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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李風點了點頭。

    他迅速地通過邱時和邢必簡單的敘述在腦子里整理出東林現(xiàn)在的情況。

    東林鎮(zhèn)的情況比李風想象中的要復雜,鎮(zhèn)長選擇了接受生化體和共生體,但看樣子手段并不溫和,原來的人類鎮(zhèn)民基本已經(jīng)更換掉了。

    現(xiàn)在的東林鎮(zhèn),是一個擁有不亞于云城的裝備,并且同時擁有生化體和共生體的武裝鎮(zhèn)子,連人類也不全是普通人類,這一點目前他并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弄不清這一點對于云城高層來說意味著什么,但這個秘密保守不了太久,羅鎮(zhèn)長讓邱時帶的話里說了,會聯(lián)系云城尋求再次合作。

    一旦通訊恢復,到時東林聯(lián)系的可不會是李風,會直接是將軍或者龍先生。

    李風指尖在額角飛快地敲了幾下,他得盡快私下再見見龍先生。

    “共生體軍團的情況,”吳館長看了看邢必,“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可以準確回答嗎?”

    “可以�!毙媳卣f,“人數(shù)不清楚,以小隊形式出現(xiàn),主體都是一級,小隊成員一二級都有,可以屏蔽小隊成員之外的控制信息�!�

    “也就是說,”吳館長說,“他們以小隊形式行動的時候,比如你,是無法強行控制的�!�

    “是�!毙媳鼗卮�。

    “你能做到嗎?”李風問,“如果給你幾個共生體,你能這樣控制嗎?”

    “沒試過�!毙媳卣f。

    “沒事兒,”李風說,“晚點兒可以試試�!�

    “沒有采取這種方式的共生體呢?”吳館長問,“單獨的共生個體?能控制嗎?”

    “能,但如果經(jīng)驗夠,也可以主動防御不被控制�!毙媳卣f。

    “這個就看主體和被控制的共生體能力的強弱了,”李風說,“東林的屏蔽系統(tǒng)你們有了解嗎?”

    “可以屏蔽掉所有的通訊信號,”邱時說,“還可以屏蔽共生體的生物信號�!�

    李風看了看吳館長:“當初應該派你過去,學習一下。”

    “我們也可以實現(xiàn),”吳館長說,“但光靠我不行,加上你也不行。”

    李風笑了笑:“能做到就行�!�

    東林和共生體的情況了解得差不多,李風匯總了一下,基本沒有太大問題,可以直接匯報給徐上校。

    接下去的問題就不是那么好處理了。

    “老吳。”李風看向吳館長。

    “這么叫我就沒有好事兒�!眳丘^長皺著眉。

    李風拿出槍,指著吳館長:“你被迫的,關(guān)掉所有錄音錄像設(shè)備,聽到的任何內(nèi)容都要保密。”

    “我可以出去�!眳丘^長一邊關(guān)掉設(shè)備一邊站了起來。

    “你不能出去,坐下,”李風晃了晃槍口,“有技術(shù)問題,需要你在場�!�

    吳館長嘆了口氣,又坐回了椅子上。

    邱時看著李風,以前李風拿著槍的時候,他并不會覺得有什么感覺。

    李風是個黑心狗官沒錯,但李風表面上看著卻并不黑惡,相反文質(zhì)彬彬,略微有些瘦削,戰(zhàn)斗力并不強。

    但現(xiàn)在李風再拿著槍的時候,邱時的眼前會閃過他開槍殺掉那個隊長的場景,果斷利索,沒有一絲猶豫,而且槍法很準。

    如果吳館長不配合,李風又沒有別的途徑解決問題的時候,邱時感覺這一槍李風是會開的。

    “邢必,”李風起身,走到玻璃罩子前,看著邢必,“能給我描述一下今天殺掉那個共生小隊時的情況嗎?”

    “正常清理。”邢必回答。

    “過程,”李風手撐著玻璃罩子,湊近看著邢必,“這里的人我知道你只信邱時,但只有我弄清了情況,才能幫到你,還有后面即將被啟用的那些生化體和共生體�!�

    邢必沒有說話,視線從李風臉側(cè)劃過,落向他身后。

    李風往旁邊讓了讓,讓他可以看到邱時。

    沉默了快有十秒之后,邢必開口,聲音帶著慣常的沙啞,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主體同時控制了共生體五個,感染者七十六個,分別襲擊我們兩輛車。”

    “嗯。”李風點點頭。

    “數(shù)量太多,沒有辦法逐個清理,”邢必看著邱時,“邱時的車吸引走一部分感染者,剩余的我利用地形掩護炸死�!�

    “共生體也炸死了嗎?”李風問。

    “沒有,”邢必回答,還是看著邱時,“單個擊殺,接著追蹤主體�!�

    “怎么找到主體的?”李風問。

    這個問題大概是問得有些敏感,邢必的視線從邱時臉上收回,在李風臉上掃了一眼:“通過共生體的大腦。”

    李風皺了皺眉:“是怎么……”

    “用手�!毙媳鼗卮稹�

    “……懂了,”李風點點頭,“之后找到了主體?”

    “是的,正常清理�!毙媳卣f。

    李風看著他。

    “但主體自毀了�!毙媳卣f。

    “主體自毀?”李風愣了愣,回頭看了吳館長一眼,“帶回來的主體有人在檢查了嗎?”

    “在檢查著,”吳館長說,“半小時后會有結(jié)果�!�

    “然后呢?”李風繼續(xù)問。

    邢必沒有馬上回答,臉上很快地閃過一絲痛苦,眼神也不再平靜。

    “邢必。”邱時站了起來,走到了玻璃罩旁邊,把手放到玻璃罩上。

    邢必看著他,也慢慢把手抬起,邱時以為他要跟自己手對一下,但邢必并沒有,而是把手按在了他的手旁邊。

    一道深深的傷口在邢必掌心的正中。

    “對方主體弄傷的嗎?”李風馬上問。

    “是,在他自毀前,”邢必說,“然后我就看到了,或者是……想起來了�!�

    “想起來什么?”李風追問。

    “想起來當年,”邢必微微偏了偏頭,瞇縫了一下眼睛,“我是怎么清理掉云城的生化體的。”

    這大概是李風沒有想到的答案,也是他不完全了解的歷史,他愣住了。

    “能逃走的只有一部分一級潛衛(wèi),”邢必說,“其他的,都被銷毀了,我們在搭檔的……配合下,四百三十七個生化體,被銷毀,封存�!�

    聽到搭檔兩個字時,邱時只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所謂的配合,更多的也只是控制和威脅。

    “為人類而生的,永不背叛,”邢必說,“我們是人類的,朋友�!�

    “當年你們的搭檔,”李風說得有些艱難,“都是士兵,對嗎?”

    “是的�!毙媳鼗卮�。

    “所以你殺掉了巡邏小隊,因為憤怒和恨,”李風說,“因為他們和當年那些人穿著一樣的衣服�!�

    邢必沒有說話,視線再次移向邱時。

    邱時看著他,也沒有出聲。

    “李署長,”吳館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這是……”

    “吳館長也不知道嗎?這些事�!崩铒L轉(zhuǎn)身回到椅子上坐下,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我怎么可能知道這些,”吳館長說,“這些恐怕龍先生和將軍也不全了解�!�

    “邢必,”李風整理了一下情緒,重新又問了一句,“你當年是和誰一塊兒執(zhí)行的任務?”

    “林晟�!毙媳鼗卮�。

    “這下麻煩了。”吳館長聲音都有些抖。

    “麻煩個屁,”李風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林晟的記憶又沒解。”

    “把我的記憶重新鎖上吧。”邢必開口。

    李風轉(zhuǎn)頭看著吳館長。

    “這個可能……”吳館長對生化體本身是很了解的,他皺著眉,“你的記憶并沒有被解開,你看到的,感受到的,是對方的記憶,這些記憶會引發(fā)你的信息溢出,自主……”

    “你的意思就是他記憶鎖著的,現(xiàn)在他想起來的這些東西本來就是鎖著的,”李風打斷吳館長的話,“所以現(xiàn)在也沒什么可鎖的,是嗎?”

    “是的�!眳丘^長說。

    “操。”邱時罵了一句。

    他并沒有親歷過那些痛苦,但任何有腦子的人,都能想象得出那樣的經(jīng)歷有多痛苦,邱時光是看到那些掙扎著想要在死亡到來之前進入云城的難民時,都會覺得絕望,何況是親手清理。

    無論有多無限接近人類,那些生化體也依舊是邢必的同類,跟他一樣有思想,有情感的同類。

    因由這樣的痛苦爆發(fā)出來的恨,能讓邢必在回憶起來的那一瞬間掀翻了巡邏車,殺掉了一隊人。

    而現(xiàn)在,這份當年他選擇要埋葬掉的痛苦,卻有可能永遠地跟著他……

    邱時只覺得整個人都是涼的。

    邢必并沒有太強烈的反應,只是看著他。

    “邢必,”他在玻璃罩子上輕輕彈了一下,看著邢必,聲音很低,“你會恨我嗎?”

    第34章

    信任

    也許邢必是恨著人類的。

    從人類的角度來看,

    也許有著自己的理由,這些比自己強大的生化體,擁有更強的機能,

    更強的生命力,

    更強的適應能力,

    他們無限接近人類,卻也永遠都不會是人類。

    一旦失去控制,

    人類面對的也許只有毀滅。

    就像外面的世界,那些艱難生存的游民,那些死盯著一絲虛妄生機的難民,

    在生化體面前不堪一擊的脆弱生命。

    這些本來就是人類為了應對艱難的世界創(chuàng)造出來的“朋友”,

    人類在經(jīng)歷過最初的忠誠之后,

    最終都會回歸到那個最可怕的重點上來——會讓人類毀滅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絲絲,

    都要被杜絕。

    包括那些曾經(jīng)為人類出生入死的“朋友”。

    而生化體感受到的與人類完全不同,他們?yōu)槿祟惗艿饺祟悺芭笥选钡恼J同,

    他們?nèi)绱私咏祟�,他們被引導著學習著如何更像一個人類,學會喜怒哀樂,

    學會思考,學會表達,

    但越是跟人類相似,就越會擁有人類害怕的復雜,

    人類害怕的失控。

    作為樣本的人類,

    一天天一年年,

    生生死死更迭,

    永遠也沒有完美。

    一點點學習著人性的生化體,

    又如何能夠像人類期望著的那樣,在絕對限制條件的“朋友”名義下保持絕對忠誠。

    最終是誰背叛了誰,誰先放棄了“朋友”,可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種背叛,似乎是注定了必然會發(fā)生的。

    “你會恨我嗎?”

    邱時看著邢必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jīng)很難再描述自己的心情,他只想確認,在面對同樣是人類一員的自己時,邢必是什么樣的情感。

    他們一同經(jīng)歷過戰(zhàn)斗,經(jīng)歷過生死。

    邱時說過,過命的交情。

    但這份交情,在邢必那些痛苦的過往面前,還能有多少重量,他并不確定。

    邢必沒有馬上回答,看著邱時,過了一會兒抿緊的唇角才微微勾了一下:“不會�!�

    這一瞬間邱時只覺得亂七八糟沒理清的情緒一下全都頂了上來。

    往眼睛里頂。

    他迅速轉(zhuǎn)開了頭。

    上次流淚,是十年多前了,趙旅在外城被難民幫從山上打到山下,只為了給生病的他偷回一個罐頭的時候。

    那之后他站在城外的掩體頂上,看過太多的苦難和絕望,一直以為不會有什么讓他再流淚了。

    但現(xiàn)在眼淚來得這么突然,而且狂野,在他轉(zhuǎn)頭的同時,一滴眼淚就已經(jīng)甩在了自己手背上。

    “這他媽……”他震驚地蹭了一下眼睛,“祖宗。”

    李風點了根煙,看著邢必。

    邱時走過去從他放在桌上的煙盒里也拿了一根點上了。

    “實驗室禁煙。”吳館長提醒他。

    “那你斃了我�!鼻駮r說。

    吳館長嘆了口氣。

    李風笑了起來。

    邱時沒坐到椅子上,而是蹲在了旁邊,他需要思考的時候不太坐得住,或者說,沒有安全感的時候,需要團起來,仿佛要把統(tǒng)共也沒多少的勇氣往一塊兒擠一擠。

    “能鎖掉他今天的記憶嗎?”邱時叼著煙,問了一句。

    李風看向吳館長。

    “無法做到這么精確,”吳館長說,“這畢竟不像是修改一段程序,前后的誤差是會比較大的,所以我們一般是會鎖某一個階段,幾個月,一年。”

    “誤差是多少?”邱時問。

    “一兩個月。”吳館長說。

    “這都什么破技術(shù),”邱時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直接把我給誤差沒了是吧,我他媽拿手指頭搓他腦子都不一定能搓出這么寬的誤差來�!�

    吳館長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李風夾著煙笑得半天都停不下來,煙灰掉在了地上。

    吳館長看了一眼地上的煙灰,李風邊笑邊伸了腳過去,用鞋底把煙灰蹭散了。

    之后,實驗室里就是一片安靜。

    “沒有什么能解決的辦法了嗎?”邱時問。

    “暫時……”吳館長擰著眉。

    “那就,”邱時說,“用你那個破技術(shù),誤差兩個月就兩個月吧,我正好……可以回城外去,不用再給狗官賣命了�!�

    “那不太可能�!崩铒L說。

    “你算老幾�!鼻駮r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李風正看向邢必那邊。

    邱時說這些的時候,一直沒再看邢必,這會兒才忍不住往玻璃罩子那邊看了一眼。

    邢必正看著他,視線對上之后,邢必搖了搖頭。

    “鎖掉兩個月對云城現(xiàn)在的情況非常不利,”李風說,“邢必這一段時間的經(jīng)歷和記憶是武器�!�

    “你腦子里裝得下別的嗎?”邱時問。

    “就算能鎖了他的記憶,”李風說,“你的呢?我的呢,老吳的呢?”

    邱時愣了愣。

    “我們是人類,不是生化體,”李風說,“我們的記憶鎖不了,面對邢必的時候,我們會永遠替他記得那些經(jīng)歷,以他的腦子,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出不對勁來吧�!�

    邱時沉默了,叼著的煙快燒完了,煙灰掉到地上,發(fā)出很細的一聲“噗”,他才回過神:“那你是什么意思?”

    “邢必,”李風站了起來,走到玻璃罩子前,看著邢必,“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你永遠記得,并且去面對�!�

    “操�!鼻駮r罵了一句。

    邢必看著李風,沒有說話。

    “人類是沒有封鎖記憶的能力的,”李風說,“雖然生命就那么幾十年,現(xiàn)在這個年月,更短,但我們經(jīng)歷過的,都會在那里,快樂也好,痛苦也好,想忘也忘不了�!�

    邢必還是看著他,眼神很專注。

    “我不認為無限接近人類是件什么值得驕傲的事,”李風說,“人性復雜,永遠有見不得光的那一面,任何一點小小的誘惑,就能毀掉一個人,但人類也有珍貴的品質(zhì),記住,面對,思考,消化,所有的經(jīng)歷都是你成長的養(yǎng)分�!�

    邱時看著李風,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李風說出這樣的話,估計吳館長也是第一次聽到,臉上的表情有些詫異。

    “你經(jīng)歷的事比我們要多得多,承受的也多得多,”李風轉(zhuǎn)身走回桌子旁邊,靠在桌邊,眼睛看著地面,“你做過無數(shù)的選擇,選擇人類,還是選擇同類,所以你應該知道,選擇一旦做出,之后的選擇就只剩下了是否要堅持�!�

    這話是邱時第二次聽到李風說,之前沒太想明白,現(xiàn)在聽著,卻突然有些懂了李風的意思。

    “邱時選擇了相信你,我選擇了相信你,”李風說,“吳館長一會兒也會被迫選擇相信你,我們要做的就是一直選擇相信你,而你要做的,也同樣是繼續(xù)相信,人類永遠也不可能消滅卑劣的本性,也永遠會有值得你去選擇信任的那一個�!�

    李風說完就坐回了椅子里,不再出聲。

    實驗室里再次變得安靜。

    邢必手臂撐到罩子上,身體慢慢靠近,額頭枕著手臂盯著外面,像是想要看清什么,沉默了一會兒之后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好�!�

    邱時感覺自己的呼吸有短暫地停頓,說不出來話,也說不清自己心里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揪得更緊了。

    這樣的世界里,無論以什么樣的立場,什么樣的姿態(tài),似乎都不是完美的。

    “讓邢必出來,檢查,修復,不限制自由,”李風看了一眼時間,“半小時以后要開會,我直接匯報�!�

    “不用他們參加了嗎?”吳館長問。

    “不用,”李風說,“他們想知道的無非也就是東林和共生體軍團的事兒,關(guān)于邢必,事實已經(jīng)證明了,他不僅可控,還非�?煽�,其他的生化體和共生體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了�!�

    吳館長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考。

    “吳館長,”李風說,“別猶豫,你已經(jīng)沒有別的選擇了�!�

    吳館長嘆了口氣。

    “樂觀點,”李風說,“起碼都還活著,接下去最難受的事兒也不過就是開個會�!�

    邢必的損傷不嚴重,他用巖石做掩護引爆炸彈的時候,那些撲到他身上的感染者承受掉了大部分傷害。

    相比之下,邱時的傷可能更麻煩些,畢竟是人類,就算只是割條口子,都得幾天才能好。

    “東林有個機器,”邱時等著人給他重新處理繃開的傷口時,跟吳館長問了一句,“可以自動手術(shù)什么的,云城有嗎?”

    “有�!眳丘^長說。

    “都給誰用的?”邱時問。

    吳館長沒說話。

    “內(nèi)城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的?”邱時看了看跟他隔了一塊玻璃在另一個處置室里檢修的邢必。

    “各有各的過法�!眳丘^長并不像李風那么善于交談,說話也不像李風那么直白。

    “一會兒我回掩體,”邱時說,“李署長說邢必可以跟我一塊兒去�!�

    “他說可以你就聽他的,”吳館長說,“不要再問我,我不管這些,我把你要用的藥都準備好,不夠了或者需要點兒什么別的藥,可以跟李署長說。”

    “嗯,謝謝�!鼻駮r說。

    吳館長沒說話,沉默地看著人給他處理傷口,然后轉(zhuǎn)身去了隔壁房間。

    他們帶回來的兩輛車,都歸收尸人,那輛地形車李風已經(jīng)讓人送去外城了,那輛來自東林的大黑車就停在陳列館的地下停車場,已經(jīng)洗干凈了,車頭上貼上了保障署和城防署的兩張通行證。

    這陣仗,李風自己的車上都只有保障署的通行證。

    車廂里還有不少物資,衣服食品和藥什么的。

    邱時看了看邢必,他和邢必一塊兒離開實驗室的時候,吳館長的眼神里是有些不放心的,畢竟誰也沒有跟生化體長期在一起生活過,沒人知道邢必的情緒還會不會有什么波動,又還會不會有什么意外。

    但李風的想法很簡單,對于有了當初那段記憶的邢必來說,實驗室比任何地方的刺激都大。

    選擇了信任,就要一直信任。

    “你開嗎?”邱時問邢必。

    “嗯�!毙媳貞艘宦�,坐進了駕駛室。

    邱時也上了車:“一會兒趙旅他們可能會……”

    “圍觀我。”邢必說。

    “畢竟之前你只是保障署警衛(wèi),”邱時說,“還是個跟趙旅一樣的一杯倒�!�

    邢必笑了笑,發(fā)動了車子。

    “邢必,”邱時看著他,“剛才……我也沒機會說什么�!�

    “現(xiàn)在要說嗎?”邢必問。

    “是想說點兒什么的,”邱時皺了皺眉,“但開口了又不知道說什么了�!�

    “外城難民學校的教學質(zhì)量還是不行�!毙媳卣f。

    邱時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不管你有多少敵人,你也都會有朋友的�!�

    “比如你嗎?”邢必說。

    “嗯,”邱時點點頭,“你要只剩了一個朋友,也會是我�!�

    邢必笑了笑:“現(xiàn)在也就只有你一個朋友�!�

    邱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又用力抓了抓,扯到了胸口的傷,趕緊又收回了手:“操�!�

    “那個MP3呢,”邢必問,“給我�!�

    “什么三?”邱時沒明白。

    “那個唱生日快樂的東西�!毙媳卣f。

    “在呢�!鼻駮r從兜里拿了出來,想要遞給邢必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上面有一小片不知道在哪兒沾上的血跡,趕緊在自己褲子上蹭了幾下。

    “沒事兒�!毙媳啬眠^去放到了自己兜里。

    “一會兒回掩體了給你充上電,”邱時說,想想又嘆了口氣,“聽來聽去也就那一首歌�!�

    “已經(jīng)被你唱出兩首了。”邢必說。

    “那你要不介意,”邱時說,“我大概還能再唱個三首五首的�!�

    “可以錄下來。”邢必說。

    “那我用小寵給你錄一堆,”邱時說,“還能看呢�!�

    “用不慣那個東西�!毙媳卣f。

    “古董用古董。”邱時說。

    “嗯�!毙媳匦π�。

    開著車從內(nèi)城往外走的時候,邱時專門讓邢必繞了一下路,在內(nèi)城里轉(zhuǎn)了半圈。

    能看到內(nèi)城不少地方都一團糟。

    因為建筑基本不是依山而建,就是有一半空間在山體里,再或者就是隧道通進山里,掏空山體建成,所以一旦被炸,就會連帶著山體和表面的植被一同被毀,那些裸露出來的光禿禿的巖石面,凌亂而尖銳,看上去比經(jīng)歷了一場小型戰(zhàn)斗的東林鎮(zhèn)都慘。

    車開到出內(nèi)城的檢查站時被攔停了下來。

    檢查的依然是城防署的警衛(wèi),先是看了看車頭的通行證,然后伸頭進來看了看車里的人。

    “收尸人?”副駕這邊檢查的警衛(wèi)看著邱時,“你哪兒來的車!”

    邱時對人臉會很留意,雖然隨著時間流逝,那些活著的死了的臉龐都會慢慢變得模糊,但也總會有些一直留在記憶里。

    比如眼前這張讓人心煩的臉。

    曾經(jīng)在這兒攔過他一次的那個新來的警衛(wèi),看來這人對他也印象深刻。

    當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新來的了,所以比之前更加盛氣凌人。

    “下來!”他指著邱時。

    “為什么?”邱時靠在椅背上看著他,有些煩躁。

    內(nèi)城讓他煩躁,無論什么時候。

    “我有理由懷疑你這車是偷的!下來!”盛氣凌人拔出了槍,指著他。

    邱時幾乎是跟他同時拿下了腿上的槍,伸出了窗口,槍口指在了他鼻尖上:“滾�!�

    旁邊的幾個警衛(wèi)頓時都過來了,拔槍指著:“怎么回事?”

    “這車有問題!”盛氣凌人看了看邱時手里的槍,“一個收尸人……”

    “他們有通行證,”有人說,“通行證沒有問題。”

    “老盧在嗎?”邱時問。

    “在,”那人回頭沖檢查站小屋里喊了一聲,“老盧!”

    老盧跑了出來,看到這場面愣了愣,再看到是邱時,又愣了一下:“怎么了這是?”

    “要不你打個電話去,”邱時說,“我能不能過?”

    “通行證有問題嗎?”老盧問旁邊的人。

    “沒有�!庇腥嘶卮稹�

    “過�!崩媳R皺著眉,看了盛氣凌人一眼,“我是不是跟你說邱時是李署長的人?到底能不能有那么半錢腦子呢?”

    收尸人嘛,在這些人眼里,是連外城難民都比不上的人,大概是不配讓他有那半錢腦子的。

    “他沒有進內(nèi)城的記錄!”盛氣凌人依舊不配合。

    邱時本來是不愿意在這里惹麻煩耽誤時間的,他現(xiàn)在是一個成熟的,不再那么容易沖動的收尸人了。

    他打開車門,跳下車,在盛氣凌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兜著他后頸,往車身上猛地一扣。

    可惜這人不給他機會。

    “哐”的一聲之后,盛氣凌人捂著腦門倒在了地上。

    “能走了嗎?”邱時問。

    “走走走走走走……”老盧沖他擺手。

    車從檢查站開了出去。

    邱時擰著眉,一臉不爽地把槍放好:“這都什么時候了,抓點兒機會還要耀武揚威的�!�

    “你以前經(jīng)常打架嗎?”邢必問。

    “不經(jīng)常吧,”邱時想了想,“小時候可能打得多一些�!�

    邢必沒說話。

    “怎么了?”邱時看了他一眼。

    “……挺有意思的,”邢必說,“效率很高。”

    “你以前接觸的高級人類不這么打架是吧?”邱時說。

    “一句話記這么久�!毙媳毓戳艘幌伦旖恰�

    “那也就是你說的,我記得久點兒,”邱時說,“一般人說的話我?guī)滋煲簿屯畈欢嗔��!?br />
    邢必沒說話,看向窗外。

    外城還是老樣子,沒有遭到破壞,不過實在也沒有什么可以破壞的,各種靠著山壁從上到下木架子搭出來的層層疊疊的破棚子,都不需要誰來扔個炸彈的,光是來一場暴雨就能塌一半。

    要說有什么不一樣的,還是人,或者說是整體的氛圍,本來充斥著外城的那種絕望里生出來的瘋狂的歡樂沒有了。

    變得有些安靜和壓抑。

    也許是因為大家都感覺到了,這個哪怕只夠勉強讓他們活著的庇護所,也已經(jīng)變得有些飄搖了。

    軍隊在城外的防線又往外擴出去了很多,雖然看不見,但從隧道口一出來,邱時就能感覺得到。

    那種屬于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直覺,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都能被敏銳地捕捉到。

    “一會兒我給你弄個單獨的掩體,”邱時說,“你不想跟他們鬧的話,就在屋里待著。”

    “不用�!毙媳卣f。

    “我的意思是,”邱時看著他,“他們那幫人肯……”

    “我不想一個人待著。”邢必說。

    “行,懂了,”邱時點點頭,“那就晚上休息的時……”

    “不用�!毙媳卣f。

    “什么不用?”邱時愣了,“是不休息還……”

    “不用單獨的一個屋子�!毙媳卣f。

    邱時有些沒明白:“那你……”

    “我就在你屋里�!毙媳卣f。

    “我還能不能說一句完整的話了啊�!鼻駮r說。

    “這不就說了么�!毙媳卣f。

    邱時沒忍住笑了起來:“靠�!�

    車一路開到了掩體所在的山坡下方,上面掩體一片安靜,沒有人,也沒有任何聲音。

    “從我們出隧道口,這幫人就拿槍瞄著我們了�!鼻駮r說,自己都能聽出自己的語氣里有些說不清的得意。

    “閃兩下大燈�!彼媳卣f。

    邢必弄了兩下燈,然后看著他:“燈好像是壞的�!�

    “……操�!鼻駮r有些無語,只能打開了車窗,把腦袋探了出去,吼了一聲,“我!”

    瞭望掩體里沖出來一個人,吼得中氣十足:“我操你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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