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董玥沒有再想下去,只要不影響到大計劃就成。
溫黛現在懶得和他計較,一手搭在窗欞撐著下頜思索著要怎么扳回這一局
她才不是任人揉搓的軟柿子。
只是謝淮顯然并不想要如此安靜,他身子后仰靠在馬車壁上,打量著她。
許是還未及笄,小郡主眉眼間帶著幾分稚嫩,并不如旁的女郎那般骨瘦如柴,風一吹就倒的模樣。
她肌膚瑩白,眸色烏黑水潤,臉上有些嬰兒肥,便是想著壞主意,也不讓人覺得陰險,只覺得她有些嬌憨。
他忍不住想到上次捏住這塊軟肉的觸感,指腹微微摩挲,似在回味。
郎君的目光算不上隱蔽,更何況車內就只有兩人,溫黛忍耐不住的撇過頭瞪他。
“看我干嘛?”
烏黑圓潤的眸子瞪著人,眼尾微微上翹,更像一只氣急敗壞的貍奴了。
看到謝淮不思反笑,溫黛更奇怪了,眉心輕擰。
“聽聞郡主要和謝世子成親了?”
說這話的時候,謝淮眸子低垂與她直視,似乎只是簡單的詢問。
溫黛沒想到他乍然問到這個問題,有些突兀,被嗆到似的咳了兩聲。
她含糊道:“嗯,是吧�!�
“是嗎,那還真是要恭喜了...”
謝淮神色淡淡,慢悠悠的說著恭喜的話。
他說著頓了頓,狀似不經意道:“聽聞世子今日出去和徐姑娘私會了,怎么,郡主往日的動作怕是要付諸東流了�!�
“和徐月?!”
這是溫黛沒有想到的,她當即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望向了謝淮,還想從他嘴里多聽點事情。
哪知謝淮說完這句話,就跟個鋸嘴葫蘆般不講話了,徒留她抓耳撓腮,急得恨不能上躥下跳。
這時,馬車不知怎的,猝然顛簸了一下,溫黛先前本就沒坐好,身子朝著謝淮那邊前傾。
如今這般一個顛簸,整個人控制不住的直直沖向了謝淮。
溫黛這次學聰明的伸出手想要撐住謝淮旁邊的位子穩(wěn)住身形。
只是謝淮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大概是因為顛簸的原因,整個人也挪了位子,導致溫黛抓了個空,硬生生撞進了謝淮懷中。
溫熱硬朗的一團,撞得溫黛腦袋疼了,她捂住額頭“嘶”了一聲,氣得抬頭就要怪人。
“你是不是故...”
抬頭剎那,恰逢謝淮低頭看她的情況,鼻尖兩相觸碰,炙熱的吐息在彼此之間交纏。
溫熱的唇印在了唇側,涼涼的,軟軟的,一擦而過。
41
?
達成約定
溫黛長這么大,從未與郎君這般親近過,頓時腦袋都懵了,呆在原地,連話都忍不住的結巴了。
“你,你,你這登徒子!”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不過半途就被人截住了。
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握住纖細的腕骨,細得不堪一折。
少女水潤的眸子閃爍著怒氣,不斷掙扎著想要抽出手。
謝淮怕傷到她,沒用太大力氣,誰知另外一只手措不及防的竄了上來。
所幸謝淮眼疾手快躲開了。
他有些頭疼,干脆將人兩只手都拘了起來,將人拉進對上她的眼睛,企圖讓她冷靜點。
“郡主殿下,是你在親我,要說登徒子,怕是有失偏頗吧?”
少女瑩白的肌膚驟然泛紅,不是羞的,是被氣得。
“你還敢說!”
即便是知道謝淮說的是對的,可溫黛氣上心頭,才不管對不對。
偏偏手被人一手抓住動彈不得,她氣得牙癢癢,尤其是看到謝淮那副你才是占便宜的那副表情刺激到。
手也被人捉住抽不回來,溫黛胸廓不住起伏,干脆低頭狠狠咬住那只抓住自己的手腕上。
“唔——”
鈍痛從手腕傳來,謝淮眉頭輕皺,看著她氣呼呼的模樣,沒躲,就這么任由著人咬。
直到嘴中傳來腥甜的血氣,溫黛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松開嘴,下意識的看向被自己咬傷的地方。
郎君骨相優(yōu)越,瞧著瘦削,可小臂上因為疼痛緊繃出了流暢的肌肉線條。
腕骨處皮薄骨突,冷白的皮膚上面一個牙印極為突出,上面殷紅血色分外可怖。
傷口處還在不斷的涌出鮮紅的血液。
馬車內誰也沒有說話,彌漫著寂靜,難以名狀的心虛感蔓延在心中。
溫黛連退出謝淮的懷抱都忘了,一時間呆滯在原地,濃黑的睫毛輕顫,眼神飄忽,似在思考著要怎么說。
瞧著小郡主躊躇的模樣,謝淮不緊不慢的收回手道:“出氣了?”
溫黛抿了抿唇,心中有些慌亂,可嘴上還是死鴨子嘴硬。
她嘟囔著,“誰讓你不躲的�!�
小郡主的世界里面,有錯也不是她的錯。
似乎是覺得這樣沒有什么信服力,小郡主又接了一句。
“都怪這個破路�!�
抖抖抖的,哪來那么多坑。
“那郡主怪了路,想必不是我的錯了?”
對于腦回路異常清奇的小郡主,謝淮沒有選擇和她辯駁,而是順著人的話說下去。
瞧著她怔愣的模樣,顯然是沒有想到他會這般說。
“俗話說救命之恩以身相報,在下不求郡主以身相報,但郡主何必如此憎恨在下?”
謝淮露出受傷的地方,眉心輕擰,做出一副痛苦模樣。
莫名其妙背了個憎恨的溫黛不依,直起身子反駁。
“我何曾憎恨你,你心眼小就覺得我心眼小,少胡說�!�
謝淮唇角輕勾,像是被她逗樂了,輕笑著連帶著胸膛都在輕輕震動。
他伸出手在溫黛面前晃了晃,“郡主是打算讓我一直這么著嗎?”
溫黛擰眉看他葫蘆里賣什么藥。
下一刻,謝淮“唉”了一聲,后腦輕抵著車壁。
“那要是被人瞧見,那可就說不清了,若是被謝世子看見,嘖,那就更不好說了�!�
謝淮狀似好心的把后果提了出來,還很是擔心的嘆了一口氣,緊接著就收回手。
“誒誒!”
溫黛連忙抓住了他的手,深吸一口氣,硬擠出一抹笑。
“瞧謝淮哥哥說的,我才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家伙�!�
說著,她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罐小盒子,青綠色的小罐子。
謝淮眼底涌起笑意,面上卻一臉正經。
“郡主,男女授受不親啊�!�
溫黛皮笑肉不笑,“是嗎,我一直把你當姐妹呢�!�
說完似乎是怕謝淮這家伙又要說什么,她轉頭已經開始給人上起了藥。
車簾半卷,薄如蟬翼的外紗隨風輕飄,傍晚的光不烈,暖黃的光影,透著淡淡的靜謐。
車內,郎君靠在車壁上,一手搭在膝蓋上,垂眼看著懷中的小郡主為他上藥。
謝淮許久未曾感受過這般安靜的時候。
往日的安靜是被迫,孤獨的。
可如今,是不一樣的,具體的,卻又讓人說不出來。
心中有什么東西微動。
只可惜,小郡主上個藥也不安分。
“謝淮哥哥,謝安和徐月私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你告訴我嘛。”
溫黛一邊給他包扎,一邊小心思滴溜溜的轉。
謝淮輕回神,眼中情緒微散,食指輕敲著膝蓋,聲線極淡。
“不知。”
溫黛正好將最后一點包好,獻寶似的將包好的那只手捧著給他看。
“說說嘛,謝淮哥哥�!�
小郡主圓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著人,眼中滿是期盼。
“郡主這般喜歡謝安?”
他雖是詢問的語氣,可話里話外卻又帶著肯定。
“你干嘛一直都在問這個問題?”
上次,謝淮也是這般問她的。
這人還真是奇怪,她喜不喜歡謝安,干他何事。
她對上他探究的眼神,莫名覺得心驚,眼神飄忽一瞬,沒正面回答。
“我們是有婚約的啊�!�
雖然很快就要取消了,但溫黛并不打算跟謝淮說,到底是謝家人,萬一給她說漏嘴就糟了。
“婚約。”
謝淮哂笑一聲,婚約二字在嘴中打了好幾個繞子才說出來。
世上婚約多的是另嫁另娶,誰規(guī)定非他不可。
他神色淡淡,瞥了一眼被手帕包著的地方,上面還系了一個漂亮的花結。
心中堵住的那口氣,無形之間被人戳了一個針眼般慢慢消散。
他撥弄著小花結,看著眼巴巴的小郡主,道:“聽聞是徐月生病,快要病入膏肓,這才托人去請謝安�!�
病入膏肓,騙鬼呢,前不久還活蹦亂跳的在老夫人面前給她上眼藥,也只有謝安那個蠢貨才會相信她。
這可不行,距離婚約時間不久了,在那之前,她得好好完成自己的計劃。
一想到到時候謝安悔不當初的樣子,溫黛就覺得痛快。
不過謝安在謝府,有什么動向,她也不一定知道。
溫黛想著想著,眼神就挪到了謝淮的身上。
她眉眼彎彎,笑得乖甜,“謝淮哥哥,以后如果謝安有什么事情,比如說踏青啊,詩會啊,或者其他什么事情,你可一定跟我說。”
打蛇上棍,大概說的就是小郡主了。
謝淮看著還坐在自己腿上的小郡主,也沒提醒,學著她的模樣嘴角輕勾。
“為什么?”
溫黛理直氣壯,“你上次都答應成為我的人了,我都答應罩著你,你這點小事都不愿意為我做嗎?”
在溫黛眼中,能被她罩著的人,不就等于是她的同伙嗎,既然是同伙自然是你幫幫我我?guī)蛶湍懔恕?br />
謝淮有些意外,眼神一怔,原本不達眼底的笑意愈演愈烈。
他“嘶”了一聲,似在思考,余光卻瞥著小郡主緊張的小模樣。
終于,在溫黛期盼的眼神中點點頭,“郡主說的是,是我不懂事了�!�
謝淮煞有介事的自責一番。
溫黛得到了確定的答案,笑意更真誠了,臉頰的梨渦若隱若現。
“那就說好了,有什么事情你就寫信告訴我,不過得偷偷的�!�
肯定不能讓旁人知曉,不然她對外展露出來的新形模樣可就毀了。
溫黛說著還點點頭,緊接著伸出手,“那我們擊掌為誓,這之后就不能騙人了,不然...”
“不然就什么?”
看著溫黛遲疑的模樣,謝淮有些好奇。
溫黛想了想,隨后擲地有聲。
“不然我再也不會理你了,而且見你一次欺負你一次�!�
從小到大,溫黛被大長公主保護得太好,沒見過多少腌臜手段,自然沒被人拒絕,想不出什么懲罰的法子。
而謝淮不一樣,他在鄉(xiāng)間長大,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不只是說說而已,人性的惡他見過太多。
可‘壞’成小郡主這樣的,謝淮頭次見到。
對于溫黛堪稱幼稚的行為,謝淮欣然答應。
他伸手對上小郡主的手掌,郎君的掌心分外灼熱,燙得她手掌忍不住輕輕蜷縮。
一大一小,掌心相對,在此刻結成不可言說的約定。
恰逢車夫拽停馬匹,溫黛回神頓時收回手,匆忙留下一句。
“我,我先走了。”
外面公主府門口,大長公主和溫守成早早就帶著婢女守在外頭等著溫黛回來。
溫黛被扶著下了馬車,見到兩人,眼睛瞬間紅了,倦鳥歸巢般撲了過去。
“阿娘,阿爹!”
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謝淮透過簾幕的縫隙窺見這一幕。
日光西沉,斜陽半照,一家三口擁抱在一起。
方才還傲氣沖沖的小郡主如同被順毛了的貍奴,分外乖順。
馬車再次動了起來,謝淮收回目光,看向方才與小郡主擊掌的那只手,緩緩握緊。
回府的時候,馬車停在了不遠處,謝淮下了馬車,從后院的角門進去。
如今謝夫人忙著處理前院的那些事情,自然顧不上他。
只是謝淮沒想到的是,回去的路上,居然碰見了謝安。
他有些匆忙,整個人都充斥著焦急不安的情緒。
往日兩人見面,大多都是點頭頷首而過,謝淮這次卻破天荒的同人打了個招呼。
奈何謝安滿心滿眼的都是擔心溫黛的情況,對于謝淮的問好,他只隨意的點點頭就準備別過頭。
只是轉頭的瞬間,他無意間瞥見謝淮手上包著的手帕,上面只繡了幾片瓊花,小巧精致。
謝安覺得眼熟,但他忙著去找溫黛,便沒有放在心上。
謝淮目睹著謝安漸行漸遠,溫潤的眉眼微暗,眸中情緒復雜。
42
?
“怎么是你?”
自上次謝府生辰宴的風波之后,汴京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最近,汴京又開始熱鬧起來,滿城風雨。
全都是在說,當今太子天命不永,皇后傳出消息擇人沖喜的事情。
甚至于酒肆食店都在說著這些話。
畢竟太子乃一國儲君,當朝又只有這么一位皇子,國無儲君,必將大亂。
朝堂之上風起云涌,溫守成最近更是晝出夜歸,忙得腳不沾地。
謝府內,謝安一大早帶著身后的小廝步履匆匆的就往外走,還沒過門,就被謝夫人出聲喊住了。
“站住,你這是去哪?!”
謝夫人皺著眉頭,旋即恨鐵不成鋼道:“你不要這臉皮了,為娘還要呢,你知不知道最近旁人都是如何說你,說咱們謝家的!”
因為生辰宴那件事,謝家為大長公主所不喜,即便是謝夫人帶著東西幾次三番登門,都未曾得見大長公主。
一來二去的,謝夫人也臊的慌,干脆就不登門了,唯獨謝安還在堅持著。
秉持著今日不行就明日,明日不行就后日的想法,謝安可謂是在汴京城掀起了一股小風浪。
畢竟往日聽得最多的就是溫郡主跟著謝世子身后跑,如今居然反過來了,當真是新鮮。
謝夫人這些日子出去赴宴,聽到最多的就是關心著謝家和溫家的婚事,那些夫人明里暗里都嘲諷著那日她的行事作風。
謝夫人本就是極好面子的人,被人蹬鼻子上臉的這般侮辱,心里哪還有當初對人的和善。
只恨不能閉門不出算了。
眼下瞧著自己的好兒子,居然和她對著干,一個勁的往公主府跑,謝夫人怎么可能看得過去。
謝安則是不以為然,“娘,旁人如何說和咱們有何相干,謝溫兩家本就是聯姻有婚約的,再說了那日的事情,也確實是您委屈了溫黛啊�!�
謝安嘀咕著,半點沒有和謝夫人站在同一條線的意思,反而是指責起了謝夫人。
謝夫人氣了個倒仰,指著謝安的手都在顫抖。
“你,你這個忤逆不孝的!”
謝夫人伸手就準備給謝安兩掌,被身旁的嬤嬤趕緊拉住了。
嬤嬤一邊拉住謝夫人,一邊安撫著,“夫人,夫人,切莫因小失大啊,咱們和溫家到底還是要成親家的啊�!�
嬤嬤同謝夫人講著利害關系,一旁的謝安只聽見嬤嬤那句成親家的話,他趕緊點頭附和。
“就是啊阿娘,這可是阿爹生前定下的,你還是接受吧�!�
謝夫人本來穩(wěn)定下去的情緒,因為謝安這話,怒氣再度席卷而來,她怎么就生了個這么不爭氣的。
她冷笑一聲,“親家是要成的,不過現在也不著急,你今日就給我禁足,不許出去!”
縱然和溫家要走得近,可也不是踩著謝家的尊嚴去攀附的。
“可,大長公主那里的怒氣,只怕——”
嬤嬤面色犯難,欲言又止。
謝夫人眉心微擰,“后院不是還有一個人嗎,他到底也是謝家的種,讓他去安撫�!�
這樣即便是丟了臉面,也不會太丟謝家的,到底只是個外室子,成不了什么氣候。
嬤嬤知道謝夫人這是遷怒,一個庶子上門,還是一個不光彩的外室子,只怕大長公主怒氣難消。
盛怒之下保不準會做出什么。
謝夫人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最好是謝淮在溫家出了什么事情,到時候溫家怎么說都不會取消婚約。
主動權自然就到了謝家手中。
嬤嬤心中暗嘆一聲作孽啊,可也不能違抗,只能奉命去傳了話。
彼時謝淮坐在房中提筆練字,聽到這話有些詫異。
“讓我去?”
嬤嬤點點頭,將那些個準備好的東西放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