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除了照片、明信片、書簽之類的小東西外,他還把這張照片做成能覆蓋住一整面墻的花磚,貼在他臥室正對著床的那面墻壁上。
之后他又嫌床上太空,拿照片做了個等身抱枕,每晚都在墻壁上“靳寒”的注視下抱著他的人形抱枕睡覺。
裴溪洄有時覺得心酸,有時也會反省下自己是不是變態(tài)。
當然反省的時候很少。
他向來最能接納自己,只用一秒就接受了自己或許就是個變態(tài)的事實。
就這樣,離婚大半年,他靠那張照片和酒精度過了最難熬的一百八十多天。
在這期間他也偷偷跑去找過靳寒。
碼頭、家里、中心大廈,靳寒常去的這三個地方,他一個都不放過換著班地蹲守,喬裝成工人或者賣糖水的小販守在門口。
他甚至還找過私家偵探去跟蹤靳寒的車,想要制造偶遇看他一眼。
但是顯然靳寒早有防備。
每次都是他剛找到個隱蔽的角落藏好,下一秒就會被保鏢揪出來請走。
有一回他剛躲進大廈前面的花園草叢里,十幾個保安就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了,說靳總看到花園里鬧豬精了,讓他們下來逮小豬。
裴溪洄就屬豬,當場被叉走。
找偵探也不好使。
私家偵探一聽說他要跟的是靳寒,恨不得當場倒找給他錢。
轉(zhuǎn)頭就把有人出錢讓他們跟蹤靳寒的消息賣給靳寒的保鏢,保鏢還以為有人要搞他們老板,安排的人手比平時多加了一倍,想看他一面更難。
極少數(shù)的幾次,裴溪洄利用自己的人脈圈子打聽到中心大廈的一絲風吹草動,推測到靳寒當晚可能會出現(xiàn)在某家會館應酬。
但每次等他趕到時都會無一例外地被保鏢攔在外面,明明只隔著一扇房門,他甚至能聽到靳寒和別人寒暄說話的聲音,卻看不到他,也摸不到他。
有人喝醉了從包間里出來,看到他直愣愣地杵在外面,還當他來查崗,就故意逗他玩說:“小裴怎么不進去,今晚可不知道有多少漂亮小孩兒給靳總敬酒呢�!�
裴溪洄心里酸得不行,面上還要裝出笑嘻嘻的樣子:“來晚了我,主動罰站呢。”
“哈哈,那你站完趕緊來,我們都等你過來玩呢。哎先說好我剛才逗你呢啊,靳總旁邊可沒人,你一會兒別告我的黑狀!”
裴溪洄還沒忘記他簽過離婚保密協(xié)議,就拿出包煙假裝要抽,一邊往嘴里叼一邊往前走,和那人說:“我去抽根煙,叔叔們先玩,不告你狀,我也告不著�!�
最后幾個字說得要多落寞有多落寞,情緒險些控制不住。
好在醉鬼聽不懂人話,笑了笑轉(zhuǎn)身進房間。
門被推開一條縫,里面金色的光漏出來不偏不倚地打在裴溪洄臉上。
他在那一刻就像被釘在地上似的動彈不得,行動完全不受大腦支配。
他揚著腦袋往門里快速掃了一眼,就這一眼,看到正坐在沙發(fā)上休息的靳寒。
他坐在正對著門口的沙發(fā)上,雙腿交疊姿勢很放松,側(cè)頭望向窗外,身上穿著件沒有任何裝飾的黑色毛衣,一只手搭在沙發(fā)邊上,漫不經(jīng)心地搖晃著杯里的琥珀酒。
“哎,小裴來了,快進來啊�!辈恢勒l出聲喊了一句,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引向門口。
靳寒也轉(zhuǎn)過臉,抬眼看向門外,沒有一絲情緒的目光穿過滿桌狼藉落到裴溪洄身上。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裴溪洄幾乎落下淚來。然而就在他想順勢進去時,聽到靳寒冷冷地說了句:“出去等�!�
“……”裴溪洄無措地白了一張臉,點點頭逃也似的退到門外。
他不知道靳寒要怎么和里面的人解釋,但想來對方能編出十全十美的說辭。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去哪兒等?能不能等到?
他只是突然想起大半年前,他去參加摩托車集訓時,曾經(jīng)有一整個月的時間沒和靳寒說過一句話,見過一次面,還在他找到基地來時借口有事故意不見他。
后來隊友和他說,那天靳寒在他宿舍里等了一整天,一直到十二點宵禁,確定他不會回來了才走。
后來他打開微信,看到靳寒那天給他發(fā)的三條消息。
-我在你基地,有時間見一面。-崽崽?
-最近天冷,胃里很不舒服,你乖點,下來陪哥吃頓飯。
那是他這么多年來唯一一次在清醒狀態(tài)下,用這樣示弱的語氣和裴溪洄說話。
說胃里不舒服,你就當心疼我一下,下來吃頓飯。幾乎已經(jīng)是在懇求他和自己見面。
但裴溪洄那一整天都在逃避,都在躲,手機都沒打開過,直到最后也沒陪他吃那頓飯。
所以說搞成現(xiàn)在這樣能怪誰?
是他自己活該。
裴溪洄順著包間門板沒什么形象地滑下來,撈起寬松的毛衣下擺罩住膝蓋,像朵沒人要的胖蘑菇似的蹲在那兒,在心里把自己譴責了一萬遍。
第一萬零一遍的時候,抵在背后的門突然開了,他差點一個骨碌滾進去。
堵在門口的大老板們都是他常見的,早就和他混熟了,此刻一個個拍著自己的啤酒肚笑話他,說他怎么長這么大了還是這么淘。
“嗯,沒個穩(wěn)當時候�!苯驹陂T后,用和從前別無二致的寵溺語氣說了句。
裴溪洄聽得鼻酸,恨不得立刻就見到他。
但他倆中間隔著半扇門,互相看不見。裴溪洄只好守在一邊,耐心地等所有人都出去。
最后一位老板離開包廂前,靳寒的保鏢忽然跑過來說有急事請他去下隔壁。
裴溪洄心道你再急能有我急嗎?
但他怕這保鏢真有什么難事想找自己幫忙,以前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例子,就咬咬牙往門里大聲喊了句“哥你等等我!”轉(zhuǎn)去隔壁。
他前腳剛走,靳寒后腳就出了包廂。
裴溪洄走進隔壁房間還不等坐下,看那保鏢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的樣子,立刻反應過來是調(diào)虎離山。可等他追出去時早就晚了,靳寒已經(jīng)上車走了。
他孤零零地站在會館門口,看著夜色中揚長而去的車尾,把手伸進后腦上的小揪兒里用力撥愣了兩下,心道不是說好了等我嗎,干嘛糊弄人……他剛才開心到跟保鏢走的時候都是蹦跶著的。
但即便靳寒糊弄他,他也沒辦法。
再聽說對方的消息他還是會第一時間趕到,運氣好的時候會看到一個上車或者下車時的側(cè)臉,運氣不好的時候就會被晾在門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第五次,也就是現(xiàn)在。
他和靳寒一起來參加夏海生的婚禮。
收到靳寒也要來的消息時,裴溪洄那一整天嘴角都沒下來過,好像天降五百萬砸他腦門子上了似的,走路都是癲兒著的。
他還打電話給夏三,問婚禮能不能提前,明天就辦,他有點等不及了。
夏三一腦門問號:他媽的是我結(jié)婚吧?
等到婚禮這天,裴溪洄打扮得比第一次約會時還要花哨。穿著最騷包的衣服,戴著靳寒最喜歡的舌釘,以前他每次戴這個藍色鉆石的小釘,靳寒就忍不住咬他舌頭。
怕自己失眠臉色不好,他臨來前還去便利店花五十塊買了根潤唇膏,粉布靈的怪好看。
以前從來沒擦過這東西,他也不知道怎么弄,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全是日文,鼓搗半天好不容易轉(zhuǎn)開了,往嘴上一抹——怎么滑溜溜的?
完蛋玩意兒是管固體潤hua!
裴溪洄氣得腦袋冒煙,當場就想把它扔了,可他騎著摩托在大馬路上呢,讓人看到他扔個這玩意兒不得把他當成什么絕世大yin魔?
沒辦法他只好憋憋屈屈地揣口袋里了。
當時還苦中作樂地想,幸好離婚了不用親嘴,不然讓靳寒知道他往嘴上抹這個,非得挨抽不可。
但他想得挺規(guī)矩,真見到面后才知道自己根本忍不住。
從靳寒捏他脖子開始,他的心率就一路飚高再沒下來過。
后來借著酒勁兒親了、抱了、也啃了,啃完還想做點別的,沒等做呢就被扔鞋柜上了。
裴溪洄垂著腦袋,坐在冰涼的鞋柜上,看著地板上靳寒的鞋尖,心里一抽一抽地難受。
“收拾下自己,半小時后和我出去。”
靳寒扔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他連忙從鞋柜上跳下來拽住人:“哥!明天!明天還能見面嗎?”
靳寒扭過頭看他,他立刻說:“我聽他們說你明天要去小河灣廣場參加個剪彩儀式,正好我也要去那個廣場,帶徒弟比賽。”
楓島盛產(chǎn)茶,也愛喝茶。
一年一度的茶道比賽,得閑是冠軍大熱,今年他要帶一個新收的小徒弟去參賽。
靳寒垂眼,看他抓著自己的手。
裴溪洄識趣放開。
“儀式在室內(nèi)�!苯f。
“那我就和人家說說好話,讓我進去看你一眼,行嗎?”
“不行,沒什么好看的�!�
“好看!什么都好看!我想看!”他生怕靳寒拒絕,幾乎是嚷嚷著喊道,邊喊邊像只小蜜蜂似的圍著他嗡嗡亂轉(zhuǎn)。好死不死,把口袋里的“唇膏”給轉(zhuǎn)了出來。
啪嗒——手指長的粉色固體膏掉在地上。
裴溪洄的大腦宕機了幾秒,趕緊去撿。
一只皮鞋先他一步踩在唇膏上。
靳寒把它撿起來,一眼就看出是什么了。
以前他們家這東西都是他買,他拆,裴溪洄往往撐不到用這個就被整得五迷三道了。
他把那管膏攥在手里,視線幾乎是陰冷地掃在裴溪洄臉上。
裴溪洄能清楚地看到他脖頸上最鼓的那根青筋短促地跳動一下,然后就聽到他輕嗤一聲:“你隨身帶著這個,方便打野食兒?”
裴溪洄如受千古奇冤般一瞪眼:“你胡說什么啊!這我擦嘴的!”
“你要編也編點好的。”
“誰編了!真是擦嘴、不是,不是擦嘴的但我買來是想擦嘴、哎呀也不是!青天大老爺啊我要冤枉死了!我買它的時候真以為它是擦嘴的!”
裴溪洄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了,氣得差點兩腿一蹬翹辮子。
他怎么知道今天點會這么背,破玩意兒在口袋里揣一路都沒事,非在靳寒面前掉出來。
也不怪靳寒誤會,誰家好人大白天隨身帶一瓶這個啊,這不大se魔嘛。
他又急又冤枉,抓住靳寒的手,什么都顧不上了連珠炮似的解釋:“我沒想打野食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德行,除了你我還能想著誰�。 �
“我就這兩天失眠臉色不好,想把嘴巴涂粉點好勾引你!“
“唇膏是早起在便利店買的,花了我五十塊錢呢。都是蝌蚪字我也看不懂,拆開往嘴上一涂那么老滑我才知道是啥。我也知道很離譜但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聞!”
他把唇膏搶過來擰開,又把嘴巴撅成朵花,扒著靳寒的手臂踮著腳使勁往他鼻子上湊,都快撲他懷里了:“你聞啊,這還是什么大橙子味的,我真抹嘴巴上了,你聞!”
“閃開�!苯岩暰從他撅起的唇瓣上移開,伸出手掌捏住他的脖頸輕輕往后一扯,深呼出一口氣,“沒人管你往哪抹�!�
裴溪洄那雙狗狗眼滴溜溜一轉(zhuǎn),感覺到他好像沒那么生氣了,小聲嘟囔了句:“嫌什么啊,你連那玩意兒都往我嘴上抹過呢……”
“說什么?”
“什么都沒說!”
“那就閉嘴�!�
裴溪洄立刻把嘴抿成tapy-C.靳寒懶得理他,把唇膏從他手里拿過來放進自己口袋。
轉(zhuǎn)身要走時裴溪洄急了,追上去掐住他的胳膊,委屈吧啦地努努嘴示意我要說話!
“說�!�
“你拿它干啥?你還揣兜里!”裴溪洄警惕地瞪著眼,“你不會是要去打野食兒吧!”
“該你管嗎,離婚了�!�
他反反復復地提醒裴溪洄兩人已經(jīng)離婚了,和以前不一樣了,聽得裴溪洄心酸又失落,也不太敢反駁,就悄么聲地念叨:“不該我管那你剛才為什么兇我……”
“我就問一句你自己交代的�!�
“你!”裴溪洄一怒之下,狠狠瞪了下眼。
瞪完搖著他的手可慫可慫地問:“那明天能不能見�。俊�
“不能�!�
“……后天呢?”
“永遠都不見�!�
“不能這樣說!你快收回去!”裴溪洄仰著個腦袋,眼睛很紅,頭發(fā)揉亂成一團,小模樣滑稽又可憐,“不能不見,老是見不到你,我魂就丟了�!�
靳寒發(fā)出一聲嘲諷的冷哼。
“之前一個月沒見,不是也沒丟�!�
裴溪洄抿抿唇,知道這是自己實打?qū)嵉腻e,也不反駁。
他這點被靳寒教得很好,向來是犯錯就認,出事就扛,不會推卸責任,更不會找理由。
“我知道你心里有氣,我也該罰。”
他軟著聲音,拇指在靳寒的手腕上輕輕搓兩下,搓得那一小塊皮膚微微發(fā)熱。
“哥想怎么罰我都行,只要能消氣,就是罰夠了和我說一聲,別……別不讓我回家�!�
靳寒垂眼看他,臉上表情還是那么冷。
“讓開。”裴溪洄撒手。
靳寒看都沒看他,徑直走出門外。
裴溪洄扒在門邊,望著哥哥離去的背影,并沒有泄氣,反而信心十足。
小河灣廣場那么大,說不見就不見?
誰說的都不好使。
腿長在他身上,他可是有些手段!
【??作者有話說】
加油小裴!
第0008章
憑什么給你
酒過三巡,賓客逐漸散場。
靳寒借口有公務要忙半小時前就走了。
裴溪洄想起給夏海生定的新婚禮物還沒送,就繞到小金山后巷,給夏三打了個電話。
夏海生正和陳佳慧忙著送客呢,接起來特別不耐煩地說:“又怎么了我的好大兒�!�
“上二樓左邊那個窗口�!�
“嘖,你節(jié)目怎么這么多?”
夏海生老大不樂意地噔噔跑上樓,推開左邊第一個窗戶往下一看,兩個眼珠子差點當場掉下來,“我草——”
只見樓下窄巷里,裴溪洄斜斜地倚在一輛銀灰色的全新阿斯頓馬丁旁邊,車里放著兩只花籃,車頭上還綁著個土到掉渣的大紅花。
他轉(zhuǎn)著車鑰匙,朝夏海生一揚下巴,手指一按,喇叭轟鳴。
“叫爹。”
“爺爺�。�!”
夏海生歌聲嘹亮,裴溪洄渾身舒暢,滿意地點點頭,從下面把車鑰匙扔給他。
“填的我姐的名兒,你倆開著玩吧,等有小崽子了我再隨個大的�!�
“這就夠大了!我人生的終極夢想!”
夏三兒恨不得拿彩虹屁把他吹上二樓,來個父子相擁認親儀式。
裴溪洄還有事呢,說儀式就免了,爸爸記心中。拍拍屁股走人。-
下午四點了,日光變得溫和許多。
裴溪洄喝了酒,不能開車,放在海底隧道的摩托肯定也早被靳寒叫人提走了。
他甩甩腦袋,覺得自己還算清醒,就沒叫車,從小金山出來沿著金山寺路漫無目的地走,正好吹吹海風。
楓島人戀家,也戀舊,很多人從生到死都不會離開這片海岸。
對于他們來說這不僅是故土,還是靈魂最終的歸處。
島上的生活浪漫悠閑,富有情調(diào)。
路邊有推著小車賣鹽汽水的阿婆,裴溪洄花十塊錢就買到一大桶。
粉布靈的小甜水里面還加了桂花和脆啵啵,重到得兩手托著喝。
他抱著小甜水在街邊的柏樹陰影下走,街對面是一排排漆成藍綠色的房子,房子沿著海岸線而建。干凈的街道規(guī)律縱橫,紅色雙層復古叮叮車在街頭巷尾穿行。
海岸、燈塔、藍綠色的海水、拉小提琴的紳士和盤旋的海鷗,在這里隨處可見。
對岸碼頭上坐著好多頭發(fā)花白的爺爺奶奶,帶著自己的小狗曬太陽。碼頭底下停著十幾艘小客船,只需要五十五塊就能買到一張環(huán)繞楓島半周的觀光船票。
他登上小船,八分鐘后抵達第一站。
船靠岸了甜水也喝完了,他扔掉空桶,鉆進七拐八拐的小巷,最終在一個很普通的門戶前停下。
旁邊白墻上掛著個小門牌——花熙路九幢。
裴溪洄進去喊了一聲:“老裴!”
“在呢,可小點聲吧,你這嗓門能把死人喊活嘍�!币粋打扮很時髦的中年大叔站在花圃后澆水,看到他進來也沒有要待客的意思,讓他搬個小板凳自己坐。
“不坐了,我跟你說個事。”
裴溪洄就站在門口說:“我和靳寒離了,告你一聲�!�
“啊,知道了�!崩吓崮弥L嘴水壺澆得專心致志,聞言頭都沒抬。
“你不驚訝?”
這也是夠欠的,不驚訝都不行。
老裴瞬間長大嘴,聲情并茂:“��?怎么離了?怎么會這樣!”
“……”裴溪洄白眼翻上天,“別演�!�
老裴就笑笑:“你倆結(jié)婚我都沒驚訝,離婚有什么好驚訝的。”
“廢話,我倆結(jié)婚時還沒你呢�!�
“哈哈,這倒是。”
“總之就這么個事,你知道就行,別往外說,我簽了保密協(xié)議�!�
“呦呦呦,還保密�!崩吓嵝υ捤骸半x了不讓說?咋?怕丟人啊?”
“我怕什么丟人,我也沒人可丟。”
裴溪洄抱著手臂坐在門口高高的石桌上,晃蕩兩下腿,“他說怕耽誤生意,好多商標都是我倆的名字注冊的,協(xié)議上寫了一大堆我也沒仔細看�!�
“他的意思?”
“昂�!�
老裴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頭。
“不說也好,不然就照你之前得罪的那些人,今天放出話去你倆離了,明天你就得在迷路海上翻白子(尸體飄水上)。”
“你可盼我點兒好吧,你最近也少去靳寒跟前晃,我倆沒離的時候他就不待見你,哪天把他惹惱了他先讓你翻白子�!�
“行,那就比比咱爺倆誰先翻�!�
“有病啊誰和你比這個!”裴溪洄氣哼哼地從石桌上跳下來,轉(zhuǎn)身揮揮手,“走了�!�
“不在這兒吃��?”
“懶得吃�!�
“正好我也懶得做,你那破嘴就他能伺候。”
他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
一分鐘不多呆,石桌都沒坐熱,就跟后面有人攆他似的。
老裴也不送,只說“小洄哥慢走”。
這樣的相處模式很難看出來,他倆是正經(jīng)父子,骨肉至親。
但裴溪洄從沒管他叫過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