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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然后?

    他轉(zhuǎn)身過來。

    叫了她一聲。

    姐姐。

    一陣風把他的聲音送過耳邊,不高亢,也不低磁,溫溫涼涼,像水,柔軟地流淌。

    在她還陷入在茫然之時,那聲音就和雙臂一起,把她包容進去。

    他垂首抱著她,一只大型犬的服軟,化作鳥兒間最親昵的交頸承歡。

    她站著一動也不動,眼淚就瞬間就滾落到他衣袖,只是怔怔地又重復了那一句……

    “凌清遠,你、你這輩子……也就是個弟弟……”

    “是啊,就算是……”

    她聽到他苦笑。

    “……也只是你一個人的。”

    再把她摟緊。

    “不要拋下我,姐姐�!�

    長長的一聲嘆息。

    “我會回來,等我�!�

    半年以后,凌清遠履行他的承諾回來了。

    讓她沒想到的是,他進了中科院,據(jù)說進了一個知名教授在魔都的研究團隊。

    兩人在清河市真正落了腳,落腳處就是那間她一直住著的公寓。

    沒有什么親戚,不喜歡誰破壞二人世界的寧靜,所以這么一間地理位置極好的公寓,小是小了些,也沒什么好換的,這里還承載了許多兩人共同的記憶。

    工作的關(guān)系讓他們聚少離多,不過這次的距離不再是一座太平洋,已經(jīng)讓人知足。

    這個問題直到這些天,再次從她心底被翻上了臺面。

    最糟糕的是……那可能不是“最糟糕的”。

    “姑姑,你說男人到底可不可信?”

    熱辣鮮紅的紅湯鍋底咕咕冒泡,凌思南微醺地問出了那句困擾自己許久的話。

    四十多歲凌靜還是一如既往的干練短發(fā),除了眼尾細微的幾道,很難看出是個年齡即將奔向五十大關(guān)的女人,她身邊的Jane則稍顯老氣了一些,畢竟西方人總是老得快,但這并沒有影響到兩人感情的分毫。

    聽到她的問題后,凌靜和Jane下意識面面相覷了一番,隨即凌靜笑道:“南南,這問題你問誰不好?”

    Jane的中文很熟稔,和凌靜長久相處之后,甚至都沾染上了一點南方腔調(diào),她溫柔地問:“元元對你不好了嗎?”語氣中滿是關(guān)切。

    凌思南低頭看著杯中的啤酒,“不是啦,就是……”

    就是最近清遠在家的時候,她注意到他經(jīng)�?匆恍┯H子節(jié)目,提及和孩子有關(guān)的話題,甚至有一次她收拾房間,還注意到他桌上擺放著有關(guān)基因的研究資料。

    她知道他最重要的研究項目還在做前期準備工作,所以臨時接了一個老教授的教學委托,可他也不是教生物學的啊……身邊一個個同學朋友有了孩子,日常曬娃的朋友圈讓凌思南更有了危機感。

    他說過,如果一定要在孩子和她之間選擇,他寧可不要孩子。

    感動歸感動,說出那句話的他,那時候才16歲。

    萬一……他現(xiàn)在,后悔了呢?

    有天晚上熄燈之后,凌清遠枕著胳膊,睜眼思考了許久。

    “南南�!�

    耳邊他均勻的呼吸尤為清晰,讓她莫名有了一種恐懼,像是接下來,她會面臨人生的拷問。

    但她還是鼓起勇氣:“嗯?”

    “我,會不會是個好爸爸?”

    ……

    ……

    “男人,呵�!绷桁o冷笑了聲,“那種動物為了達到他們的目的,說出的謊話連他們自己都不信,但偏偏女人就會信�!毖阅�,Jane不贊同地按住她,使了個眼色。

    凌靜循著她望向?qū)γ媪杷寄削龅哪抗�,拍了拍Jane的手背讓她放心,又幽幽接著道:“只是元元不一樣。”

    凌思南抬眸,隔著火鍋的裊裊白氣,和凌靜對視。

    “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一個多執(zhí)著的人,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的結(jié)果,也絕不會委屈自己,因為他對自己要什么,再清楚不過�!�

    對呵。

    凌思南又陷入了沉思,就像是十多年前,小姑姑在生日宴上告訴她……

    [你不知道吧,他十三歲那年……]

    那時候凌清遠還在初中。

    青春期的孩子都懵懵懂懂,這個年紀開始談戀愛的不在少數(shù),凌清遠班上也不例外。

    以他的條件,自然深得小女生的喜歡,同桌的英語科代表就是其中之一。

    女孩各方面的條件也不差,然而自從表白被拒之后,性格就變得有些……扭曲。

    一開始只是無緣無故地哭泣,成績一落千丈,到后來甚至尾隨他回家。

    意外的是,女孩把一切都推到了他身上。

    在她供述的故事里,凌清遠說喜歡她卻又甩了她,才會讓她自甘墮落。得知兒子沒有好好讀書反倒早戀惹出禍端的凌邈,回家后怒不可遏地把他抽了一頓,還要罰他大半年的緊閉。由始至終,凌清遠都一語不發(fā)。之后過了幾日,女孩以自殘要挾凌清遠的一句道歉,對方的父母總歸心疼女兒,覺得這個年紀小孩早戀,男生一方的過錯居多,再加上凌家夫婦為了社會臉面,怕橫生事端,也想要讓兒子盡早道歉檢討結(jié)束這出鬧劇。

    “你不配�!�

    本想看到高高在上的凌清遠認輸,意料之外的發(fā)展讓女孩連眼淚都忘記流下,生生定在眼眶。

    緊接著,凌清遠才從書包里相繼拿出了她給他主動表白的字條,跟蹤他的照片,一件件悉數(shù)擺在眾人面前,而他每拿出一件,都像是抽了雙方父母的一記耳光。

    之前罵得有多狠,就有多尷尬。

    從那天起,凌清遠在父母面前,真正被解放了。

    也是從那天起,他逐漸蛻變成為那個陽奉陰違的優(yōu)等生。

    他絕不會委屈自己,他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哪怕隱忍到最后一刻,就為了換取對等的利益。

    “之前教室里你到底說了什么,一下就把那孩子惹哭了?”

    凌清遠正靠著沙發(fā),資料頁墊著文件夾,高高豎起撐在腿上,聞聲轉(zhuǎn)過臉瞥她,兩秒后接收到姐姐固執(zhí)的信號,才轉(zhuǎn)開眼:“你不配�!�

    “哈?凌清遠你想死�。俊�

    “……我跟她說‘你不配’�!�

    凌思南疑惑:“什么‘配不配’?配不配你嗎?”

    凌清遠抬眸,像是回想到了什么,輕輕皺了皺眉。

    “我辦公桌右邊第三個抽屜有個小盒子。”

    凌思南屁顛屁顛地去找。

    盒子不算精致,但被保管地很好,打開之后是一個非常樸素簡單的花朵發(fā)卡。

    小孩子帶的。

    “那之前我把它用來作書簽。”

    凌思南摩挲著發(fā)卡轉(zhuǎn)頭,清遠就站在她背后,目光落到了她手中的發(fā)卡上。

    “那女生自作主張把它戴起來了,問我好看嗎�!�

    “我說,你不配�!�

    凌思南哈哈哈笑出聲:“你一個男生干嘛用發(fā)卡做書簽��!這發(fā)卡還這么丑�!�

    凌清遠梗了一下,繼而無奈地撐住了半邊臉。

    “跟我貧慣了么?連自己也不放過?”他低低的聲音從掌心下傳來。

    “什么?”

    “那是你以前戴的啊,傻子�!�

    番外·從今以后(中)

    ⅹγüs?ūωū⑥.cδ?

    番外·從今以后(下)

    悖論H(?續(xù)更)?作者:流蘇

    ⅹγüs?ūωū⑥.cδ??番外·從今以后(下)

    [你說他哪里像個孩子,無論是對你執(zhí)念還是蟄伏的耐心。]

    [也是在那之后,我才重新認識了他。]

    凌思南回憶起小姑姑那天對她說的話,站在學校的辦公樓前,仰頭上望。

    好懷念。

    十多年前還是學生的時候,校園是她和他遠離父母牽制的避風港,也是兩人戀情萌芽的地方。

    她記得雨夜里弟弟為她撐的傘,昏暗里踩出的漣漪。

    他記得操場邊撲落的校服外套,舌尖上卷來的甜。

    她記得醫(yī)務(wù)室前跪地大哭的自己,窗欞旁等待的側(cè)影。

    人生既長又短,那些記憶仿佛還是昨天。

    愛情的保質(zhì)期到底有多久,會……敗給時間嗎?

    “欸……你……”

    一個女孩猶疑的聲音傳入耳中,凌思南轉(zhuǎn)過頭,和她對上了視線。

    一如那一天。

    “啊!”女孩眨眨眼,“姐姐是那天在餐廳的那個……”

    凌思南牽唇:“你好�!�

    女孩青春洋溢,看上去很有親和力,長相雖然說不上驚艷,但一對淺淺的酒窩配上披肩長發(fā),絕對是容易吸引男人目光的那一款,她見到凌思南就很熱絡(luò)地靠到她身邊,偏頭笑著問:“姐姐是不是認識凌教授?我那天看到凌教授帶的蛋糕在餐廳桌子上了哦�!�

    凌思南目光悠悠地頷首,算是承認了。

    凌思南抬眼想了想,“某種意義上……是吧。”

    女孩臉上笑意更甚,“是姐弟?還是兄妹?”

    凌思南只是微笑著不置可否。

    女孩眼見自己的問題被委婉避開了,也識相地打住。她拉著凌思南在花壇邊坐下,“現(xiàn)在凌教授還在上課,我們一起等等好了,我正好能陪姐姐你聊聊天�!�

    “你挺清楚他的課表啊�!绷杷寄洗蛉�。

    “因為我小姨也在這里教課,和凌教授還挺熟悉的�!�

    “你喜歡他么?”

    這冷不防的一問讓女孩愣住了,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指尖蹭了蹭臉頰:“……嗯�!�

    凌思南倒是挺淡定的,又問:“就算他結(jié)婚了你也喜歡?”

    也許是受凌思南言談間的溫柔影響,女孩倒也多了幾分勇氣:“喜歡這種感覺……很難因為某種特定背景改變吧?不過,怎么連姐姐你也這么說,凌教授上次就騙我說他結(jié)婚了,結(jié)果我一問小姨,他根本沒結(jié)婚嘛,學校檔案寫得明明白白……大概他是覺得我還是個學生……”

    凌思南的目光微微一黯。

    短暫的沉默后,她端詳著身邊的女孩,恍然間好像和曾經(jīng)的自己重疊了。

    [喜歡這種感覺……很難因為某種特定背景改變吧?]

    “確實。”

    女孩聞言轉(zhuǎn)過臉看她。

    “會因為某種特定原因就消失的喜歡,大概都不算真的喜歡�!绷杷寄下柭柤纾骸安贿^如果他不能和你一起面對考驗,再多的勇氣都不值得……你叫,于知媛對吧?”

    于知媛驚訝:“姐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下一秒目光又定在凌思南的臉上:“……姐姐?它、它怎么在你這兒?”

    凌思南抿抿唇,笑道,“你昨天發(fā)給他的消息,回復的人是我,也是我叫你來這里,不是他�!�

    這句話聽進于知媛耳朵里,一瞬間讓她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她蹭地站起身:“你怎么能……”

    “這鑰匙扣完整無缺�!绷杷寄习胙鲋^,“能只掉一個鑰匙扣卻不掉一把鑰匙,你也是費心了�!�

    于知媛臉上的赧紅肉眼可見得飛漲:“我不是……”

    “是不是無所謂了�!绷杷寄喜⒉幌肼�,“這東西還給你,以后,你應(yīng)該沒有別的理由再找他了吧?”

    于知媛默默拿回鑰匙扣,把頭撇開:“凌教授又沒有結(jié)婚,我為什么不能找他……”

    凌思南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衣裙沾染的粉塵。

    清湛的目光直視進于知媛的眼底。

    “我們在美國結(jié)婚了�!�

    凌思南向她亮出自己的戒指,“只是在國內(nèi)還沒結(jié)而已�!�

    ……

    ……

    凌清遠收拾完東西,從辦公樓走出來的時候,一眼就注意到花壇邊有個熟悉的背影。

    已經(jīng)冬至的天,她穿著及膝的裙子,手心交疊在面前,口中的熱氣呵出一陣陣白霧。

    他一邊走過去,一邊解開呢大衣上的扣子,像鷹隼張開雙翼,把她攏進自己懷里,包住。

    “姐姐在等我?”氣音,帶著一樣的熱量,呼在耳畔。

    凌思南仰頭看著他的下巴,“你好慢啊,弟弟�!�

    凌清遠彎起眉眼直笑:“類似的話我總覺得我說過�!彼阉龓饋�,“為什么在這等,感冒了怎么辦?”

    “你不是天天說我傻么,傻瓜是不會感冒的。”凌思南起身,從他懷中掙出來,見他挑眉,她才不好意思地勾住了他的胳膊。

    “別這樣破罐子破摔,就算傻也要傻得有尊嚴�!�

    “我今天,見于知媛了�!彼蝗徽f。

    “是么�!绷枨暹h隨意地應(yīng)了一聲,向她伸出手心:“手給我�!�

    凌思南下意識地給了,微涼的指尖霎時傳遞來屬于他的熱度,她不滿:“你怎么不緊張?”

    凌清遠牽著她的手穿過冬日的林蔭道,步伐緩慢,卻很愜意。

    “老實說……這名字我都不太記得是誰�!�

    “就是之前坐過你的車的女學生,你還偷偷摸摸把人家發(fā)給你的信息刪了。”凌思南努努嘴,“你說你是不是做賊心虛?老實交代�!�

    “哦,那個�!绷枨暹h不怎么在意地抬手,摸了摸鼻尖,“有什么好偷偷摸摸,我告訴她沒看到她要的東西,她還不停給我發(fā)消息,嫌她煩怕你想多就隨手刪了�!�

    “不怪我看你手機�。俊�

    “都看十幾年了你現(xiàn)在問這種問題,莫非良心發(fā)現(xiàn)?”

    “……”她氣鼓鼓地錘了他一下。

    “反正,以后她應(yīng)該不會找你了�!�

    “你把她分了幾塊?辦得干凈嗎?”

    “凌清遠你這人怎么就沒個正經(jīng)的……”

    “老夫老妻了你還不知道我么。”

    “……不說這個了,今天冬至你知道嗎?”

    “要回去我給你做湯圓?”

    “你饒了我吧……”

    兩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林蔭道的盡頭。

    12月31日,跨年夜。

    街角那間兩層樓的咖啡店,經(jīng)過十幾年的變遷,越發(fā)簡約精致了。

    這個晚上,內(nèi)里燈火通明,裝點著新年的燈飾,卻沒有一個客人。

    門口的掛牌上標著CLOSED,但透過玻璃櫥窗,確有人來來往往在里面忙碌不已。

    “還沒來嗎?真是的,居然敢遲到!等會兒一定要收拾他!”

    “南南,你看你看,外面下雪了欸!”

    凌思南放下手中的碗碟,望向玻璃窗外的夜色,靜默中,有漫天的紛紛瑩白降落人間。

    雪花飄落的速度,可惜不是秒速5厘米啊。

    叮鈴鈴,門口的撞鈴聲清脆響起。

    眾人的目光投向大門的方向,一抹駝色的身影正從門后邁入,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成為視線焦點,下一秒抬起眼來,清淺地笑了笑。

    雪花從他發(fā)梢跌落,他雙指微微撣開,明明是狼狽的一幕,卻因他而撩人心弦。

    凌思南側(cè)身站在原地,和他對上了目光。

    怦、怦。

    “你總算來了啊凌少爺!”不知從哪扇格欄后冒出來的高航,從邊上陡得一手箍住凌清遠的脖子,唔,當然,他得踮一踮腳。

    輕輕淺淺的笑在老友的嬉鬧下轉(zhuǎn)而爽朗得耀眼,凌清遠反手就把高航鉗進了臂彎里:“膽子大了不少啊,可惜身手還是一樣差。”

    高航一如既往地狗腿,讓一屋子的人都哄笑不已。

    “凌少爺還是一樣帥得讓人合不攏腿……”身邊的葉珊珊雙手合掌,故作花癡道。

    凌思南賞了她一個爆栗:“娃都五歲大了,清醒一點啊姐妹!”

    葉珊珊咬牙切齒:“少跟我提那個祖宗,我就算當媽了也有做夢的權(quán)力好吧?!”

    我、的。

    你、滾、蛋!

    “啊,真他媽酸�!眲⑺懿涣说刂贝晔直鄣碾u皮疙瘩,“都這么多年了還泛著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段成程半靠在旁邊的沙發(fā)上見怪不怪,“你又不是第一次見�!�

    “呵�!眲⑺藗白眼:“無!所!謂!”

    段成程揶揄她:“孤單的人總說無所謂,其實心里一直在下雪~”差點就唱了出來。

    他們鬧他們的,凌思南還是充耳不聞地迎了上去。

    [姐姐。]

    “姐姐�!�

    視線中交疊的幻影漸黯,凌思南被喚回了神智。

    “實驗室有點事,來晚了。”他走上前,指尖抹去她臉頰沾上的面粉。

    她心一跳,一群人在不遠處看著,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舉手拍掉他肩膀的落雪:“這是走了很遠嗎……”說完又覺得自己出爾反爾,明明說好要收拾他的,態(tài)度卻這么軟,于是板起面孔,“不管怎么樣,說好了該幾點來就不能食言�!钡娝^發(fā)上還有雪花,手臂還是不由得舉高了些,想要幫他理干凈。

    他主動傾下身來方便她,一張臉瞬時在她眼前放大。

    “可是真的很遠嘛�!彼麎褐�,輕聲可憐道,“附近都沒有車位,我在雪里走了很久,手都冷了,你摸摸�!钡彩莻人,都能聽出他聲線后蠢蠢欲動的笑意。

    不過凌思南攤上這么個弟弟,早就不做人了。

    她握上他的手,竟然比她還暖和一些。

    凌清遠皺了皺眉:“你怎么回事?”

    “你騙我�!绷杷寄侠浜摺�

    “不是,你怎么比我還涼�!彼匀欢坏貙⑺氖峙e至唇邊,輕呵熱氣,“我今天明明告訴你要加衣服,外套呢?”

    凌思南注意到周圍一群看好戲的觀眾,擰著眉心掙扎道:“我是剛才在洗菜啦!”

    可是手還是被他牢牢抵在唇邊,進退不得。

    他還就這樣抓著她,去和老同學們打招呼。

    凌思南掙扎了幾下,也漸漸安靜了。

    十多年了,也該習慣他的放肆和大膽,事到如今,本就沒什么好再遮遮掩掩,不是嗎?

    她抬頭凝著他光影下的側(cè)臉。

    這是值得自豪的事,世俗再多的非議,在這里,早就不再是問題。

    她晃過神,正好瞥見清遠抬手打了個招呼。

    餐廳的側(cè)門邊上,顧霆正搭著手臂,指尖夾著的半支煙燃著火星,微熠。

    嘴唇緩慢開合與藍牙耳機的另一端通話,此刻他閑適地半倚門框,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他什么時候來了?

    凌思南剛才在后廚忙,完全沒注意到。

    目光和顧霆對上,凌思南笑得眉眼彎彎,也算表露老友闊別多年相見的喜悅。

    清遠覷了覷,還是別開頭什么都沒說。

    顧霆最后匆忙幾句結(jié)語掛斷了通話,在煙灰缸里捻滅了煙頭,大步走過來。

    凌思南沒忍住笑出聲來。

    凌清遠不可置否,攤手道:“確實好久不見,這位備胎先生。”

    凌思南擰了他一下:“說啥呢你們倆。”

    凌思南咬了咬唇瞪他:“那顧霆來給我擰一下�!�

    顧霆從善如流伸手。

    凌清遠拍開他的手:“這種痛苦的快樂他不配擁有。”

    凌思南早就習慣了弟弟的貧嘴,恰好后廚盛姨叫他,她和兩人交代了幾句就先一步過去了。

    兩個男人一齊站在側(cè)門邊,隨便聊了些近況。

    顧霆遵循父親的安排,帶著母親去了美國留學。

    有了充足的資金和精心的療養(yǎng),母親最終痊愈得并不意外。

    而他作為利益交換的條件,成為了那個人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這期間他偶爾也有跟清遠思南聯(lián)系過,但因為大家工作都忙,他們婚禮之后,就再沒見過。

    “看來‘拒絕繼承億萬家產(chǎn)’這種劇情,在你身上并沒有發(fā)生啊?”香煙在凌清遠的指間轉(zhuǎn)動,他低頭打量著香煙單調(diào)的轉(zhuǎn)動節(jié)奏,揶揄顧霆。屁哦壹捌點哦嗯藝(p?⒙???)

    “有錢干嘛不要�!鳖欥猿暗匦α寺暎骸皠傞_始,我是不能接受那個人對我媽的所作所為,也不想當他的便宜兒子,可是既然已經(jīng)做了交易,也沒必要假惺惺說我對錢沒興趣。畢竟有了錢,我才有照顧好我媽的后半生�!彼nD了一下,“倒是你,為什么沒接管長凌?物理研究院……嘖嘖,我想都不敢想這會是你。”

    沒被點燃的香煙在他手上停住,凌清遠本就半傾著身,此刻慢騰騰直起:“我不想和凌家有太多的關(guān)系�!�

    “手上拿著那么多股份說這種話就太虛偽了吧?”

    他聽到身邊傳來顧霆的低笑。

    “真羨慕你。”顧霆撩起額發(fā),后腦靠上身后的石墻,“真羨慕你啊,你這小子。”

    “顧總這是想回去當田徑運動員了?”

    顧霆輕嗤:“現(xiàn)實一點,本來也沒幾個人能像你那樣,夢想對大多數(shù)人而言就只是夢想�!�

    “大多數(shù)人根本沒有為實現(xiàn)它努力過�!绷枨暹h抬眼遠眺街角的路燈,“所以,它就只是夢想�!�

    記憶里這一幕似曾相識。

    夜晚,街燈,對未來的打算。

    [這一次,我不需要退路。]

    那時的凌清遠,也是如此堅定。

    顧霆若有所思,餐廳內(nèi)已經(jīng)有人在招呼他們進屋。

    “南南也曾經(jīng)是我的夢想。”

    后來,夢想實現(xiàn)了。

    ⅹγüs?ūωū⑥.cδ??番外·從今以后(下)

    番外·從今以后(完結(jié))

    悖論H(?續(xù)更)?作者:流蘇

    番外·從今以后(完結(jié))

    “我當初就告訴你要看著點,你家那只小狼狗本來就招桃花,你看被我說中了吧!”劉爽哼哼道,“好戲還在后頭呢,你看大學里萬紫千紅繁花似錦,你覺得他會不會受到那些年輕的小女生蠱惑,把你這種人老珠黃的家花拋在后頭?”她說后半句的時候,刻意壓低了音調(diào),湊到凌思南邊上,不過后廚的一干女同胞們多少都還是聽見了。

    凌思南但笑不語,手上還是不停,嫻熟地給鍋里的菜肴勾芡。

    劉爽不爽了:“我說真的啊,你別不當一回事,有點危機感懂不懂啊姐妹,你可醒醒吧!”

    凌思南搖搖頭,朝幫襯的肖瀟使了個眼色:“她又失戀了?”

    葉珊珊不明真相:“‘又’?”

    肖瀟慎重地點點頭。

    “什么叫‘失戀’?!別胡說,那是我甩了他!”劉爽猛一拍廚案,“靠,男人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追我的時候天天哄著捧著想跟我聊天,沒過幾個月微信找他都要過個半天才回兩三個字,結(jié)果手機一查那王八蛋在四季酒店快活著呢!當初帶我就去如家,什么意思,老娘配不上好的嗎?!”

    聞言凌思南揉了揉眉心:“我怎么覺得比起他出軌,你更氣他帶你去如家?”

    “南南……”被閨蜜這樣調(diào)侃,劉爽委屈兮兮地求饒。

    劉爽是她最好的朋友,為人也一直是落落大方,凌思南當初以為,她會是朋友之中最早結(jié)婚的那個。

    可惜劉爽對顏值太執(zhí)著了,眼光還不行,雖然說長得好看的不一定是渣男,但渣男通常都長得好看,不然又哪里來的資本做渣男呢?于是劉爽就重復著垃圾桶里找男友的規(guī)律,一路跌跌撞撞拖到了33歲,而到了這個年紀,真想要找又好看又不是渣男還未婚的男人,就更是大海撈針。

    其實凌思南還是挺佩服這個閨蜜的,她寧愿繼續(xù)這樣在“戀愛”“失戀”之間反復橫跳,還是不忘初心,能堅持自己原則到底,又能扛得住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壓力,也可以說是女中豪杰了吧?

    “所以找男朋友干嘛,單身多好,今天想約就約,明天不喜歡了就拉黑�!毙t接過凌思南遞來的菜盤,朝劉爽挑了挑畫得精致的眉毛:“學你姐姐我,你品,你細品�!�

    當初在這個盛姨的咖啡廳認識的領(lǐng)班肖瀟比她們所有人年齡都大一些,按理來說應(yīng)該是最急需結(jié)婚的,可是她卻是徹頭徹尾的不婚主義者,最讓人羨慕的是,人家還是拆二代來體驗生活,家里父母疼她疼得緊,鬧過那么一兩次之后也就由她去了,現(xiàn)在在知名外企上班,每年公費旅游兩三趟,過得別說有多滋潤。

    眾人話說到這里,凌思南不經(jīng)意間瞥眼,發(fā)現(xiàn)門邊上一個小身影扒拉著門框,在拉簾后鬼鬼祟祟探頭探腦。

    小小的眼睛靈動閃閃地和她對上,又怯生生往后縮了一步。

    凌思南覺得心里有什么化了。

    “七七,干嘛躲著呀,肚子餓了嗎?”

    明眸皓齒,燦然一笑,那一瞬間足以讓人盡數(shù)卸下心防。

    可是被漂亮阿姨這么召喚,七七更難為情把著門框不放了。

    七七是盛姨六年前生的孩子,良好的家教讓他不像熊孩子那樣好動,但也繼承了盛姨的溫馴寡言,平日總喜歡躲角落里,不太與人打交道。

    葉珊珊看著七七一陣感嘆:“哎,你說我現(xiàn)在調(diào)包會不會太晚?”

    “別鬧了。”凌思南笑著走過去,在七七面前屈膝彎下腰,直視著他的眼睛:“你信不信我能聽到你心里在想什么?”

    七七盯著她明亮的眼睛,紅著臉搖了搖頭。

    凌思南把身后的手抽出來,手心里立著一個面包超人形狀的小蛋糕。

    七七瞪大了眼睛,眼中的畏縮與好奇一瞬間被欣喜取代。

    “我說的對不對?你想它對不對?”

    七七咬著嘴唇試探地舉起手。

    凌思南搖搖手指頭:“嗯嗯?不可以哦,你要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它才可以拿走。”

    “……喜……”七七憋了半天,好半晌才擠出幾個字:“喜歡……南南阿姨……做的蛋糕……”

    凌思南欣慰地笑起來,把蛋糕塞進他手里,還順道胡嚕了一下他頭頂?shù)拿?br />
    凌思南望著孩子奔跑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慢慢地淡了。

    大家在外面忙活最后的準備工作時,后廚只剩凌思南和葉珊珊。

    凌思南擺盤的手頓了頓,搖頭:“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還問我,他會不會是個好爸爸。”

    葉珊珊憤憤不平:“他在想什么啊,明明知道你們……”講到這里她偷偷瞄了一眼凌思南的神色,自覺打住了。

    凌思南聽到她收口,了然地看了她一眼,“沒事兒,說就說吧,當初選了這條路我就知道應(yīng)該承擔后果�!�

    葉珊珊反而什么都說不出。

    凌思南輕輕笑了一下:“老實說,我覺得我已經(jīng)很幸福了,結(jié)婚這么多年他對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好,所以就算他真的想要孩子我也覺得應(yīng)該的,如果他什么都不說,我才害怕�!�

    “要我說……你們不如就試一下得了�!比~珊珊抿著唇,糾結(jié)了半天才小聲道,“不是都說了概率問題嘛,有可能有缺陷,也可能是天才嘛,你們基因那么好……”

    “打住喔。”凌思南裝點完最后一份擺盤,轉(zhuǎn)頭覷她:“投機心理不可取�!�

    “哎,我是說,你也那么喜歡孩子……”

    “孩子不是玩具,不是因為喜歡,就可以不負責任地去生下來�!�

    “可是女人這一輩子……”

    凌思南深吸了一口氣:“人生不會因為有沒有孩子來決定這一輩子有沒有價值。它或許是遺憾,但不是目標,它可以是我的錦上添花,卻不會是我的雪中送炭。我愛孩子,所以我更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來到這個世界上,而不是成為我生命里的一場賭注�!�

    葉珊珊怔住了,下一秒低頭,有些尷尬:“不愧是新聞系畢業(yè)的高材生,說話都是一套套的你……”

    “……對不起,是我太認真了�!绷杷寄吓呐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是應(yīng)該認真的�!比~珊珊說,“我當初要是能像你想得這么開明,也不會現(xiàn)在一天到晚為了小孩忙死累活。”

    “你已經(jīng)很開明了啊,畢竟你接受了我呢�!�

    “說什么‘接受不接受’,我們是朋友啊,傻子�!�

    “是啊……”她眼神黯了黯,“可惜方雯不會再把我當成朋友了吧�!�

    “她、她那是今天沒空來而已。”

    “珊珊,從我對你們公開和清遠的關(guān)系開始,她拒絕我十年了,也不差這一次了�!�

    “……”

    “但這樣也挺好的。”凌思南微微垂下眼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念,接受或者不接受,本來也不應(yīng)該強求,她沒有正面指責我,給我留足了余地,這樣才真實不是嗎?”

    應(yīng)該生氣嗎,因為朋友接受不了她和弟弟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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