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瞧著面前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不過十五六歲,生得卻是膚如凝脂,口若丹朱。綴花錦緞掐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自帶了幾分江南水鄉(xiāng)女子的溫婉。螓首低眉,
說不出的嬌弱惹人憐。
二夫人滿意地瞇了瞇眼,
她想著周顯恩寵愛謝寧,
無非就是愛她那副柔弱可人的模樣。她這遠房侄女兒蘇曼兒雖在相貌上著實比不過謝寧,
可論起那股子柔弱勁兒,
可是有過之無不及。想來,
男人就是喜歡憐愛這種弱女子。
她止住了思緒,往前傾了傾身子,拉過蘇曼兒的手,溫聲道:“曼兒啊,
待會兒你可得好好表現(xiàn),
若是入了咱們二郎的眼,你可就是鎮(zhèn)國大將軍的貴妾,是咱們威遠侯府的人了,
可不比隨便嫁個下等人強上百倍?”
蘇曼兒低垂著脖頸,
聽到二夫人的話面上帶了幾分猶豫,
時不時抬眼瞧瞧二夫人,眸子里總是帶著水光。她咬了咬下唇,
輕聲道:“嬸娘,
曼兒就怕周家哥哥嫌我出身低微,
恐難入他的眼�!�
二夫人“嘖”了一聲,
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噯喲,我的傻姑娘,哪個男人能躲得了你這般好顏色?你只管尋些機會同他說說話,準得讓他將魂兒都拴在你這兒。再說了,論起出身,他那個正室夫人也就是個四品官家的女兒,原也是配不上咱們侯府的,還不是照樣嫁了進來?”
蘇曼兒面上輕輕點了點頭,心里卻有些說不出的難堪,雖說那位正室夫人是四品官家的,那也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清流人家。她也不過是個商戶女子,二夫人這話也不知是在打誰的臉。不過說到她這張臉,她自然也是有幾分底氣的。
她們正說著,趴在拱門處的丫鬟立馬小跑了過來,有些著急地道:“夫人,人來了。”
二夫人會意,又不放心地叮囑了蘇曼兒一番,才撩開身后的藤蔓,從小路回去了。而蘇曼兒留在原地,有些緊張地攏了攏衣襟,又抬手將自己的發(fā)髻松動了些。聽到拱門后傳來了腳步聲,這才端著步子往前走,裝作是不經(jīng)意路過。
她一直低著眉頭,心里卻像是打鼓一般,呼吸略微有些慌亂。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稍稍抬起頭,卻在見到來人后,呼吸一滯。
那人身著玄黑長袍,墨發(fā)垂落,勾在肩頭的發(fā)尾微微卷曲,遮去了他眉目間的些許清冷。身姿挺拔,倒是有幾分恍若謫仙。這不過周身的氣勢太冷了些,瞧著就讓人心底發(fā)寒。行路間,目不斜視,仿佛這周遭的事物無一樣能入了他的眼里。
蘇曼兒看得失神了,連預(yù)先準備好假意迷路的說辭也忘記了。待行至周顯恩面前時,腳下一崴,下意識地就往他身上倒了過去。
周顯恩連眼皮都沒有抬起,不著痕跡地往后一退。見著面前的人挪動了位置,蘇曼兒微睜了眼,像是有些不可置信。直到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到了地上,她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白嫩的小手被地上的石子兒蹭破了一塊皮,還在往外滲著細小的血珠子。蘇曼兒抬起眼,瞧著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的周顯恩。她眼眶微紅了些,猶如梨花帶雨。銀牙輕咬著朱唇,鬢角的碎發(fā)散落了幾縷,發(fā)尾就勾在白皙的脖頸上。
蘇曼兒幾乎敢肯定,這世間沒有哪個男子能對她此時的模樣無動于衷。她輕輕垂了垂眼睫,果不其然,頭頂?shù)娜碎_口了:“你是腿摔斷了么?”
聲音雖清冷,這話也太過直白無禮,卻聽得蘇曼兒心里一喜。想來這個周大將軍是個面冷心熱,不善表達的男子。她抬起頭,恰到好處地將自己受傷的手心攤開,隨后便咬著下唇搖了搖頭:“曼兒無事。”
她這聲音婉轉(zhuǎn),尾音有些勾人。任哪個男子聽了,都怕是要心疼的。她動了動手,等著周顯恩將她扶起來。
可周顯恩只是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道:“腿沒斷就起來,你擋我路了�!�
又不是腿斷了,難道還爬不起來?非要賴在地上,這人莫不是腦子被摔傻了?
蘇曼兒睜大了眼,面上冒起血色。直愣愣地盯著周顯恩,因為羞憤在一瞬間眼眶里就冒出了淚花,只覺得手心的擦傷都火辣辣的疼。觸及周顯恩眼里的不耐煩,她只得低下頭,一面抽抽搭搭地哭著,一面撐著身子起來,退到了一旁。
周顯恩看都沒有再看她一眼,便直接往前走了。只留下路旁的蘇曼兒,死死咬著下唇,眼淚就不爭氣地直往下流。她活到這么大,雖出身低,可對自己的模樣那是從不懷疑的。還沒有哪個男子連她哭了都無動于衷,甚至還出言羞辱她。
想到剛剛周顯恩那般冷漠的態(tài)度,她就覺得委屈�?梢幌氲剿纳硇�、相貌,卻又讓她心頭一陣悸動。她將蔥白的手指含在唇間,輕輕拭去了眼淚,眼中多了幾分堅定。像是想明白了些什么,周顯恩是個只會打打殺殺的男人,定是不知道如何憐香惜玉。她多努力些,就不信他會對她無動于衷。
思及此,她又抬眼瞧了瞧周顯恩離開的方向,暗暗捏了捏手心,卻不小心觸碰到傷口,疼得她輕輕“嘶”了一聲。眼里又冒出淚光,一瘸一拐地往二夫人屋里去了。
……
般若閣內(nèi),常老太君盤腿坐在炕上,二夫人斜靠在檀香木圈椅上,慢悠悠地搖著團扇,其他幾房的夫人也圍坐在一起,只喝茶,也不說話。一旁站著的就是低眉順目的蘇曼兒,手上纏著紗布,唯有腿腳似乎有些不便。
謝寧剛剛撩開簾子,瞧見這么大的陣仗倒是有些意外,眼神微動,掃過了角落里那個眼生的姑娘。不過她沒有太過留意,在內(nèi)堂站定后,沖著常老太君福了福身:“不知祖母尋孫媳來有何吩咐?”
常老太君沒說話,倒是一旁的五夫人捏著盤子里的一顆葡萄。一面笑著,一面大著嗓門道:“二侄媳婦兒,今兒個母親喊了你過來,是有喜事要告訴你呢�!�
一聽五夫人這樣說,謝寧倒是愣了愣,她們口中的“喜事”恐怕還得有另一層意思吧。她只裝作聽不懂,好奇地問道:“不知祖母和嬸嬸們所言喜事為何?”
常老太君拾起放在桌案上的團扇,輕搖著。她指了指一旁的蘇曼兒,笑道:“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你二嬸家的侄女兒,姓蘇,閨名喚作曼兒,論起年紀,好像是比你小些,你們倆,倒是可以稱作姐妹�!�
隨著常老太君指的方向看去,謝寧才瞧見她說的就是屋里唯一眼生的那個姑娘。
蘇曼兒抬起頭,沖謝寧柔柔一笑,施了個禮:“曼兒見過夫人�!�
謝寧也沖她點了點頭:“曼兒姑娘�!�
不知為何,她覺得氣氛有些怪異。這屋里的人瞧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對勁,她不由得多看了蘇曼兒兩眼。她忽地問道:“曼兒姑娘是到府中做客么?”
蘇曼兒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二夫人倒是替她回了話:“是我想曼兒得緊,就讓她來陪陪我,誰承想,這一來,也帶了樁喜事�!�
謝寧被她們的話弄得有些糊涂了,可目光一轉(zhuǎn)落在蘇曼兒面上忽然浮現(xiàn)的緋色時,微沉了沉眉眼。
常老太君見謝寧已經(jīng)跟蘇曼兒打過招呼了,也便不再跟她兜圈子。雙手搭在膝上,溫和地看著謝寧:“咱們周家世代忠烈,這一輩也多是為國捐軀,如今這香火,也就靠二郎了。你進府也有大半年了,卻也未有所出。你是二郎的正室夫人,這氣度自然也得是擔(dān)得起你這身份的才是。”
謝寧抬了抬眼,直直地望向常老太君:“所以您的意思是?”
常老太君含笑道:“我和你幾位嬸嬸商量過了,這曼兒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是以,我們想將她許給二郎做個妾室,往后,也多個人替你照顧二郎,給你分擔(dān)些,也算你多了個妹妹�!�
她剛剛說完,角落里的蘇曼兒就害羞地低下了頭,手指不安地絞動著衣袖。
謝寧沒說話,只是抬眼瞧向了蘇曼兒。而常老太君幾人也信手搖著團扇,似乎并不擔(dān)心謝寧拒絕。左右她是個好脾氣的,也不像那些個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妒婦。再則,給丈夫納妾,開枝散葉,這本還是做正室夫人的義務(wù)。如今塞一個妾室,也就是不痛不癢的事罷了。往后,只會更多。
蘇曼兒心里也是隱隱有些期待,她從謝寧進門的時候就開始留心她,瞧著是個面善的,應(yīng)當好說話。日后進了門,多半也不會苛待她。
“祖母和各位嬸嬸有心了,我替夫君多謝幾位長輩的好意。然,納妾一事,恕我不能同意�!敝x寧直直地看著她們,聲音雖輕,卻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
屋里安靜了一瞬,常老太君搖著團扇的手頓了頓,微瞇了眼,聲音沉了些:“孫媳這是何意?”
二夫人也將團扇擋在唇邊,扯著嘴角輕笑了一聲:“二侄媳婦兒,不是我說你,你是咱們周家的長房長媳,可不能小家子氣了,哪有女子只顧著獨占夫君的?這也未免太過霸道了�!�
一旁的幾位夫人也應(yīng)聲附和著,在座的哪個房里沒有幾個妾室、通房。男人納妾,天經(jīng)地義,謝寧竟然如此直接地就拒絕了,還真是沒瞧出她心胸如此狹隘。
謝寧始終噙著笑:“納妾不是我一人說了算,若是夫君愿意,我自然無話可說。祖母、嬸嬸們,非我一人容不下這位曼兒姑娘,而是我和我夫君,都容不下�!�
她將目光轉(zhuǎn)向蘇曼兒,溫聲道,“曼兒姑娘,你生得好看,瞧著也是知書達理,何苦與人為妾。不若尋個真心人,做個正室,屆時,我和我夫君定為姑娘備上厚禮相贈�!�
常老太君臉上的笑僵住了,一旁的幾位夫人也有些尷尬。蘇曼兒更是難堪地低下了頭,眼眶里隱隱有了淚光。
謝寧福了福身:“時候不早了,謝寧與夫君約好一道用膳,恕我不能多陪了。”
她說罷,沖她們禮貌疏離地笑了笑,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常老太君將手里的團扇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臉上隱隱有了慍色。這個謝寧,還真是跟著周顯恩待久了,現(xiàn)在竟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下她的面子了,簡直是豈有此理!
她想著,氣得胸膛都在微微起伏了,一旁的二夫人急忙給她順了順氣。五夫人則嘴里罵罵咧咧地數(shù)落著謝寧的不是。而角落里的蘇曼兒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眼里卻滿是不甘心。
什么叫找個真心人?她這樣的身份,哪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與其要嫁給那些下等人當正室,她寧愿給周顯恩做妾。好歹還能享受這侯府的榮華富貴,體面風(fēng)光得很。
……
而另一邊,謝寧出了般若閣,臉上的笑意就維持不下了。她皺著眉頭,一想到她們要給周顯恩納妾,心里就堵得慌。而且看她們那樣,恐怕是不肯善罷甘休的。這一次是蘇曼兒,下一次可能就要冒出個李曼兒,趙曼兒。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垂了垂眉眼,她剛剛那樣直白地拒絕,確實有失一個正室夫人的風(fēng)度,按常理來說,她應(yīng)該說的再委婉一些。
可她也不知為何,聽到她們要給周顯恩納妾,下意識地就那樣說了。連帶著那位曼兒姑娘,她也瞧著不喜歡�?伤緫�(yīng)該問過周顯恩的意見再回話的。
那么,周顯恩他會想要納妾么?
就算現(xiàn)在不愿意,以后再過幾年,他會么?她想著,心下莫名有些異樣。男人似乎大多都是妻妾成群,那他,是如何想的?他好像也沒有說過,身邊只要她一個人。
直到回了后院,謝寧還在想著這些。周顯恩正躺在椅子上看書,聽到腳步聲,抬起頭,就將書冊卷起,抬起一只手沖謝寧勾了勾:“過來。”
謝寧回過神,收斂了情緒。慢騰騰地往他那兒去了,剛剛走近,周顯恩就將她拉到懷里,他正要說些什么,瞧著謝寧的眼睛,忽地瞇了瞇眼。
他將身子往前傾了些,挑眉問道:“誰惹你不高興了?”
謝寧沒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瞧著他,隨即搖了搖頭:“沒有誰惹我不高興。”
可她越是這樣,周顯恩眼里的狐疑就越重。他直接將謝寧的身子轉(zhuǎn)了面,讓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面對著他:“我問你話呢,你要是不說,看我怎么收拾你。”
說著,他就作勢要將手放在謝寧的腰側(cè)去,謝寧卻一直低著頭,沒有躲,倒是讓周顯恩的手頓了頓。平日里,他的手還沒有抬起來,她就求饒了。今日還真是奇怪。
謝寧低著頭想了很久,在周顯恩耐不住又要開口問她的時候,她才抬起頭,極快地瞧了他一眼,輕聲道:“今日,祖母說要給您納妾,問您愿不愿意。”
這事她雖然在常老太君那兒推了,可總歸是給周顯恩納妾,這事也要同他說一聲。反正,她們過兩日,肯定也會來找他的,說不定還要將那個曼兒姑娘直接送過來。她暗暗捏了捏袖袍,不知他會如何回答。
他會想要納妾么?
rm8
唯一(shukeba.)
屋子里安靜了一瞬,
謝寧剛剛說完,就低下頭沒有再瞧他了。她攥著衣擺,手心里微微出了些汗,
似乎是在緊張地等著他回答。
好半晌,面前傳來一聲嗤笑,帶了幾分不悅:“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沒事做。”
敢把手伸到他這兒來,
看來他平日里是對他們太放縱了,
都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敢送人過來,
他就打斷誰的腿。
謝寧自己都沒有發(fā)覺,
聽到周顯恩的話,
她心里松了一口氣,
不過他這話模棱兩可,
還是沒有表態(tài),她繼續(xù)問道:“那您愿不愿意?”
“愿意什么?”周顯恩挑了挑眉,瞧著一直不抬頭看他的謝寧。
謝寧被他這么反問,倒是沒忍住抬眼瞧向他,
抿了抿唇,
輕聲道:“納妾啊……”
周顯恩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隨即將雙手伸到她的腿上,將她整個人都往里挪了挪,
靠他近了些:“我都娶你了,
還納什么妾?”
謝寧眼底浮現(xiàn)出幾分笑意,
心頭一絲一絲地泛著甜�?伤南逻是有些打鼓,手指揪著他的衣擺,
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緊張:“將軍是沒瞧見人,
那位姑娘我剛剛見到了,
確實標致可人,
言行端莊,將軍不想見一見么?”
周顯恩的手還放在她的腿上,慢慢上移,握住了她的腰,漫不經(jīng)心地道:“見她做什么?”
他這樣說著,眼睛還瞧著她的耳垂,小巧可愛,在光暈下,透著羊脂玉般的白。
謝寧眼皮一跳,攔下了他的手,有些悶悶地道:“萬一您見了人家,就改變主意了呢。免得日后您后悔了,還來怨我。”
“怎么,你還想勸著我納妾?”周顯恩危險地瞇了瞇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謝寧低下頭,剛想說不是,就感覺耳垂一陣溫?zé)岬臐駶櫋e過目光,就見得周顯恩俯下身子,將她小巧的耳垂含在了口中。惹得她身子一僵,不自覺逸出一聲嚶嚀,接著耳垂又被人咬了咬,細微的疼讓她輕輕“嘶”了一聲:“將軍,您怎么又咬我?”
“誰讓你亂說話�!敝茱@恩松了口,往后退了些,雙手握住她的肩頭,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聲音帶了幾分不悅,“我不可能納妾,你也不許答應(yīng)放誰進來。否則,我連你一起收拾。”
這還是頭一次被他說話嚇唬,她不覺得氣悶,反而覺得心情更好了些。她將手放在他的膝上,問道:“將軍說的是真的,還是哄我的?您就沒有想過多娶幾個么?現(xiàn)在不想,那以后呢?”
“有你一個,都夠我操心的了,還多娶幾個,你想累死我?”他瞧著謝寧臉上的神色,忽地放松了身子,雙手環(huán)在她的腰上,聲音正經(jīng)了些,“誰告訴你,男人就得多娶幾個?我父親一生就只娶了我母親一人。我除了你,不會再有別人,也不想有。若是我日后納妾或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就提劍殺了我,我絕不還手�!�
謝寧蹙著眉尖,不滿地瞧了他一眼:“誰要殺你了�!�
“放心,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敝茱@恩往前傾了傾身子,摟著她的腰,聲音低啞了幾分。
在他眼里,這世間女子,除了謝寧,不過是活人與死人的區(qū)別。
謝寧將目光移到一旁,連他在自己腰上的手也不管了,只是抿了抿唇:“可她們說,我進府大半年了,還沒有給您生個孩子,所以才要給您納妾。我若是不同意,就是我善妒了。”
周顯恩瞧著謝寧生悶氣的模樣,不覺有些好笑。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頰,嘲笑地道:“我娶你,又不是為了生孩子�!�
謝寧抬眼瞧著他,可他眼里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她心下忽地慌亂了一瞬,別過目光,抿了抿唇:“可您之前還說想要我給您生孩子的。”
周顯恩啞然了一瞬,隨即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迫使她抬頭看向自己。他俯下身子,目光落在她的臉色,認真地道:“我不是喜歡孩子,只是因為那是你為我生的孩子。”
他的聲音一頓,也不管謝寧能不能懂他的意思,繼續(xù)道,“你若是不想要孩子,咱們就不生,你若是喜歡,我也就喜歡�!�
他喜歡的是謝寧,以及她所帶來的一切。他壓根就對孩子沒什么感覺,只覺得是麻煩。以往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不想碰她,也不想讓她為自己生孩子�?涩F(xiàn)在,他忽然覺得,如果謝寧和他的孩子,也許,他會很期待。
謝寧被他這樣瞧著,聽著他的話,心在一瞬間跳得很快,連身子都軟了幾分。脖頸間慢慢冒出熱氣,她趕忙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嘴角卻是偷偷勾起一絲愉悅的弧度,壓都壓不住。
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簡直就像一個拈酸吃醋的“妒婦”,可她就是不想和別人分享他。她只想和他,還有小魚干,他們?nèi)齻永遠在一起。
她還低著頭,就感覺溫涼的手順著她的脖頸往后,將她整個人又往前帶了帶。她有些慌亂的抬起頭,就看見周顯恩靠得越來越近,唇幾乎快要貼在她的唇上,蹭了蹭,才輕聲道:“不過我覺得你說的有一點很對�!�
謝寧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問道:“什么很對�。俊�
周顯恩的手順著她的脊背往下滑,惹得她身子發(fā)顫的同時,輕輕拍了拍她的臀:“你都進府大半年了,咱們是不是該做點正事了。”
他眼里的幽深越發(fā)重,聲音也更喑啞了些,面上一派清冷正經(jīng),手上卻一點也不老實,在她的身上游走、挑弄。聲音卻像是在說著什么要緊的正事:“我是無所謂,可你好像怕別人說你善妒,說你的閑話。那我們要個孩子,就不會有人說你了�!�
他說著,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揚,手上的溫度也熱了些。尤其是那雙一向清冷的眼里,更是蒙上了一層情意。
他真是等不及了,越看就越想把她吃干抹凈。
謝寧被他這話臊得面上又熱了些,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有些難為情地道:“將軍,大白天的,你又亂說話�!�
尤其是他的手還在她身上不老實地動著,更讓她羞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了。
周顯恩像是尋到了什么空子,握住她的手,故意曲解她的話,挑眉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晚上來?”
謝寧睜大了眼瞧著他,忽地像是被嗆到了,輕輕咳了咳。心里一陣發(fā)軟,可面上都快熱得她頭暈了。這人真是不害臊,而且越來越無賴了。
她嬌嗔地瞧了他一眼,將他的手推開,趕忙從他身上下來,嘴角卻是隱隱有笑:“時辰不早了,我去傳膳去了�!�
說罷,她就提著裙擺跑了。
周顯恩靠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膝蓋上有些皺褶的衣袍。低頭悶笑了幾聲,隨即抬起手指擋在面前,眼尾泛紅,眸光微動。
看來,今晚他有戲了。
……
而另一邊,二夫人坐在玫瑰圈椅上,單手靠著桌案,慵懶地給自己搖著扇子。而蘇曼兒就坐在她的對面,眼眶還紅紅的,似乎是剛剛哭過。
“嬸娘,曼兒明日還是回家去吧,我瞧著那位二少夫人是容不下我的,周大將軍恐怕也不會收了我。”蘇曼兒一面委屈地說著,一面又低下頭,拭去了眼角的淚珠子。
二夫人將團扇放在桌上,涂著丹蔻的手指往前一放,耐心地勸到:“曼兒,你別這樣想,二郎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他呀。他就是嘴硬心軟。男人嘛,哪個不愛你這樣的女子,你瞧瞧,你這一哭,就是嬸娘我瞧了也心疼得不得了。你今日也看到了,那個謝寧不就是你這樣的么?瞧柔柔弱弱的。說不定啊,就是在二郎面前,哭了一哭才惹得他一時心軟,所以不納妾。說不定二郎他心里啊,就是想納了你呢,只是缺個臺階給他�!�
蘇曼兒抬起頭,看向了二夫人,眼里半信半疑,她攏了攏眉尖:“可二少夫人今日都拒了我,就連老太君都像是歇了心思�!�
今日常老太君似乎是被氣得不輕,也沒有再提那些這個事兒了,她本還指著老太君去壓一壓,可瞧著這樣子是指望不上了。她心里何嘗不想嫁給周顯恩為妾,哪里舍得回到她們那個小鎮(zhèn)子,日后嫁給一個老實本分的下等人?
尤其是來了兩日,見識了這侯府的雍容華貴,瞧著二夫人身邊丫鬟成群,穿的都是綾羅綢緞,每日吃的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這商戶女子地位低,他們有錢也享受不得什么,反而處處讓人瞧不起。
況且近日來她父親的生意也是敗落了。若是能嫁進侯府,在周顯恩面前討得他的歡心,拿些銀子回去填補了她家的虧空,那也是好的呀。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這般沒皮沒臉,上趕著給人家做妾。
二夫人沉思了一番,鳳眼微瞇,隨后往椅背上靠了靠,漫不經(jīng)心地道:“男人嘛,都是那個德性,你主動些,哪個能扛得��?若是放不下臉面,那自然是誰也斗不過。想過什么樣的日子,那都是靠自己爭取,旁人說的口干舌燥,也終究不能替你決斷。”
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也沒有再說什么了。左右,蘇曼兒家里的情況她也清楚,也正是如此,才選了她進府。這人被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得出來。有欲望,才好掌控。
蘇曼兒聽到她的話,低下了頭,手指不安地攥著衣擺。似乎在猶豫些什么,可想到出門時,父親的叮囑,她咬了咬牙,還是下定了決心。這侯府,她是入定了。
二夫人慢悠悠地搖著團扇,一手捻著葡萄入口,瞧著蘇曼兒的眼神,也便放下心了。這是個心思活絡(luò)的,若是真能讓她討得周顯恩的歡心,日后在這府里,她倒是能穩(wěn)住腳跟了。
屋內(nèi)的二人各懷心思,倒也沒人再說話了。
※※※※※※※※※※※※※※※※※※※※
下午加更~
rm8
醉酒(shukeba.)
浴池內(nèi),
水汽繚繞,周顯恩剛剛解下衣袍,耳尖微動,
皺了皺眉,便放下了要解開系帶的手。
門口,一個纖細的人影繞著屏風(fēng)悄悄進來,
細碎的腳步聲踩在白玉地磚上,
和她急促的心跳聲混在一起。蘇曼兒剛剛撩開幔帳,
就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冷冰冰的眼,
她嚇得一驚,
差點摔倒在地。
周顯恩眼中情緒翻涌,
陰沉著臉,
目光如刀,刮在她身上,冷冷地吐出了一個“滾”字。
蘇曼兒沒想到會被他這么早就發(fā)現(xiàn),死死咬著下唇,
眼中已經(jīng)盈滿了淚珠子。可一想到她父親的叮囑,
蘇家現(xiàn)下的光景。她閉了閉眼,不僅沒有走,反而緩緩將手移到了腰帶上,
輕輕一拉,
便要滑落。
可她還沒有來得及解開,
一把劍就擱在了她的脖頸上,冷得她身子一顫。哆哆嗦嗦地偏過頭,
就見得身后不知何時站了個十五六歲的藍袍少年。
“你……你要做什么?”她瞧著自己脖子上的劍,
嚇得淚珠子成串地往下掉,
連聲音都在發(fā)抖了。
秦風(fēng)沒理她,
只是對著周顯恩道:“爺,她不會武功�!�
他本以為是個刺客,想看看她的目的,才放任她進來。沒想到一進來就準備脫衣服不說,還連武功都不會。
周顯恩的目光極快地掠過蘇曼兒,眼里閃過一絲厭惡。隨即就轉(zhuǎn)過身,抬了抬手:“把她給我扔出去,別讓我再看見她�!�
秦風(fēng)得令,正要動手,就見得蘇曼兒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聲淚俱下地道:“大將軍,求您別趕曼兒走,曼兒只是仰慕您,這才一時沖動,做了些逾矩的事,并非有意冒犯,求您了。只要讓我留下來,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她哭得可憐,婉轉(zhuǎn)的嗓音帶了幾分濕意,凄凄切切地飄在浴池內(nèi)。目光卻是帶了幾分期待地看向周顯恩,她不信這世間還有如此冷漠絕情的男子,任她說得如此可憐,還無動于衷。
一旁的秦風(fēng)眼皮子一跳,不由得多瞧了蘇曼兒一眼,心下倒是有些佩服她的膽子。
“再敢多說一句,本將軍就割了你的舌頭�!崩淅涞穆曇魝鱽�,透著隱隱的殺意,蘇曼兒嚇得微張了嘴,喉頭卡了幾聲,卻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了,隨即就感覺后頸一緊,整個人便被秦風(fēng)拖著出去了。
她倒在地上,露在衣衫外的肌膚被白玉地磚擦得有些疼,直至到了門口,秦風(fēng)一甩手,就將她直接扔了出去,摔到樹下的草坪。
他拍了拍手,揚了揚手中的劍鞘,嘲諷地瞧著她:“長得丑死了,沒有我們家夫人半分好看,以后別來丟人現(xiàn)眼了。再敢出現(xiàn)在爺面前,我就直接把你當刺客殺了�!�
蘇曼兒本就渾身疼得厲害,被秦風(fēng)這么一說,臉上羞憤交加。她從小到大就沒有被人說過丑,哪個瞧了她,不是夸她生得美,這主仆二人竟然輪著翻的來羞辱她。她是再也忍不住了,爬起來,一面痛哭著,一面就捂著臉跑了。
秦風(fēng)也懶得再看她,收回劍,翻身一躍,就上了屋頂。
而這邊的蘇曼兒哭哭啼啼地跑著,一跑到了二夫人的房間。躺在榻上小憩的二夫人一見她這樣,當即瞇了瞇眼,心下有些不妙,還是問道:“曼兒,怎么了?”
蘇曼兒還在哭著,哽咽著道:“嬸娘,曼兒今日就回家去了,這幾日多謝嬸娘的款待。”
二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追問道:“你好端端地,回去作甚?”
“嬸娘,這周府的門檻,曼兒福薄,怕是攀不上了。”
蘇曼兒哭得雙眼通紅,下唇都被咬出了一排白印子。心里又羞又憤,她也是個女兒家,今日豁出去這張臉去用身子勾引男人,就已經(jīng)讓她無地自容了。結(jié)果人家非但不動心,主仆二人都出言羞辱她。她就是再沒皮沒臉,也不會留下來繼續(xù)受辱了。
而且她也有些害怕了,周顯恩那眼神真是冷得嚇人,還有他那個下人,手里拿的可是真劍,她可不想為了做人家的妾室,把小命都給賠進來。
二夫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見蘇曼兒哭得傷心,大概也猜到是周顯恩或者謝寧給她氣受了。她還是不想放過這么個棋子,正要開口勸一勸�?商K曼兒抬起頭,態(tài)度堅決地道:“嬸娘,曼兒現(xiàn)在就去收拾行李回家,過些時日,再來周府拜見您�!�
說罷,她紅著眼眶哭了幾聲,福了福身子,就退出去了。
二夫人一愣,瞧著她的背影,皺了皺眉頭。暗啐了一口,她還真是瞧錯了人。就這么三言兩語,就被嚇唬走了。長了張狐媚子的臉,到底還是沒有狐媚子的手段。
她搖了搖扇子,呼吸也急了些,目光一轉(zhuǎn),落到了一旁的丫鬟身上。她瞇了瞇眼,吩咐道:“老太君之前讓尋幾個模樣端正的丫鬟,可尋好了?”
立在一旁的丫鬟急忙回道:“夫人,奴婢尋了幾個咱們房里聽話好使的,又去外面新買了幾個,是待會兒送過去么?”
一聽塞了幾個她房里的丫鬟,二夫人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往旁邊靠了靠,闔著眼,隨意地“嗯”了一聲:“就晚些時候送過去吧,老太君前幾日就提了這事,免得說咱們輕慢了�!�
那丫鬟應(yīng)了一聲,又行了個禮,正要退下去。二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挺了挺身子,將團扇往前一指,又道:“再選幾個姿色好的,當是做通房,要不要是他的事,你權(quán)且送過去�!�
“是,夫人�!蹦茄诀吖Ь吹攸c了點頭,就退下了。
屋子里安靜了些,二夫人一面搖著團扇,一面皺著眉頭。這想插個人進去怎么就這么難?
……
后院內(nèi),謝寧剛剛端這花瓶要去換水,才出了屋子,就聽到細微的喊聲,像是有誰在叫她的名字。
她四下里望了望,周顯恩他們也不在屋里,那刻意壓低的聲音又變得大了些。這回她才聽到來源,抬頭望去,就見得不遠處的院墻上,趴了個人。
那人見到謝寧注意到了她,急忙抬起一只手沖她揮了揮。謝寧啞然了一瞬,又不由得低頭笑了笑。她挪著步子到了院墻下,抬頭看著那人,有些擔(dān)憂地道:“公主,您怎么在這兒?危險,快些下來吧。”
清音公主兩只胳膊趴在墻上,只露出腦袋,發(fā)髻上的紅寶石珠串跟著她的動作輕晃。她使勁兒夠著身子,低頭瞧著墻下的謝寧:“你抱著個花瓶做什么,出來玩啊�!�
“公主,您若是要找我,從正門進就好了,怎么還要爬墻,這太危險了�!敝x寧將手里的花瓶放下,時刻注意著清音公主,生怕她掉下來。
清音公主倒像是被她提醒了什么,兩只眼睛左右瞄了瞄,確定沒人后才小聲地問道:“周顯恩不在吧?”
謝寧愣了愣,可瞧著清音公主像是有些害怕周顯恩一樣,莫不是為了躲他,才偷偷摸摸地翻墻?說起來,上次她來營帳,也是先瞧瞧周顯恩在不在。
瞧著清音公主有些緊張地看著她,她還是回道:“我夫君現(xiàn)下不在屋里,不過,他何時會回來就不知道了�!�
聽到她這樣說,清音公主急忙沖她招了招手:“那你快出來,咱們先出去玩�!�
說著,她就將身子往下放,只剩下兩只白嫩嫩的小手還扒拉在墻上。左右挪了挪,就聽到一聲不大不小的落地聲。
謝寧怕她掉下去的時候摔著,急忙從后門繞出去。剛剛推開門,手就被人拉住了。清音公主沒有跟她多說什么,拽著她就往外走了。
“公主,咱們這是要去哪兒?”謝寧下意識地回過頭,瞧了瞧還沒有來得及關(guān)上的后門�?汕逡艄鱾子小,勁兒倒是挺大。
“跟著本公主走就是啦,又不會賣了你,放心,本公主有的是錢�!鼻逡艄餮銎鹣掳停屏怂谎�,隨即目光就被街道兩旁擺著的小玩意兒吸引了,“你瞧,那個剪紙好看誒!”
謝寧本還有些猶豫,不過瞧著她興致勃勃的樣子,也沒說什么,跟著她就走了。
一路陪著清音公主玩了許久,直到路過一個小巷子,一陣香味飄過來。清音公主眼前一亮,手里捧著滿滿的小吃袋子,邁著輕快的步子就過去了。
直到停在一個小鋪子面前,一溜過去都是花紋瓷瓶,瓶子半開,溢出些許清香。每個瓶子上的花紋都不一樣,卻又恰好組成了一幅畫。
莫說是清音公主,就連謝寧都覺得新奇。清音公主伸手指了指那瓶子,沖一旁的鋪子老板問道:“你們這是什么,香香甜甜的?”
那店鋪老板笑了笑:“姑娘,這怕是不適合你,這是咱們自家釀的酒,味兒甜,后勁足。這酒量不好的,怕是就要喝醉了。”
聽他這樣說,清音公主撅了撅嘴,不服氣地仰起下巴:“這些,本姑娘全都要了,給我端過來。”
謝寧拉了拉她的袖子,壓低了聲音道:“公主,這是酒,咱們在外面還是不要喝的好,您若是喜歡,我?guī)ズ刃┕泳�,喝再多也不會醉的�!?br />
清音公主輕哼了一聲:“不要,不要,我就要喝這個�!�
越不讓她喝,她就越要喝。
她說著,就直接進了鋪子,那老板瞧了瞧謝寧,用眼神示意她到底要不要送酒。畢竟清音公主瞧著也不過十四五歲,年紀太小了。
謝寧往鋪子里瞧了一眼,清音公主已經(jīng)坐下了。雙腿靠在椅子上晃了晃,低著頭挑揀著袋子里的小零嘴,一口一個糖丸子。
她無奈地撫了撫額,只好應(yīng)道:“您送上來吧�!�
那老板聽謝寧這樣說,也便不再多言,吩咐下人就將那一串子的酒都端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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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shukeba.)
店鋪內(nèi),
謝寧坐在桌椅旁,瞧著桌上擺的一溜兒酒瓶。她倒是沒有飲酒,反而是對面的清音公主,
已經(jīng)連著喝了好幾杯了。
“公主,要不你一種口味嘗一杯就夠了,前面有好幾家糕點鋪子,
我?guī)愠匀��!敝x寧瞧了瞧清音公主的面色,
雖還算正常,
不過那老板說了這酒能醉人。若是喝得太多,
真在這大街上喝醉了,
那可就麻煩了。
清音公主擺了擺手,
豪氣地道:“這酒哪兒沒有他說的那么厲害,
就香香甜甜的,喝了也沒什么感覺�!�
她說著,夠著手給謝寧也倒了一杯,又把兩種酒都混在了一起,
“你也試試,
可甜了。我剛剛發(fā)現(xiàn)這個紫色的和綠色的倒在一起,甜里邊還帶了點酸。”
謝寧瞧著她推過來的酒杯,猶豫了一下,
她們倆可不能都喝醉了。
“你試試嘛,
我沒騙你。”清音公主又將酒杯往她那兒推了推,
頗有些期待地看著她。
謝寧想了想,清音公主喝了似乎也沒有醉,
這酒應(yīng)當就跟平常的果子酒一般。這樣想著,
她也便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卻是在酒滑進唇齒間時,
忍不住眼前一亮。
果真是好酒,絲毫沒有嗆喉的辣味,反而透著香甜,舌尖又是泛著細微的酸。因著用冰塊壓過,更顯得清爽。
她沒忍住杯中酒一飲而盡,手里捻著酒杯,回味了一下。見清音公主一直盯著她,她也笑道:“公主,這酒確實好喝。尤其是兩種酒混在一起,別有一番滋味�!�
清音公主見她也覺得好喝,沒忍住驕傲地翹了翹嘴角:“本公主說好,那自然就是好。”
謝寧笑了笑,也自覺地取過酒瓶,為自己傾倒了一杯。聞著空氣中彌漫的淡香,她有些愜意地微瞇了眼。
“我再來試試別的�!鼻逡艄髡f著,就開始搗鼓那幾個酒瓶,將它們一樣一樣地倒在一起。倒?jié)M了一杯就自己先試試,若是好喝就給謝寧也滿上了。
酒過三巡,謝寧卻越喝越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了。她一手端著酒杯,想往唇邊送,卻搖搖晃晃的,灑落了一些在裙擺上。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過了一會兒,才想起要去擦掉水漬。
等她抬起頭的時候,就見得對面的清音公主也趴在了桌子上,一張小臉紅通通的。卻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挺起身子,直勾勾地盯著寧,哭喪著臉問道:“你說,那個漂亮哥哥到底叫什么名字��?”
謝寧略歪了頭,像是在想她的話,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她皺了皺鼻子,問道:“什么漂亮哥哥?”
清音公主忽地笑了起來,將手抬起,在空中毫無章法地畫著圈,嘴里嘀咕著:“就長這樣,很好看,高高的,白白的,反正就是很好看。”她說著,小臉就皺了起來,連帶著手也放下了,“我都問了好多人了,都沒問到他是誰,差點連內(nèi)侍都問了。”
她忽地睜大了眼,一雙手捂住了嘴,像是想到了什么嚇人的事。小臉一皺,張嘴就哭了起來:“他長得那么好看,不會是太監(jiān)吧�!�
她越是想,就越覺得心里難受,一難受,就抱著酒瓶喝了起來。一面喝,一面?zhèn)麄男牡乜拗?br />
“我的漂亮哥哥,我不要他當太監(jiān),嗚嗚,我不干�!�
謝寧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疑惑地看著又哭又笑的清音公主。什么漂亮哥哥,還有什么太監(jiān)?是她聽錯了么?
她正想著,眉眼一動,也拿過了一旁的酒瓶,小口小口地喝著。香甜的感覺彌漫在唇齒間,她闔著眼,差點快要睡著了,嘴角揚起一絲愉悅的弧度。
而對面的清音公主還在哭,鼻翼微紅,身子一抽一抽地,眼見著酒瓶都被她喝空了好幾個。
“別哭了,你哭得我都想哭了�!敝x寧半搭著眼皮,伸出手想去摸一摸清音公主的頭�?裳劬煲牪婚_了。迷迷糊糊地,連方向都分不清。手一歪摸到了什么東西,冰冰涼涼的煞是舒服。
她不由得笑了笑,將身子往那兒貼了貼。雙臂環(huán)著自己摸到東西,抬起頭,就正對上一雙清冷的眼。
而她抱著的,也正是個身形修長的男子。她腦子還昏沉著,只隱隱覺得眼熟,盯著他看了好半晌,才瞇眼笑了笑:“你長得真好看�!�
聽到她的話,周顯恩伸手捏住了她的臉,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好好看清楚,我是誰?就給你一次機會,答錯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來這小姑娘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然敢偷偷跑出來喝酒,出了事怎么辦?
謝寧被他捏著臉,不滿地皺著眉頭,伸手就拍掉了他的手:“不許捏我的臉�!�
周顯恩被她拍中了手,不氣反笑,還真是酒壯慫人膽了,她竟然還敢跟他犟了?他這樣想著,反而一左一右捏住了謝寧的面頰,在手里捏圓措扁,惹得她不悅地皺著眉頭。
一旁的清音公主從桌子上抬起頭,指著周顯恩,眼睛都還沒有睜開:“不許你欺負她,快……快放手!”
周顯恩聽到聲音,斜了一眼對面的清音公主,眼神帶了幾分不悅,看來是這位公主帶著謝寧來喝酒的,竟然敢教壞他的夫人。
清音公主被他那么冷冷地瞧著,先是一愣,瞧清了他的面容后,就被嚇得大哭了起來。一面往后縮著身子,一面哇哇大哭地求饒:“你別抓我,我最聽話,別抓我�!�
小時候她一做錯事,宮里的教養(yǎng)嬤嬤就說周顯恩,周大將軍會把她捉走。他長得青面獠牙,三頭六臂,最討厭不聽話的小孩。
周顯恩雖然長得不兇,倒是眼神活像要吃人一般,她瞧一眼都覺得害怕。她一害怕,就哭得更大聲了。
大的醉得連他都認不出了,小的一直哭個沒完。周顯恩微微壓低了眉頭,眼里頗有些無奈。他一伸手,就將謝寧攔腰抱起,對著身后的秦風(fēng)吩咐道:“找輛馬車,把這個小公主送回宮去�!�
秦風(fēng)應(yīng)了一聲,周顯恩就直接抱著謝寧往外走了。謝寧伸出手,想去夠桌上的酒瓶,嘴里嘀咕著:“酒……我還要喝,好甜的�!�
周顯恩神色懨懨地將她的手拉了回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壓在了自己的臂彎里。這里離周府不遠,她又走得快急,很快就到了后門。他推開門,就回了院子。
謝寧靠在他懷里,一呼一吸都是酒味,面頰片蔓延著緋色。她攥住了周顯恩的衣襟,將頭埋在他的胸膛上,小聲地道:“你身上冰冰涼涼的,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