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嘖,自己這志氣到底怎么做姐姐。
說起姐姐這個身份,凌思南深深嘆了口氣。
她和弟弟的關(guān)系,她真不知道該怎么走下去,血緣這層隔閡是第一道墻,而且這墻上沒有門,想要走過去,只有撞得頭破血流。哪怕不提血緣,他才十六歲,這個年紀懵懂的少年本來就很容易動情,也許凌清遠真的是把過去十年來對她的期待誤會成了愛,又或者是她和弟弟這一個月來真的走得太近,他把男女之間的欲望當成了愛。
至于她呢……?
她確實喜歡凌清遠。
喜歡自己的弟弟。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因為她什么都不敢要,無論是凌清遠對她的好,還是兩人今后的戀人關(guān)系,她都不敢要。兩個人在一起始終要面對世俗的眼光的,這種眼光不僅來自父母,還有更多更多的人,她喜歡他,所以不想毀了他,弟弟值得更好的。既然如此,他對她多好一分,她就會多一分依賴,這樣,無疑是自掘墳?zāi)埂?br />
參加奧賽加上學校安排的活動,一來一回大概要十天左右的時間,其實是個很好的契機。
要不,等他回來,就當做沒發(fā)生過吧。
也許凌清遠過了這個興頭,滿足了這個癮,十天之后也就慢慢淡了呢?
這么一想,凌思南的心臟就空落落地疼。
可是她知道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不用再承擔風險,就像是大人們說的一夜情,只不過對象剛好是自己弟弟而已。
[姐姐~~~]
微信聲響起,凌思南看了眼桌旁手機上顯示的消息,心臟忽然怦怦怦地跳。
是前些天那個來打聽凌清遠愛好的高一小學妹,要說現(xiàn)在的小女孩還挺厲害的,明明喜歡的是她弟弟,可是加凌清遠微信這件事她只字未提,反而以跟她很有眼緣很喜歡她的理由,求加她的微信。當時凌思南被她撒嬌賣萌熬不住,也不好當面拒絕,就答應(yīng)了她加微信的請求。
凌思南看了下手上的試卷。
微信那邊嘟嘟嘟連響了幾條鈴聲,凌思南停下筆,終于還是將手機拿到眼前。
[那天在食堂看到學長和姐姐一起吃飯呢,學長一定是個好弟弟,對姐姐超級溫柔的。]
[對了,我剛剛知道學長跳級了一年上的高二,原來他還比我小1個月,嗚嗚嗚,小學妹的年齡優(yōu)勢蕩然無存。]
[姐姐,學長什么時候回學校�。拷裉煨侣劺飫偛�,好像是學長去的那所學校,剛發(fā)生了校園槍擊案,好可怕,希望學長沒事。]
凌思南看著“提拉米蘇的小櫻桃”自說自話發(fā)的最后一條消息,愣愣地出神。
哪有那么巧。
凌思南把手機放到一邊,重新開始寫卷子,可是5分鐘后……筆尖還留在同一題。
微信聲又響起來。
凌思南煩躁地瞥了一眼。
[姐姐。]
有完沒完啊。
她翻了個白眼,不想承認自己心里的那股悶氣。
然后突然意識到什么,倏然把手機抓了回來。
姐姐。
想我了么?
微信里這么寫著。
凌思南在這一瞬間像是飄了起來,那種莫名涌來的顫栗感通透了全身,心臟虛虛晃晃地,想要什么,求而不得。
然后就是忐忑地等待。
又過了3分鐘,那邊才有消息發(fā)過來。
明明只是單調(diào)的一行文字,為什么她仿佛能聽到他輕笑的聲音。
十六歲的男孩子,這樣的操作是真實的嗎?
凌思南不知為何有點胸悶,總覺得凌清遠在這方面的技術(shù),老道得可怕。
簡歷造假了吧,弟弟。
她捧著手機躺在床上,閉著眼深呼吸。
這樣不行……
連人都沒見著,被他幾個字就撩撥得心慌慌的,這樣怎么行?
到時候還怎么跟他一拍兩散?
她把手機舉高,對著屏幕又發(fā)出一行消息轉(zhuǎn)移話題:聽說你們那邊發(fā)生槍擊案了,沒事吧?
剛才是誰說不想?和現(xiàn)在關(guān)注我的是同一個人嗎?
……
得寸進尺。
凌思南抿著唇,可是唇角卻泄露了幾分笑意。
這樣,應(yīng)該是沒事。
我是在大學參加的比賽,發(fā)生槍擊案的是中學,也沒有人受傷,姐姐不用擔心。
凌思南舒了一口氣。
[今天英語考得如何?]
[不好,好多題都不會做。]
結(jié)果那邊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應(yīng),凌思南漸漸有些心焦,總覺得自己是不是玩脫了。
[等我回來。]
他給了這么四個字,沒有責怪,只有結(jié)果。
明明是弟弟,可是說什么都讓人覺得頗為可靠,好像就算天塌下來,他也能幫她頂著。
凌思南真的想他了。
能視頻嗎?語音也行。
她問。
我這里是凌晨四點,室友已經(jīng)睡了。
他回。
她這才意識到時差。
為了配合她才等到這個時候?
[你等一等。]他匆忙發(fā)了一行消息。
她本來想叫凌清遠不要忙活了,可是指尖在鍵盤上停了半天,最后還是沒發(fā)出去。
過了一會兒一個視頻邀請發(fā)過來。
凌思南猶豫了兩秒,忽然跑到鏡子前,捋了捋自己卷翹的頭發(fā),又爬回床上,點了“接受�!�
那邊的畫面很暗,暗得什么都看不見。
可是耳邊的聲音很近,帶著一點朦朧和慵懶。
“聽得到?”
“嗯。”
“滿意了?”
“……”
“想我就直說,姐姐總是這么傲嬌何必呢?”
“……凌清遠,我們江湖再見吧�!�
啪地掛了視頻。
過了沒三秒鐘,視頻邀請又發(fā)了過來,凌思南這才慢悠悠接起來。
“姐姐……”他可憐巴巴的聲音,“別掛。”
凌思南心里被他求得軟綿綿地,可是還是想扳回一城,“乖弟弟,剛說什么了?”
凌清遠毫無底線:“說我想你了�!�
被他快速接話的口吻逗笑,凌思南抿著唇翹起嘴角。
“一次夠不夠?要不再說幾次?”他的聲音明明很清潤,可是此刻卻像是悶著,捂著,拖著尾音犯懶,“姐姐要是想聽,我可以說到天亮。”
“為什么那么黑?”凌思南看著面前的手機屏幕,要不是手機底下那偌大的紅色按鈕顯示,她都要以為自己遭遇了黑屏,一賭氣,她干脆也把畫面關(guān)了,引來凌清遠一陣抗議。
“因為我在被窩里,戴著耳機�!彼恼Z氣難得有一絲困窘。
凌思南怔了片刻,聯(lián)想到他偷偷摸摸躲在被窩里跟自己視頻,就更忍不住笑了起來。
“別笑�!绷枨暹h按著聲音,“我硬了�!�
“……”凌思南額頭三條黑線落了下來。
“你用這種塞滿精蟲的腦子也能參加奧賽嗎?”
“誰知道�!彼目谖锹唤�(jīng)心地,“可能我的精蟲都比他們腦細胞聰明吧�!�
“那我還該謝謝你才行?”凌思南隨意調(diào)侃了聲,忽然捂住嘴。
那端的黑暗中,少年的唇邊悠悠地揚起來。
“快謝謝我�!绷枨暹h輕輕啟口,勾著桃花眼的眼角笑:“把那么寶貝的東西都給了你�!�
“……你能不能說點正經(jīng)事!”
“不要�!绷枨暹h任性地說,“我就要射在姐姐里面�!�
“……”這句任性的話讓凌思南覺得身體那個地方酥麻發(fā)癢,兩條腿并在一起,輕輕攏了攏。“你、你別亂來了,我是你姐姐�!�
“別說了�!彼呕艔垙埖刈柚顾�,“凌清遠,別說了。”可是還是阻止不及,一股清液緩緩從甬道流了出來。
她濕了。
只是聽著他的聲音,想到他說那句話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濕了。
啊啊,凌思南,你真的好失敗。
不對。
用溫朗無害的少年音,說出如此淫靡悱惻的話語。
凌清遠才是原罪。
她聽到他低低地笑著,笑聲透過聽筒,帶著點磁性的電流聲,卻依然如絨羽,撓得凌思南心癢。
那兒也癢。
“好想要跟姐姐做愛啊�!�
她聽著耳邊撩撥又yin亂的聲音,腿間夾得更緊,呼吸也變得紊亂起來。
“……清遠……不、不要說了……”
“姐姐的下面每次都那么濕,插進去的時候緊緊絞著我不放……嗯……好舒服……”耳畔是少年的低吟聲,他絲毫不掩飾自己此時在意yin她的舉止,帶著誘人鼻音的呻吟,讓凌思南也跟著長舒了一口亂了節(jié)奏的喘息。
“姐姐……”他輕聲叫,明知道此時他是自言自語,凌思南還是紅了臉。
他的呼吸聲開始粗重,這個聲音很熟悉,她似曾相識。
“我想要你……姐姐……”
她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他,可是此刻躁動交錯的雙腿,夾著下體中間的軟肉,讓她開始懷念起弟弟的粗長的莖身。
那晚上他們做了幾次?
她已經(jīng)不記得了。
只知道她真正體會到了一個詞。
“欲仙欲死”。
從蜜口,狠狠貫穿到宮口,全根沒入,全根抽離。
蜜肉中抽動的是來自親弟弟的陽具。
肉體的交纏,縱情地交合,什么姐弟倫理都成了性欲的催情劑。
那種快感的終極,其他人一輩子都體會不到。
“嗯……”凌思南忍不住呻吟。
“姐姐……操你的時候,你要叫我名字……”凌清遠聽著耳邊姐姐的呻吟,手上的速度更加快了一些,少年的鼻息微亂,言語間全都是零落的欲望,和繾綣的潮:“……叫我的名字……嗯……寶貝……”
“寶貝,被弟弟操的舒不舒服……嗯?舒不舒服……”
“舒……舒服……”她搖著頭,雙腿緊緊夾著濕透的花蕊,前后扭動。
“以后每天都操你好不好……寶貝……”
“……好……”
“好什么?告訴我……”
一句一句“寶貝”撩得凌思南腦海一片空白,只有春潮肆虐的浪花,她迷迷糊糊地,只是憑著自覺輕哼道:“……要……要每天都……每天都被弟弟操……”
只是說出來,就不禁幻想起那樣的畫面,不禁幻想起那個,時時刻刻都在弟弟身下求歡的夢。
下一秒,眼前一片白光,她高潮了。
手機那一端傳來凌清遠滿足的低吟,也許是因為在棉被里的關(guān)系,他的喘息聲格外清晰。
少年的呼吸帶著濃烈的情欲,輕輕一聲“嗯”都曖昧得煽情。
凌思南聽得耳根燥熱,身下的花肉里一股一股地淌著尚未流盡的液體。
……行吧。
事情到底是怎么又發(fā)展到這一步的?
許久之后,當兩人結(jié)束了今晚的語音通話,凌清遠帶著饜足感沉沉睡去時……
凌思南又陷入了最初的困境。
也許,他真的只是平時太高高在上了,沒有什么機會接觸別的女生。
每次凌清遠和她在一起,兩人之間交融著的都是欲望,更讓她開始猶豫。
她想了想,看著微信上的聊天記錄。
然后點開了那個小學妹的微信名片,把它轉(zhuǎn)給了凌清遠。
小學妹長得很美很可愛,除了纏人了一點,也沒什么不好,是大多數(shù)男孩子都會喜歡的類型。
關(guān)鍵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
[她很想認識你,人挺可愛的。]
[你要不要接觸試試?]
凌思南按下了發(fā)送鍵。
仰頭嘆了一口氣。
今天加班晚回來,這時候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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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工作可能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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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昨天只看了一個我最低的榜單就沾沾自喜,那今天我還不得上天?
感謝我有這么多寵我的小天使~(你確定他們寵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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悖論H(?續(xù)更)?作者: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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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好幾日,凌清遠的微信都是靜悄悄的。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你要不要接觸試試”這句話作結(jié),凌思南再度放下手機,微微垂眸。
她其實可以問問他,加她了嗎?聊得來不?有沒有什么要姐姐幫忙的?諸如此類。
可是之前她不敢問,也不能問。
她不知道凌清遠會怎樣回應(yīng)她,而且她已經(jīng)打定主意這幾天要把兩個人的關(guān)系冷處理。
弟弟似乎讀懂了她的意思,那以后再也沒給她發(fā)過消息。
可是就在兩分鐘前,她忽然收到了新微信。
[姐~~~姐~~~~學!長!加!我!了!]
[姐姐是你給他我的微信的吧?!姐姐你真是大大大大好人!我最愛你了MUA~~~]
他加她了。
在沒有告訴她的情況下。
課間凌思南抱著一摞厚厚的練習冊,從教學樓后面的圍墻邊抄近路去辦公的明思樓。
腦子里一直思考著那個對外尤其是對女生很矜持的弟弟,是以什么樣的心情加那個學妹的,越想就越覺得心里頭憋得慌。
然后頭頂啥窸窸窣窣的聲音,凌思南抬頭的那一瞬,一個黑影砸了下來。
兩個人撞在一起,凌思南被撲在地上,練習冊散了一地都是。
“凌思南?”她聽到一個很有辨識度的男聲叫她的名字,嗓子有些沉。
她撐起身子:“顧霆?”
“呃,你剛在樹后面,我跳下來的時候沒看見�!鳖欥退忉屨f,此時此刻凌思南一側(cè)的肩膀還沒和他分開,單薄的春裝下,少女的皮膚泛著溫柔的熱度,偎貼著顧霆的胳膊,顧霆的注意力霎時全都集中在了那一處。
溫溫熱熱的,她明明不胖,卻也能清楚感覺到肩肉的柔軟輕陷。
“你怎么翻墻��?”凌思南揉了揉被撞的肩膀,“上次打架已經(jīng)被記過處分了,聽說已經(jīng)是你第二次,第三次記過就要退學了好嗎?”
顧霆聽她說的,笑容隨著眉峰輕揚:“翻個墻逃個課不到記過的地步……不過,沒想到你還挺了解我的�!标柟庾詷淙~的縫隙間撒播下來,落在他五官分明的臉上,整個人帶著一點隨性的不羈味道。
“這是學校眾所周知的事情�!绷杷寄蠌澲帐芭赃吜懵涞木毩晝�,“你還是小心一點吧,畢竟好不容易捱到高三了,還是別在這個關(guān)頭掉鏈子才好�!�
顧霆跟著幫她一起把地上的練習冊整理好,一邊余光偷偷瞄她。
她既不怕他,也從來沒有刻意的諂媚,跟她在一起相處很好,很自在。
“凌思南,你缺不缺男朋友?”
凌思南原本打算開口告別結(jié)果差點噴了出來。
“……你摔傻了?”
他是真的認為她不錯才會主動開口。
“我……我不需要男朋友�!绷杷寄系谝淮伪蝗诉@么明晃晃地問這種問題,有點尷尬地回應(yīng)。
兩個人站起身,凌思南抱著那一摞練習冊幾乎高到了她的下巴。
“我來吧�!鳖欥茏匀绲亟恿诉^去,一只手就輕輕松松把練習冊夾在臂彎里,另一手拎著他的單肩包,跟著凌思南往明思樓走。
“你你、你別那樣拿,會皺的�!�
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其實沒那么麻煩,也不強求你什么,你如果想讀書,我也可以陪你,你不想的事情都不會勉強你�!鳖欥粗胺�,說這些話的時候坦蕩蕩的,好像自己不是在告白,只是在跟她聊產(chǎn)品使用體驗,“你要不要試試?”
凌思南的笑聲忍不住溢出了嘴角:“你很奇怪欸。”
這樣告白確實很沒情調(diào),但也因此完全沒有給人壓迫感,哪怕拒絕了也不用擔心良心不安,答應(yīng)了也不會害怕生活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顧霆這個人,說話就和他打架的動作一樣,都是明明白白的。
凌思南忽然想起了凌清遠。
弟弟身上套著太多外殼了,你永遠猜不透他真正在想什么。
就像你不知道為什么隔了這么多天,他突然就去加了那個小學妹。
她當然不可能答應(yīng)顧霆,可是顧霆確實也沒有逼著她的意思,只是讓她改主意的時候來找他。
等到了辦公室門口,顧霆正打算把練習冊交給凌思南,結(jié)果身后就響起來班主任的聲音。
“顧霆同學,你來得挺早啊。”
顧霆沒有回身,好看的眉毛耷下去,眼神里寫滿了慷慨赴死的毅然決然。
“希望來年你還能記得我�!彼么秸Z說道。
隨后就被老師請進辦公室喝茶去了。
凌思南看著他的背影,嘴角輕輕翹了起來。
時間一天天過去,距離凌清遠回來還有兩天,而兩人已經(jīng)有五天沒有說過話。
凌思南覺得,自己的計劃,大抵是要成功了。
這天放學,凌思南被班主任叫住,班主任塞給她一份通知,讓她送去顧霆家給他媽媽簽字,顧霆今天又沒來,而這份通知的家長簽名周一就要交給學校。
“為什么是我?”凌思南不明所以。
“我們班不是就你和顧霆最處得來嗎?”班主任方老師是個挺好相處的年輕人,和他們說話也很隨和:“他家離學校很近,就在學校邊上順路的,去吧去吧。”
她循著手機導航和老師給的地址,在找錯兩個門之后,終于找到了顧霆的家。
顧霆打開門看到她的那一刻很意外。
她也很意外,原以為顧霆不在家。
“老師叫我拿這個來給你家長簽字……”凌思南把通知拿了出來:“我們都交了,就你還沒交�!�
“知道了�!鳖欥弥ㄖ獑未颐哌^。
“等等媽�!鳖欥仡^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回來時看了下門外的天色:“你先進來,等我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凌思南本來想說不用的,可是顧霆就這么開著大門進屋了。
她只好繼續(xù)在門口等著,順便好奇地打量了下顧霆住的地方。
學校旁邊這一塊是舊時的民宅,地段很好,不過都是老宅,如果拆遷能分很多錢,如果不拆遷,那住的條件可以說很樸素了。凌思南往門里看的時候,視線的盡頭是另一間屋子,窗邊倚著一個女人,四十多歲的模樣,長得很美,可是頭發(fā)散亂披肩,手里夾著一根煙,眼神渙散地眺望窗外。
顧霆的身影晃進去,擋住了女人的身影和她說話。
凌思南在一旁的桌上看到了一塊被吃了一半的廣峰巷的發(fā)糕。
不一樣會兒顧霆走了出來,雙手一抻,穿了件衛(wèi)衣外套,帶上門。
“走,我送你回家。”
凌思南沒想到顧霆騎的是摩托車。
而且不是小綿羊,是重騎摩托,雖然那車看起來有一些年歲了,但外形依然很霸氣。
“這是你……”
“跑外賣用的,前兩年買的二手�!鳖欥f給她一個頭盔,“戴上安全。”
前兩年啊,那不是和清遠一樣大的時候?
而且跑外賣……?
凌思南想起那天顧霆落下的電話,好像確實時不時跳出一些訂餐信息。
所以那臺是做兼職用的手機么?
凌思南穿的是短裙,坐摩托多少有些不方便,只能違反交規(guī)半側(cè)著坐,這樣坐身子的平衡不好掌握,她有些害怕。
顧霆歪過頭,頭盔下的眼睛在夜色里看起來澄澈如燈輝,奕奕有光。
“扶著腰。”他說。
凌思南想了想,糾結(jié)了良久,還是捉著他的衛(wèi)衣,輕輕搭著。
從顧霆家到凌思南住的地方,騎摩托不過十分鐘的距離。
可是一路上什么話都不說也很奇怪,凌思南只好找話題。
“你每天去買的發(fā)糕,是給你媽媽吃的?”
“……嗯,她每天都要吃了才肯安靜。”
“阿姨她……”凌思南頓了頓,想問,但又沒有問。
“精神不太穩(wěn)定。”顧霆倒是沒有打算藏著掖著,直白地說,“抑郁。”
“哦�!币癸L掠過沒有遮掩的腿部,凌思南覺得有些涼。
摩托車開到小區(qū)門口就不能進去了,因為高檔社區(qū)管得嚴,外人還得登記,凌思南不想那么麻煩,主動要求下了車。
顧霆幫她把頭盔摘了下來。
“謝謝你送我回家�!绷杷寄虾芏Y貌地致謝。
顧霆怔了怔,咧嘴笑道:“沒什么,該謝你還幫我送通知來�!�
凌思南正打算跟他告別,耳邊忽然響起女人的聲音。
“思南,你在這干什么?”
凌思南循聲看去,臉色忽然一僵。
一男一女站在小區(qū)門口,半側(cè)著身看著她,像是要走進小區(qū)時發(fā)現(xiàn)了她。
不知為什么,這是這么久以來,凌思南第一次面對他們心生畏懼。
女人踩著高跟鞋走到她面前:“難怪最近都這么遲回來,你一個高三學生,這時候跟人談戀愛?”
顧霆不明所以,低頭看身前站著不發(fā)一語的凌思南:“她是……”
“我媽�!眱蓚字說出口,凌思南閉著嘴,唇角卻扯了一下。
邱善華走到兩人面前,審視的目光在凌思南和顧霆身上巡脧。
“沒有談戀愛。”凌思南突然說道,不著痕跡地擋在顧霆面前,想把他隔離出這一塊質(zhì)疑的戰(zhàn)區(qū),“他是我同學,我?guī)屠蠋熕蜄|西給他,他送我回來�!�
邱善華瞇著眼睛,歲月遮掩不住皺起的眼尾細小的紋路:“我看到你抱著他�!�
“我沒有。”凌思南在母親跟前站得筆直,“我只是搭著,坐摩托怕摔下來�!�
“阿姨,你誤會了�!鳖欥骂^盔,想幫她解釋,“我們……”
“這里輪不到你說話�!鼻裆迫A銳利地瞥了顧霆一眼,只這一眼,就看到他耳朵上的耳洞,細長的柳眉不由得挑高:“小小年紀也不學好,該讀書的時候不做正事,還誘拐別人家女兒,呵……”
顧霆的眉毛皺起來,薄唇微微抿著,可是沒應(yīng)聲。
另一邊的凌父凌邈也走了過來,站在邱善華身后,目光威嚴。
凌思南緊攥著拳頭。
“你可以說我,但是不要隨便指責我同學�!彼钗艘豢跉�,一字一句地直視著邱善華的眼睛說道。
“你還有脾氣了你?!”
四目相對,誰的目光中都有著情緒。
“回去說,在小區(qū)門口吵吵嚷嚷像什么話�!绷韪缚戳丝炊耍瑏G下一句,轉(zhuǎn)身走了回去。
“凌思南……”顧霆有點擔心,他沒有辯駁,不是因為怕了,是因為不想讓凌思南受到牽連。
凌思南偏頭望向他,表情很平靜:“你先回去吧,沒什么事�!�
“你要不要……”跟我走?
凌思南跟著父母回到了12樓的公寓。
她不是懦弱,是因為她確實也無處可去。
二叔伯過世之后,她在這個世界上,就已經(jīng)無處可去了。
凌思南以為一上樓會面對一場狂風暴雨,結(jié)果沒有。
因為上樓的時候恰好是凌母與凌清遠約定的視頻時間,凌母急匆匆地打開筆記本電腦,和兒子連上線,凌父也坐在一邊聽著。
凌思南默默地去吃了飯。
她很久沒聽見弟弟的聲音,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自己一個人坐在冰冷的餐廳,聽到少年清和的音調(diào),鼻子忽然發(fā)酸地想哭,筷子有一茬沒一茬把原本應(yīng)該很美味的米粒送進嘴里,卻像是在吃磨人的砂礫。
“元元你那邊冷不冷��?有沒有帶夠衣服?回來的班機號給我,媽媽那天去接你……”凌母只有在面對凌清遠時才像一個慈母,殫精竭慮地施以關(guān)懷。
凌清遠站在桌前,筆記本電腦放在桌案上,正忙著泡即溶咖啡,透過母親的鏡頭,看到不遠處餐廳里坐著的姐姐,正安靜地低著頭吃飯,可是他總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視線不由被吸引了過去。
“元元……元元?”
他驀然回神,輕嗯了聲,“剛走神了,媽你說什么?”
“哎你都瘦了,精神看起來也不好,你們老師一定沒照顧好你。”
凌清遠看到鏡頭里的姐姐似乎已經(jīng)吃完了,起身收拾碗筷餐盤。
長睫之下的黑瞳里,影影綽綽都是她的輪廓。
凌思南從父母身邊路過。
邱善華知道她這一走大概就要回房不出了,所以叫住了她。
鏡頭另一端,凌清遠手中的咖啡勺頓了一頓。
鏡頭這一端,凌思南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他不是小混混。”
雖然偶爾會打架,但是顧霆確實不是混社會的,今天從他家回來,凌思南對他更清楚了一點。
邱善華一把把她拉到跟前:“騎摩托打耳洞,怎么不是小混混,長得也沒怎么斯文!你還為他說話?就這樣你還說你不是和他談戀愛?”
凌思南知道多說無益,索性一語不發(fā)。
凌思南渾身都在顫抖。
“誰是你爸爸?”凌邈豁地站起身,“被人養(yǎng)了十年就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嗎?你還敢推你媽?”
“不然呢?”凌思南偏著腦袋看著面前的一男一女,聲音打著顫,輕飄飄地溢出口:“……不然呢?”
她眼前一片模糊,面前的男女在視野之中,被淚水扭曲了形貌,仿佛張牙舞爪的怪物,吞噬她冰冷的心臟。
心臟早就被咬得七零八落了。
只差一點就什么都不剩。
不要把她最后一點都拿走。
“你們不就只有一個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