥箱里拿出幾粒藥丸讓他服下,方轉(zhuǎn)身對宏正帝道:“啟稟皇上,觀王妃的脈相,當(dāng)是暑氣入體,加上血?dú)獠粫吃斐傻幕柝�。如今既已醒來,服下祛暑的藥丸、休息一天便無大礙,只是……”
聽到只是兩字,景韶立時豎起耳朵,急惶惶地問:“只是什么?”
“王妃的筋脈似乎比一般男子脆弱,身體也比不得常人健壯,”醫(yī)正實話實說,“臣開一副藥,晚間再喝一次,否則暑氣祛不干凈,怕是要留下頭昏的毛病。”
宏正帝想起來新婚第二日慕含章跪久了就發(fā)白的臉色,微微頷首,對景韶道:“你們先回去吧,在宮里不方便換洗�!�
景韶還想說什么,被懷中人阻止了。
慕含章費(fèi)力地欠身:“謝父皇體恤�!�
宏正帝擺了擺手,對明顯滿臉氣憤的景韶道:“方才你提的事,朕答應(yīng)了,今日之事,晚些時候會給你個交代。”
“是!”景韶聞言,躬身一禮,抱起自家王妃,轉(zhuǎn)身離去。
待景韶一家離去,宏正帝才看向有些忐忑的繼皇后:“身為一國之母,處事、氣度,還不如兩個小輩。你這樣做,成王還怎么放心把成王妃留在京中!”
皇后聞言,猛地抬起頭:“皇上,將在外,家眷留京,可是自古以來的規(guī)矩!”
“你還知道規(guī)矩?”宏正帝冷哼一聲,抬手把杯盞摔到繼后面前,“午前朕在御書房怎么說的?你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
“皇上!臣妾……”皇后這才知道自己為圖一時痛快,已然惹了麻煩,還在皇上眼中留了個不識大體的惡名。成王妃是男子,留不得子嗣,她前日勸皇上讓成王娶個側(cè)妃,留個子嗣,好讓成王有個牽絆,防止他生反心。皇上雖然同意,卻也說成王性烈,逼不得,此事不可勉強(qiáng)。
宏正帝揉了揉眉心,指著跪在地上的繼后:“你去元后的靈前,好好反省三日!想想當(dāng)日冊封的時候你是怎么說的,如今你又是怎么對待景琛和景韶的?”說完,起身甩袖離去。
出得鳳儀宮,回頭看看身后的金磚碧瓦,宏正帝輕嘆了口氣,若是元皇后還在,想必后宮朝堂都會免去不少風(fēng)浪……
“我沒事,你別擔(dān)心了�!毕催^澡,換了軟薄的內(nèi)衫,慕含章倚在床頭看著忙前忙后的景韶,忍不住勸了一句。
“把藥喝了�!本吧貙τ谔t(yī)那句“怕是要留頭昏的毛病”還是心有余悸,定要監(jiān)督他把藥喝完。
慕含章無法,只得接過藥碗,仰頭喝了下去,還未品出苦味,一碗清水就遞了過來�!斑@藥與蜜糖相克,吃不得蜜餞,喝口水吧�!�
慕含章抬頭,看著神色認(rèn)真的景韶,只覺得心中暖暖的、癢癢的,明明是個暴躁又粗心的人,偏對他的事如此細(xì)致。
景韶看著臉色還有些白的君清,心疼得不得了,轉(zhuǎn)身拿來藥油,慢慢卷起他的褲腿。白皙的膝蓋上已經(jīng)跪出了淤青,另外還有石板燙出的熱疙瘩,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搓不得藥油,不然這疙瘩就下不去了�!蹦胶驴戳丝�,覺得那疙瘩癢癢的十分難受,忍不住單指撓了撓。
景韶看著原本漂亮的膝蓋變成這般青青紅紅,又幫不上什么忙,緩緩俯身,在那受傷之處落下一個輕吻,趴在自家王妃腿上,抱住他的腰身難過不已。
慕含章伸手,摸了摸景韶的腦袋:“我沒有那般嬌弱,對了,今日你跟父皇提什么事了?”所謂當(dāng)面教子背地教妻,父皇明顯是不想當(dāng)著他們的面訓(xùn)斥皇后,但臨走時那句“答應(yīng)”,明顯是對景韶的補(bǔ)償。
“哦,下月出征,我想明日就去軍營,先與那些將領(lǐng)們熟悉一下�!本吧匕涯樎裨谀侨彳浀膬�(nèi)衫上,貪婪地吸著自家王妃身上淡淡的清香,那種干爽溫暖的味道,讓人禁不住想要更多。
“明天……就去嗎?”慕含章愣住了,原本想著還要半個月才會分開,沒想到,竟這般快。
“嗯,”景韶坐起身來,見自家王妃臉色不對,還當(dāng)他不解,便解釋道,“我習(xí)慣先與將士熟識再出征,免得途中就出亂子。只是如今大軍離京只有五十里,父皇會同意我去,倒真是意外之喜�!�
慕含章聽得他話中的興奮,緩緩垂下眼眸:“你這一去不知何時才歸還,你……”你難道從沒想過我們就要離別了嗎?緊緊抿著唇,不想看景韶的表情,慕含章別過眼去,這個人,如今還是像個孩子一樣,根本就不懂離別之苦。
景韶瞪大了眼睛,他從來沒想過要跟君清分開!且不說京城這紛亂之地很不安全,前一世君清就是在王府中身體越來越差,他根本就不放心;更重要的是,若是讓他一天見不到自家王妃,怕是根本就無心打仗!但是……他一直以為自家王妃知道的,原來,自己,竟是,忘了說了,嗎?
“君清……”景韶看著低垂著眼眸兀自傷心的自家王妃,夕陽的余暉映在他俊美的側(cè)臉上,纖長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個扇形的影,煞是可愛,禁不住心中一動,一把把人抱進(jìn)懷里,“君清,明日就要去軍營了,以后怕是……我們今晚,盡興地做一次吧�!�
慕含章微抿了抿唇,沉默片刻,緩緩伸手抱住了景韶。他的體力向來沒有景韶那般好,往往一晚要的次數(shù)稍多些,便會吃不消。且這種事做得過了對兩人的身體都不好,所以若非特殊,他向來不許景韶一日超過兩次。
離別在即,便縱他一回吧。
景韶感覺到懷中人的妥協(xié),自然不會客氣,三兩下剝了懷中人的衣衫。怕他碰到膝蓋,便把自己卡在他雙腿之間,俯身在那略帶惆悵的俊顏上落下細(xì)細(xì)密密的吻。
“嗯……”身下是玉席,慕含章只得伸手攥緊了頸下的圓枕,這種事,不管做多少次,剛進(jìn)|入的時候總免不了疼痛。
景韶吻去了身下額上的汗珠,輕咬住那微微彎起仰起的脖頸,溫柔而緩慢地動作起來,待身下人適應(yīng)了,才漸漸加快了動作。
慕含章緊緊抱著身上人的肩膀,任由那灼熱的硬鐵在自己身體里馳騁,再多一點(diǎn),再多一點(diǎn),好讓自己記住這般滋味,用余下的幾個月甚至幾年來懷念。
慕含章顫抖著身體,想躲開那越來越用力的動作,接連不斷的可怕歡愉讓他有些吃受不住,但體內(nèi)的東西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專追逐著那令他瘋狂之處,不斷碾磨。
“啊……我不行了……唔……”已經(jīng)不知過了多久,慕含章早已承受不住,修長的雙腿不停地微微打顫。
身下人因為被灼熱燙到而似是痛苦地蹙著眉,身體不停地抽搐,同時貼在他小腹上的小君清也吐出精華,景韶只覺得怎么也不夠,剛剛歇下的小小韶又精神抖擻起來。
還在微微顫抖的慕含章感覺到體內(nèi)那個家伙的變化,禁不住皺了皺眉,用略顯沙啞的聲音哀求道:“……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