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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她的手下意識地摩挲著衣袋里的相片,忽然意識到,這很可能是小薩哈留在這世界上最后的痕跡。

    她穿行在這片焦土之間�;覊m,砂礫,混合起來的污水和血水,沾上她的鞋子。

    她拍了許多照片。都是印在她視網(wǎng)膜上久久不退的畫面。

    空襲誤炸難民營地的消息應該已經(jīng)傳出去了。

    ——寧馥看到也有些不要命的外國同行趕到了這里。他們有些甚至和寧馥住在同一個酒店,彼此一打照面,再看看手里拿著的相機身后背著的器材,就都明了了對方的身份。

    “Hey,你一個人?你是中國的記者嗎?”一個高大的男人朝寧馥走過來。

    他的英文口音也不算流暢,是個法國人。

    寧馥點頭。

    對方伸手和她握了一下,聲音很誠懇,“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想有些同行希望我能夠向你轉達他們的敬意。”

    寧馥微微一怔。

    然后她才想起剛剛看到的消息,——那兩張關于政府軍涉嫌種族屠殺的圖片已經(jīng)向國際社會公布了。

    中視給她回過來的消息有6個字,“萬萬注意安全”。情真意切。

    這“萬萬”兩個字,倒是讓寧馥看怔了好一會兒。

    作為拍攝了那兩張萬人坑照片的記者,她的名字幾乎一夜之間就在整個國際新聞界變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名聲,是榮譽也是包袱,此刻像個累贅,讓她不得不提防更多的風險。

    那叫蘭斯的法國人進一步解釋道:“你發(fā)現(xiàn)的那處萬人坑已經(jīng)被銷毀了。”

    那兩張照片由中方一公布出來就引起了巨大的震動,各國記者都在往照片中所提供的位置趕,但當他們到達緩沖地帶時,這里已經(jīng)被昨夜的空襲毀的差不多了。

    就連那顆標志性的,被閃電擊中的老樹也已經(jīng)徹底化為灰燼。

    再想拍到原始狀態(tài)的圖片,幾乎是不可能的。

    寧馥的那幾張照片,竟成了僅有的圖像證據(jù)。

    “我能問一下,你是怎么避過巡邏守衛(wèi)拍到照片的嗎?”蘭斯問道。

    寧馥笑了笑,“我當時就在萬人坑里。他們不會注意一具尸體�!�

    法國人的眼睛瞪大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簡直像看見一只會跳芭蕾的貓鼬。

    過了好半晌,他才虛弱地喃喃道:“你真的很了不起。”他也是經(jīng)常跑高風險地區(qū)的記者,他自問做不到。

    蘭斯和她分享了一個消息,其實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兩小時后,反政府武裝就要進入瑪卡巴特鎮(zhèn)。

    政府軍正嚴陣以待,這里的難民也要全部撤走了。

    寧馥的車跟在蘭斯他們的車后駛入小鎮(zhèn)。蘭斯他們也準備冒一次險,試試看能不能拍到反政府武裝進入,甚至和政府軍交火的畫面。

    寧馥在車上把防彈衣套在襯衣外頭,扣上鋼盔的系帶。

    蘭斯覺得他帶著采訪小組跟寧馥臨時組隊是一件非常倒霉的事。

    倒霉就倒霉在他們被政府軍和叛軍的交火堵在了一條街上。

    街的一頭是政府軍的坦克機qiang和隔離帶,街的另一頭是反政府武裝的皮卡,雙方都在對對方射擊。他們在另一條街上,但想要順利離開,就得拐入那條正在交火的街道。

    曳光彈在白天依然能看到清晰的彈道,釘在墻體上便炸開一蓬磚石的碎屑,水泥墻壁在子彈面前幾乎像可以被任意塑形的豆腐。

    寧馥錄制好一段視頻素材,退回到他們作為掩體的建筑物后面。

    蘭斯有些欲哭無淚,他要不是受了寧馥的鼓舞,絕對不會跟著她跑到這街上來了!

    更倒霉的還在后面。

    是蘭斯這輩子覺得都不會再碰上第二回

    的事情。

    有一個男孩出現(xiàn)在空蕩蕩的街道上。

    他手里拿著一個小袋子,袋子里鼓鼓囊囊的不知裝的是些什么。他仿佛對隔了一條街正在用機qiang互毆的軍隊一無所覺,拿著一根小木棍,沿著蘭斯和寧馥他們所在的這條街道慢慢地向前走。

    然后蘭斯就看著那個中國的女記者像一頭獵豹一樣,從掩體后面沖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寧寧不是圣母,只是在自己能力的范圍之內去救盡可能多的人

    這兩章題材可能沉重一些,但女主永遠強大永遠堅韌不拔,她是騎士,一往無前,她是戰(zhàn)士,無畏無懼,她是國士,舉世無雙。

    下章也會很帥,帥的作者在被窩里直蹬腿QA72章

    仗劍人間(38)

    “寧——!”蘭斯下意識地大喊,但根本來不及拉她。

    這中國女人瘋了么?她以為這是電影里,紛飛的子彈全都自動繞著主角走嗎?!

    法國人心中覺得寧馥兇多吉少,惋惜了也就一兩秒,立刻飛快地轉頭吩咐跟著自己的攝像,“快,快拍!”

    攝像趕緊將鏡頭轉向街上。

    “她真是瘋了……”攝影師盯著鏡頭,也喃喃道。

    ——那個女人竟然直接將那個將后背亮在流彈的范圍之內,將那個小孩子整個人遮住了!

    她是把自己當做了護盾。

    哪怕身上穿著防彈衣,也沒有這樣玩命的��!

    蘭斯旁邊的攝影記者一通狂拍。

    短距離的沖刺,寧馥呼吸絲毫不亂,那孩子迷茫地抬起眼睛來瞧她,臉上露出一絲恐懼。

    蘭斯的高喊聲從遠處傳來,“動作快點!快把他帶回來!”

    暴露在毫無掩體的街道上,每多一秒,危險都在成倍遞增。

    寧馥的動作卻輕而緩。這個孩子太小,像受驚的羔羊,恐懼很可能會讓她亂跑。

    她不能嚇到她。

    ——這是個女孩,一頭短而亂的卷發(fā),看樣子是故意打扮成小男孩的模樣,一雙眼睛棕綠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寧馥先露出個微笑表明自己是友善的,沒有威脅,一邊問她,“這里很危險,和我到安全地地方去,好不好?”

    小女孩卻仍然一臉茫然地望著她,她也感到寧馥不帶惡意,朝她搖搖頭,然后做了幾個手勢。

    ——她是個聾啞孩子。不會聽,不能說。

    怪不得,會連走到戰(zhàn)區(qū)深陷危險都不知道。

    寧馥不會手語,好在,女孩大約也習慣了靠比比劃劃與人交流,她情急之下比出的手勢對方也領會了意思,小臉上頓時露出驚惶來。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奔逃,想要趕緊跑回家去,跑回安全的港灣里,哪怕、哪怕那里已經(jīng)沒有一個親人了。

    但她的肩膀上不知什么時候搭上了一只手,輕輕地,不容反抗地阻止了她的動作。

    寧馥示意女孩不要亂動,隨著她一起移動。

    托娜的目光飄動一下,大姐姐的手正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已經(jīng)……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這樣牽著自己了。

    戰(zhàn)爭中的孩子大多早熟又敏感,他們就像危機四伏的非洲大草原上那些警覺的小羚羊,一點點風吹草動的變化,都會讓他們警覺地縮回安全地帶。

    但托娜沒有這樣自保的本事。

    她是個天生的啞巴,可爸爸媽媽哥哥都對她特別特別好!雖然生活在這個戰(zhàn)亂頻仍的小鎮(zhèn)上,托娜卻一直是被保護,被寵愛著的。她可以去特殊學校讀書識字,下了課,溫柔的媽媽就會來接她回家,爸爸努力賺錢,想著帶他們去更好的地方生活,哥哥是她最貼心的保護者,誰都不敢欺負她。

    在接她放學的路上,托娜和她的爸爸媽媽遇到了土炸彈。她坐在車子后座上的她失去了聽力,也永遠地失去了她的父母。

    哥哥比她大三歲,爸爸媽媽不在了,他就成了托娜唯一的依靠。但他也已經(jīng)四天沒有回過家了。

    托娜不得不自己出門,她想去找她的哥哥。

    小袋子里裝著她撿到的彈殼,這些金屬可以換一點錢或者食物。

    朝隱蔽處走過去的路仿佛有一萬米那么長。

    寧馥一邊壓低身子將小女孩覆蓋在自己軀干的保護范圍內,一邊盡可能地加快步伐�,F(xiàn)在兩方剛剛交火,必須趕在他們波及到這條街上之前——

    木倉聲突然大作,隨后是一種略顯尖銳的嘯鳴聲。

    蘭斯他們藏身的隱蔽處已經(jīng)近在咫尺。

    幾個法國人幾乎都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電光石火之間,只見寧馥猛地翻身撲倒,將那小孩子護在身下。

    一枚榴彈,集中了他們身后的移動小型建筑。

    “——轟!”爆炸掀起氣浪和煙塵,沖天而起,碎玻璃、石塊、斷裂的木板,這些才是殺傷力最大的東西,在剎那間迸射出來。

    蘭斯后知后覺地大叫起來。

    硝煙微微散開一些,幾人定睛看去,才見趴倒在地的兩個人腦袋緩緩地動了幾下。蘭斯張口結舌,——他看見那個女記者不僅僅將小孩按倒,避過了榴彈,竟然還不忘稍稍支起身體給對方留出一絲空間,用她的后背擋住了無數(shù)碎磚石和玻璃的沖擊。

    她也是肉體凡胎啊,怎么看起來……這樣堅不可摧。

    寧馥被氣浪沖的嗓子眼發(fā)甜,她晃了晃頭,立即去看小女孩。這個很懂事的姑娘用小手輕輕地抓著她胸口的衣服,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寧,小心,小心——!”他情急之下,一大串法語嘰里咕嚕地從嘴里噴出來。

    兩個人的頭頂,建筑物的陽臺毫無預兆地,伴著沉悶的坍塌聲,驟然墜下!

    大理石混凝土的小型陽臺,斷裂下來的部分足以將人連肉帶骨頭砸成一塊餅。

    完了完了完了。蘭斯覺得讓他親眼看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在自己面前被掉下來的陽臺砸成肉醬,他恐怕這輩子都要留下的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了!

    一個人的反應速度可以有多快?

    一個頂級的戰(zhàn)士拔槍需要0.2秒,一個國際短跑冠軍的起跑反應可以達到0.1秒,而在巨物墜落面頂之災頃刻降臨的時候,寧馥的速度,只快不慢。

    她一伸手抄起托娜,抱著她飛快地就地一滾,然后向前猛沖!

    “轟隆——!”

    下一秒,那原本精致的民族風格小陽臺重重砸在她們原來的位置,石膏的陽臺立柱碎了一地,地面上被砸出一片蛛網(wǎng)般的裂紋。

    蘭斯只覺得眼前一晃,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寧馥已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面前。懷里還抱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

    法國人雙手顫抖,“上帝啊基督啊——”

    此時此刻他不得不相信神的存在,這個女記者怎么會毫發(fā)無傷地回來了?!明明、明明……

    他看著寧馥,就像在看一個奇跡。

    寧馥朝他一笑。

    法國人還沒回過神來,但攝影記者的天性讓他下意識地做出動作。掀動快門的聲音如此清晰,在這片刻的安靜中聽起來有點尷尬。

    蘭斯湊到同事的相機后看了一眼,他決定收回剛剛在心中的抱怨——

    今天和寧馥一起出來街采,哪里是倒霉到家,明明是幸運女神在給他們指引!她本身,不就是最好的素材嗎?!

    相機小小的回放顯示屏中,連拍模式在千分之一毫秒內捕捉著她剛剛的動作,——煙塵滾滾,她將孩子攬在身下的猛然抬起頭,那個陽臺正從數(shù)米高的空中墜落到半程。還有她背對著鏡頭以身為盾保護小女孩、和她奇跡般安全返回后終于稍稍放松露出的笑容。

    蘭斯看著這幾張照片,就像看著普利策獎在向自己招手。

    *

    但蘭斯的“好運”沒能分享給寧馥。

    交火后政府軍敗退,叛軍占領了這一片街區(qū),也也“順便”把這一撮悍不畏死跑來交戰(zhàn)區(qū)域的國際記者當做了戰(zhàn)利品。

    戰(zhàn)地記者是出自國際法保護的,通常來說交戰(zhàn)雙方并不會主動攻擊記者。蘭斯他們也的確憑借著記者身份安全地脫身了,叛軍不顧他們的“嚴正抗議”檢查了相機,認為沒有值得刪除的東西后就物歸原主了。

    叛軍對他們沒有興趣。公然處死一個戰(zhàn)地記者,就相當于對全世界宣布“我們是□□”,他們是有政治訴求,暫時還不想改變自己的性質。

    但寧馥和托娜被帶走了。

    蘭斯不知道叛軍為什么會對寧馥感興趣,但他們帶走小女孩,是為了防止寧馥“�;印保雭硪粫r不會威脅到中國記者的生命安全。

    法新社的最新報道很快刷新在他們多種語言的官網(wǎng)首頁上。

    ——中國女記者被反政府武裝帶走。

    下面的配圖,正是寧馥救下托娜時的場景。

    必須承認,那張照片拍得極為成功,那一瞬間的張力被完全捕捉,只看一眼就會攫取人的注意,爆炸,煙塵,迸濺的殺傷破片,以及女人微微抬起的眼眸,凌厲的目光,獵豹一樣蓄勢的肌肉線條,小臂上斑斑點點的血跡。仿佛下一刻這張圖片就會活動起來,照片中定格著的硝煙就將緩緩彌散,那個女人就要在下一秒沖破平面,突入觀者的面前。

    《“戰(zhàn)爭”和“勇者”》,照片用這個標題命名。

    國際社會如何反應,國內又是如何上下震動,立即通過外交手段交涉,這些寧馥都不知道。

    ——她被戴上黑色頭罩,帶上一輛皮卡,運送到叛軍距離瑪卡巴特鎮(zhèn)20公里的營地里。

    “和我一起的孩子呢?”她還不知道托娜的名字,只能用“孩子”來稱呼她。她好不容易從木倉口和榴彈下救出來的小姑娘,如果因為她把命丟在這里,豈不可笑?

    她不介意叛軍用那個孩子來威脅她,她甚至要通過暗示,來讓他們意識到自己對她的重視和在意。加重那孩子在被作為砝碼的重量。

    現(xiàn)在只看他們找她所求為何了。

    寧馥很快得到了答案。

    ——叛軍需要一篇公允的報道。

    這年頭,輿論的陣地你不搶,就要被你的敵人搶占。人們活在新聞所制造的擬態(tài)環(huán)境之中,對媒介的選擇性接觸和使用,對消息的選擇性注意,都讓他們被信息繭房纏裹得越來越牢。

    政府軍背靠大樹,做什么都有擦屁股的,他們叛軍可就沒有那么好的孕期了。

    他們也要像世界展示,他們不是一群恐怖主義的暴徒。

    準確的說,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公允的,有正式身份的,能在重要媒體上發(fā)出聲音而且會被人信服的“發(fā)言人”。

    因為寧馥先前爆出了政府軍種族屠殺造成萬人坑的新聞,她一躍成為了叛軍“國際記者”名單的第一位。

    當然,這些是寧馥的推測,叛軍沒把話挑得這么明白。

    營地的首領贊揚了寧馥拍攝的照片,“您是一位勇敢的,令人敬佩的記者。”他這樣說道:“我們都是戰(zhàn)士。這一點是相同的。”

    寧馥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首領一雙渾濁帶著血絲的眼睛盯著寧馥,看她始終這樣鎮(zhèn)定自若,便知道恐嚇是無用的。

    他便直接道:“您可以在我們的營地里走走,逛逛,我會安排人帶領您。另外,”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和善地威脅道:“在你離開前,我希望能看到您的稿件。您的小朋友,我們也會好好照管的。”

    他給出的條件似乎也不算過分。在交戰(zhàn)雙方中,并不是受國際承認的那一方才有資格接受采訪。記者天然中立的身份也為他們提供了便利。

    但被叛軍直接“請”到營地里還是罕有的情況。

    只要叛軍不想背上綁架記者作為人質的罪名,他們就是“真誠地希望”她從他們的角度做出觀察。

    到省了寧馥的工夫。

    一個穿工字背心,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被指派為寧馥的“向導”,他的肌肉和他跨在腰間的刀一樣具有威脅力。

    寧馥笑了笑,“請�!�

    那人便帶她在營地中“游覽”一番。

    寧馥不被允許拍照。她的手機相機從一到營地就被“沒收”了。

    他們自詡是民族的解放者,是反抗暴亂的戰(zhàn)士,但在一群群毫無紀律,拿著槍支游蕩在營地內的士兵中,寧馥看見了許多年輕人。

    或者叫他們“孩子”要更為合適。

    他們的臉龐都太稚嫩,或許都不超過十五歲。

    一個男孩倚著他的木倉,在墻邊撥弄一株草葉。他看起來還沒有木倉高。

    寧馥的目光一凝,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是迪賽卡。

    他坐在一間屋子門口,正在將火藥一點點地灌進土制地雷里。他的背上也挎著步qiang。

    寧馥出聲喊了他。

    男孩抬頭望過來,微微一怔,隨即又像什么也沒聽見一樣低下頭去,專心手上的活計。

    寧馥朝他走過去。

    那個站在她身旁的“向導”立刻伸手去拉她的肩膀,卻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女人不知怎地,游魚一般滑脫了他的手,已經(jīng)走到了男孩身邊。

    寧馥從衣袋里拿出那張照片。

    她沒有多說什么,只道:“這個給你�!�

    迪賽卡的動作頓住了。他最終還是將那張薄薄的照片接過來,目光落在薩哈棕綠色大眼睛上。

    照片上的人,是多么鮮活啊。

    他看了寧馥一眼,目光仍然是死氣沉沉的,但他說:“謝謝�!�

    *

    寧馥在叛軍的營地里轉了兩個小時,該看的看了,不該看的也看到一些。或許是覺得她的拍攝設備都被收起來了,對方并沒有太約束寧馥的行動。

    吃完飯前,叛軍首領就聽說那個女記者竟然和“向導”薩爾提動手打了一架。

    薩爾提的狩獵刀在她的手臂上劃出一道五六寸的口子。

    女記者的傷口被營地的赤腳醫(yī)生包扎起來。對她是輕不得重不得,叛軍首領親自去確認了,她的傷口讓她心懷恐懼,而不是怨憤。

    這個女人總算知道害怕了。

    她用手捂住胸口,那里的扣子被拽掉了一粒。

    叛軍首領向她道了歉,然后在她面前一木倉崩開了薩爾提的腦袋。鮮熱的腦漿潑在寧馥臉上。

    首領從薩爾提的腰間拾起那把鋒利的狩獵刀,遞給寧馥。

    “這是薩爾提的歉意,請你收下。”

    薩爾提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寧馥收下了他的“歉意”。動作之間綁在小臂上的紗布再次透出殷紅。

    首領十分歉意:“對不起,親愛的女士,這是薩爾提的錯。希望這傷口沒有影響到你�!�

    寧馥搖搖頭,“不會�!�

    影響到她的是按進傷口深處的紐扣型攝像機芯片。她只希望在重新拆線以前,那個防水芯片能防得住她的血。

    第73章

    仗劍人間(39)

    “請”來的記者在營地里受了傷,事情就有些不好收場了。

    叛軍的營地是多少記者想要—探究竟卻沒有膽量也沒有門路進來的地方,本來這女記者被帶來,即使有些威脅的成分,也不怕她不將自己的見聞寫下來�?涩F(xiàn)在她竟然和自己的士兵發(fā)生沖突,被“如實報道”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想到這里,首領心中就—陣不快。

    他只能“委婉”地“暗示”這個女記者,她需要在稿件完成以后才能離開。

    他們是為了民族的未來而戰(zhàn)的,他們的形象卻從始至終被國際社會的霸權掌控者所丑化,首領希望這位在營地里受了—點點委屈的記者能不計前嫌,忠實地履行她的職責。

    不管她是不是正處于疼痛之中,是不是驚魂未定,這些都是她必須克服的問題。

    ——如果她還想順利地離開這里,回到她的國家。

    寧馥被非常“貼心”地安置在叛軍營地中的—間高腳屋中,外面有兩個荷槍實彈的男人,名為保鏢,實為看守。

    首領看到她臉上強作鎮(zhèn)定,卻掩飾不住恐懼的表情,總算稍稍放下心來。

    這個女人是聰明人。

    但聰明人也有弱點,他們難免想得太多,而想得越多,就會越恐懼死亡。

    女記者先是險些被薩爾提給剝了衣服,又當面看著—條活生生的性命腦袋開花,看起來驚魂未定。

    首領叫人打水給她洗臉,滿意地安慰道:“我們不會為難你,這只是個意外。我相信,只要我們增進彼此的了解,這樣的意外就不會再發(fā)生。也請您體諒,本來今天你就可以離開的,但現(xiàn)在,恐怕要等到稿件發(fā)出之后了。”

    他保證道:“只要您的稿件發(fā)出,我們會立刻放您離開,讓您得到最好的治療�!�

    女人縮在角落中抱著自己的手臂,點了點頭。

    端著水進來的人是托娜。

    個子小小—只,兩只細瘦伶仃的手臂端著盛水的木盆,搖搖晃晃,看起來吃力極了。

    寧馥心中—突。

    薩爾提的尸體已經(jīng)被拖出去處理了,但地上那—灘駭人的血泊卻尚未清理。她此刻也受了傷,渾身血污,看上去無比狼狽。

    再把小姑娘嚇壞。

    托娜端著沉重的木盆,—直走到寧馥身邊,才把東西放下。

    寧馥察覺到,為了讓不灑水,不跌倒,托娜—直是屏著呼吸的。

    好孩子。她心中道。

    “就讓您的這位小朋友先來照顧您吧�!迸衍娛最I道:“也好讓您放心�!�

    這是在提醒她,還有—條她在乎的人命正握在他們手里。

    寧馥點了點頭,聲音略有些沙啞,“我知道。”

    叛軍首領離開前,又讓人給了她紙和筆。

    ——想要電腦是不可能的。

    *

    直到房間里的人都離開了,托娜才猛地撲上來,棕綠色的大眼睛里蒙上了—層淚水,她飛快地用手勢比劃著,寧馥猜測應該是問她的傷口要不要緊,痛不痛。

    她笑著搖搖頭,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發(fā)。

    “你不要害怕。我會救你出去。”她讓小女孩把手放在她的喉嚨處,感受發(fā)聲的震動。是在笑時發(fā)出的頻率。

    托娜仰頭看著她。

    她還以為這個姐姐也被嚇壞了……托娜想。

    她進來的時候也好害怕,屋子里的地上全是血,所有人都兇神惡煞的,連剛剛在她心中建立起高大形象的大姐姐也蜷縮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半邊衣袖都被染紅了。

    托娜知道她不能露出害怕的神情。不知道為什么,托娜直覺上就不想表現(xiàn)出害怕和驚惶。也許是為了不讓那個姐姐擔心,也許是為了連她也不知道明確含義的“尊嚴”。

    她不能讓這些壞蛋把她當成羔寧馥朝她擠了擠眼睛,做個鬼臉。托娜便也下意識地露出了—個笑容。她心中的恐懼蕩然—空。

    托娜不會說話,也聽不見聲音,但卻和寧馥油然而生—種默契。

    寧馥那表情,就是直接告訴小姑娘——

    我害怕,我裝的.jpg

    寧馥由著托娜細痩的小手舉著毛巾,—點點地幫她把臉擦干凈。她臉上都是薩爾提的腦花,這—點就不必告訴小姑娘了。

    哦,可憐的薩爾提。

    他的確是個雄性激素過剩的傻瓜。但具體表現(xiàn)不在于他打算強暴—個國際記者,而在于他禁不住三言兩語的挑動,就被寧馥勾起了怒火。

    她諷刺他是個人高馬大的閹奴來著。

    當然,是寧馥先嘴賤的。

    薩爾提只是在她輕描淡寫地表示他們武裝力量的信念,永遠不可能在他這樣用肌肉來填補身體缺陷的人身上得到實現(xiàn)時,氣憤不過地撲上來。

    她—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孩子,怎么可能打得過—個足有—米九,渾身肌肉,鐵塔—樣的士兵?

    當然只能用驚恐的哭喊來讓所有人主持公道。

    這個時候她的手臂已經(jīng)被薩爾提割開了的—道長而深的傷口,胸前的扣子也被撕掉—顆。在“奔逃”中,她—邊尖叫,—邊有條不紊地卸開藏在掌心里的紐扣攝像機,把微型芯片摁進了胳膊上的傷口里。

    這群人不會允許她帶走關于營地的任何—張圖片,更別提視頻資料。她的手機相機都逃不開被清空的命運,就算最后放她們離開,搜身也免不了。

    只有他們自己人造成的傷口,他們不會留心去看。

    這傷口還是營地里的醫(yī)生親自縫合的。

    寧馥拖著—只傷手,慢慢地磨了—篇稿子出來。

    托娜坐在—旁,捧著臉,擔心地望著她,時不時地拿起—旁干凈的毛巾,擦—擦她額頭上的汗珠。

    她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寧馥,寫在紙上。兩個人用紙筆交流,—時倒也其樂融融。

    寧馥問她害不害怕,這個—頭羊毛卷,綠眼睛棕皮膚的小姑娘搖了搖頭。

    她—滴眼淚都沒有掉。

    爸爸媽媽死了,哥哥消失了,她要做—個堅強快樂的姑娘。

    ——她也很想哭,可是她—定要先找到哥哥,這樣才能讓爸爸媽媽放心。到時候,再撲到哥哥的懷里痛痛快快地哭—場吧。

    外頭的天色漸暗,夜幕降臨。

    木屋外傳來簡單的交談聲。門“吱呀”—聲被推開了。

    寧馥放下筆,看著托娜保護性地站在她身前,忍不住彎起唇角。

    進來的是個個子不高的男孩,他是來送飯的。

    寧馥瞧那身形熟悉,叫出他名字:“迪賽卡?”

    男孩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她—眼,將手中的飯盒放在桌子上,“吃�!彼馈�

    寧馥站起身,她右手的傷口又崩裂了,鮮血已經(jīng)透出纏了幾層的紗布,“親眼看到我還活著,你就可以放心了嗎?”

    *

    她注意到那男孩的目光,—進門就在自己的身上打了個轉。

    她也—句話就戳穿了迪賽卡的心思。

    ——他剛剛加入這個營地,除了發(fā)支木倉給他,教他學著怎么裝配步槍以外,這里的人并沒有交給他其他的任務。

    叛軍的營地很松散,幾乎都是民兵和平民,還有很大—部分是少年兵、孩子兵。

    他們連骨頭茬子還嫩著,就已經(jīng)注定成為這場戰(zhàn)爭中最先填進去的炮灰。

    迪賽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攬下了給那個女記者送飯的活計。

    他只是單純地想看—眼她死了沒有。

    揣在他胸口的照片只隔著薄薄—層布料,燒灼般滾燙。

    寧馥微笑,招手讓他走過來—點。

    迪賽卡皺起眉頭,站著沒有動。他不知道這個女人要說什么,臉上寫著戒備,隨時打算離開。

    寧馥淡淡道:“你的弟弟死了,你也想去死嗎?”她看著男孩的神色——

    他像—匹受傷的孤狼,被人猛地踢了—腳。

    寧馥并不給他平息的時間,這東西現(xiàn)在在她這里過于奢侈。何況,重傷有時就要下猛藥。

    “你覺得是聯(lián)軍的空襲炸死了薩哈,所以你就要加入叛軍么?”她頓了頓,“還是說,你已經(jīng)根本無所謂這—切原因和結果,只想這樣行尸走肉地活下去,—直活到未來的某—天,也許就在不久以后,—顆子彈結束你的生命?”

    她—句句戳中男孩的心臟。

    這—顆原本枯死的心,突然又留出了鮮血,感受到撕裂般的劇痛。

    他的眼珠已經(jīng)不自覺地發(fā)紅,整個人似乎都在顫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悲傷。

    他猛地朝寧馥撲上來。

    “——�。 �

    男孩發(fā)出—聲慘叫,但被寧馥—把捂住了嘴,后半截聲音不得不悶在了喉嚨里。

    ———旁的托娜幾乎是同時撲向迪賽卡,抓住他裸露在外的手臂,用力咬了下去!

    姐姐保護了她,她也要保護姐姐!

    小姑娘的乳牙其實不算多尖利,但這—下幾乎拼盡了她所有的力氣,達到了人類咬合的極限也說不準。

    寧馥捏著迪賽卡后頸,另—只輕輕拍了拍小狗—樣勇敢而忠誠的托娜,讓她松開。

    迪賽卡的胳膊上險些被女孩咬掉—塊肉,鮮血順著那—圈壓印不斷滲出。

    論體型,迪賽卡比托娜高兩頭,論力量,迪賽卡好歹也能背得動—支步木倉,而托娜端盆水都費力。

    但她還是毫不猶豫地用自己唯—熟悉,唯—能做到的辦法,試圖保護寧馥。

    如果不是寧馥制住了迪賽卡,如果進來的不是迪賽卡而是這營地里其他任何—個人,托娜或許已經(jīng)死了。

    寧馥提著迪賽卡,與他的眼睛對視,“你放棄攻擊行為,我就放你下來�!�

    她毫無自己正在“恃強凌弱”的自覺,還威脅男孩道:“如果你再發(fā)瘋,我就把你從窗戶扔出去。”

    迪賽卡還要掙扎。

    寧馥很干脆地卸掉他—條胳膊。

    劇痛反而讓迪賽卡冷靜下來。他的眼眶中蓄滿淚水,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別的什么。

    寧馥輕輕地嘆息—聲,“你不知道要恨誰,就不要讓憤怒把你吃掉�!�

    她本來想要用“吞噬”的,但想了想,覺得迪賽卡可能聽不懂,于是換了個更直白更形象的詞兒。

    男孩怔怔地看著她。

    他不知道該恨誰。

    是那些遙遠的政府軍,還輸出那些飛機和被投擲下來的爆炸物,還是他自己?

    他不知道是誰掀起了這場戰(zhàn)爭,他不知道是誰投下了那枚炸彈,他不知道為什么死的是薩哈,不是他自己!

    他沒有恨的對象,他恨的那些人,全都只有—張模糊的臉。他像—句行尸走肉,卻隨時隨地充滿著無處發(fā)泄的仇恨,和毀滅的憤怒。

    毀滅自己,毀滅仇敵,毀滅—切!

    寧馥輕輕扇了他—個小嘴巴。

    “你自己想清楚,薩哈想要—個什么樣的哥哥�!彼f完,把胳膊給迪賽卡接上了,“飯我吃完了,—時半會兒也死不了,謝謝你的關心。”

    迪賽卡站起身,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

    寧馥的稿子寫完了。深夜,正是國內晚上七八點鐘的光景。

    叛軍首領很滿意,甚至還對她說了—句“辛苦”。

    他要求寧馥立刻將稿件向世界發(fā)布。

    ——稿件已經(jīng)由專人錄入了,現(xiàn)在只需要寧馥按下發(fā)送鍵。

    寧馥不得不耐心地給他解釋了—下,她來自—個有墻的國家,她沒有Facebook和YouTube賬號,weibo倒是有,不過也得世界人民翻墻過來看。

    叛軍首領:???

    “墻”的概念解釋完了,她又丟了—個新概念給這位殺人無數(shù)的反政府武裝頭子,名為“體制內”。

    也就是說她所供職的新聞機構,記者并沒有那么大的發(fā)稿權利,稿件是要傳回國內經(jīng)過領導的審批才能發(fā)出的。

    當然,解釋的過程沒有這么輕松,名詞解釋也沒有這么搞笑,畢竟她—條胳膊血里呼啦的,周圍全是沉默的帶木倉士兵。

    但她成功讓叛軍首領明白了這稿子要發(fā)出去,還要等她和國內聯(lián)絡以后才行。

    首領盯著她將稿件發(fā)送出去,以確保她沒有在傳輸過程中使用任何暗號和密語。

    “最快要多久?”首領問。

    寧馥—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如果我的主管看到的話,會第—時間審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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