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哥不在我身邊,我吃不好,也睡不好。我以前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十八年聽起來那么漫長,一眨眼就沒了。哥不在之后,我的時間就不動了,一天長得好像一年,怎么熬都熬不過去,我每天從睜眼開始就在期待晚上和哥視頻,可等哥真來了,我都沒好好看呢,就又掛斷了�!�
他說得那么傷心,那么可憐,每一滴淚都凝聚了一個孤枕難眠的夜晚。
靳寒在他背上安撫地輕拍著,又逗小孩兒似的說:“沒說要推開你,別抱這么大力氣�!�
“可我怕你跑了……”
“我跑過嗎?”
靳寒問他:“我真丟下過你嗎?”
不管是被無理由冷暴力的時候,還是被分手的時候,又或者離婚分居的時候,他都沒離開過楓島一天,就像只傷痕累累又孤獨落寞的巨龍,堅守在傷透了自己心的寶貝身前。
“不讓你回家就這么委屈?”
靳寒把他從懷里挖出來,雙手捧著他的臉頰,看著他眼中自己的輪廓,良久,無奈笑了。
“我要是真不要你了,你以為你還能呆在楓島嗎?”
愛的反義詞不是恨,而是冷漠。
靳寒如果真的不愛他,就會像對待靳家人那樣,忽視他、厭惡他、絕不會允許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
他對不在乎的人不會留半分情面,到時候裴溪洄一丁點錯誤都會成為靳寒將他驅逐出島的理由。
裴溪洄又怎么會不懂呢?
從追車被抓到的那天起,他就明白過來哥哥是在罰他。
越是明白,就越是心疼,就越是后悔。
哥哥想要的就那么點,為什么不給他呢?
從他懷里出來,裴溪洄吸了吸鼻子,想趁著現在氛圍正好親哥哥一口。
靳寒側頭躲開,還掐住他的臉。
裴溪洄氣哼哼地:“怎么啦?我瘦太多變丑了嗎?一小下都不給親�!�
他以前這么問是開玩笑,畢竟小裴老板常年認為自己天下第一好看。
但最近瘦太多了就難免有點焦慮。
靳寒看出來了,沒再逗他。
“不丑�!彼皖^覆在弟弟耳邊,充滿磁性的嗓音吐出幾個字:“漂亮小狗。”
窗外響起三兩聲汽笛,有人抽煙按下打火機,日頭東升西落,地球公轉,上千公里外的曼約頓正在下著瓢潑大雨,但這一切都和他們無關。
此時此刻,裴溪洄多希望它成為永恒。
他捂住一顆狂跳不止的心臟,跪在座椅上,扶住哥哥的肩發(fā)出邀請:“那honey可以和我共進午餐嗎?”
“叫……誰honey?”靳寒以為自己幻聽了。
裴溪洄湊到他面前,眼睛滾圓,睫毛忽閃忽閃的,還特別一本正經:“叫你啊,甜心�!�
“……”靳寒頭皮發(fā)麻,“你發(fā)燒是不是把腦子燒傻了,能不能別整這么多洋相�!�
“哈哈哈哈怎么啦,我就是覺得你很甜吶�!迸嵯У谒砩闲Φ们把龊蠛�,還不忘正事,“所以到底能不能和我一起吃午飯?”
“不能�!�
裴溪洄噗噗中了兩箭。
“回茶社自己吃,別得寸進尺�!�
言外之意現在本來就是不能見面的時間。
裴溪洄蔫頭耷腦地縮回自己的位置。
靳寒看他這樣,伸手去捏他的后頸:“今天能吃下東西了嗎?”
他每次吐完兩三天內都吃不下飯。
裴溪洄低著腦袋乖乖給摸,“吃不下,但我早上有喝糖水,還吃了西瓜�!�
“嗯,我讓人煮了綠豆沙送去茶社了,豆子煮得很綿,嘗不出什么味道,試試能不能吃進去,嫌不夠涼就自己加幾顆冰塊,別加太多,最多五顆�!�
裴溪洄只覺得一股甜滋滋的暖流直躥上心頭。
“哥出差還發(fā)愁我吃不下飯啊?嘿嘿,那哥今天中午去食堂吃吧,我也給你弄了好吃的。我們也太心有靈犀了吧,真是天生一對!”
話剛說完就感覺后頸一熱,靳寒手上帶著力道不輕不重地攥著他脖子,“少跟我賣乖,你少找點事比什么都強,下去吧�!�
他握著弟弟的脖子扭向窗外,臨放手前指尖不經意地撓了一把他下巴上的軟肉。
裴溪洄抬眼就看到【得閑茶社】四個大字霸氣十足地刻在牌匾上。
天��!怎么這么快就到了!
司機非常有眼力見地幫他開了門,還降下車窗散掉車內的酒精味道。
裴溪洄怨氣深重地偷瞄哥哥,心道一邊摸我脖子一邊趕我走,真是口是心非!
“拜拜就拜拜!”他頭也不回,氣勢洶洶地跳下車。
靳寒不禁意外,要擱以前且得哼哼唧唧地不想走呢,這次怎么這么痛快?
他扭過身子想看看這小炮仗把自己炸成什么樣了,身后車窗外忽然伸進來一雙手,勒住他的脖子猛地往外一帶。
他以為有悍匪劫車,剛要拔槍,就感覺一只軟乎乎的手心覆在自己下巴上,耳尖像被貓咪長著倒刺的舌頭惡狠狠地tian了一下似的,泛起刺刺的麻癢。
“悍匪”碾動小尖牙,叼著他的耳朵,微啞的嗓音貼著他的耳尖說:“靳老板,兩天后見哦�!�
一句甜話一口尖牙,把人撩得全身的骨頭都麻了,他卻掉頭就跑。
怎么可能跑得掉。
悍匪雖囂張但怕死,怕被抓住還故意矮了下.身子,但他忘了他哥太知道他是個什么尿性了,剛彎下腰一步都沒跨出去呢,靳寒的手臂就從上往下精準地撈住他的脖子,跟逮只小雞仔似的把他揪起來,面向自己,掐著后頸按在打開的車窗上。
“裴溪洄�!�
靳寒另一只手上還握著槍,此刻冰涼的槍身就抵在小悍匪的臉頰上。
“你一天不欠就皮癢是不是?”
裴溪洄被掐著脖子一動不能動,急促滾動的喉結下是哥哥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他瞇著眼睛,眼底慢慢盈出水光,當著哥哥的面吻上了那把槍的槍口。
“干嘛,我就偷親了一小下哥還要拿槍抽我嗎?”
靳寒咬緊齒關,手背上鼓起一層青筋,抵著他的耳朵嚼碎了一句話:“你再沒完沒了地跟我浪,我就拿另外一把槍抽你�!�
他本就是需求大且不愿在這方面苛待自己的人,所以能忍就忍忍,不想忍了就直接上。
裴溪洄也湊到他耳邊,艷紅的唇開合:“可我——求——之——不——得——啊�!�
靳寒冷眼瞪著他,倏地把人放開。
裴溪洄脫力后退半步,不甘示弱地回看他。
他們一個坐在車里一個站在車外,隔著一扇根本就不存在的窗戶和三十八度的熱浪,誰都不服輸般直勾勾地望著彼此。
然后,靳寒像是怒不可遏般,將裴溪洄拽進車內狠狠封住他那張欠罰的嘴。
與其說是親,不如說是咬。而且速度極快,帶著股暴烈又急切的懲罰力道,抵開齒關,長驅直入,上來就沖到咽喉,就像要把他給大吃大嚼了似的從喉嚨狠狠地掠遍整個上顎,退出來時帶出根細細亮亮的銀橋,在裴溪洄被碾到發(fā)腫的唇上斷掉。
愛與恨本來就會產生相同頻率的心跳。
哥哥出去的時候,裴溪洄還懵懵的沒來得及享受,一股淡淡的鐵銹味,就如同巨石投入水中濺起數圈漣漪般飛速蔓延。
出血了,但他感覺自己吃到了一塊糖。
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汗的東西流了下來。
自從去年他們的感情第一次出現危機開始,靳寒再也沒有主動吻過他。
這個吻他等了多久呢?
一年零三十七天。
靳寒用指腹抹開他嘴角的血,變成一抹性感的紅。
“舒坦了?”他的氣息同樣很亂。
裴溪洄抽噎著,將臉埋進哥哥掌心,每滴淚水都飽含著獻祭一般的赤忱愛意,幾乎要將靳寒的心燒融:“……我覺得我落地了�!�
◇
第35章
手伸出來
靠著這個不算吻的吻,裴溪洄熬過了度日如年的兩天。
還好最近有事忙——茶社有一批新品上新,他和龍龍這兩天忙得腳不沾地。
那晚找人幫他修手機找徐呈,可兩天過去了對方一個音兒都沒回。
他索性不等了,自己拿靳炎的手機去了玉手街。
去之前他留了個心眼,先在舊貨市場淘了十只同樣款式同樣外觀的手機,請人做舊,再加上自己手里的真品,分別送去十一家維修店。
老板看過后沒打包票說一定能修好,讓他耐心等幾天。
裴溪洄就溜達到木料店,取上大堅果,挺有禮貌地給哥哥發(fā)消息:兩天到了,靳總現在有空嗎?
【小噴菇】:靳總沒空。
那哥哥有空嗎?
【小噴菇】:你來看看。
裴溪洄說等我閃現,后面跟著個小豬坐火箭的表情。
靳寒把表情點開,放大,截圖保存,然后給秘書打電話:“下場會議推遲到半小時之后。”
電話是通的,秘書卻不回話。
他等了兩秒,對面直接掛了。
然后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
他以為是秘書,“進�!�
門打開條小縫,一個摳了倆窟窿眼兒的牛皮紙袋咕涌咕涌地擠了進來:“靳總,我是實習秘書小裴,您可以盡情吩咐我哦~”
靳寒:“……”
這小二百五到底是誰教出來的?
“別往頭上套紙袋,誰給你潑點水就悶在臉上了�!�
“悶不著,誰瘋了啊敢往我頭上倒水�!�
裴溪洄進來,雙手端著個挺漂亮的白玉托盤。
靳寒看他腦袋上的倒霉紙袋,跟個長了眼睛的吐司片似的。
“你又在搞什么?”
“啊,哥不是說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空嗎,又沒說能見面,我尋思先把臉擋上唄�!�
“那你走吧,我沒空�!�
“瞎說!你剛讓秘書給我留半小時,我都聽到了!”
他樂顛顛跑過來,白玉盤放桌上,又扯過把椅子挨在哥哥旁邊。
生怕離哥哥不夠近似的,使那個牛勁兒吭哧吭哧往里拽。
靳寒被擠得腿疼:“你干脆坐我腿上得了�!�
“可以嗎!”
“……”靳寒把他頭上的紙袋扯了,“臉都悶紅了,去洗一把。”
“哎呀沒事�!彼麥啿辉谝�,一屁股坐在哥哥旁邊,先給倒了杯茶,“總喝銀針,今天給你換換口味,我前兩天新進的,還沒人嘗過呢�!�
新茶也是黃芽,但比起銀針要淺一些,茶湯如月,油潤清亮。
靳寒端起來抿一口,“怎么有股酒味?”
“嘿嘿,神奇吧,這種茶葉和啤酒花種在一起,交叉授粉,這樣泡出來的茶就會有淡淡的酒味,釀出來的酒也會有茶香,哥喜歡嗎?”
“還行�!�
他很少對人或物表達好惡,一句還行就是頂天了。
裴溪洄說:“那以后我每晚都給哥泡一壺,你晚上就不喝酒了好不?”
他怕再這么喝下去,真把他哥的胃給喝壞。
靳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指尖在白玉盤上輕叩兩下:“這茶賣嗎?”
“嗯?”裴溪洄不解,心道當然賣啊,不僅賣我還要高價賣呢,有錢不賺王八蛋啊。
但馬上他就從他哥的小表情里讀出點門道來,一甩頭:“不賣!和銀針一樣,都給哥喝!”
靳寒竭力壓住嘴角:“那好,晚上不喝酒了�!�
“哈哈,這么乖啊,封你做聽話大王。”他把大堅果拿出來,“吃糖吧。”
玉手街的匠人手藝名不虛傳,堅果糖罐做得惟妙惟肖,一個手掌那么高,還畫了眼睛,后面跟著一只個頭小小的紫噴菇。
小噴菇在后面,堅果墻在前面,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靳寒把堅果打開,用小銀簽扎一塊麥芽糖放進嘴里。
甜味化開,他嚼得很慢很慢,就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小朋友那樣認真。
裴溪洄緊張死了,“咋樣咋樣?和哥小時候吃的味道像嗎?”
靳寒轉過臉來看他,光看不說話。
裴溪洄還以為一點不像,嘴巴一下子撅得能掛個油壺了,眼瞅著要蔫兒,靳寒逗夠了往他嘴里塞塊糖,說:“一模一樣�!�
“真的啊!一模一樣?我操這么牛逼嗎!”
靳寒哭笑不得,又打開那個小噴菇,里面啥也沒有。
“這個是我的,空的�!�
裴溪洄說:“還沒想好放啥呢�!�
靳寒眼神微動,拉開抽屜,拿出個小紙包來,打開稀里嘩啦倒進小噴菇里,居然是一把西瓜籽。
“回去種西瓜�!�
“哎?可我已經種好了啊,這兩天都有認真澆水�!�
“你那把西瓜籽是不是冰鎮(zhèn)西瓜汁里撈出來的?”
“對啊,哥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傻,凍過的西瓜籽還怎么活,拿這個回去重新種�!�
“哦哦,不過哥咋比我還積極呢?”
靳寒垂眼看著他發(fā)頂的旋兒,無奈笑道:“你不是說西瓜種出來的時候,就是我回到你身邊的時候嗎?自己說過的話,又忘了?”
那一瞬間,裴溪洄覺得自己的心變成了一塊脫線的布,線頭在哥哥手里。
他說一句話,自己的心就被拉扯一下。
西瓜籽倒在手心一小堆,他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于是數了下,不多不少十九顆。
十九顆西瓜籽,十九顆瓜子……
哥哥小時候說,家人就是有十九顆瓜子全給你的東西。
他之前從家里偷拿了十九顆金瓜子被哥哥要回去了,現在哥哥用這樣的方式悄悄還給了他。
裴溪洄覺得自己要死掉了。
身體的某一部分被強制挖了出去,然后他捧著哥哥填進缺口里。
他甚至想不通,世界上為什么會有這么這么柔軟的人,讓他這么這么喜歡。
為什么他五歲才遇到哥哥,而不是從哥哥出生的那一天就陪在他身邊。
如果有來世能不能還讓他們在一起啊,就一輩子怎么夠呢?
“哥……”
靳寒的辦公室也鋪著厚地毯,他從椅子上滑下來,跪在哥哥腿邊,像以前常做的那樣將臉貼在他的胃部給暖著。像是狂熱的信徒終于見到了自己供奉的神明,眼神虔誠而依戀。
有很多話想說,終究是欲言又止。
靳寒彎彎眉眼,把手放在他頭頂,輕輕揉了一把:“先別急著感動,之前欠的賬還沒算呢�!�
裴溪洄聽到這幾個字就犯怵:“啥、啥賬��?咋算?”
這剛回來不會又要不給見了吧!
“吃到花椒的事瞞著我,那天還騙我?guī)づ窭锸橇骼藵h,還在生病就不罰你別的了�!�
靳寒從抽屜里拿出那支毛已經干了的毛筆,居高臨下地看著弟弟,冷聲命令:“手伸出來�!�
【??作者有話說】
這周任務比較少,所以字數就少些,周五開始就多更加更啦,老多老多的!寶貝們稍等一下下。
◇
第36章
憋得慌
裴溪洄聽到那幾個字先愣了兩秒,然后羞恥和驚訝就直躥上頭皮。
剛剛感動出來的淚水還在眼眶里打轉呢,顯得他一對濕漉漉的下垂眼更加可憐,被淚水沾濕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在眼底留下兩條暗影,襯得臉上那層紅暈在燈光下格外招人。
“可是我都這么大了,咋還打手板兒��?”
他害羞的點一直很奇怪。
有時靳寒都抓不太準。
比如他喜歡穿粉色的睡衣喝粉色的甜水,卻羞于用粉色的地毯。
再比如他很喜歡靳寒在床上的粗口,那樣一副禁欲冷漠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卻面不改色地說出各種粗俗露骨的字眼,強大的反差與割裂感對裴溪洄來說簡直就是絕殺。
但他受不了哥哥在床上讓他學話,一句都學不了,羞得把自己藏到床底去都學不了。
又比如他天天盼著把哥哥惹毛了治他一頓狠的,卻受不了像小時候那樣打手心。
那會讓他覺得自己還是那個算不清楚7+8=多少的笨孩子。
靳寒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毛病又犯了。
“不然呢,難道我要在辦公室脫了你的褲子按在蹆上抽嗎?半小時后我穿著被弄臟的褲子去開會,別人問我我要怎么解釋?說我的孩子不聽話管不住自己?”
“我……”裴溪洄被說得啞口無言,光是想象哥哥描述的種種場景就覺得頭暈目眩。
他遲遲不肯伸手,還要磨人:“那能不能……等到晚上?”
靳寒冷哼,抬起那只干慣了體力活的大手掐住他的臉。
掌背大而寬厚,青筋性感浮凸,一層粗繭似有若無地碾磨過他光潔的臉蛋,“現在來就是十下,等到晚上我不保證會翻多少倍。”
裴溪洄非常不服:“可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我都是情有可原!”
“是不是情有可原是我說了算的。”
“你好不講道理!”
靳寒氣笑了,拿毛筆挑起他的下巴。
“加十下�!�
“什么?怎么說加就加!”
“二十下�!�
“我操!我生氣了!真的生氣了!”
“五十下�!�
“不不不!別加了別加了,求求你不要再加了,我知道錯啦。”
他撒潑一樣坐在地毯上,抱住哥哥一條小腿賴賴嘰嘰地蹭,真心覺得自己真是好不容易。
靳寒耐心告罄。
“伸手,別等我再說第三遍�!�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