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摘好了菜,她們從菜園子回屋,剛剛要走到大門口,就聽得身后一陣平穩(wěn)的腳步聲,有人清朗的喊了一聲:“母親。”
聽到聲音,李氏似乎十分高興,急忙回過頭,沖走進(jìn)來的男子笑道:“成業(yè)啊,你回來的正好,你瞧瞧誰來了?”
傅成業(yè)早就注意到他母親身邊多了兩個姑娘,瞧著有些眼熟,但他也不好失禮盯著人家瞧。
正好謝寧也轉(zhuǎn)過身,手里還挎著菜籃子,沖他笑了笑,喊了一聲:“表哥�!�
傅成業(yè)身子一震,驚訝地微睜了眼。瞧著站在他面前的謝寧,似乎有些喜出望外。片刻后,他才低下頭,雙手不自覺地理了理衣擺。耳根子通紅,聲音有些虛�。骸鞍幟妹谩!�
李氏沖他招了招手:“成業(yè)啊,你爹在殺雞呢,你快去村東頭摸條魚回來,等會兒咱們一家人一道吃飯,也是給你妹妹接風(fēng)。”
說罷她就挽著謝寧的手一道進(jìn)去了,身后的傅成業(yè)還站在原地,路旁的桃花開了滿樹,他抬手擋在唇邊,笑了又笑。
回過神后,他急忙往村東頭走去,疾步如風(fēng),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日子轉(zhuǎn)瞬即逝,也是過了三四天。
周府后院,周顯恩坐在書桌旁,面前鋪了一張宣紙,手里提著狼毫筆,不緊不慢地寫著字。
秦風(fēng)站在他面前,將這幾日打聽到地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夫人這幾天好像回了鄉(xiāng)下,應(yīng)當(dāng)是她姨母家,足足呆了三四日,一直沒有走的意思,每日也就喂喂雞,種種花之類的�!�
周顯恩的仇家實(shí)在太多了,唯恐謝寧出現(xiàn)危險(xiǎn),所以秦風(fēng)還是一直跟著她,暗中保護(hù)。
周顯恩手下的筆未停,似乎對這些并不感興趣,一面落筆,一面不冷不淡地“哦”了一聲。
她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跟他無關(guān)。
秦風(fēng)似乎有話要說,瞧了瞧周顯恩的臉色,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開口:“爺,還有一件事,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
“要說就說,不說就出去�!敝茱@恩頭也沒抬,只是隨手蘸了些墨汁。
秦風(fēng)這才斟酌著道:“夫人在她姨母家倒沒有什么特別的事兒。不過……好像有一個男子與她走得挺近的,似乎是夫人的表哥,總是圍在夫人身邊。”
啪嗒一聲脆響,秦風(fēng)嚇得眼瞼一跳,下意識地抬頭瞄了瞄,就見得周顯恩手里的狼毫筆斷成了兩截。
他坐在輪椅上,冷冷地盯著面前的宣紙,面上看不出什么異樣,反而隱隱帶了些笑意,卻無端端的讓秦風(fēng)覺得有些害怕。
周顯恩隨手拂開了斷成了兩截的狼毫筆,瞧著秦風(fēng),冷冷地道:“以后這種小事,就不用跟我匯報(bào)了。”
他雖是這樣說著,可他那帶了威壓的眼神,卻讓秦風(fēng)有一種如果他漏了一點(diǎn)細(xì)節(jié),可能就會被他派去做些苦差事的錯覺。
他咽了咽口水,又瞧了瞧自從謝寧走了,每天不記得好好用膳和吃藥的周顯恩。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里肯定是想著夫人回來,只是嘴硬而已。
秦風(fēng)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硬著頭皮道:“將軍,要不咱們?nèi)グ逊蛉私踊貋戆桑蛉怂幌蛐能�,您就說一聲,她肯定就會……”
剩下的話硬生生地被周顯恩冷冷的眼神給壓了下去,秦風(fēng)悻悻地閉嘴了。
周顯恩轉(zhuǎn)過身,隨手抽了一本書,語氣帶了幾分薄怒:“要去你自己去。”
秦風(fēng)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看來他家爺是鐵了心不肯先低頭了。
“爺,那我先回去了�!彼辛藗禮就退出去了。他不能離開太久,免得謝寧那邊出事。
周顯恩沒理他,靠在輪椅上翻著書頁,墨發(fā)垂落,遮住了他的臉色。
秦風(fēng)翻身上了屋檐,正要加快腳步出城去。忽地愣了愣,腦海里回想起剛剛周顯恩的話。
要去,就他自己去?
所以這句話的意思,是讓他去把夫人請回來么?
秦風(fēng)眼神亮了亮,越想越覺得是這樣。他實(shí)在受不了了,這個院子現(xiàn)在每天都安安靜靜地,以前他沒覺得有什么,可突然熱鬧了幾個月,就覺得有點(diǎn)冷清了。
而且他是真的希望他家爺能高興些。
反正是他家爺自己說的,要去就讓他自己去,他這樣應(yīng)該也不算自作主張吧。
打定了主意,他翻身落在院外,駕著馬車就急忙往城外去了。
村口,謝寧剛剛散心回來,踩在黃泥路上,周圍來來往往的村民路過時,就跟她打著招呼。
這幾日待著這兒,她的心情都不由得放松了許多。正要回她姨母家時,卻聽得一陣馬車聲響起。
見得馬車上的秦風(fēng),謝寧愣了愣,一瞬間有些恍然。
秦風(fēng)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快步走到她身邊,面色有些焦急。
謝寧眼神微動,見著馬車內(nèi)空蕩蕩地,復(fù)又垂了垂眼瞼,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感受。
“秦風(fēng),你怎么來這兒了?”她還是撐開嘴角笑了笑。
秦風(fēng)瞧著她,急急地開口:“夫人,您回去看看爺吧。”
見他神色焦急,似乎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謝寧心頭一緊,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他怎么了?”
秦風(fēng)眼神黯淡了些,聲音有些低沉:“爺?shù)牟∏橛旨又亓耍@幾天藥也不肯吃,怎么勸都勸不動。夫人,要不,您回去勸勸爺吧。”
謝寧微睜了眼,愣了一瞬,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他為何不服藥��?”
秦風(fēng)沒說話,只是低著頭,似乎有些低沉。謝寧見他這樣,心下更是擔(dān)憂。
周顯恩的脾氣她是知道的,每次不是她提醒著,他根本不會吃藥的。
秦風(fēng)偷偷瞧了她一眼,面上的悲戚更重:“夫人,您跟我回去一趟吧。”
謝寧下意識地動了動身子,眼里忽地閃過一絲失落。她停下腳步,手指攥著衣袖,面上有些掙扎。
她去了又怎樣?周顯恩也不會聽她的。他一直以來都是討厭她的,她回去,怕是只會更惹他不高興。
“秦風(fēng),我……”她張了張嘴,準(zhǔn)備回絕,可秦風(fēng)卻直直地盯著她,眼里帶了些懇求:“夫人,爺他真的病得很重,求您了�!�
謝寧眉尖緊蹙,腦海中想起受傷咳血的周顯恩,她肩頭一松,終究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想著,就這一次,她回去看看他,然后就馬上回來。
秦風(fēng)見她同意了,面上是壓不住的欣喜,急忙將她迎上了馬車,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就駕車走了。
馬車遠(yuǎn)遠(yuǎn)地駛過鄉(xiāng)間的小道,揚(yáng)起塵土,只留下兩道車輪碾過的印子。
周府后院,周顯恩還坐在書房,抬手輕咳了一聲,耳邊忽地傳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他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只當(dāng)是送膳的丫鬟,他剛想讓來人下去。卻在腳步聲更清晰后,擋在唇畔的手一僵,眼中露出幾分訝然。
是她回來了。
他沉了沉眼,若無其事地翻著書頁。
腳步聲在門口停了好一會兒,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進(jìn)來。
周顯恩的手指捻著書頁,遲遲沒有翻開。
吱呀一聲,木門被人推開,周顯恩身子一僵,濃重的陰影被透進(jìn)來的日光推散了一些。謝寧就從門外進(jìn)來了,手里還端著托盤,青花瓷碗里飄著濃濃的藥味。
她站在門口,瞧著屋內(nèi)的陳設(shè),一瞬間有些恍惚。明明離開不過幾日,現(xiàn)在卻感覺她走了許久一般。有些熟悉的陌生了。
窗臺邊的軟榻上,絲衾還規(guī)規(guī)矩矩地疊放著�;ㄆ坷锏奶一ㄔ缇涂輸×耍瑓s沒有扔出去。一切和她走之前都一樣,卻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樣了。
周顯恩沒說話,只是自顧地看著書,有些微妙的沉默慢慢蔓延開來。她也不知該怎么開口了。
良久,她才閉了閉眼,暗暗呼了一口氣,提著步子往書房去了。她有些不安地攥緊了手里的托盤,低著頭道:“將軍,我給您端了藥過來,您喝了吧�!�
說罷,她就將手里的托盤放到了他旁邊,收回手,貼在身側(cè),攏了攏鞋尖。
“你還回來做什么?”周顯恩生硬地開口,看都沒看她端過來的藥碗。話剛說完,他又沉了沉眸光,似乎有些不自然。
聽著他冷漠疏離的話,謝寧喉頭一哽,心中又泛起了些酸澀之感。
她果然不該來的。
饒是如此,她還是低著頭,忍著淚意:“秦風(fēng)說您的病情加重了,我回來想看看您。既然您沒事,那我現(xiàn)在就走,日后也不會再來打擾您了。”
聽著她帶了些哽咽的聲音,周顯恩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握著書冊的手收緊了些。
不知為何,聽她說再也不回來了,他心里慌亂了一瞬。
見他始終頭也不抬,也不肯多跟她說一句話,謝寧勉強(qiáng)笑了笑,就轉(zhuǎn)身出去了。
書冊落地的聲音響起,謝寧身子一僵,腳步被迫停了下來。溫涼的觸感傳來,她的手腕便被人握住了。
她愣愣地轉(zhuǎn)過身,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見得周顯恩推著輪椅到了她身旁,右手握著她的手腕。低著頭,瞧不清面色,只能看到鴉色的長睫在微微顫抖。
他不說話,只是握著她的手腕,墨色長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
謝寧只覺得被他握住的手都僵硬著,見他也不說話,好半晌,她才別過眼,輕咬唇瓣:“將軍,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我姨母會擔(dān)心我的,”
她動了動身子,想將手抽出來,可握在她腕上的力道卻更加緊了些。她眉尖攏了攏,有些不知所措的無力感。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剛剛還要趕她走,可現(xiàn)在又困著她。
她側(cè)過身子,望著窗外,輕聲道:“你弄疼我了�!�
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松了松,她正要掙開,可觸及周顯恩有些蒼白的臉色,她終究還是松了些力道。
她不知道周顯恩到底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他總是這樣,喜怒不定,讓她永遠(yuǎn)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攏了攏眉尖,低下頭,卻見得周顯恩眉眼清冷地看著她,見她好半晌不說話,他沉了沉眸光,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不過是片刻,握在她腕上的手松開。
涼意爬上他剛剛握過的地方,她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得周顯恩俯身劇烈地咳了起來,肩頭顫抖。他抬手掩面,從指縫間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唇瓣隱隱染上了些血色。
謝寧嚇得面色一白,急忙彎下腰,為他拍了拍背,慌亂地盯著他的臉,焦急地問道:“將軍,您怎么樣?”
周顯恩還在咳著,捂著胸口,似乎極為難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謝寧都快急哭了,眼眶紅通通地:“我……我該怎么辦,將軍,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你好受一些?您別嚇我啊�!�
周顯恩的手還擋著臉,虛弱地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藥碗。
謝寧急忙轉(zhuǎn)過身,去將藥碗給他端過來,卻在轉(zhuǎn)身的時候,原本還咳得虛弱無力的周顯恩,面上卻絲毫沒有痛苦的神色了,嘴角反而勾起了一個不甚明顯的弧度。
看來,他這病偶爾還是有用的,起碼可以讓她心軟。
謝寧端著藥碗蹲在他面前:“將軍,您快喝藥�!�
周顯恩依舊假意咳著,只是余光望了望她手里的藥碗,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
這藥味,真是難聞。
但是見得謝寧都快急哭了,他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謝寧如釋重負(fù)地笑了笑,將身子湊近了些,用調(diào)羹舀著藥,一口一口的喂他喝。周顯恩躺在輪椅上,半合著眼,只有她的湯勺喂到嘴邊的時候才張開一些,眼神卻是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臉上�?吹剿嫔辖辜钡纳裆凵裎�,目光在一瞬間變得幽深了些。
她剛剛明明還在生氣,可看到他發(fā)病了,卻還是這樣擔(dān)心他,都快急哭了。
真是傻的讓人忍不住想欺負(fù)。
他的心頭忽地涌動出一些他自己都預(yù)料不到的沖動,幾乎在瞬間就將他的理智淹沒。
謝寧不知他在想什么,正要將藥喂給他,卻見他忽地抿了抿唇,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她。
謝寧抬起頭有些不解的道:“將軍,快些喝藥啊,只剩一點(diǎn)了。”
周顯恩看著她沒說話,目光落在她的藥碗上,不冷不淡地開口:“太苦了,不想喝�!�
謝寧一噎,心里有些焦急,這都什么時候了,怎么還像小孩子一樣,可是周顯恩抿著唇,絲毫沒有再喝藥的意思。
謝寧只得無奈地道:“那我去給您拿些蜜餞吧�!�
她剛要起身,就聽得周顯恩輕笑了一聲:“何必這么麻煩?”
還沒等謝寧反應(yīng)過來他話里的意思,就感覺手腕被人攥緊了,緊接著就跌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有些驚慌失措地抬起頭,正對上一雙幽深的眼,那雙眼中涌動著侵略的光芒。
周顯恩抬手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對視,卻是緩緩俯下了身子。
溫涼的觸感印在她的唇上,帶來些濕潤的感覺。
轟然一聲,謝寧只覺得好像有萬千煙花炸響在她的耳邊,只將她的腦子都炸成了一片空白。她睜大了眼,兩人靠的太近,呼吸可聞,仿佛他纖長的眼睫輕輕一掃,就可以掃過她的臉。
謝寧的手還搭在他的肩上,渾身都僵硬著,忘了推開他。心臟撲通撲通跳,好像要跳到嗓子眼兒一般。
似乎有什么濕熱的東西卷了卷她的舌頭,有些笨拙地在她唇齒間游動,帶著淡淡的藥味。前所未有的感覺惹得她身子一僵,面上早已是通紅一片。
扶在她腦后的手收緊了些,讓這個吻更加綿長悠遠(yuǎn)。
他有力的手掌還放在她的腰上,有些發(fā)燙,將她整個人都貼在他的胸膛上。
直到她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鉗制著她的力道才松開了些。
周顯恩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手指撫過唇瓣,不冷不淡地開口:“還算甜。”
他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說著十分普通的話。
謝寧還沒有回過神,眼睫都在顫抖,直愣愣地盯著周顯恩,聽到他這般意味不明的話,臉上就綻開了朵朵紅云。
她站起身,慌亂地別過眼,瞧著一臉淡然的周顯恩,還有他微微有些泛紅的唇瓣,她趕忙把眼睛閉上,語無倫次地道:“我……天色不早了,我姨母還在等我……我……我先回去了�!�
說罷,她就急忙忙地跑了出去,還差點(diǎn)撞到了門框上。
屋內(nèi)暮色漸深,周顯恩瞧著匆匆離去的謝寧,良久,才抬手擋在面前,眼尾微微泛紅。
他剛剛簡直是瘋了。
可他眼中的波光卻是越發(fā)幽深,抬手放在了胸口上,很奇怪的感覺,心也跳的很快。唯一想起的,只是謝寧帶著緋色的臉和嬌艷的唇瓣。
他可能真的瘋了。
也只有他瘋了,才會因?yàn)樗x開幾日,就如此心亂如麻。明明他是要趕她走的,可她真的走了,他卻想她留下來。
良久,他卻是抬起眼,目光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情緒。繩鈴搖起,不多時秦風(fēng)便急忙進(jìn)來了:“爺,怎么了?”
他有些欲言又止,他剛剛可是看著夫人急匆匆地跑了,他追過去的時候。只見著她趕了一輛馬車就走了。瞧著像是兩人又鬧了什么矛盾一般。
他現(xiàn)在心頭一陣自責(zé),看來是他好心辦了壞事,讓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更差了。
周顯恩挽了挽袖袍,冷冷地道:“你把東西收拾一下,等會兒就出門。”
秦風(fēng)愣了愣,下意識地道:“爺,咱們?nèi)ツ膬喊。俊?br />
周顯恩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目光卻沉了沉。
有一位走得近的表哥是吧?
可惜來晚了,小姑娘是他的。
rm8
同榻(shukeba.)
等謝寧回到她姨母家的時候,
天色已經(jīng)有些晚了。村口趴著的那只小黃狗汪汪地叫著。她下了馬車便往回走,夜風(fēng)吹得桃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落下。
直到差點(diǎn)踩到一個土坑上,她才回過神來。夜色朦朧,
風(fēng)吹在人身上有些冷,她抬手摸了摸面頰,還是燙得厲害。
鬼使神差地,
她又撫了撫自己的唇瓣,
被他吻得還有些紅腫。之前周顯恩對她做過的事情盡數(shù)浮現(xiàn)在眼前,
她睜大了眼,
脖頸間冒出熱氣,
差點(diǎn)快要將她熏得暈過去了。她使勁晃了晃腦袋,
想把剛剛的畫面給甩出去。
冷靜下來后,
她又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竟然對她做這樣的事情,她想不通,他明明是討厭自己的,難道他是在惡作劇么?還是真的只把她的唇當(dāng)糖一樣吃。想到他說的那些意味深長的話。她面上又冒出熱氣,
腦子里已經(jīng)熱得快要不能思考了。
到后來她干脆不去想了,
反正他那樣的人一向都是喜怒無常的,如果真的要去思考他是什么意思,恐怕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
她不再多想,
只是踩著夜色慢慢往回走,
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
她姨母還站在門口,面色焦急的張望著,
見到謝寧過來,
她急忙迎了過來,
手里還提著燈籠,
頗有些焦急的道:“寧丫頭,你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可急死我們了,一下午就見不著人,你姨父和你表哥擔(dān)心你迷路,都出去找你了。”
一聽她姨父和表哥都去找她了,謝寧頗有些內(nèi)疚地低著頭:“姨母,對不起,我下午有些事情,所以出去了一趟,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不僅沒有提前告訴你們一聲,還這么晚才回來,害你們擔(dān)心了。”
一聽她這樣說,李氏臉上的嚴(yán)肅緩和了些,拉過她的手,語重心長地道:“也不是怪你,我們就是擔(dān)心你,你剛來,對這兒還不熟,雖說我們這個村子沒什么壞人,一向還算太平,可終究還是放心不下你一個女孩子家。不過既然你回來,那就好了,我去把你姨父他們叫回來。你瞧瞧你,手都是涼的,快些進(jìn)屋去吧�!�
李氏一面說著,一面拉著她進(jìn)了屋,正巧她姨父和表哥也回來了。
“阿寧妹妹,你沒事吧?”傅成業(yè)見著謝寧沒事,似乎松了一口氣。急忙向她走了過來,礙于男女有別,就隔了一段距離,只是時不時按捺不住想瞧她一眼。
“我沒事,讓你們擔(dān)心,對不起�!敝x寧別過眼,面上隱隱帶了些歉意。
你沒事就好,我……傅成業(yè)猶豫了一下,剛剛開口就聽得身后似乎有馬車駛過,緊接著傳來不大不小的咳嗽聲,將他的話生生地阻斷了。
站在門口的幾個人回過頭,就見得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停在了他們家門口,牽頭的是貴族才能用的雪域駿馬,馬上坐著個十五六歲的藍(lán)袍少年。
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撩開了車簾,就露出瘦削的下巴,和有些冷峻的側(cè)臉,卷曲的幾縷發(fā)絲向后勾到耳側(cè),整個人卻帶著幾分病態(tài)的蒼白。
傅家人沒見過這么大的排場,震驚之余還有些意外。他們這個村子里面一向偏僻,鮮少有什么外人前來,更何況是這么一個看起來就惹不起的大人物。
這幾個人只顧著打量突然冒出的馬車,卻沒有注意到身后的謝寧驚訝地睜大了眼,直愣愣地盯著馬車上的人。
將軍,竟然到這兒來了?
一只蒼白的手從車簾子伸了出來,食指微微勾起。
幾個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倒是謝寧實(shí)在沒法,只得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一旁的傅成業(yè)似乎怕馬車上是什么來者不善的人,就想攔住她。手還沒動,就突然覺得一到冷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周身多了幾分威壓。
謝寧到了馬車旁,隔著車窗,仰頭問道:“將軍,您怎么來了?”
若說偶然路過是絕對不可能的,這村子可是偏僻得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必經(jīng)之路。而且這也未免太巧了,她前腳剛到,后腳他就到了。
一個她覺得有些荒唐的念頭冒了出來,難道他是跟著她來的么?
還沒等她想清楚,車簾子就被掀開了,周顯恩探出頭,目光冷冷地掃過不遠(yuǎn)處的傅成業(yè),最后落在她的臉上。
他沒說話,只是隨手指了指一旁的綠油油的菜園子,手里還把玩一縷墨色的長發(fā)。
謝寧有些迷茫的看著他,誠實(shí)地?fù)u了搖頭,沒有看懂他在說什么。
周顯恩神色懨懨地瞧了她一眼,沒有繼續(xù)跟她糾結(jié)這個事情,只是任由秦風(fēng)將他扶了下去。
周圍的人見他長得宛如謫仙就已然十分震驚,但見他竟然和謝寧認(rèn)識,更是心頭疑惑。直至看到他坐上輪椅后,這才想起他多半就是謝寧被逼迫嫁的那個殘廢夫思及此,傅家人的面色隱隱都有些冷了。尤其是傅成業(yè),藏在袖袍下的手更是攥緊了些,面色不善地看著周顯恩�?沼幸桓焙闷つ�,不過是欺男霸女之徒罷了。
謝寧當(dāng)初就是被逼著嫁給了他,不僅不好好珍惜,還讓她傷心得回了娘家。自古女子回娘家都要夫君相陪,若是獨(dú)自回來,多半就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謝寧剛來的時候,面上就隱隱帶著憂色。后來追問,果真是分居了。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些笑顏,這罪魁禍?zhǔn)子稚馅s著追了過來,還真是陰魂不散。
李氏雖然害怕,還是往前走了幾步,擋在謝寧面前,強(qiáng)做鎮(zhèn)定的看著周顯恩,明明他只是安靜地坐在那兒,卻讓人覺得有些壓抑。原本準(zhǔn)備好的話,都壓在喉頭里面說不出來,她只能梗著脖子瞧著他。傅成業(yè)和他父親也趕了過來。
謝寧見傅家人都是劍拔弩張地盯著周顯恩,急忙解釋:“姨母,姨父,表哥,你們別誤會,他是……”她猶豫了一會兒,不知該怎么解釋,最后還是硬著頭皮說,“他是我夫周顯恩上次就已經(jīng)讓她走了,他們這樣的關(guān)系實(shí)在尷尬。說是夫妻吧,似乎有些不對,可除了夫妻也找不出別的形容了。
傅家人自然知道這是她的夫君,面色卻根本沒有緩和。
周顯恩瞧著面前這一大家子人,嘴角隱笑,不急不緩地道:“我夫人太貪玩了,回娘家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訴我一聲,害得我來晚了,姨夫,姨母不會介意吧?”他瞇了瞇眼,瞧著不遠(yuǎn)處的傅成業(yè),尾音上挑,“還有表哥�!�
聽到他這聲表哥,傅成業(yè)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李氏和她夫君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周顯恩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復(fù)又將目光望著謝寧。
可謝寧也實(shí)在不知道周顯恩為何來了,正在她不知如何開口解釋時。就見周顯恩抬了抬手,秦風(fēng)就從馬車上接連抱下了好幾箱東西。單單是那幾口箱子的材質(zhì)都是上好的檀香木制成,價值不菲。內(nèi)里的東西,就可想而知了。
“來的匆忙,沒有準(zhǔn)備妥當(dāng)。不知您二老喜歡什么,就隨便買了些,你們看看可還缺什么,再去買就是了�!敝茱@恩似乎毫不在意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都是身外之物。
傅家夫婦相視一眼,指著那些箱子,有些不敢置信地道:“這……這些都是給我們的�!�
周顯恩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然�!�
俗話說得好,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軟,伸手不打笑臉人。周顯恩送了這么多禮過來,他們倒是不好直接駁了他的面子,當(dāng)下也有些犯難。
但他們還是擺了擺手:“這些東西,您還是拿回去吧,咱們無親無戚的,收不得�!�
謝寧急忙出來打圓場,瞧了瞧周顯恩,靠近他身邊,輕聲道:“將軍,您帶了這么多貴重的東西,會嚇到我姨母他們的。而且,真的太貴重了。”
她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尷尬,實(shí)在不能讓他如此破費(fèi)。
周顯恩挑了挑眉:“怕什么,他們也算受得起�!�
秦風(fēng)回稟過,謝寧這姨母一家對她還算照顧。若非如此,他可能連一個好臉色都懶得給。
他剛說完,秦風(fēng)就搬著箱子進(jìn)去了,傅家夫婦都來不及阻止。猶豫了半晌,最后只是站在原地看了看。畢竟這么多貴重的東西,若說不心動也實(shí)在是假。
不過若是周顯恩來這兒,是要對謝寧不利,他們定然將這些箱子都砸到他身上去。
東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周顯恩抬起眼環(huán)視了一周,眾人都在外面大眼瞪小眼,他倒是神態(tài)自若,抬手打了個呵氣,像是有些困了,瞇了瞇眼,轉(zhuǎn)頭看著謝寧,問道:“你是哪間房?”
謝寧隨手指了一下東側(cè)的那間房,卻見周顯恩望了一眼房子,隨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隨意地抬了抬手指,聲音帶了些倦意:“我困了,陪我去睡吧�!�
謝寧被他的話驚得微睜了眼,意識到周圍還有人,又不敢讓他們看出她的異樣。
傅家夫婦倒是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瞧這氣氛還算可以,便開口道:“外面冷,都別站著了,進(jìn)去說話吧,我去燒點(diǎn)熱水�!�
他們說罷就進(jìn)去了,謝寧沒辦法,也只能推著他先進(jìn)去,剩下的話找機(jī)會再跟周顯恩說,只是剛剛路過門口的時候,傅成業(yè)就走了過來,面色不自然地道:“周大將軍遠(yuǎn)道而來,是貴客,可您和我表妹已然分居了,我們家自然也受不得您的禮,還是請您帶著您的東西回去吧�!�
若不是讀書人的涵養(yǎng)入了他的骨子里。他怕是要將周顯恩給罵一頓了。這等欺男霸女的惡徒,還裝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真是虛偽。
周顯恩挑了挑眉,頗有些好笑的看著他:“我寫休書了么?”
傅成業(yè)一愣,片刻后搖了搖頭。
周顯恩往后靠了靠身子,手指點(diǎn)著下巴:“我寫和離書了么?”
傅成業(yè)又搖了搖頭。
這一次,周顯恩沒有笑,反而冷冷地睨眼瞧著他,手指往里側(cè)勾了勾,語氣帶了幾分嘲諷和不屑:“那就一邊去�!�
傅成業(yè)面上涌出幾分血色,頗有些難堪。他原以為謝寧和周顯恩很快就會和離,可現(xiàn)在這人糾纏不休,恐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他表妹了。
謝寧不知他們各自的心思,只以為傅成業(yè)是擔(dān)心她受欺負(fù),急忙道:“表哥,舟車勞頓,我先帶將軍進(jìn)去休息了�!�
她說罷,就推著周顯恩進(jìn)去了。
進(jìn)了屋,謝寧扶著周顯恩去梳洗。一切收拾妥當(dāng)后,住房的分配倒是成了一個難題。傅家本來就不大,只有四間房。云裳和傅家的小女兒住了一間,她住了一間,她表哥住了一間,還有他姨父姨母住了一間�?涩F(xiàn)在又多了兩個人,這倒是有些犯難了。
一旁的傅成業(yè)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對著周顯恩道:“寒舍簡陋。怕是只能委屈周大將軍和小生同席了�!�
在他看來,周顯恩就是個惡徒,絕不能讓他多一刻和謝寧獨(dú)處的機(jī)會。
謝寧想了想,這樣分配確實(shí)也可以的。她和她姨母睡一間,再讓秦風(fēng)和她姨父一起。她便低下頭看著周顯安,問道:“將軍,今夜,你能不能同我表哥住在一起?”
她知道周顯恩不喜歡和別人擠一張床,可這實(shí)在也沒辦法了,房間本來就不夠了。
周顯恩靠在輪椅上,沒有理會他們的提議,只是不容拒絕地對著謝寧道:“帶我去你房間�!�
謝寧一驚,耳根子也紅了紅。雖見他語氣強(qiáng)硬,可還是想勸一勸他。這兒不是周家,是沒有軟塌的,房里只有一張床。他們自然不能睡一間房。
見謝寧似乎想勸自己,周顯恩忽地靠近了她身邊,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道:“你要我和別人睡一間房可以,不過我這人練武有些小習(xí)慣。你在我身邊待久了,我倒是不會對你做什么。可若是第二天,你這位表哥缺胳膊少腿,或者命都沒了,那可別怪我。”他往后退了退身子,語態(tài)輕松地道,“既然你們這樣安排了,那也只能客隨主便了�!�
謝寧睜大了眼,忽地想起之前給他蓋大氅的時候,被他攥住了手腕,當(dāng)時就疼得青紫了一片。若是真讓他和她表哥睡在一起,恐怕真的是要出事的。
思及此,她急忙開口:“不了,不了,將軍,我思慮再三,覺得您還是去我的房間比較好�!�
說罷,生怕他反悔一樣,急忙就推著他走了。周顯恩低著頭,嘴角隱隱帶笑。
還是這么好騙,他隨便忽悠兩句,竟然也信了。
一旁的傅成業(yè)似乎有話要說,卻只見得他們離去的背影。
轉(zhuǎn)過拐角的時候,周顯恩單手撐在下巴上,回頭沖他笑了笑,眉目間帶了幾分勝利者的姿態(tài)。
傅成業(yè)臉色變了變,瞬間有些鐵青了。暗啐了一口,果真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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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眠(shukeba.)
夜色漸深,
謝寧推著周顯恩進(jìn)了屋。陳舊的窗臺被擦得干干凈凈的,還擺上了幾朵不知名的野花。整個房間里,帶了些老木頭的味道。
正當(dāng)中是一張不大不小的床榻,
左右掛了帳子,房間不大,桌案上擺著茶壺。木制的墻壁上掛了幾幅書畫,
地板是木頭做的。謝寧頗有些擔(dān)憂地低下頭,
想看看周顯恩的臉色。他一向在府里養(yǎng)尊處優(yōu),
怕是不習(xí)慣如此簡陋的臥房。
周顯恩看起來倒是神色如常,
似乎毫不介意。謝寧推著他到了床榻邊,
頗有些歉意地道:“這兒沒有燒地龍,
夜里風(fēng)大,
窗子也有些關(guān)不上,今晚怕是要委屈您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去細(xì)致地鋪了鋪床。來者是客,既然他都到了,
那也不能虧待他。她只能為他多鋪一些軟墊,
好讓他睡得舒服一些。
“還行吧�!敝茱@恩抬頭瞧了瞧四周的陳設(shè),似乎來了興致和謝寧說話,似笑非笑,
“以前在戰(zhàn)場的時候,
死人堆里都睡過。”
他瞧了瞧謝寧似乎在擔(dān)心的樣子,
心頭有些好笑,看來這小姑娘是真把他當(dāng)成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少爺了。
他以前身處過的環(huán)境,
可不是她能想象的。
聽他這樣說,
謝寧也不再多想了。細(xì)心的把床鋪好了,
這才退到一邊,
讓他過來。周顯恩從輪椅上撐起身子,坐到了床榻上。他瞧著謝寧,慢條斯理的就開始脫衣服了。
謝寧趕忙別過眼,見他脫衣服,這才想起他們兩個今晚得共處一室。就在她晃神的時候,周顯恩已經(jīng)脫完衣服了。他就臥在榻上,側(cè)著身子,手臂撐在下巴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兩邊的帳子勾起來了,夜風(fēng)從不能關(guān)緊的窗戶里滲進(jìn)來,吹動著薄紗,就掃過他的手臂。他半合著眼,似乎有些倦意,挑了挑眉道:“把燈吹了,過來睡覺�!�
謝寧眼睫一顫,下意識的往旁邊退了退,慌亂地抬起頭,就見得周顯恩直勾勾地盯著她瞧,白色的里衣因?yàn)樗膭幼鞫怀堕_了一些,露出白皙緊實(shí)的胸膛。
她趕忙側(cè)了側(cè)身子,心下有些慌亂,忙道:“您若是困了就先睡吧,我馬上就把燈吹了�!�
她說罷就轉(zhuǎn)身去了衣柜里處,周顯恩看著她的背影,倒是不急,反正這屋里只有一張床,除非她一晚上不睡覺,不然早晚會乖乖的上來的。
他也不催她,只是神色倦怠地打了個呵欠。眼睛瞇了瞇,再睜開時,只見謝寧抱著兩床被子過來了,他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頭。已經(jīng)三月天了,她還這么怕冷么?
他就要開口,就見得謝寧徑直到了床邊,彎下腰,就將手里的被子鋪在地上。
周顯恩頗有些危險(xiǎn)的瞇了瞇眼,瞧著蹲在床榻旁的謝寧,問道:“你在做什么?”
謝寧剛把床鋪好,抬頭無辜地看了他一眼:“床榻太小了,您剛剛說您不喜歡和別人擠在一起,所以我睡地鋪就好了,您不用管我,還是早些歇息吧。”
周顯恩那么討厭她,雖然現(xiàn)在無緣無故的追到這兒來,可誰知道他是什么想的?而且他剛剛還說,他夜里可能會對枕邊人動手,她也實(shí)在有些怕和他睡在一起了。
周顯恩瞧了瞧她眼底隱隱約約的害怕,一時倒是怔住了�?磥硭前崞鹗^砸自己的腳了。
他盯著她瞧了一會兒,沒有將她拎上來,也沒有解釋,只是將身子往前傾斜了一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單手托腮,眼里帶著意味不明的情緒,又開始了一本正經(jīng)的忽悠:“我在這兒,而你打個地鋪,第二天讓人看見了,你讓別人怎么看我?”
謝寧往被褥上坐下,一手扯著被子,蓋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她抬起頭瞧了瞧還盯著她的周顯恩,一時沒想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她睡在這兒有什么不好的么?她還以為他應(yīng)該很高興沒人和他擠在一起。也許他是覺得讓她睡在地上有些過意不去,她便道:“將軍不必?fù)?dān)心,床鋪不夠,也只能如此了。”
周顯恩沒說話,眼里的笑意更深,又往前湊了湊,松松垮垮的里衣,仿佛再扯一下就會脫落,墨色長發(fā)垂到床沿上,聲音有些繾綣低沉:“可你這樣,他們會覺得我不行�!�
他說罷,勾唇笑了笑,伸出手指勾了一縷謝寧的發(fā)絲,放在手心里把玩。
“什么不行?”謝寧疑惑地眨了眨眼,沒聽懂他在說什么,她睡地上與他行不行,有什么關(guān)系?莫不是在說他的病情加重了?
她又瞧了瞧被周顯恩握在手里的頭發(fā),不知為何,竟覺得發(fā)絲有些癢癢的,下意識地就往旁邊避了避身子。
見著她清亮的的眸光里是一覽無余的疑惑,并沒有任何雜質(zhì)。周顯恩沒有再說什么了,松開了她的頭發(fā),往后傾了傾身子,目光卻是毫不遮掩地落在她身上。
他瞇了瞇眼,沈玨果然在胡說八道,彎彎繞繞地,說這些話半點(diǎn)用都沒有,她壓根就聽不懂。
還是直接點(diǎn)好。
謝寧起身將燭火吹滅了,屋子里一下子變得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她摸黑回了床榻旁,掀開被子,躺在了地鋪上。和床榻上了周顯恩就隔了寸許的距離。
許是因著沒人說話,房間里又突然多了一個人,她便有些睡不著了,胡思亂想起來。
她實(shí)在不知周顯恩為何要到這兒來,雖然她不知道哪里不對勁,卻隱隱的覺得他這兩天有些反常。
明明前幾天還說她虛偽,還要趕她走。今天就送了禮,來她姨母家。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實(shí)在搞不懂。而且他竟然一副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自然而然地就來了。
甚至提都沒有提那天的事情,連個解釋都沒有給她。那幾日他無緣無故地跟她生氣,不理她不說,還打翻了她給他準(zhǔn)備的那一桌子的菜。
可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好像完全不在意那些事情一樣,思及此,她倒是有些氣悶了,她因?yàn)槟切┦虑閭牧诉@么久,可他卻跟個沒事人一樣。可他每次說話做事都恰到好處,把她所有的不滿都給生生地掐斷了,不自覺地就跟著他走了。
她想了又想,他一向都是如此,性子有些強(qiáng)勢,指望他來跟她低頭或者解釋什么,恐怕是不行了。謝寧也不再去糾結(jié)這些,只是沒忍住開口問他:“將軍,您打算何時回去呀?”
她是沒有趕他走的意思,只是覺得這里終究是比不上周家,也沒有下人伺候,每日里的吃食也十分簡單,他又一貫是個挑剔的性子。他跟她說些傷人的話也便罷了,她都快聽習(xí)慣了�?扇羰遣恍⌒漠�(dāng)著她姨母的面說了些什么,那就不好了。
床單上的人似乎翻了個身,過了一會兒,才隨意的開口:“急什么?這里山清水秀,景致也不錯,多待幾天,也無妨�!�
謝寧頗有些無奈地?fù)崃藫犷~頭,不過既然他有這個興致,而且他也沒做什么,就由著他去了。
窗外的風(fēng)似乎大了,拍打著窗戶,吱呀作響。寒意鉆進(jìn)來,她趕忙裹了裹被子,雖是鋪了被子,可地上終究還是有些涼的。后背好像灌了些冷風(fēng)進(jìn)來,她便伸手捏實(shí)了被角。
她正要安心睡覺,就突然聽到床榻響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感覺一道陰影壓在了她身上。緊接著一雙有力的臂膀?qū)⑺龜r腰抱起,像拔蘿卜一樣直接拔到了床上。
身子懸空的一瞬間,她忍不住地呼出聲,雙手下意識地就緊緊地攥住了那人的臂彎。直到落在床榻上,她還有些后怕,僵硬著身子。
可攬?jiān)谒砩系氖植粌H沒有松開的意思,反而將她整個人都壓在他胸膛上。雙臂收攏,將她圈在懷中。
溫?zé)岬臍庀湓谒亩鷤?cè),周顯恩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懷里,手掌貼在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則放在她脖頸下給她當(dāng)枕頭。
貼在她身上的人帶了些涼意,清冽的雪松味道更是無處不在,若是仔細(xì)聞,還能聞見淡淡的藥香,似乎是因?yàn)樗D昱菟幵《慈旧系摹?br />
男子的懷抱讓她渾身僵硬,柔若無骨的手抵在她和周顯恩之間,隔著薄薄的衣料,更是感受到了他身上慢慢變得發(fā)燙。
她渾身都在顫栗著,臉上燙的厲害,又退無可退,只得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將……將軍,您這是做什么?”
周顯恩將她抱得更緊,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冷,給我捂捂�!�
他剛剛說完,謝寧的腳就猝不及防貼上了什么冰涼的東西,涼意激得她頓時清醒了些。反應(yīng)過來,才發(fā)現(xiàn)是他將自己的腳貼了過來。
她頗有些哀怨地瞧了瞧他,可頭被他按在懷里,他也看不到她的眼神。不過她心下的緊張感也消退了些,看來他真的是將自己當(dāng)做暖爐了,還讓她給他捂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