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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56章

    打開房門,他主動走出了房間,恰好側(cè)身望向轉(zhuǎn)進走廊的女人。

    耳邊甫傳來母親驚詫的聲音。

    他又把門關(guān)上了。

    門板隔著,凌思南看不到外面的狀況,想開門,卻又擔心自己這么做反而讓他難以自圓其說。

    “跟姐姐有話要說而已。”

    背抵著門板,她聽到門外剛才讓她擔驚受怕的情形,被他云淡風輕地略過。

    母親不悅的聲音在門外已經(jīng)不再明晰,而他的聲音,每個字節(jié)都敲擊在她呼吸的頻率上。

    [今夜,夢我。]

    她迷惘地抬手,指腹拈過唇沿,還有他的余味。

    要是……真能夢到就好了。

    長夜漫漫,新的一天伊始。

    今天輪到她調(diào)休,不用賣力兼職的凌思南打算去一個地方,一個這么久以來,她一直不夠勇敢去面對的地方。

    晨曦晴好,夏天天光亮的早,碎金熔煉的天色抖落在窗沿,照亮一身輕便衣裝的她。

    走出房間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眼凌清遠緊閉的房門,想了想,還是輕聲離去。

    她先去了一趟花店,買了一束鮮翠欲滴的白百合,又在早市里排隊買了幾塊煎餅,擱在她帶來的飯盒里。

    多層飯盒里有前一天準備好的小食,其中兩道菜還是出自自己之手。

    一切準備完畢,她趕到車站,太陽剛剛蛻成了紅金色,從浮云中冉冉上升。

    低頭看了眼手機,恰好距離下一班車到來還有5分鐘。

    然后也理所當然地注意到,凌清遠給她發(fā)來的消息。

    [你要逃婚?]

    凌思南禁不住噗嗤一笑,埋頭打字。

    [您好,您所要聯(lián)系的用戶不在服務(wù)區(qū)。]

    發(fā)完這一串,凌思南放下手來,聳著肩坐在冰涼的候車座上,轉(zhuǎn)頭去看車來的方向,身子前后輕輕地晃悠。

    早上的清河城,喧囂又寂靜。

    喧囂的是車流,寂靜的是人心。

    “姐姐�!�

    她聽到邊上一個溫潤入耳的聲音傳來。

    凌思南驀地回頭,身邊是一個中年大叔,瞇著眼還在看手上剛買來的報紙。

    幻聽……吧?

    就在她楞神的空隙,大叔的另一側(cè),少年緩緩地后仰,探出半個身子,偏頭朝她眨了眨眼。

    “服務(wù)區(qū)的服務(wù)范圍,能超過一米嗎?”

    凌思南驚愕地瞪大了眼。

    等到車來,他跟著她匆匆擠上了車,在后排落座。

    凌思南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他總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找到她?

    “你怎么就……跟來了?”

    凌清遠眄了她一眼,接過她手中的飯盒放在腳邊,又一手捧起百合花束。

    “見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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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與她【本章補完】2

    悖論H(?續(xù)更)?作者:流蘇

    再逢雷雨?nk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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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家長這個說法并不算空口胡謅,比起沒什么感情的父母,二叔伯其實更像是凌思南真正意義上的父親。凌思南雖然沒有這么當面叫過,但私下里,也早就把他當做了自己的爸爸。

    凌耿這輩子孑然一身,死了也圖個清靜,獨自安葬在清河城郊的一個墓園里。

    因為生前就和凌家撇清了關(guān)系,即便化療到最后周玉嬋還是伸出了援手,但也沒有影響二叔伯不想進凌家家族墓地的決定,而凌家自然也有它的傲氣,更不會求著他死后葬回來。

    香爐上三根香燃著裊裊青煙,凌思南蹲在灰色的墓碑前,盯著墓碑上的二叔伯的照片發(fā)呆。

    二叔伯死在病床上的那天,她大哭了一場,那種感覺就像是世界即將毀滅,觸目所及只有黑暗。但是過了那一天之后,凌思南再也沒哭過,守夜,出殯,入葬……她一個剛滿十八的少女,獨自撐起來了,而且做得很出色。

    不是薄情,是真正的痛,不與人說。

    最在乎自己的已經(jīng)死了,哭又有什么用呢?

    一雙長腿在她身邊站定。

    凌思南抱著膝蓋,抬眼看向身側(cè)修長挺拔的人影。

    時至晌午,夏天的蟬鳴聲聒噪地籠罩墓園,無風,唯有熱意融融。

    目光被陽光照射,有些睜不開,她用手遮擋,半著瞇眼才看清了他的輪廓。

    少年側(cè)臉的線條干凈,從下頷到喉結(jié),幾分堅毅的棱角起伏,是走向成熟的標志。

    正兒八經(jīng)的時候,越發(fā)像個值得信賴的男人了。

    她的弟弟。

    凌清遠剛把墓地周圍收拾好,額際還沁著汗珠,此刻低頭瞅了姐姐一眼,不解地挑起眉:“干嘛蹲著?”

    “就……想靠近一點,和他說說話�!�

    凌清遠一臉疑惑:“也沒聽你出聲�!�

    而凌思南那個不喜歡給人添麻煩的人生哲學,讓她就連這種傾訴都是憋在心里默默地完成。

    來之前,她刻意沒叫上清遠,原以為自己會來哭個痛快。

    可是到了這里卻發(fā)現(xiàn),一直以來不敢直面的情緒,已經(jīng)被時間沖淡,少了幾分銘心刻骨,多了幾分對現(xiàn)實的妥協(xié)。

    人類,真的是一種很有韌性的動物。

    “你還有什么把柄我不知道?鬼鬼祟祟的。”凌清遠也跟著蹲下來,湊到她耳邊,“姐姐跟二叔伯說我了嘛?”他輕悄悄地問,明明只有兩個人,卻好像怕被二叔伯聽見,和她偷偷咬耳朵。

    “啊?”凌清遠微微張口,又笑得彎起眼睛:“你緊張什么?說話都要結(jié)巴了�!�

    她撇過頭瞪他,卻恰好碰上他倏地靠近,姐弟二人的鼻子差點撞在了一起。

    “凌清遠!”凌思南忙捂住他的嘴,“墓地里也敢開玩笑,不怕遭天譴呀你!”真的是,惡劣死了這個弟弟。

    凌清遠的嘴被堵著,就露出半個高挺的鼻梁和一雙桃花開扇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珠悠悠轉(zhuǎn)轉(zhuǎn)地看向她,又抬手把她的手心拉下,“不是玩笑,姐姐�!�

    他頓了頓,認真重復(fù)道:“不是玩笑。”

    凌思南被他的認真震住了。

    “我說過,我是來見家長的�!彼斐鍪郑笳瓢醋∷哪X后,把她勾向自己。

    在姐姐的震驚中,烙下一個輕柔的吻。

    薄唇綿軟,意猶未盡。

    然后退開,盯著她睜大的眼睛,輕笑。

    “你……你干什么呀……”凌思南握成拳的手抵在唇畔,目光躲開來,連聲音都軟軟糯糯地嗔:“這是墓園欸�!�

    “別這么說話。”被她羞澀的姿態(tài)勾得心癢,凌清遠又親了她一口:“招惹我�!�

    “你是我弟弟……”她掙扎地看了眼墓碑,“二叔伯會生氣的�!闭f是這么說,語氣卻心虛得很。

    “我生氣呢?你管不管?”他撇唇,隨即拍拍膝頭起身:“丑媳婦早晚都得見公婆,何況我又不丑�!�

    凌思南禁不住嘴角的笑意,打量著這個“小媳婦”,準備起身的時候突然“啊”了聲。

    “怎么了?”

    “腳麻了……”她可憐兮兮地抬眼,“站不起來�!�

    凌清遠嘆了口氣,向她攤開手:“一邊不想讓二叔伯知道,一邊跟自己弟弟這樣撒嬌�!�

    “撒嬌才不算,姐姐本來也能跟弟弟撒嬌�!蔽兆∷氖中穆v騰起身,她一副天經(jīng)地義的口吻。

    兩個人站在墓碑前,樹影里跳動的碎金斑駁地撒在肩頭,伴隨夏日的蟬鳴。

    “二叔伯�!蹦抗怄i著墓碑上笑容憨實的男人相片,凌清遠安靜地開口道:“姐姐呢……就被我內(nèi)部消化了�!�

    凌思南拿手肘頂了他一下。

    凌清遠拉住她的手,她還來不及掙脫,就被他十指交握。

    “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真要氣得詐尸回來也好,反正人我是不會放的了�!敝v到這兒清遠目光瞟了瞟,思考了兩秒鐘:“真要能回來估計姐姐也高興吧?”

    “真要回來能先把你打死�!绷杷寄嫌趾脷庥趾眯�,“能說點正經(jīng)的嗎?一點也不害臊�!�

    “為什么要害臊?”他懶懶地挑眉,隨即抬眸視線飄遠,遠處的枝頭兩只雛鳥振翅撲騰,半晌終于緩緩飛向天際,“……我們不欠誰。”

    凌思南的視線循著他的,手中的力道不由收緊。

    “二叔伯也不在乎凌家有沒有子嗣,那我們又有什么錯?”他少有地用這樣低柔的語氣,像是曾經(jīng)在他手中流淌的琴音,讓人心神沉靜。

    “他找不到比我更喜歡你的人了,姐姐。”

    真心,又有,什么錯?

    青紅皂白,不是什么象征是非的顏色。

    只是規(guī)則欺人太甚。

    兩人祭奠完,已是下午。

    既不是清明也不是周末,來墓園掃墓的人寥寥無幾,墓園里更是空落落別無他景,唯有幾排香樟矗立左右。初夏的熱度已經(jīng)開始顯露端倪,知了聲一陣陣隨著熱浪起伏,凌思南坐在凌耿墓碑對面的樹蔭之下,和弟弟一起分享祭祀后的食物。

    她用手扇著風,看了眼邊上正在默默吃煎餅的弟弟。

    放了一個上午,煎餅早就不酥了,自然也沒有那么好吃,可是因為只帶了一副筷子,他主動把紙包的煎餅?zāi)昧诉^去,他吃東西的時候也是真的乖巧,小口地含在嘴里咀嚼,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硬生生把一個煎餅吃出了高檔西餐的味道。

    “……你知道嗎,其實煎餅是二叔最喜歡的�!绷杷寄洗蟾畔雽捨恳幌伦约旱膬�(nèi)疚感,開口道。

    凌清遠看著對過的墓碑,“嗯。”

    凌思南有點驚訝:“你真知道?你認識二叔?”在她印象里,凌清遠從來沒有來過二叔家,要不她怎么會在兩人相逢時一點也沒認出來?

    “見過,很多次�!绷枨暹h側(cè)目瞥她,像是有什么話想說,但還是止于口中。

    她驚訝得很:“咦咦?什么時候?”

    ……什么時候?

    凌清遠陷入回想。

    老實說,十三歲前他對凌耿的印象很模糊,甚至都沒有把他和姐姐離開那一日,出現(xiàn)在家里的那個男人的輪廓對應(yīng)起來,而那個男人曾經(jīng)一度是他怨憎的對象之一。

    可是十三歲時,也就是父母帶他從澳洲回來后不久,他們?nèi)グ菰L祖母周玉嬋,恰恰好撞上了凌耿。

    還有……

    那時別墅門口,一個靠在石柱上探頭探腦的少女。

    彼時凌清遠坐在別墅的院子里石椅上看書,凌崇亮和幾個遠房堂親還在周圍鬧騰,只有他不經(jīng)意的抬眼注意到了。男孩對于新鮮的面孔總是充滿好奇,哪怕是一直以來被嚴苛教養(yǎng)的他也一樣按捺不住地多看了幾眼。

    不知為什么,總有一種熟悉感。

    然后別墅的門打開,一個男人從別墅里大步走出來,步履匆匆。

    凌邈夫婦率先沖了出來,隨后奶奶也走出了門外,對著那個男人大聲怒喝,這還是凌清遠第一次見到奶奶生氣。

    可是男人依然不管不顧,站在石徑上側(cè)過身,強調(diào)他再也不會踏進這里半步。

    凌清遠的目光那一刻被點亮,敬慕的種子于心里萌芽。

    “這個人是誰?”凌清遠問同樣被爭吵吸引的玩伴。

    凌崇亮顯然很滿意這個被家里譽為天才的堂弟也有不知道的事兒,得意地擔起了解答的責任:“那是二叔伯,你沒見過吧?老早就不在凌家了�!�

    “二叔伯……?”

    “對啊,你不是還有一個姐姐嗎,就是他領(lǐng)養(yǎng)走的啊�!�

    凌清遠的瞳光一凜。

    那天之前,他只知道姐姐被人帶走了,可是從來不知道對方是誰,父母也從來不肯告訴他。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的視線猛然轉(zhuǎn)向門口那抹人影。

    那時她也因為別墅內(nèi)的嘈雜聲而不禁探首。

    只是她并沒有注意到花園里那幾個年齡不一的男孩們,注意力全都在門里一觸即發(fā)的情景上。

    他聽到女孩小聲地喚,像是要阻止男人和家人起沖突。

    那還是凌清遠闊別七年后,第一次聽見姐姐的聲音。

    手中的書本被握緊,男孩還略顯青澀的臉上浮起一絲焦躁的情緒。

    他等她……

    好久了。

    大概是血緣的關(guān)系,凌耿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他,幾番對話下來,倒是覺得這個侄子和凌家人不同。

    后來有那么幾次,凌清遠總是挑著姐姐不在的時候偷偷來,也不知是因為心里對姐姐的怨懟一直沒有消散,還是其他什么原因,總之就這樣,姐弟兩人之間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距離,而距離中間的媒介,就是凌耿。

    他從凌耿那里知道了姐姐的近況,也漸漸了解到了凌耿這個人。

    但更多的時候,他會安靜地矗立在巷角的陰影中,遠望不是父女勝似父女的兩個親人。

    就算是個孩子,卻也已經(jīng)很懂事地明白,這個世界,活著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圓。

    而他,大概是那個,不適合踏入她圓的人。

    所以,這只是自己窺視幸福的一角,體會自己渴望人生的一角。

    那個黃昏,他從緊鑼密鼓的課后班里逃了出來,坐在二叔伯家門前的榕樹下發(fā)著呆。

    回家后又要面臨漫長的緊閉,他的世界,這樣的循環(huán)似乎永無止境。

    夕陽在長巷老房之間的縫隙里藏匿起來,似暗非暗,只有一縷投射到他的腳邊,照亮男孩一雙干凈的白鞋。

    他低著頭,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雙沾了幾點泥濘的帆布鞋。

    “快天黑了,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瞳仁微綻,男孩緩緩地仰起頭。

    少女傾身偏著腦袋,笑容清淡卻很溫柔,“早點回家吧,最近這里的路燈壞了,晚上不安全。”

    本來只是隨口囑咐的話,她卻不曾想男孩下一刻眼角有淚倏地淌了下來。

    黃昏巷子里沒有多少光亮,他又被籠罩在她的影子里,只是滾落的淚被風吹開,滴在她的手背。

    怔愣了片刻,總算在微光里慌亂地發(fā)現(xiàn)那水滴來自他的眼眶,她趕忙擰身拿起書包翻找。

    “欸欸,你怎么就哭了啊,是跟爸媽吵架了嗎?”

    他搖頭。

    紙巾落在他干澀的皮膚上,輕輕擦拭:“那是被人欺負了?”

    他不說話,只是無聲地掉淚。

    “你看起來也沒比我小多少啊,怎么男孩子還這么能哭……”她有些尷尬地小聲嘀咕,索性在他邊上坐下來。

    這句話讓他的淚水驀地止住了。

    “姐姐�!�

    他第一次發(fā)出聲音。

    那時正臨近他的變聲期,男孩的嗓子有一些嘶啞,這聲姐姐并不是那么好聽。

    不過凌思南還是坐了回去,“看在這聲姐姐份上,要我?guī)湍阕鍪裁磫幔俊?br />
    他又沉默地搖頭。

    雖然是個男孩,但是模糊的光線里,也能看出清秀的五官輪廓,掛著淚痕的臉讓人心生不忍。

    凌思南自覺自己在這里安撫一個陌生男孩有點奇怪,可是一分隱約的親近感又讓她放不下。

    “不管是什么困難,咬咬牙總會過去的。”她拍了拍男孩的背,不太會安慰人的笨拙動作,卻又莫名得讓人安心。

    注意到男孩的目光望向自己,凌思南清了清嗓子:“人有壞運,也會有好運,等等就好啦。你看我……”還想拿自己做例子,突然又覺得這樣聊起自己也很怪,所以主動住了口。

    “等不到的�!绷枨暹h轉(zhuǎn)而望向巷口即將消失的那一抹光線,“他們改變不了的�!�

    凌清遠伸出的手,手心里那最后一縷光線,消失了。

    女孩和歸來的長輩說了三兩句,手指指向來時的榕樹下,可是兩人再度望去的時候,那里卻再沒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跡。

    華燈初上,映照出千家萬戶的夜晚。

    男孩站在濃墨似的夜色里,和黑暗融為一體。

    姐姐她,已經(jīng)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圓。

    很快回來這句話,自然是不會兌現(xiàn)了。

    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因為我們也不會再有交集。

    可能,終究只是可能而已。

    如果有可能這件事。

    “清遠?”

    他收回了思緒。

    “怎么了,發(fā)呆這么久?”凌思南放下手里的飯盒,抬手撫上他的額,“別不是中暑了吧?唔……溫度還好�!蹦请p眸子里盛滿了關(guān)切的神情,絲毫不加掩飾。

    凌清遠忽然抿了抿唇。

    一手攬過她,抵著她的額,輕輕一吻。

    “現(xiàn)在你在乎我了�!�

    “嗯?”

    回程的公交車上,她靠著他的肩膀沉沉入睡。

    凌清遠偏著頭輕蹭過她的頭頂,望著窗外掠過的城市。

    所有的改變,都是值得的。

    我不再求你帶我走。

    我會帶你走。

    ……

    ……

    夏夜的雨說來就來。

    窗外的天自傍晚起就陰沉沉的,悶雷在天際翻滾,很快傾盆大雨就拍打在落地窗上。

    今天劉媽臨時請假沒有來,凌思南做好了晚飯和清遠兩人一起吃了一頓。

    除開昨天等弟弟回家,父母這段時間晚歸已是常事,今天也一樣,邱善華出差在外,凌邈更有一個重要的飯局,打了電話說今晚會在酒店過夜。

    凌思南松了一口氣。

    一段時間以來家里的低氣壓已經(jīng)讓她壓抑得不行,總算有短暫的自由時間。

    也是……

    洗過澡從浴室出來的她,目光望向沙發(fā)上的人影。

    她拿著浴巾走過去,凌清遠一手撐著靠背,懶洋洋睨向電視屏幕。

    “我就知道你沒擦干。”毛巾覆過來蓋住他的腦袋,凌思南抬手隔著棉布揉搓,“不擦干以后會頭痛的�!�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攬住她的腰,把頭靠上。

    凌思南被小腹上傳來的熱息呵得發(fā)癢,笑著推他:“你、你干嘛,別這樣……”

    “姐姐……”薄唇抿住她的睡裙中段,慢慢往上拉,后面的話全都斂在口中,卻不言而喻。

    一個月沒做了。

    他的眼神這么告訴她。

    凌思南咬著唇瓣,害羞地搖頭。

    他放開口中的布料,“有新歡了?”

    “神經(jīng)病�!绷杷寄铣读顺端哪�,“……在家里……我怕。”

    “他們今天不回來�!绷枨暹h說到這里,卻奇怪地停滯了片刻,“別怕,不管發(fā)生什么,有我在。”

    指尖在她臀上游弋,又慢慢地摸索進了裙底。

    真的好久沒做了,可是身體卻記住了他的觸感。

    十六歲的少年,本身就欲壑難填。

    不知什么時候,她的內(nèi)褲已經(jīng)被剝離到角落,她騎跨在他的腰間,兩人忘情擁吻。

    窗外的雷聲陣陣,甚至蓋過了隱約中的一聲電子音。

    “……清……遠?”

    如若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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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桀驁

    悖論H(?續(xù)更)?作者:流蘇

    桀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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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身的寒毛在一瞬間倏地拔起,凌思南睜眼的那一刻,心臟幾乎要蹦出了喉嚨。

    那個熟悉的聲音讓她頭皮發(fā)麻。

    她驀地推開弟弟,而凌清遠則皺了下眉頭,坐起身望向沙發(fā)后站著的男人。

    他沒有馬上開口,一雙眸子盯著男人幽幽地看,反倒不像是心虛的那方。

    凌思南喘息得飛快,吞了口口水,才屏住呼吸慢慢瞥向出聲的方向。

    凌思南木訥地端詳了半天,狂亂的心跳才稍稍找回了一點規(guī)律,她抿了抿唇,下意識地側(cè)目和沙發(fā)上的清遠對視了一瞬。

    “爸,暑假�!绷枨暹h一只手臂擱在沙發(fā)靠背半轉(zhuǎn)過身:“明天不上課�!�

    二叔伯之前偶爾也喝醉,不過酒品很好,喝完酒就悶頭大睡,凌思南對于這種醉酒還鬧騰的醉漢沒什么應(yīng)對經(jīng)驗。

    凌清遠把姐姐往另一側(cè)帶了點,起身,“你今天到底喝了多少?怎么醉成這樣?”

    凌思南搖搖頭,她繞開沙發(fā),走到中島臺那兒倒了杯水。

    “爸,少說兩句�!绷枨暹h擋在了兩人之間的中線上,隔開凌邈惡狠狠的目光:“我看該早點去睡的是你�!�

    一杯水被遞到凌邈跟前。

    “喝點水吧,爸�!北M管凌邈那樣說她,但跟一個醉鬼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何況她本來就知道這個家對她的態(tài)度,也沒什么余暇去糾結(jié)父母怎么埋汰自己。

    以往父母就算討厭她,說話也是含沙射影,彎彎繞繞,反倒是此時把話說透的凌邈,讓她覺得舒坦得多。

    她的余光注意到凌清遠在顧及她,對他小聲道:“沒事的�!彼墙憬�,怎么都不該在他面前那么脆弱。

    而凌邈的手最終握住了杯子,咕隆咕隆大口把杯中的水灌入了嘴里,又把杯子塞給她。

    水從嘴角淌出了一些,被凌邈一手抹過。也不顧襯衫上的水漬,又往后一仰倒在沙發(fā)上。

    凌清遠舒了一口氣。

    凌邈一腳踢在茶幾上架著,依然是虛著眼覷向凌思南,不知在想什么,讓她有點背脊發(fā)冷。

    “先去睡吧�!绷枨暹h輕聲提醒,領(lǐng)著姐姐正準備走開,凌邈忽然叫住兩人。

    指著旁邊的沙發(fā)命令兩人坐回去,頤氣指使的姿態(tài)令人生厭。

    凌思南站在原地,忽然想到什么,全身神經(jīng)都緊繃起來。

    “……褲……”她小聲拉拉凌清遠的衣角。

    “什么?”

    凌清遠輕咳了聲。

    凌邈再次要求他們坐回去。

    于是兩人真的坐了回去。

    “先按著他說的做�!绷枨暹h說,“他喝多了就容易鬧,順著他就好,不然還得多折騰一會兒�!�

    ……那還能怎么辦呢,凌思南覺得自己也別無選擇,萬一強行回房間爭吵起來,她真怕爸爸一起身就發(fā)現(xiàn)了。

    只是……凌思南盯著自己的睡裙的末端,堪堪蓋住膝頭。

    她扯過邊上的空調(diào)毯,覆在腿間,心跳砰砰作響。

    太過緊張中空這件事,以至于凌邈懟著她冷嘲熱諷她也沒聽進幾句,倒是凌清遠在邊上聽得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好不容易凌邈安分了一點,又要求兩人陪他看電視。

    ……就真的是看電視。

    醉鬼的思維不能理解,所以也沒必要理解。

    客廳本來就沒有開大燈,只有吊頂?shù)男袅林�,淡淡的冷光�?br />
    電視里播放外語諜戰(zhàn)片,凌邈仍舊半倒在沙發(fā)上,撇著頭望向電視機,也不知道到底看進去多少。

    凌思南的目光一直在父親身下打轉(zhuǎn),隱約看到了斜下方大腿和靠枕之間露出了一小片淡藍色。

    ……瘋了。

    偷瞄弟弟,他倒是淡定地很,安靜地靠著沙發(fā)看電視。

    凌思南面有難色地收回目光,這種心一直被吊著的感覺太糟糕了。

    夏天的夜晚,屋里開了空調(diào),久坐之下,稍微有點涼。

    緊繃了半晌的凌思南終于累了,有些昏昏欲睡。

    感覺到身邊動了動,沙發(fā)就往那兒陷落,她的身子也跟著往那一邊傾斜。

    直到碰到一個肩頭,抵住。

    肩膀能感覺到布料另一端傳來的熱度,以及臂膀上緊實的肌肉。

    純棉的面料柔軟,又溫熱。

    還有少年洗過澡后淡淡的皂香味,籠罩在身周。

    但那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擱在沙發(fā)座上的手,因為這一霎的接近,略有似無地碰到了對方。

    小指蹭到小指的皮膚,麻麻癢癢的觸感,他的指尖有點涼,也不知是不是他指尖的涼,觸碰的一刻她打了個寒顫。

    他側(cè)目看了她一眼。

    她抿唇,不動聲色。

    兩只小指抵著彼此,他勾起小指輕輕摩挲。

    心跳又快起來,連帶著她的血液從指尖返流上涌。

    她把手往自己方向挪開,用眼神示意父親還在斜對面的沙發(fā)上。

    可他只是唇角扯起弧度,下一秒半溫半涼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岔開的十指疊在了一塊。

    砰咚一聲,有什么撞在心房。

    熒幕里的特工還在生死時速,而熒幕前若有似無倚靠的兩人之間,有脈脈情愫暗流洶涌。

    凌思南吸了一口氣,心驚膽戰(zhàn)地盯著那端父親凌邈的一舉一動。

    ……會被發(fā)現(xiàn)啊。

    “姐姐�!绷枨暹h驀地朝她微微傾首,低聲耳語:“你知道嗎?”

    “爸爸每次喝成這樣……”

    一定是她想多了,清遠再變態(tài)也有分寸的……

    “就是你想的那樣�!绷枨暹h貼著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氣。

    分寸?事實證明沒有。

    耳朵因為那一口氣憋得暈紅,她后仰了些想要逃開某人的親近,還不忘瞪他:“你瘋了嗎?”

    背著父母都已經(jīng)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當著爸爸亂來還嫌他們沒被發(fā)現(xiàn)嗎?

    “我早就瘋了�!绷枨暹h輕輕揚起一側(cè)的嘴角。

    那一刻他目色中的執(zhí)念如淵,癲狂,更凌冽。

    下一秒劉海垂落,也半掩去了他眼里的光,“從你,回來那天起。”

    姐弟之間的那條禁忌的規(guī)則,先打破的是你,姐姐。

    是你把香甜的蘋果放在囚徒的籠前,是你打開的籠門。

    那就要理所當然承受所有的不顧一切和自食其果。

    她看著他伸出手,身體僵硬得動也不敢動,而那只屬于少年的手攀上她的大腿……

    把毯子拉至他的膝頭。

    像是感覺到她倉皇的情緒,他只是輕飄飄送來一瞥。

    凌思南的心跳猝然重啟。

    房間忽然沉入黑暗,電視機的畫面一轉(zhuǎn),聲音又陡得拔高,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更讓她嚇了一跳。

    父親凌邈用遙控器關(guān)了頂燈,似乎厭倦了追車的暈眩畫面,在上百個頻道間隨意切換節(jié)目。

    攤開的手臂擱在扶手上,和他們也不過兩三米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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