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徐漾時應了一聲好,便開始收拾起了自己買的一大堆東西。
陳仄在門口站了一會才下樓,到樓梯口的時候,他問周渡他們:“你們還要在這里多久?”
賀莞不耐煩地回道:“你每天都問一遍不煩嗎?”
陳仄坐到前臺的位置上,輕輕地拂過徐漾時趴過的位置,他滿不在意地說道:“我看你們進展好像不太行。”
周渡點了點頭附和道:“卡住了,推不下去。”
陳仄點了點頭:“那看來還早�!�
“你要是嫌我們煩的話,就考慮考慮教授的意見唄。加入我們,有了你的幫助,我們應該很快就能結(jié)束�!辟R莞放下資料,認真地建議陳仄。
陳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高漲的情緒一下低落了下來。他懨懨地說:“沒興趣�!�
周渡摘了眼鏡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地問:“你到底在逃避什么?研二的時候你和張子安一起來這里取樣,后來呢,你們一個出事了,一個被困在這里,怎么也不肯邁出去。
“陳仄,當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讓你一個天才自甘墮落。”
陳仄沒說話,只是突然站起身走了出去。
在即將走到院子里時,他對周渡他們說:“我不會再去那里了,你們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賀莞追了出去大聲問道:“這個項目是你籌劃的,你現(xiàn)在這個態(tài)度算什么?因為一場意外,就不敢面對它了嗎?”
陳仄沒理會他們,只是自顧自地走了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只好隨意亂逛著,走到哪里算哪里。
徐漾時收拾好了東西下樓時,客廳里面就只有周渡和賀莞,他們兩個也沒討論項目,各自安靜坐著。
徐漾時感受到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不太對勁,想問又不好意思問,萬一設(shè)計到一些項目機密怎么辦。
她環(huán)顧了一圈,想找陳仄,卻怎么也沒看到他。
“陳仄呢?”徐漾時問。
周渡指了指外面:“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徐漾時低低地應了一聲:“哦�!�
她找了個沙發(fā)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挨了上去。
周渡與賀莞之間的氣氛太低迷了,她不敢貿(mào)然摻和,只好自己打開手機百無聊賴地刷著視頻。
等了許久,都要開飯了,陳仄還是沒有回來。
徐漾時給他打了一個電話,想叫他回來吃飯,卻無人接聽。
徐漾時有些擔心,一下站起來對周渡說:“我出去找陳仄�!�
周渡還沒來得及回答,徐漾時就已經(jīng)出了門。周渡嘆了一口氣也就隨她去了。
徐漾時不知道陳仄會去哪里,漫無目的地繞著房子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看到陳仄。
她突然想起陳仄之前一直望著北邊的一座山,便賭了一把,往北邊走去。
夕陽已經(jīng)沉入山谷時,她終于遠遠地看到了一個落寞的背影。
第七片葉子
第七章
「你風雨兼程,涉水而來。這一途的山路難走,大風雪不停。你旅次春深處,只喊了一嗓喚我回頭�!�
雪山圍著陣陣東風不言不語,經(jīng)幡牽著一段時序的天藍,遙望冷草上凜冽。
懸而未決的明日立在那葉的深處,被掩埋蓋住,誰也看不清。
陳仄蕭瑟地坐在風的深處,他望著前面的雪山,看著那片埋藏著他最好的朋友的地方,一言不發(fā)。
他彈了彈落在右手上的煙灰,躺到草地上,望著天邊的云來云往。
陳仄開始想象著自己潛伏在云層里,從上空高高地俯視這片令人傷心的土地。
他看著從雪上上伸出了無數(shù)的枷鎖,一道又一道地緊緊纏繞在自己身上,把他牢牢釘在原地,走不出這山。
陳仄伸出手臨摹著雪山的脈絡(luò),從山南到山北,他的悲傷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心上。
突然他的旁邊坐了一個人下來,來人看著眼前頹靡的人問:“你不喜歡雪山嗎?”
陳仄猛地坐起來側(cè)身看去,居然是徐漾時。他驚訝地問道:“你怎么會找到這里來?”
徐漾時指了指他說:“是你告訴我的�!�
陳仄懵懵的說道:“我好像沒跟你說過吧。”
徐漾時搖了搖頭說:“不是你說給我的,是你做給我的�!�
她指著那片雪山,認真的說到:“你總是愛看著它�?赡苓B你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吧,當你發(fā)呆的時候,你的視線總會不自覺得就移到這座雪山上�!�
陳仄苦笑了一下,他確實從來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或者說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原來他還在意這座雪山。
他將手上的煙灰彈盡,指尖一下將煙頭掐滅,想要起身離開,卻被徐漾時拉住衣角,走不動道。
“陳仄我們再看看,好不好?”徐漾時坐在草地上,從下面扯住他的衣角,無意識地撒著嬌。
徐漾時能夠感覺到陳仄現(xiàn)在很不開心,但她不知道他為什么不開心,也不想去過問。
她現(xiàn)在只想討他歡心,讓他開懷。
陳仄順著他的力道坐了下來,他們肩并肩坐在了雪山下。
他的右手撐在草地上,被亂草扎的生疼。陳仄無意識地動了動自己的手,想要避開這針扎似的痛。
在移動的過程中,他不小心觸碰到了徐洋時撐在身側(cè)的手,那一瞬間,陳仄甘愿在這東風里引頸就屠。
四野開始茫然褪色,一時之間陳仄的心翻山越嶺只能想起那朵雪地里的紅花。
他的身側(cè)又落下了一片葉子。
徐漾時猶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哄陳仄。她這個人向來是寡淡的,無聊的,她不知道該怎么去讓一個人開心,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她究竟能做些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陳仄牽馬走過風雪時吹的那首曲子,于是徐漾時清了清嗓子說道:“我給你唱一首歌,你不要傷心了好不好?”
陳仄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望著雪山肯定地說道:“你要哄我。”
徐漾時點了點頭:“我想哄你�!�
陳仄笑了笑:“那你哄吧�!�
徐漾時望了望山,思慮了一下便低頭唱道:
你說明天吶
會不會有我們在一起
或許這天地他不肯留情隨風而去,
你飄零不是孤苦無依
總有我伴你穿行
也許等雨過天晴
你聆聽,我翻山越嶺
我們都有好風光可憑
徐漾時清脆的嗓音回響在陳仄的耳畔,他望著她,眼眶紅了一片。
陳仄在心里想: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從來沒變過。
她的歌聲在在草原上泛濫著,逆風踱到了陳仄的心頭。他就覺得心里一下酸澀了起來,沉甸甸地流起淚來,濺濕了他的靈魂。
徐漾時唱完歌之后抬頭看著陳仄,只看見他拖著紅痕的眼尾。
有些妖艷,徐漾時不著調(diào)地想。
陳仄揪了一根草,問:“這是什么歌?”
“沒有名字�!毙煅鷷r伸手接了一陣風說道,“我隨口唱的�!�
“很好聽�!标愗菩χ淞艘痪洹�
徐漾時將她手上握著的風吹到陳仄身上說:“我借你東風一縷,你要青云直上。”
陳仄站起身向徐漾時伸出了手,在她握上來的那一刻,陳仄開口說:“徐漾時,你很有哄人的天賦,我被你哄好了�!�
徐漾時眼里亮亮地看著他,很是開心。陳仄是第一個被他哄好的人。
“陳仄,你人真好�!毙煅鷷r情不自禁地說道。
陳仄突然握住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她的身前來。他伸出手蒙住了徐漾時的眼睛:“不要這樣看我�!�
陳仄在心里想:“你這樣看著我,就好像你愛過我一樣。”[1]
徐漾時安靜地從指縫里看著陳仄,她突然感覺自己的眼前暗了一瞬,似乎有什么東西短暫地靠近了她,又飛快地離開了。
徐漾時不斷眨著眼,她長長的睫毛劃過陳仄的手掌,一如他想起她時的心動。
陳仄嘆了一口氣,妥協(xié)似的放下了手說:“我們該回去了。”
“好�!�
徐漾時跟在陳仄的身后慢慢走著,她涉過草地,亂草劃得她心癢。
徐漾時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不由地想那身影究竟是自己的歡想還是真的發(fā)生過。
那一切都太快了,甚至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那是陳仄,或許就從來沒發(fā)生過。
徐漾時自嘲一笑,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一天到晚都在亂想。
雖然徐漾時很清楚這或許是她的錯覺罷了,但她還是忍不住地紅了臉。
一匹白羊繞著白塔跑來跑去的,風風雪雪也攔不住它撒野的四蹄,它身上的鈴鐺在這曠野里響個不停。
陳仄順著聲響看了過去,那只小羊的脖子上掛著一條紅絲帶,身側(cè)的白毛也被紅色的顏料點了幾個點。
陳仄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他鄰居桑措的羊,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以至于它和羊群走散了,現(xiàn)在還沒有回家。
“t?你等一下�!标愗苹仡^對徐漾時說道,邊說著他便往小羊走去。
徐漾時就站在原地,看陳仄幾下就馴服了羊朝他走過來。
陳仄趕羊的時候與騎馬并不太大的區(qū)別。許是在藏區(qū)待久了,他的身上也染上了一些藏民的爽快。
他歇馬飲月,從風而來,走入了看客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