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身為肇事者家屬，難道不該為了這件事情道歉嗎？”

    “事發(fā)至今，你的父母都沒有出面，他們是不是在背后操控準(zhǔn)備撈人？讓你出來應(yīng)付死者家屬轉(zhuǎn)移大家注意力呢��？”

    “你們姜家的人脈是可以做到的吧，但這么做的事情你想過死者家屬嗎？”

    充滿指責(zé)又具有引導(dǎo)性的話語，從四面八方不斷涌來。

    姜黎黎耳朵嗡嗡作響，腦袋脹的像要裂開那般。

    她孤立無援，腦海里涌現(xiàn)傅行琛跟林夕然接受采訪時的畫面。

    林夕然闖入他們的生活后，她特意從網(wǎng)上找了他們共同出席的記者發(fā)布會。

    記者們偶爾會提刁鉆的問題，不敢問傅行琛，便沖林夕然去。

    每次，傅行琛都會給林夕然開脫，記者們便不再敢欺負(fù)。

    他舍不得這些記者刁難林夕然。

    如果此刻他在，看到她這樣的處境，會不會……也舍不得她被欺負(fù)？

    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吧？

    突然，一道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來。

    “事情尚未有定論，各位記者說話注意分寸，姜家有權(quán)利追究你們的法律責(zé)任�！�

    那聲音夾雜著記者的討伐，姜黎黎有些聽不清。

    她抬起頭透過嘈雜的人影，看到西裝革履的男人，情不自禁的從心底生出一抹希望。

    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記者們紛紛循聲望去。

    看清楚站在人群外的一抹頎長人影，他們迅速讓出一條路來。

    蘇封塵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短發(fā)干練，五官溫潤氣質(zhì)優(yōu)雅。

    他脫下外套，穿過記者，朝姜黎黎走過去，把白色的西裝披在姜黎黎身上。

    姜黎黎黑白分明的眸略顯黯淡，她身上一暖，心底卻一片失落。

    傅行琛怎么會舍不得她受欺負(fù)？

    他不光不心疼她，還不講情面的搶走了周律！

    “封塵哥�！�

    她心頭空空的，說話有氣無力。

    “我送你回去。”蘇封塵微微頷首，伸出手擁著她肩膀朝電梯走去。

    她喉嚨像塞了一團(tuán)棉花，點點頭，跟著蘇封塵走。

    記者們大眼瞪小眼，不敢再攔著，眼睜睜看他們離開。

    逼仄的電梯里，姜黎黎靠在電梯壁的角落。

    “封塵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因為蘇允柚的緣故，她跟蘇封塵挺熟的。

    蘇封塵大她兩歲，他們讀同一所大學(xué)，蘇封塵高她兩屆。

    看在妹妹的面子上，蘇封塵在學(xué)校里對她頗為照顧。

    她也把蘇封塵當(dāng)哥哥那般。

    兩年不見，她有點兒生疏。

    剛重逢就被蘇封塵看到這么狼狽的一面，蘇封塵還替她解圍，她感激又窘迫。

    “今天剛回來�！碧K封塵跟她保持著合適的距離，“姜恒的事情，我聽說了，事情挺棘手，你沒找行琛幫忙嗎�！�

    第十八章:她怎么能，又怎么敢沒完沒了

    姜黎黎靜默數(shù)秒，她說，“律師是傅行琛幫忙找的。”

    她跟傅行琛結(jié)婚的事情，第一個告訴的蘇允柚。

    領(lǐng)證前一天，蘇允柚帶她去喝酒，結(jié)果蘇允柚喝多了，抱著她哭得嗷嗷的，讓她一定要幸福。

    蘇封塵在場，所以蘇封塵也知道她跟傅行琛結(jié)婚了。

    那之后，蘇封塵突然出國，并且兩年未歸。

    姜黎黎對他沒以前那么熟絡(luò)，不好一見面就說自己要離婚。

    好在蘇封塵沒多問，他只是說，“這件事情，誰出面誰會招來麻煩。”

    “再麻煩，我也不能不管姜恒�！�

    姜黎黎知道，她代表姜恒出面，極有可能成為社會輿論的焦點。

    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監(jiān)視，稍有不慎就會被罵上天。

    可誰讓姜恒是她弟弟呢？

    別說這場車禍極有可能另有蹊蹺，就算真的是姜恒失誤有的意外，她也要盡可能的替姜恒彌補犯下的錯誤，不能不管��！

    “如果遇到什么困難，跟我說�！�

    電梯門開了，蘇封塵伸出手擋了下，示意姜黎黎先走。

    姜黎黎走出電梯，低頭整理了下衣服，順勢把外套拿下來，交還給蘇封塵。

    “謝謝你，封塵哥。”

    她拿著外套的手，手腕通紅，被死者哥哥掐得，觸目驚心。

    蘇封塵看了兩眼，才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把外套接過來。

    “不用客氣，回去路上小心�！�

    姜黎黎跟他告別后，朝停車場走去。

    她開的是姜家備用車，姜成印在醫(yī)院，暫時用不到，她干脆先開著。

    ——

    夜色漫漫，邁巴赫從別墅前停下。

    傅行琛從車上下來，臂彎處搭著外套，雙手解開領(lǐng)帶，進(jìn)入別墅。

    室內(nèi)一片漆黑，他手搭在門把怔了幾秒。

    他工作忙，已經(jīng)好幾日沒回來了。

    記憶中上次回來，是姜黎黎無理取鬧那晚。

    平時，他回來家里都亮著燈，不管多晚。

    女人也會在他進(jìn)門那一刻迎上來，噓寒問暖、笑臉相迎。

    此刻一片漆黑，他有幾分不習(xí)慣。

    他開了玄關(guān)的燈，換鞋，進(jìn)入客廳，將外套和領(lǐng)帶隨手丟在沙發(fā)上。

    一如往常那般，上樓洗澡。

    確實有些不習(xí)慣，不光沒人噓寒問暖，更沒人收拾他的臟衣服。

    也沒人解他的需求問題。

    傅行琛眉頭擰得深，他掏出手機撥出電話去。

    “案子查得怎么樣？”

    電話那端，周年恩的聲音傳來，“借你的光，這個案件關(guān)注度比較高，雖只是小動物，但法律受審的可能性很大�！�

    “那就好�！备敌需�從臥室出來，站在陽臺上，夜風(fēng)徐徐，吹得他褲管熨貼著筆直的雙腿。

    “姜家的案件呢�！彼�又問��

    周年恩語氣不怎么好，“聽吳律師說，挺棘手的，他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把握。”

    “如果是你呢，把握多大�！备敌需↑c了根煙，咬在嘴里。

    明滅相間的煙火，勾勒出他若隱若現(xiàn)的下顎線條。

    周年恩突然笑了，“我原本對這種案件感興趣，想試試，哪里有什么勝算，現(xiàn)在看來你突然塞給我林小姐的案子，還是幫了我，讓我能繼續(xù)保持不敗之神的名號�！�

    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打輸過官司了。

    這些年他一直想挑戰(zhàn)自己，專門接難打的官司。

    這次姜家的案子，他很感興趣，哪怕經(jīng)驗遠(yuǎn)不如吳律師，也打算試試。

    現(xiàn)在看吳律師那么頭疼，他慶幸被傅行琛截胡了。

    自己破了常勝將軍的名號不說，搞不好還要連累姜家輸了官司。

    傅行琛嗤笑，“掛了�！�

    他掛斷電話，把手機丟在矮桌上。

    姜家的案子，已經(jīng)開始處理了。

    姜黎黎還沒回來，是等著他去請？

    他深沉的面色與黑夜融為一體。

    一明一滅的煙蒂從他指縫里緩慢燃著。

    冷風(fēng)吹著他燥熱的身體，后半夜，他才回房間。

    卻一夜無眠，床上都是姜黎黎身上馨香的味道。

    他居然因為姜黎黎失眠了。

    當(dāng)然，并非從心里想念她這個人。

    他只是在血氣方剛的年紀(jì)，想她的身體，僅此而已。

    一想到最近姜黎黎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他又煩躁又惱怒。

    她怎么能，又怎么敢沒完沒了？

    次日，行云集團(tuán)。

    傅行琛早早的就來了公司。

    孫庭來匯報行程，很是謹(jǐn)慎，大氣都不敢喘。

    他怕傅行琛算昨天的賬。

    但并不是他怕，傅行琛就會不算這筆賬的。

    “昨天她走的時候，沒說什么嗎？”

    傅行琛輕輕揉著腕骨，狀似不在意。

    孫庭老實回答，“夫人說謝謝�！�

    “就一句謝謝？”傅行琛黑臉，既然她會說謝謝，證明她知道，能找上周律事務(wù)所的律師，是沾他的光。

    不當(dāng)面道歉就算了，道謝也能轉(zhuǎn)達(dá)？

    “夫人道謝，我不敢當(dāng)，不敢奢求別的，畢竟我也是借您的勢安排了律師�！睂O庭惶恐，摸不透傅行琛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對夫人特別不滿，卻又總是怪怪的。

    傅行琛身體一僵，“她跟你道謝？”

    孫庭頓感不妙，很上道地回，“當(dāng)然是想跟您道謝，但您走得急！”

    他怎么找補，都為時已晚。

    一上午，傅行琛火氣特別大。

    公司里的人猜，是因為林夕然被鄰居欺負(fù)，傅行琛才這么生氣的。

    蘇允柚在公司安插了‘內(nèi)奸’，這消息很快傳入她耳朵里。

    她義憤填膺，可看姜黎黎為姜恒的事情著急，便忍著沒說。

    “你都一晚上沒睡了，休息會兒吧�！�

    姜黎黎回來后，從客廳坐了一晚上，搜集碰瓷案件的相關(guān)案件是怎么處理的。

    碰瓷很難下定論，必須是鐵證如山才行。

    昨天見死者家屬出師不利，她理解對方的粗暴和失控。

    她不想再刺激死者母親了，打算從死者身上下手找證據(jù)。

    “我不累，姜恒還在拘留所，我要盡快找到證據(jù)才行。”

    她一早就接到了張青禾質(zhì)問的電話，問姜恒怎么還沒出來。

    張青禾不關(guān)心事情的復(fù)雜，她只會覺得是姜黎黎舍不得花錢，或者不上心，才到現(xiàn)在都沒把姜恒救出來。

    姜黎黎的解釋徒勞無功，張青禾最后丟下一句：“你爸說，救不了姜恒，你別來見我們！”

    就把電話掛了。

    說不通，姜黎黎干脆不說了。

    這話讓她心酸，可她救姜恒又不是沖父母，沖的是姜恒對她這個姐姐很好！

    “你昨天到底跟傅行琛離婚了沒？”蘇允柚看她為姜恒的事兒糟心，都沒來得及問這事。

    眼看姜黎黎又要出去，她忍不住了。

    第十九章:女人鬧起來，擾人心緒

    姜黎黎攏了攏烏黑的長發(fā)，動作頓住，“沒離成，改天再約時間吧！”

    “傅狗忙著給童養(yǎng)媳的狗打官司，沒空跟你去離婚吧！一只狗鬧的沸沸揚揚，如果別人知道他小舅子官司纏身，他卻在給一只狗出頭，給他狗脊骨戳斷了！”

    蘇允柚心直口快，看到新聞時她就想吐槽了。

    憋了一宿，怕說出來姜黎黎難受。

    卻沒憋住，還是忍不住說了。

    姜黎黎把長發(fā)束成馬尾，眼皮輕顫兩下，似乎不在意那般笑了笑。

    “剛好，我也沒時間去離婚！”

    她拿上包離開，想去警局一趟，聽說警方在調(diào)查事發(fā)地周圍的監(jiān)控，她想去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

    剛驅(qū)車駛?cè)胲嚵�，她手機忽然響起。

    是張青禾打來的電話，急促的鈴聲刺得姜黎黎心里哆嗦。

    早上剛給她下最后通牒，這么快又打電話來，必定有事。

    她滑動屏幕接起，那端張青禾焦急的聲音摻雜著一陣陣怒罵。

    “黎黎，你快來第一醫(yī)院�。∧切┤苏疑祥T了，他們要打人……”

    話沒說完，電話被掛斷。

    那些人指的是死者家屬，還是網(wǎng)上的激憤分子，不得而知。

    姜黎黎立刻把車原地掉頭，直奔江城第一醫(yī)院。

    蘇允柚的公寓離著第一醫(yī)院很近，約莫十分鐘就到了。

    車還沒駛?cè)脶t(yī)院，姜黎黎就看到許多人圍住了姜成印的車。

    那些人拿著雞蛋和菜葉子，丟得車上到處都是，汽車寸步難行。

    透過前擋風(fēng)玻璃，勉強能看到車?yán)锝�成印和張青禾坐在里面�?br />
    姜黎黎從車上下來，想去讓保安找更多的人手過來。

    但她沒跑出去兩步，姜成印就把車窗落下一小截，指著她說，“那是我女兒，你們要出氣去找她！”

    話剛說完，一個臭雞蛋從窗戶縫里丟進(jìn)來，剛好丟進(jìn)他嘴里，他趕忙把車窗升起。

    張青禾慌忙說，“黎黎怎么辦？”

    “呸！她年輕，打兩下沒事！而且她這才遭多少疼，只有她被推到風(fēng)口浪尖上，才知道早點兒解決姜恒的事情，姜恒在拘留所，受的苦比她多……”

    姜成印拿紙擦嘴，見車旁邊的人都散開朝姜黎黎跑去，他迅速發(fā)動引擎跑了。

    圍著車的都是網(wǎng)絡(luò)激憤分子，并非死者家屬，他們身上戾氣很重。

    打著為死者出頭的名義，發(fā)泄著自己的生活中積壓已久的怨氣。

    眼看打不到車?yán)锏娜耍�他們一窩蜂般地涌向姜黎黎。

    姜黎黎轉(zhuǎn)身就跑，卻不慎撞到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菜葉和礦泉水瓶一個接一個地丟過來，還有不知名的尖銳東西，砸在她身上！

    幸好又跑過來幾個保安，快速攔住那些人，他們才沒動手，只扔?xùn)|西。

    四周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什么。

    但也有覺得姜黎黎可憐的，打電話報警了。

    鬧事的人一看，一哄而散跑了。

    姜黎黎長發(fā)濕噠噠的，膝蓋破皮血流不止，圍著她的人都散開。

    一個小護(hù)士跑過來，“小姐，您沒事吧？我?guī)�你去處理一下��。�?br />
    身為整個事件的目睹者，小護(hù)士親眼看到姜黎黎被父母推出來遭受這一切，滿臉同情。

    姜黎黎的目光越過她，落在醫(yī)院就診樓門口的那對男女身上。

    或許是他太過耀眼，又或許是姜黎黎總能準(zhǔn)確無誤地捕捉到傅行琛的身影。

    隔著一段距離，隔著許多交錯的身影，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傅行琛擁著林夕然，林夕然的額頭裹著一小塊兒紗布。

    他們對面是一群記者，舉著話筒采訪。

    “我真沒想到，會有這么粗暴的人，他知道我要立案，看到我就動手，我真的好害怕，幸好行琛一直在我身邊！”

    林夕然楚楚可憐，看向傅行琛的眼睛里含著星光般的光芒。

    傅行琛滿臉心疼，把她納入懷中，輕輕拍她后背。

    “這件事情，我會追究到底！”

    男人一怒沖冠為紅顏，周身散發(fā)著寒冽氣息。

    記者們原本是聽說姜成印被人圍堵趕過來的。

    卻不料遇見了林夕然被人打傷來醫(yī)院處理傷口，傅行琛全程陪同，他們立刻改變了采訪對象。

    姜黎黎被護(hù)士扶起來，緩緩朝就診樓走去。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漠然得泛不起一絲漣漪。

    宛若一汪死水那般，倒映著男人凝重的表情。

    但她眼里的男人，眼里只有懷中的林夕然。

    “小姐，我們繞一下路�！�

    就診樓的正門被堵住了，護(hù)士提醒姜黎黎繞側(cè)門進(jìn)去。

    姜黎黎站在與傅行琛齊平的地方停下，越過幾個記者看向傅行琛。

    許是她的目光過于直接，傅行琛像是察覺到什么那般，突然回過頭。

    姜黎黎從未在她面前這么失態(tài)，狼狽過。

    她臉頰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一滴血劃過她半張臉。

    她頭頂菜葉，粘稠的不知名液體粘在衣服上。

    她有些看不懂傅行琛眼底的情緒。

    或許，是嫌棄，又是反感。

    回到車上，他又朝就診樓門口看了一眼。

    姜黎黎已經(jīng)不在原地了。

    想到姜黎黎看他的眼神，他劍眉緊蹙。

    “行琛，再不走來不及國際會議了，公司兩年來的努力就功虧一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