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不認識。倒在我們醫(yī)院門口,這么長的傷口。當時幾名醫(yī)生都有手術,正好我空閑,就被拉去頂包�!睅熃惚葎澚讼卵固帯�
徐白:“不像善茬。”
“可能是幫派的�!睅熃阏f,“我是醫(yī)生,不是救世主。最怕病人過多感謝。把我架太高,我就下不來了�!�
徐白失笑。
她又說,“穿長衫呢,不一定是幫派的吧?”
雖然長得高大結實,五官卻是干凈秀氣。
“你知道何巖嗎?他穿長衫,底下人都學他�!睅熃愕馈�
徐白:“我知道�!�
何巖是蕭令烜下屬,她在同陽路見過幾次。
印象不算深刻,因為他比較內秀低調,不像周霆川那么燒包,也不像蘇宏那樣話癆。
“……你兩耳不聞窗外事,怎么會知道何巖?”徐白又問。
“幫派大佬,怎么會不知道?報紙也會寫他。他壟斷了洋行的進貨,商會那邊都要看他臉色�!睅熃阏f。
徐白:“……”
原來,蕭令烜暗中又做了很多事。
世人都知何巖掌權幫派,卻不知道他出身福州教官營。
“剛剛那個人,說不定就是何巖手下�!睅熃阏f。
徐白沒說什么。
她拿了藥、吃了點東西,就回家了。
叫母親熬些大骨頭湯,又做點心。徐白翌日帶去同陽路,投喂阿寶和小狗眠眠。
阿寶吃得開心;看小狗吃骨頭湯泡飯,更開心了。
“……你染了風寒嗎?”蕭珠瞧見徐白吃藥,問她。
徐白:“不是�!�
“你什么��?”
徐白悄聲告訴她。
蕭珠聽了,感嘆說:“長大也好難。我要是個男的就好了�!�
徐白失笑。
她們上課的時候,小狗在腳邊滾來滾去,不知怎的把徐白的手包扒拉到了地上,枕著它睡著了。
徐白下工時,它都沒醒。
“……算了,我手包里也沒什么,讓它睡吧。”徐白說。
她的藥,家里還有一包。
蕭令烜晚夕回來,來看蕭珠。
蕭珠抱著狗,把骰子扔給它玩,一人一狗那么小小的,但玩得開心極了;而蕭令烜,一眼瞧見地上徐白的手包。
她總用這個手包,裝些零碎。
他撿起來,拍了拍:“你老師還沒走嗎?”
竟有點期待。
“走了。她落下的,不重要�!笔捴檎f。
又很警惕,“你干嘛總是問她?你想做什么?”
蕭令烜隨手把徐白的手包塞自己大衣口袋。
他口袋深,足以裝進去。
走過來,敲了下蕭珠腦袋:“沒大沒小,居然問著我了�!�
“你不許胡來!”蕭珠更添謹慎,小臉板了起來,“你不要欺負徐姐姐。”
“我怎么欺負她?”
“你要是追求她,她不敢拒絕你。這就是欺負�!笔捴榈�。
蕭令烜站直。
他的表情,從輕松到嚴肅。
靜靜看一眼蕭珠,他黑眸鋒利:“胡說什么?”
蕭珠與他有同樣的黑眸,黑得似墨化不開:“你自己想想。不管是年紀還是地位,你在她面前,是不是占盡了優(yōu)勢?
你心里很清楚,稍微伸一下手,就可以捏住她的咽喉。我是小孩子,我很懂‘身不由己’�!�
“我讓你身不由己?”蕭令烜冷笑。
蕭珠:“不是你,而是我很清楚我小。徐姐姐也渺小,她也知道。”
地位不對等,就談不上“追求”。
這是一種霸凌。
蕭令烜靜靜站在那里,沉默良久,突然問閨女:“你叫我什么都不做,只等?”
“你如果等不起,可以找其他人�!笔捴檎f,“你找女人很容易,你自己講的�!�
又道,“周霆川做了多余的事。反正,你再找新鮮的,也像喝水一樣簡單�!�
蕭令烜指著她的額頭,將她推搡著跌在床上:“吃里扒外!”
蕭珠仰面倒下,半晌都沒爬起來,氣得又要跳腳。
蕭令烜原本想送回手包,找機會去見見徐白。
也許還可以請她吃宵夜。
蕭珠一番話,他上樓去了。
點燃香煙銜在嘴里,翻著她的手包,似翻閱她的生活。
簡簡單單。
有一包藥。
他拿給石鋮:“去問問軍醫(yī),這是什么西藥。”
石鋮應是。
片刻后回來,告訴了他藥名,說婦人科用的。
“……醫(yī)院給婦人開,還挺有名的,不少闊太太用。”石鋮說。
蕭令烜慢慢抽煙。
石鋮覺得他沒聽懂,又道:“不給年輕女孩……”
“我知道�!笔捔顭@打斷他。
他又沒老糊涂。
石鋮沒忍住:“四爺,徐小姐她……”
“你是想說,她真會裝蒜,還是真對我沒意思?”蕭令烜語氣冰冷,反問。
石鋮立馬閉嘴。
蕭令烜心口悶疼。
那晚的事,她是介意的,但她把界限劃得清清楚楚。
他給了她半年期限,已經過了,她也沒有再提,更不會叫他負責。但她會告訴醫(yī)生,她已經是婦人。
她什么都懂。
她僅僅是不愿意承認她是蕭令烜的女人。
蕭令烜倏然站起身,把椅子踢開。
闊步下樓時,腳步極重,像極了徐白發(fā)燒那個上午,他怒氣沖沖去高安弄的破房子找麻煩。
他對石鋮道:“去雨花巷�!�
又道,“從后門進去,我要找她�!�
第141章
喜歡我嗎?
蕭令烜殺到雨花巷時,徐白還沒睡。
今晚難得暖和,是晚秋最后的余韻,空氣干燥清爽,蛩吟混合草木清香,散在夜穹之下。
徐白與馮苒搬了兩張?zhí)僖危谖蓍艿拈L廊上閑聊。
主要是聊馮苒的婚事。
“……除了我姨母,其他親戚都只是薄禮。很過分,當年我們是正常出禮的�!瘪T苒說。
徐白:“人走茶涼。我們家倒霉時,除了舅公借高安弄的舊樓,其他親戚都跑得遠遠。”
“這世道,變得太壞了�!�
便在此時,院門被敲響。
時間不早,馮苒笑說肯定是妹妹,又來請教功課。
徐白爬起來開門,便瞧見了蕭令烜。
他面頰被瓊華鍍了一層銀霜,越發(fā)冷厲。
她不由后退半步:“四爺。”
蕭令烜渾身散發(fā)冷氣,聲音格外低沉:“有話同你說,叫其他人避讓。”
徐白:“是�!�
她回頭,對馮苒說,“你去正院和西西住�!�
馮苒看著蕭令烜,又看向徐白,想要開口。
她真是不怕死,面對蕭令烜也敢替徐白出頭。
徐白已經用力捏住了她的手:“去吧。別說什么�!�
馮苒被捏疼了,這才出去。
走到院門口,她還是忍不住說了話:“四爺,別為難歲歲。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您擔待一二。歲歲對您和阿寶都很忠誠�!�
蕭令烜沒回答她。
他徑直進了院子。
馮苒出去,徐白就虛掩了院門,隨著蕭令烜往里走。
她在家里穿一件睡裙,外面罩小短襖。一雙小腿露在外面,上身似過冬,下面似過夏。
肌膚白,又被庭院的月華一照,越發(fā)冷白。
蕭令烜在客廳沙發(fā)里坐下。
徐白猶豫著,立在旁邊,直到他說:“你坐下�!�
徐白不好與他同坐,搬了小錦杌,坐在沙發(fā)旁邊,靠著沙發(fā)扶手不遠不近。
蕭令烜審視她:“不冷嗎?”
“還好。今晚挺暖和,可能要變天了。”
“小日子應該多穿一些�!彼f。
徐白一時啞然。
他殺氣騰騰來了,竟是為了關心她的小日子?
他又怎么知道?
是手包里的藥嗎?
表情如此嚴肅,話卻不是特別沖。
“徐白�!彼兴�。
徐白坐正幾分:“您說�!�
“問你一個問題。”他的手指,輕輕敲擊沙發(fā)扶手,“你很討厭我嗎?”
徐白抬眸。
燈光下,他黑眸越發(fā)明亮,似兩輪冰魄,亮得又冷又滲人。
“沒有,我從未討厭過您。”徐白一直攥著手指,說話還是平常的腔調。動聽,節(jié)奏很有韻味。
她答完,室內沉默。
沉默如水蔓延,快要令人窒息,徐白又忍不住開口:“您是我的貴人。沒有您,我如今不知過得多糟糕。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無人識貨,哪怕我自負有些學識,也無容身之地。”
蕭令烜靜靜看她。
她只與他對視一眼,就快速挪開目光。
“既然你不討厭我,怎么總裝不知情?”他半晌才開口。
徐白視線落在自己膝頭,沒抬眼。
“不知道我心里有你?”他問。
徐白的心猛然起伏,跳得她耳朵里能聽到動靜。
她一時口干舌燥,無法言語。
男人已經托起她下頜,強迫她抬頭,看向他的眸。
指腹粗糲,帶一點刮擦的觸感,徐白渾身顫了下,又想要躲開。
她只得看向他。視線里有頭頂燈光照射下,修長眼睫落下的陰影。
“知道嗎?”他固執(zhí)問。
徐白嗯了聲:“知道�!�
蕭令烜心頭的煩躁,似被吹進了一點涼風,他舒暢了很多:“既知道,為何總逃避?”
他指腹的觸感,一直叫徐白想要顫栗。
她偏頭,挪開了。
蕭令烜順勢松了手。
“四爺,我以為我們說清楚了。”徐白說。
“正月初八那夜的事,說一說就能了結?”他又有點惱。
“我當做無事發(fā)生�!毙彀椎�。
蕭令烜沉下臉:“你都見了血。”
徐白很想說,讓女人“見血”,對你不是平常事嗎?
“……它不重要?”他又問。
徐白:“你也見了血�!�
“是同一件事?”
“您給了很多好處。而且我們說妥,此事翻篇不提的,四爺。”徐白道。
蕭令烜再次沉默。
而徐白,這次沒有在沉默的空隙里,沒話找話。
她坐在那里,似立在一口美麗的深潭邊。她很渴,又熱,很想跳進潭水里泡著,大口大口飲水。
這樣會很舒服、很安心。
可她也知道,潭水太深,她下去了就再也上不來,她會被溺死。
她沒這本事。
不管是應付男人,還是正常戀愛,都是她未曾涉足的學識。她也無經驗可參照。
死在深潭里的女人,絕不止她一個。
“喜歡我嗎?”蕭令烜突然再次開口。
徐白閉了閉眼。
她知道命運在推她,很用力,勢必要她入潭,死無葬身之地。
她心中悲涼。
沒回答,她只是看向他。
蕭令烜也在看她。黑眸里,有非常濃郁的期盼。
對視的這一眼,耗盡了他全部克制。
蕭令烜用力將她拉過來,抱緊了她。
徐白貼在他懷里,沒動。
他的手臂很重,肌肉的堅硬貼著她,勒得她生疼。
她沒吭聲。
擁抱后,他捧住她的臉,吻上了她的唇。
淡淡煙草的清冽,籠罩她,她的手扶住他肩膀。
越吻越深,徐白幾乎被他壓在沙發(fā)上,一顆淚落在唇邊,他嘗到了眼淚的咸濕。
唇分開,他的理智所剩無幾,手指去揩她眼淚:“別哭�!�
“你想要我,是嗎?”她問,聲音抽噎了下。
軟軟顫顫的一句話,似冰水潑在他心頭,把他渾身燥熱都熄滅了。
“……不,我今晚不是來做這事的�!笔捔顭@道。
掌心胡亂抹了抹她的眼淚,他的聲音越發(fā)慎重,“我不是來欺負你的。”
他只是對她的逃避,很生氣。
第142章
她的真心
蕭令烜將她摟在懷里。
徐白沒動,靜靜依靠著他。
兩人都沒再言語。
“……跟我談戀愛,怎樣?我也想學學新派的人。”他輕聲對徐白說。
“好�!毙彀椎穆曇艉茌p。
蕭令烜笑起來。
眉目舒展,吻了下她的唇。夜?jié)u深,他依依不舍松開了她,回去了。
徐白很晚才睡。
睡得太遲,小腹墜痛,她輾轉反側,只小睡了片刻。
馮苒天還沒亮就偷偷摸摸回了小樓,來敲徐白房門。
“進來吧�!�
馮苒先小心翼翼瞄一眼。
還好,四爺沒留在這里過夜——想想也不太可能,歲歲不會答應。而四爺,如果想要強迫她,也不會拖延到今時。
徐白洗漱,馮苒倚靠門框,一邊梳頭一邊和她閑話。
“你是喜歡四爺的,對不對?”馮苒問,“你不提,我怕你煩,也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