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大罵一聲,本能往后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卡爾!你沒事吧?”蒂安娜忙撐著他的背,將他從地上拉起來,隨后伴隨一聲撞擊聲,木門直接被人從外踹開了。
一個手戴鐵鉤的男人破門而入,卡爾眼疾手快地抄起凳腿砸向?qū)Ψ�,對方抬起鐵鉤手抵擋,但沒想到卡爾寬闊的背后還躲著個女人。
炮房晦暗,對方并不知此處有兩人,蒂安娜從卡爾臂下鉆出,一刀捅向了對方的胸口。
刀尖扎入皮肉,響起一聲慘叫,蒂安娜雙手握住刀柄,猛地拔出,滾熱的鮮血立馬噴了她一臉。
鮮血糊住口鼻,蒂安娜眨了下眼,那一瞬間渾身凝滯,仿佛無法呼吸。
0070
(69)化作風浪,去追尋他日思夜想的姑娘
蒂安娜沒親手殺過人,殺人的感覺并不好,但此時此刻,卻沒有時間留給她適應(yīng)。
她甚至擔心這海盜沒死透,又在那鮮血淋漓的胸口補了一擊。
匕首拔出,帶出鮮血爛肉,卡爾驚詫于她下手狠戾,咽咽喉嚨,夸道,“好姑娘!”
在遠行號上幾十年,卡爾這是第一次遇見海盜摸到船下來的情況。
他用力一腳將那海盜踹出去,對方身強體壯,他自己也因反力退了兩步。
來不及察看廊道上的情況,想也知道打得不可開交。
他欲關(guān)上門,眼角忽見寒光閃過,一把長刀又從門縫直劈而下。
“咔”的一聲,刀刃猛嵌入支出的門栓,若非擋了一下,怕能劈斷他的手。
卡爾忙側(cè)身避開,對方摸到機會,剛掩上大半的艙門又被人一腳踹開了。
“他媽的!怎么都喜歡踹門!”卡爾抄起凳子腿頂門,但卻沒擋得住。
他不敢用身體去擋門,怕刀劍像之前那把鐵鉤一樣從門板上捅進來。
兩名海盜舉著刀堵在門口,看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同伙,壓根不靠近艙內(nèi)的蒂安娜和卡爾,直接舉著刀大笑著往里亂砍。
然而其中一名看見穿著裙子的蒂安娜后,刀尖略微往回一收,興奮地吹了個口哨,“哈!這兒竟然還有個小婊子!”
攻勢兇猛的刀尖轉(zhuǎn)而挑進蒂安娜與卡爾間,將兩人分開。
一人揮刀試探著砍向卡爾,一人惡劣地笑著走向蒂安娜,污濁丑陋的嘴唇里露出兩排發(fā)黃的牙齒,辨不清的煙漬浸在牙縫,“嘖嘖,好姑娘,好姑娘,到我這來……”
蒂安娜將手中匕首藏在腕后,與卡爾快速對視一眼,繃緊了神經(jīng)往后退。
上輩子不幸被毒死,難道今日要被海盜殺害在這兒嗎?
就在這時,門外不遠處忽然掀起一陣鬧哄,船身在風浪中搖晃,廊上海盜叫罵著后退,“操他媽的,甲板上那群穿甲披銀的怎么下來了!”
形勢陡轉(zhuǎn),混亂嘈雜的廊道中,一個熟悉的、擔憂的聲音嘶聲響起,“蒂安娜——!”
就如船上的人不知道海盜怎么摸上了船,海盜此刻也不知道在上面警戒的士兵是如何知道下方的異變,徑直帶人打了下來。
沒人愿意和正規(guī)軍人對上,尤其是一身重甲、全身鐵甲裹得密不透風艾德里安。
騎士。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以一當百的勇士。
兩名亡命徒見勢不對,面色陰狠地大罵了幾聲,也顧不得什么女人財色,直接要送蒂安娜和卡爾入地獄。
蒂安娜聽見艾德里安的聲音,鼻子莫名發(fā)酸,她提聲回道,“大人!我在這兒!”
聲線微顫,顯然并不如表面那般冷靜,不過是一直在忍著,沒表現(xiàn)出半點害怕。
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就這幾秒,他們都得死在這兒。
“婊子!”海盜破口大罵,持刀就要劈向蒂安娜。
炮房狹窄,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蒂安娜!快躲開!”卡爾大喊,突然將手中木棍扔向兩人,趁其下意識抬手格擋之際,不管不顧地猛撲向他們。
對方估計也沒料到這老頭這么不要命,一時不察,竟真雙雙被他撲倒在地。
一人背部猛磕在裝炮彈的鐵箱上,痛得發(fā)出一聲慘叫,“��!”
兩人手中彎刀落地,蒂安娜見此,立馬上前踢開,而后她幾乎是把自己的膝蓋砸在地上,舉起匕首朝著對方的脖子刺下去。
“噗——”
兩聲刀劍扎入皮肉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蒂安娜低頭看去,另一名海盜不知從哪掏出了一把短刃,刀尖從卡爾腹部穿出,已是將他捅了個對穿。
“卡爾!”蒂安娜大喊,她握著匕首欲刺向海盜,可卻被他用左手擋了下來。
“該死的!”
他一把將身上的卡爾掀翻,看了眼左臂上的刀口,撿起地上彎刀就要砍向蒂安娜的腦袋,但手臂才抬起,一柄更快的長劍卻以電閃之速從身后刺出,利落旋下了他的腦袋。
腥熱的鮮血噴上頭頂?shù)募装�,又淅淅瀝瀝滴下,幾乎將蒂安娜與卡爾淋成血人。
從卡爾撲向海盜到此刻,整個過程不過十數(shù),可地上卻已經(jīng)又多了兩具尸體。
劇痛之下,人反而感覺不到疼痛,卡爾掙扎著爬起來,可又脫力地跪了下去。
蒂安娜兩步膝行至他身邊,伸手死死按住卡爾血流不止的腹部,試圖止住這血。
“別亂動了!血會流得越來越快的!”
她用足了力氣,可仍有血不斷從她指縫里滲出來。
她雙手顫抖,看著倒在地上的人卡爾,他張著嘴,口中不停吐出血沫,顫巍巍抬手按住胸前那只露出半截的煙桿,又轉(zhuǎn)著眼珠子看她。
“卡爾……”她無助地叫他,又抬頭看向門口的艾德里安,“大人……”
他戴著冰冷的銀色頭盔,看不見面容,頭盔身上皆濺滿了猩紅的血,如死神,又堅毅如救世的勇者。
蒂安娜想叫他救救卡爾,可話到嘴邊,卻又止住。
因她清楚,卡爾這般年紀,又是這樣的傷勢,不可能活得下來。
她能感覺到卡爾身體的起伏在逐漸變?nèi)酢?br />
艾德里安看著她眼里晶瑩的淚,握緊了長劍。船上海盜已被控制,他抬劍挑過門外懸掛的燈燭,快步走向卡爾。
他單膝蹲下,放下蠟燭,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卡爾慘白的面容。
在他看清卡爾身下鋪了一地的鮮血后,對蒂安娜沉默地搖了搖頭。
蒂安娜咽下喉中酸澀,她用袖子擦去卡爾唇邊的血,哽咽著語無倫次道,“卡爾,你、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卡爾神色恍惚地看向蒂安娜,張了張嘴,似乎叫了一個名字,可卻沒有聲音。
“什么?”蒂安娜附身湊近。
眼淚滴在他的臉龐,他眨了眨眼,費力道,“別……哭……好姑娘……”
他甚至扯出了一個釋懷的笑,道出了離別之語,“我…..去……找她了……”
他說完這話,似乎被血嗆住,猛地咳嗽起來,而后又驟然安靜下來。
蒂安娜抬起頭,她感受著身下幾乎不再起伏的身體,怔怔松開了手。
卡爾仍笑著,他枕著身下尤熱的鮮血,在燭光里,緩緩閉上了眼。
這個半生都在船上度過的老人,最終也葬身他深愛的遠行號上。
在一個飄搖的風雨夜里,化作風浪,去追隨他日思夜想的姑娘。
0071
(70)依偎
一番刀光劍影,惡戰(zhàn)終于止息。
此次共有近三十名海盜暗中登船,廊道睡滿了殘肢斷首的尸體,還有四名海盜趁亂逃至甲板上,被里德爾帶人活擒。
遠行號亦是損失慘重,一名士兵身負重傷,三名船員死亡,輕傷者不計其數(shù)。
噴濺在走廊墻壁上的鮮血如暗紅色濃墨順流而下,潤入直墻與甲板的縫隙,淺褐色墻上血液凝固干涸,仿若朵朵殘破的血花肆意綻放。
尸體橫陳,腳下血流匯聚成洼,在燭下反射出慘淡瘆人的光亮。
這長廊,如今已變成一方人間煉獄。
殺人見血,劍落人亡,士兵航行海上,應(yīng)對不知多少殘忍蠻野的海盜,早已見慣眼前血腥的場面,但大部分受驚的船員卻久久驚魂未定。
蒂安娜一時悲傷難抑,船員將卡爾的尸體搬走時,她站起來時腳下都是浮的。
士兵和幾名未受傷的船員在廊上處理海盜的尸體,炮房里,艾德里安收了劍,一把將蒂安娜托起來,如抱著嬰孩讓她側(cè)坐在他臂彎上。
他抬手擦去她臉上的鮮血,堅硬的手甲蹭過皮膚,隔著頭盔親吻她的臉龐,“閉上眼,蒂安娜,走廊上很亂�!�
青年聲音透著憂懼未散的后怕,若他晚來一步,蒂安娜便是下一個卡爾。
他將手繞過她的腰側(cè),扶著她后背,“閉上眼,看了夜里會做噩夢的�!�
蒂安娜沒有強撐堅強,她不喜歡血,也做不了勇士,聽話地合上眼,攬著艾德里安的脖頸,將臉貼在廊他的頭盔上。
卡爾的死狀在她腦海中趨之不散,并不多么恐怖,可就是叫她遍體生寒。
生死線上走過一遭,此刻冷靜下來,反倒倍感恐懼,匕首刺進兩名海盜身體里的感受仿佛仍殘留在指尖,她聲線有些顫抖,“我害怕,艾德里安。”
她沒有叫他大人,又重復了一遍,“我害怕,您如果再來晚一些,我就見不到你了�!�
柔弱的身軀貼著他堅硬的盔甲,艾德里安胸腔下的心臟震如擂鼓,隔著盔甲也好似能聽見聲響。
他何嘗不怕,當他看見那一走廊的海盜時,有那一瞬間連心跳都仿佛停止。
他穩(wěn)穩(wěn)抱著蒂安娜穿過血腥惡臭濃厚的走廊,“對不起,是我大意,我該早些發(fā)現(xiàn)下方的情況……”
蒂安娜知道這罪不該怪在他身上,她收攏手臂,更緊地抱住了他,只道,“下次要來早一些�!�
艾德里安抬起頭,隔著頭盔吻她緊閉的眼眸,唇瓣貼著她的眼皮,他莊重認真,“不會再有下次�!�
艾德里安將蒂安娜送回了他的船艙。
他替她擦洗了身體,仔仔細細檢查她是否受傷,將她放在他的床榻上,替她穿衣。
他沒怎么照顧過人,動作十分笨拙,不知道要讓她先抬臂還是先把棉裙套在她脖上。
但蒂安娜并未催促,她配合地抬起雙臂,讓他把袖子先套上,她現(xiàn)在需要他的陪伴,甚至陷溺他耐心而拙笨的憐惜。
艾德里安撫順她的裙擺,動作自然地在她面前跪下,替她系胸前領(lǐng)口處的細棉繩。
蒂安娜看著他無比認真的表情,忽然道,“我的母親從沒有像這樣替我穿過衣服。”
艾德里安怔里一瞬,抬起眼眸看她,輕聲問她,“為什么?”
漆黑的眼眸盛入蒂安娜的面容,她面色平靜,唇色有些蒼白馳,燭光在她白皙的面龐上暈開一層模糊的絨光,看起來脆弱得像是一件美麗易碎的玉瓷。
蒂安娜微微搖頭,“我不知道。”
她撒謊道,“或許是因為她去世太早了�!�
也不知道她遠居宮廷的母親聽見這話,會不會被她氣暈去過。
艾德里安理抻她的衣領(lǐng),仰面看著她,“以后我會照顧你�!�
就在今天早晨,他還在為她與西蒙欺瞞他而難過,可現(xiàn)在他卻覺得這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只要她好好與他在一起。
蒂安娜沒像白日那般說些自貶自抑的話,她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說到做到嗎?”
艾德里安點頭,“說到做到�!�
蒂安娜知道,經(jīng)歷今夜之事,無論她此刻說什么,艾德里安都會答應(yīng)她。
她以他的真心為籌碼,在他面前,永遠戰(zhàn)無不勝。
她道,“無論發(fā)生什么嗎?即便我做錯了事,您也不會反悔嗎?”
在問出這句話后,她簡直唾棄此時還在算計的自己。
艾德里安握著她的手,將她將手放在他左肩,行騎士授予禮,而后執(zhí)起她的手背,垂首鄭重落下一吻,“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蒂安娜抬起搭在他肩上的手,去碰他烏黑的發(fā)頂。
“我相信您�!彼f。
纖柔的手指落在他有些汗的頭發(fā)上,插入發(fā)間,撫摸他汗熱的發(fā)根,艾德里安看著她,“我還沒洗�!�
他這樣說,卻沒有避開,任蒂安娜如同撫摸小狗一般揉亂了他的頭發(fā)。
0072
(71)欺騙
蒂安娜睡下后,艾德里安來到甲板處理后事。
前來接頭的海盜船還未靠近,又在幾聲震耳欲聾的炮響中調(diào)轉(zhuǎn)船頭,于風雨交加的夜色里快速航離。
顯然他們已經(jīng)知道計劃失敗,否則這時絕不該有炮火之音。
那四名海盜被活擒之后,口中污言穢語謾罵不停,用詞不堪入耳,語氣憤恨得似被戲耍。
可等他們紛紛被綁了壓至風急雨驟的甲板上,看見甲板上兩具歪斜在地、尸首分離的溫熱尸體時,口中的叫罵又驟然停了下來。
這兩名船員正是與海盜里應(yīng)外合的叛徒。
雨水淋打著才斷氣不久還溫熱的尸身,脖上光潔得堪稱漂亮的缺口不停涌出鮮血,又被密雨沖散,鮮紅的血液絲絲縷縷流過甲板。
這場襲擊的前因后果不難推斷,海盜能平安藏身船上數(shù)日不被發(fā)現(xiàn),船上必然有人掩護。
一番搜索后,士兵在貨艙發(fā)現(xiàn)了海盜生活的痕跡,而里德爾幾番審問,發(fā)現(xiàn)發(fā)船前負責巡查的兩名船員則是隱藏海盜的罪魁禍首。
貨艙深寬,連通廁溷儲污池,今早艾德里安命手下士兵巡查時,熟知遠行號結(jié)構(gòu)的船員則已早早將海盜轉(zhuǎn)移至了廁溷,苦苦埋伏一日,只等煙火之信。
這般忍力,實叫人欽佩。
這計劃本來萬無一失,若船上威懾外敵的炮火被廢,那遠行號也不過一具體型大些的貨船而已。
可海盜獨獨沒想到船上有艾德里安這么一個耳力頂絕的怪物。
此時事敗,幾名海盜知難逃一死,個個面色驚惶,卻又無所顧忌地破口大罵,以消解心中恐懼。
從樓梯口壓到欄桿前這一小段路,艾德里安那些不知是誰的血緣親族通通被親切問候了個遍。
里德爾隨手把淋濕的頭發(fā)順向腦后,又抹了把臉上冰涼的雨水,瞥向地上的海盜,問身邊的艾德里安,“老規(guī)矩還是怎么弄?”
老規(guī)矩就是干脆利落地殺了,切下斷指回去領(lǐng)賞,尸體扔海里喂魚。
艾德里安左手抱著銀白色頭盔,右手搭在劍柄上,漆黑的眼眸毫無情緒地看著面前歪倒在地的四人,和先前在船艙中蒂安娜面前的溫柔青年判若兩人。
他冷聲道,“挑斷手筋腳筋,四人綁木桶上扔下去�!�
他語氣平淡,靜得有種令人心悸的寒意,話語一出,那幾名海盜當場打了個寒噤。
雨水潤入衣服,仿佛穿透背脊,涼入骨髓。一名海盜爬起來,當場就要往里德爾手里還在滴血的劍上撞。
可膝蓋才直起來,就被已拿來粗繩的士兵一腳踹倒在地,“老實呆著別動!”
海上風急浪涌,綁在桶上扔下去可謂去了半條命、留了半條命,一時半會兒既死不成,也逃不脫。
但看艾德里安面無表情的模樣,顯然不是善心作祟,打算給他們一個求生的機會。
若幾人如艾德里安所說那般扔下海,運氣好的話幾分鐘內(nèi)便被海水淹死,運氣不好則將在海上沒日沒夜地漂浮幾日,引來魚鳥啃啄皮肉。
活著被浪蕩回岸邊是別想了,且不說厄爾甲海峽已遠在船后,這種天氣,人往下一扔,層層浪涌,輕易能飄出百米遠,祖墳冒青煙都救不回來。
運氣再差點兒,身邊的人死了,自己若還活著,只能求死不得地和尸體在荒無邊際的海上作伴。
實乃慘無人道的酷刑。
艾德里安向來沒有折磨他人的變態(tài)嗜好,即便對方是惡貫滿盈的海盜也不例外,今日算是反常。
里德爾有點奇怪,思索了半秒問他,“蒂安娜受傷了?”
艾德里安沉默片刻,回道,“……她只是嚇著了�!�
里德爾乜他,視線掃過他握緊劍柄的手,心中暗自反駁:我看是你被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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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里安再回到船艙,蒂安娜已蜷在床上睡著了。
他輕手輕腳地脫了盔甲,站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隨后用冷水匆匆沖去了一身血腥味。
他用布帕胡亂擦了幾下濕透的頭發(fā),掀開被子,挨著她躺了下來。
他頭發(fā)還潮著,沒睡枕頭,臉貼著她枕邊,甩出尾巴、伸長了手腳把她攬進懷里。
蒂安娜睡得不深,眉心皺著,他一摟上來她便醒了。
他身體一向熾熱,蒂安娜順從地把自己窩進他胸前,迷糊著睜眼看他,“大人……”
豹尾如條游蛇在被子里鉆挪,熟門熟路地鉆進她的裙擺,搭在了她柔軟的腰肢上,給自己找了個極舒適的地方。
裙子被尾巴撩到大腿,不太舒服地層層疊堆著,艾德里安又伸手給她拉了下去。
“好些了嗎?”他低聲問。
蒂安娜點了點頭,“只是我剛才一個人躺在這兒,突然想到些奇怪的念頭。”
“什么?”
蒂安娜似乎沒想得明白,她思索著、慢慢斟酌著詞句,“卡爾是為我而死的,不全是,但如果他不去阻攔擋在我面前那名海盜,只顧他自己,他比我更有可能活下來�!�
蒂安娜眨了眨蔚藍的雙眼,“我并不太在意生死,只是覺得生死必然要有其價值或意義,為救她人而犧牲自己乃高尚之舉,但我沒想到他會冒著生命危險義無反顧地幫我�!�
她這番話別具肺腸,叫人有些吃驚。
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在苦難里碌碌生存,視生死為天地大事,迫于各種壓力,得過且過地茍活一生,少有追尋生死意義的人。
艾德里安沒有打斷她,聽她繼續(xù)道,“卡爾對我很好,很多時候像一位不善言辭的父親。但正因如此,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以前接受到的愛和善意像是假的。”
她抬手提起一縷胸前的金發(fā),卡爾那幾句關(guān)于王室發(fā)色的話回蕩在她腦海中,她皺著眉,喃喃道,“……我感覺我像是被欺騙了�!�
0073
(72)小貓耳朵
蒂安娜沒有過于深思這個問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受了驚嚇,心緒不穩(wěn),是以更傾向?qū)⑦@不著邊際的念頭當作一時臆想。
倒是艾德里安上了心,他聽完,皺眉擔憂地看著她,欲說點什么,蒂安娜卻又道,“我在胡思亂想罷了,您不要擔心�!�
艾德里安眉頭皺得更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似是被蒂安娜欺瞞怕了,認真道,“如果有什么事,不要瞞我……”
蒂安娜心里虛得很,嘴上卻回,“不會瞞著您�!�
被子里的手動了動,正聊著天,她卻忽然握住他毛茸茸的尾巴,手指插入絨密的軟毛里,揉捏著尾巴根緊致的肌肉。
艾德里安不知道她怎么又興起玩起這兒來了,柔嫩的指腹將尾巴上一小塊皮膚摩擦得發(fā)熱,他低吸一口氣,敏感的尾巴不由自主抽顫了兩下。
他知她情緒低落,嘴上又說不出漂亮的安慰話,巴不得她玩玩尾巴就能開心些。
雪白圓斑的豹耳從黑發(fā)間冒起來,他動了動柔軟的耳朵尖,低聲問她,“耳朵要不要玩?”
漆黑的眸子含蓄地半垂著,因從沒主動把身上這點東西交出去給別人弄過,他看著似有些羞恥,尾巴尖胡亂左搖右甩,蹭著她側(cè)腰那一小片柔滑的肌膚。
怕是沒人經(jīng)得住他這樣溫柔寵溺的語氣,蒂安娜更是半點招架不住,他簡直把她的愛好摸得清清楚楚。
她沒回答,反而看了他好一會兒,攬低他的脖子,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她沒用多大力,可艾德里安卻喉結(jié)震顫,像貓打似的咕嚕了一小串聲響。
她咬完就松開了,伸手一摸,被咬過的那只耳朵很快變得滾燙。
“小貓耳朵�!彼p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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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安娜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和艾德里安躺一張床上睡覺,在第二次被身前的腦袋拱醒時,蒂安娜得出一個結(jié)論:艾德里安睡覺實在是太不安分。
蒂安娜睡前給他擦過頭發(fā),此時已經(jīng)被體溫差不多烘干了,但他還是沒睡枕頭,不過也不滿足僅僅貼著蒂安娜的枕頭邊兒睡。
他睡下沒一會兒,就開始無意識地把腦袋往她睡得溫熱的臉蛋上貼。
凌亂的黑發(fā)掃過薄透的耳廓和臉上的皮膚,泛開些許癢意,蒂安娜睜開眼皮,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
桌上蠟燭早已燃盡,窗簾緊閉,光線昏暗,蒂安娜沒看清,她像撫摸小貓似的順了順他的背脊,沒怎么在意,又閉上眼睡了。
睡著后,她做了個夢,夢里她躺在皇宮那片花園里,沐浴在暖陽下。
她的靈緹犬西蒙壓在她身上,興奮地呼著熱氣,腦袋鉆著在她胸口亂拱。
獵犬看似纖細,然而四肢肌肉矯健,實際體重不輕,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活生生把蒂安娜從夢里壓醒了。
她惺忪睜開雙眼,往胸口一看,艾德里安不知怎么越睡越往下,此刻半截身子壓在她身上,摟著她的腰,俊臉結(jié)結(jié)實實埋在她頸窩里。
她的手搭在他寬肩上微微凸起的肩胛骨上,夢里感受到的熱氣,就是艾德里安呼吸時噴在她脖頸上的氣息。
蒂安娜定定看了兩秒。
……怎么睡的?
艾德里安身高體壯,壓在身上如座不可撼動的青山,她實在有點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