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可是真正去做太難了。
夕陽慢慢沉入山谷里，
星星和月亮一下就出現(xiàn)在黑夜里，
月光如春水流淌進女子的房間?。
徐漾時站在窗邊眉心緊蹙，
嘴唇微抿，手里的手機幾次舉起又放下。手機上亮堂堂得顯示著一串號碼，
這唯一的光亮照著她眉間?的郁氣久久不散。終于，她下定決心，按下了撥通鍵。
電話很快被接通了。
那邊的徐父徐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語氣抱怨：“你還知道給我們打電話，一聲不吭說走就走。還把我跟你媽拉黑了。要不是周渡通知了我們一聲，我們連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徐漾時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插進去說：“我……”只是話還沒說出口?又被打斷了。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生的，是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才有的你。你現(xiàn)在是想和我們斷絕關系嗎？也行啊，你把這十個月的借住費還有養(yǎng)你二十多年的錢一起給我們就行�！�
密集的沒有停歇的話砸在徐漾時身上，這些話她已經(jīng)聽了很多年了。年年都是這樣。徐漾時哭著大吼了一聲：“你們能不能聽我說說！”
沒有人停下，他們依舊不停地輸出著，試圖以?一種強硬地無法躲避的方法將那些觀念盡數(shù)灌輸在徐漾時的腦子里，讓她刻在記憶的最深處，時時刻刻想起，一輩子也忘不了。
徐漾時的思緒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個起爭執(zhí)的早上也是這樣的。
他們一大早就將她叫了起來，要她坐在沙發(fā)上聽他們的建議。
“你就聽我的，報那個崗位就好。離家近待遇也好�！�
“我們是你爸媽，能害你嗎？”
她無數(shù)次讓他們不要再?說了，可他們還是一左一右地將她夾在中間?，不允許她逃，也不肯聽她說。他們沉浸在自嗨里，要將她也拉進去�？伤辉敢�?，她想走，卻被一次又一次地拉回原地。
最后，她受不了爆發(fā)了，離開?了。她以?為他們會反省，會思考親子關系，但實際上在他們的眼里仍舊覺得是徐漾時太過任性，我行我素。
他們又開?始說：“明明你小?時候就不是這樣的，乖乖的一小?姑娘，從?不頂嘴。我們說什么?就是什么?，現(xiàn)在怎么?越長越不乖了�！�
徐漾時有些崩潰，她撐著腰氣得語無倫次：“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了，不是沒有自己想法的牽線木偶�！�
她哭著說：“你們就不能聽聽我想要的嗎？”
，盡在晉江文學城
沒有人在意?她的話，她唯一的懇求像是一滴雨落進大海，沒有掀起一點?波瀾。
最后徐漾時掛了電話，跑了出去。她在夜色里走啊走，淚落啊落，混著露珠流進土里，一切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只有微微顫抖的小?草知道，有咸咸的雨落在了它的身上。
最后，她走到一塊石頭上坐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圍繞在她的心上。她拿出手機編輯著，她寫：
“親愛的爸爸：
有很多時候，我總覺得你沒有真正的為我想過。
有一段時間?我說我壓力大整夜失眠，你沒有關心過我為什么?會有那么?大的壓力，你只是說一個小?孩哪里來的壓力。
在我上學期開?學離家時，我忘記了帶被套，我打電話向你求助，希望你能幫我?guī)С鰜�。明明來回也就十多分鐘而已，你還是因為打牌拒絕了我。，盡在晉江文學城
后來放假的時候，媽媽讓你來接我。我問你能不能下午來，你卻說下午你要打牌來不了。如果不上午就讓我自己回去。
我就覺得在你的眼里面打牌這件事要比你這個親女兒重要好多好多。
你從?來都不肯為我妥協(xié)，你說你給了我錢供了我上學，可是爸爸你從?來沒有問過我開?不開?心，你從?來沒有關心我的壓力來自哪里，我又因為什么?而不快樂了。
你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我的精神世界也從?來沒有問過我在學習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愛好。好像我只有把學習搞好，才算是一個人一樣。
可是爸爸，我只想在可能的范圍里，活的更快樂而已。
我想要的東西有很多很多，在我很小?的時候開?始你們就沒有允許過我的請求。慢慢我也就不再?提了。
可后來你們又說，讓我說出我的想法，我告訴了你們，你們也總是不當一回事。
前年暑假的時候我去找媽媽，媽媽說我想去稻城玩玩，你說我現(xiàn)在還是大學生沒有玩的必要，讓我以?后有錢了自己去。你說我還是個學生，沒有出去玩的必要。等以?后自己工作了有多得很的時間?。可是工作了我就真的有時間?有自由了嗎？
爸爸，你永遠都在讓我提出我的想法，又永遠都在拒絕我。
我只想在還小?的時候，多看一看不一樣的風景而已�；蛟S很多年后，已經(jīng)自己掙錢的我也能去看，但那已經(jīng)不是二十幾歲的我想要的了。
當同?齡人都已經(jīng)走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很多不一樣的世界時，我卻對除了成?都外的地方一無所知。時常我覺得自己就是關在籠子里的一只鳥，連一點?透氣的空間?都沒有。
你們從?不關心我是怎么?想的。似乎你們把我生下來，我就應該是完全聽從?于你們的傀儡一樣。
可是爸爸，我是個有自己想法的人。
我討厭你的自以?為是和身為人父的高高在上，你永遠只在乎你自己。提起旅游出去玩，去的地方永遠是你想要去的。我想去的地方，你們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去拒絕。
，盡在晉江文學城
在很多個夜晚，我都在想要是你們沒有生t?下來我就好了。
你們總是不肯去了解我，我理解你們的難處，從?沒有提出過過分的要求，但你卻覺得我的每一個要求都是過分的。
我按照你們的要求上了大學讀了研究生，每到晚上失眠睡不著的時候，我就總是在想，這些到底是我想要的嗎？
不是的，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是你們想要的。
我只想簡單過個生活，只希望你們能夠好好聽聽我想說的話。
……”
話還沒寫完，徐漾時的淚水就已經(jīng)打濕了屏幕，她按熄了屏幕，靜靜坐在那里無聲地哭著。
過了一會，她抬起袖子擦干了屏幕，將打好的字一點?一點?刪掉。徐漾時擦掉眼淚，站起來慢慢往回走。
遠遠的，她看到門?口?有一個人。走進居然是周渡。
周渡身上胡亂套著一件衣服，和平時整齊正經(jīng)的樣子一點?都不像。見到徐漾時走過來，他遞給她幾張紙說：“我們走走吧？”
徐漾時沒說話，點?了點?頭。
周渡就抬腳開?始往前走，他走得慢，徐漾時也慢，兩個人就在這黑夜里走了不知道多遠。
周渡猶豫好久還是開?口?說：“你打過電話了吧。”
徐漾時只嗯了一聲。
周渡無聲嘆了口?氣，從?徐漾時的反應他也能看出來，大概又是不歡而散了。
“其實，成?長就是一場不斷對父母祛魅的過程�！敝芏陕f道，“小?時候我總覺得父母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不自覺就聽從?他們的話跟著他們走了。稍微長大一點?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其實他們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有很多時候，我們還是要靠自己。其他人的意?見哪怕是父母的也只能做個參考，不用太過放在心上，也不用對他們抱有太大的期望。”
周渡停下來，看著徐漾時認真地說：“你其實做的很好，你有勇氣來尋找自己，也敢于去追求自由�！�
徐漾時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星星慢慢說：“我知道的。我只是還抱有一絲奢望，我希望至少我能被他們認識。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成?為他們的女兒這樣一個符號。我更想我是一個能夠與他們平等交流的人，那不是被他們所支配的�！�
“但剛剛我想明白了。”徐漾時坐在草地上看遠山模糊的輪廓擠出一個笑：“人和人之?間?都隔著一座山，他們在這邊谷底，我在另一邊的峽谷深處。既然無法溝通，那各過各的也挺好的�！�
“他們走他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第三十七片葉子
第三十七章，盡在晉江文學城
「每次路過白?塔時，
我就想起你身上的雪�！�
月光冷冷地照在人身上，間或還有凄厲的冷風吹來。
徐漾時拉了拉領口，遮住自己的下半張臉，
她沉默著不再言語。時間凝成了冰繞在她的身邊，
她只覺得周身濕冷。
周渡想了想，
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跟著坐下來，
側過臉看著徐漾時欣慰地笑：“你能這樣想就好了�！�
他?躺下來仰頭望著天上遠遠的月說：“徐漾時，
你應該自由了。”
徐漾時跟著躺下來，她抬起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
哭笑著假裝平靜的說：“你說的對，
我要自由了。”
夜色從天幕上低垂下來，
流淌成一條寂靜的河，
落寞的人上下浮沉，企圖在這能?溺死人的濃稠里找到一條生的出路。
徐漾時回到房間躺在床上，
依舊無法?入睡，她翻來覆去?仍然?清醒。幾次下床做了一堆無意義的事，
又躺回床上繼續(xù)失眠。時不時的她又會想起那場算不得激烈的爭吵，甚至連吵架也算不上，
畢竟那只是她一個人的歇斯底里。
無言，
無眠，又是一夜。
第二天一早，徐漾時剛醒來就看到了余青發(fā)來的消息。她說她準備出發(fā)過來了。
徐漾時有?些高興，
她快速地收拾好自己，
盯著有?些紅腫的臉就下樓去?找周渡。
“余青要來了。”她給周渡說。
周渡手里收拾著工具，
嘴上回應著她：“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