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手掌下的肩膀強健而舒展,冰如大理石的皮膚也像是被染上了屬于人類的體溫,空氣都跟著流動出令人窒息的微蒙燥意。
巫燭自低他幾分的位置望過來,忽明忽滅的光落在他的眼底,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
僅僅只是這樣……
應該沒什么大不了的。
溫簡言有些遲疑。
他們對彼此做過更親近、更糟糕的事。
更惡毒、更殘忍的事。
和一把捅入心臟的尖刀、一次熱汗淋漓、皮肉扣合的短暫激情比起來,一個親吻是如此無害……
只是用嘴唇輕輕碰一下。
僅此而已。
又不是多么敏感的位置……事實上,在很多文化里,親吻只是禮儀的一部分……只是在面頰上輕輕一碰,沒必要大驚小怪,對不對?
像是被重力捕獲,被無可抗拒的地心引力在拉拽著。
青年垂眸,傾身。
軟而熱的嘴唇觸印在了傷口附近的皮膚上。
只一下,就離開。
落下的有多輕柔,撤走的就有飛快。
像是一片羽毛蹭過鼻尖,一片雪花落上眼睫,只一瞬,就輕而易舉的消失不見,不會對這個世界產生絲毫影響……甚至不會留下半點蹤跡和溫簡言一開始料想的一樣:
無害。
一下子,似是火星落入干燥的柴堆,平底一聲轟響,原本就已經被撕扯到極致的空氣之中似乎有什么被拉斷了。
溫簡言不確定發(fā)生了什么,他只覺得對方握著自己手臂的力道一下子變大了,只是一瞬,原本的距離就被徹底消弭。
那雙金色的雙眼像是被熔熱的巖漿,毫無保留地向他傾泄而來,被他體溫焐熱的地方一下子就不僅僅局限于對方的肩膀了,大腿被對方的身體擠壓著,力度大到到幾乎令他感到疼痛。
燥熱的火燒了起來,燒得一片混沌,烈烈作響。
“嗡嗡”。
手機的聲音來的突兀。
只一聲,就將溫簡言從剛剛那短暫的怪異的狀態(tài)中拉扯了回來,他一個激靈,如夢初醒,飛快地別過臉:
“……見鬼�!�
他不知道在向誰解釋著:
“我得看這個……是其他人發(fā)來的……總之我必須”
在這個過程中,手機一直在“嗡嗡”響著,鍥而不舍,揮之不去。
如果說巫燭在以往和溫簡言相處的過程中學到了什么,第一條一定會是:
不要逼迫太急。
現在被他困在懷里的,是一個難以捉摸的奇妙生物……無法被恐懼控制,無法被強權捕獲、更無法被秩序馴服,就像沙子,越用力捉住,就越會飛快地從指間溜走。
并且還會在消失前,為妄念者留下終身難忘的蟄痛。
巫燭從未停止過想看對方眼睛被淚水覆蓋,聲音被撞得破碎,從身體到靈魂,都永永遠遠屬于自己的模樣。
以疼痛和欲念為鎖鏈,將彼此死死捆綁……這是一個多么誘人的想法。
和這比起來,那點可能會出現的苦頭從來都不算什么。
不。
阻止他這么做或者說又一次這樣做的并非那令他傷筋動骨的蟄痛。
而是某種更復雜的情感。
和他上一次拒絕對方主動挑起的親密行為、寧愿力量被削弱也要進入這艘船內部、不惜消耗掉自己在船內積累蠶食的力量也要將對方從拍賣臺上搶下來一樣,都來自那同一個無法明說的源頭。
身體冰冷的空腔里,似乎多了一個折磨人的躁動種子。
無盡的欲求和渴念仍在等待著傾泄而出的瞬間,但是……
巫燭松開了手。
就這樣,溫簡言火燒眉毛似得退離了床邊但丁號房太小了,他退也退不到哪里去他只能靠在更遠點的墻邊,衣領有些亂,用還有些發(fā)抖的手指摸向口袋,足足找了兩次,才把嗡嗡作響的手機掏了出來。
他深呼吸了一下,才低頭看向手機。
一直在響著的,是小隊的群聊。
“怎么辦,門外好像有東西……”第一條是瑪琪發(fā)來的。
后面附了一個哭哭的表情。
第二條來自于孔衛(wèi):
“嗯,我也聽到了,確實有�!�
大約七八秒過后,聞雅發(fā)了一張照片進群里。
溫簡言定定神,用已經穩(wěn)下來的手指點開了那張圖片。
圖片抖動而模糊,像是從門縫中伸出去,短暫地拍了一下,就立刻收回的。
而在那斜過二十五度角的畫面中,能隱約看到,一道通體漆黑的身影正站在走廊中的一間艙門前,臉上戴著同色的、沒有五官面具。
溫簡言的瞳孔一縮。
是住客!
更關鍵的是,在照片的后方,能明顯看到,位于這條走廊中的住客不止一個,它們全都悄無聲息地立在原地,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
“它們似乎并沒有發(fā)動襲擊的意圖,”聞雅緊接著發(fā)來了消息,“我觀察了一陣,它們只是站著�!�
常飛羽也很快發(fā)來信息:“是這樣的沒錯,我剛剛所激活的道具也沒感受到任何危險�!�
只是站在船艙門口,但什么都不做?
“……”溫簡言握著手機,似是陷入了沉思。
他看向巫燭:“外面的住客,
你知道是什么情況嗎?”
事情回到了溫簡言熟悉的領域,他變得游刃有余。巫燭搖搖頭。
“它們和我毫無任何相關之處,也無法溝通,我最多只能占領它們的外殼,但卻無法獲知它們的選擇及原因�!�
“我知道了。”溫簡言點點頭。
幾秒之后,他打字回復道:“我知道了。雖然這一層應該不至于在今晚就淪陷,但還是要多加注意。”
瑪琪:“收到!”
將消息發(fā)送之后,溫簡言將手機揣回了口袋。
他抬起頭,正對上巫燭注視著他的雙眼。
剛剛因為處理正事而重新獲得的掌控權似乎又在搖搖欲墜。
溫簡言捏了捏鼻梁,試圖將話題引回到自己熟悉的領域:
“呃,你的傷口在游輪上不能修復的話,那離開游輪呢,可以嗎?”
巫燭:“嗯。”
游輪是一個封閉的個體,身處其中中,他的力量被大大壓制,所以才會出現這種狀況,只要離開這個副本,修復只不過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既然如此,接下來要做的事就很明確了不是嗎?”溫簡言深吸一口氣,“那就是盡快結束這個副本這是我們都希望看到的。”
“至于具體的內容,我們可以等到明天再說�!�
離開前,巫燭傾身前來,似是想再討一個吻,但溫簡言卻立刻后退一步,鐵石心腸地拒絕了對方的接近:“你該走了,而且我的直播還……”
……開著。
溫簡言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對啊。
他的直播還開著。
【誠信至上】直播間:
“……”
“……………………”
“哈哈,原來你記得啊。”
對于直播間里的觀眾們來說,過去的十幾分鐘簡直像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過山車。
直播間一片兵荒馬亂。
吵架的吵架,跳腳的跳腳,懵逼的懵逼。
大量不符合社區(qū)發(fā)言規(guī)范的內容被屏蔽成*號,整一個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混戰(zhàn)沒一刻停歇。
從“不是?”
“哥們兒你們是不是有點曖昧了?”
“你們盟友見面第一句話就是脫衣服嗎?”
再到“我靠?”
“等一下,那傷口是什么情況?”
“我人傻了,不是……對面是不是有點太愛了?”
最后,在主播低頭親吻自己“盟友”傷口的畫面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整個直播間都炸了鍋,彈幕的數量直逼記錄巔峰,無數問號和感嘆號密布屏幕,將屏幕遮的沒有一點空隙。
“啊啊啊啊啊不是,不是,我,啊啊啊啊�。“。 �
“不是,不是,怎么回事?你們以前是這種關系嗎?你們以前也沒這么玩過�。�!”
“恨!我好恨!以前打打擦邊,給觀
眾們送福利就算了,你們不會真給搞出感情了吧!!我不允許!”
“等等,怎么回事啊,兩人以前什么情況?誰給我同步一下�。 �
*【直播切片1】
*【直播切片2】
*【直播切片3、4、5……】
有觀眾向直播間內接連發(fā)送多個切片要知道,這可不是免費功能,而是要花費大量積分才能才能做到的直播間聽取一片爹聲,觀眾們紛紛感謝氪金大佬的無私付出。
“我靠謝謝資源大佬!”
“我靠謝謝資源大佬!”
在大量的混戰(zhàn)、罵戰(zhàn)之中,有少量的邊緣言論偷偷冒頭:
“看完切片了,我現在只想問兩個問題:首先,這是你媽的哪門子盟友?其次……真的只有我一個人微妙地磕到了嗎?”
*
在趕走巫燭之后,溫簡言身上那根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
他沒去關閉直播間一方面是已經沒有意義了,另一方面是,他暫時還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件事。
“……”
溫簡言直勾勾地盯著頭頂滲出奇怪水漬的天花板,臉板著,沒什么表情。
剛才發(fā)生的一幕幕像是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掠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尖叫著:
“愚蠢!”
首先,巫燭剛剛在裝可憐。
非常明顯,無可辯駁。
其演技之拙劣、手段之幼稚、設計之愚蠢,幾乎令人發(fā)指這種計倆就連八歲小孩都不屑于使用,因為隨隨便便就會被看穿。
溫簡言對此一清二楚。
但他還是俯下身,親了親他的傷口。
鮮血的味道似乎還停留在舌尖,熱且燙,燒的他心煩意亂。
現在回想起來,就連溫簡言都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么會那么輕易地配合了下去。
或許是那道明晃晃的傷口,或許是對方進入這個副本之中超乎尋常的配合,或許是他潛意識里知道這么做能把對方栓的更死,能讓對方更加心甘情愿地為他賣命畢竟,這個副本接下來只會更加兇險
或許是剛剛太過昏暗的燈光,或許是激情邊緣的一時意亂,或許只是對方那該死的好看皮相,而又他無可免俗的是個視覺動物……
或許…
或許是什么別的。
溫簡言不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某種本能告訴他,這或許很危險。
在彼此間漫長的勾心斗角、針鋒相對、暗中結盟的中,似乎有什么原本涇渭分明的底線被一點點模糊,變成了某種曖昧不明、含混不清的灰色地帶。
有什么在變質、在什么越界、在掙扎著超出掌控。
“…………”
溫簡言緩緩閉上眼,沉重地翻了個身,用力地將腦袋砸進了枕頭,發(fā)出了沉悶的“咚”的一聲響。
色、令、智、昏!
第606章
幸運游輪
第六百零六章
“你昨天晚上沒睡好?”
看著走上前來的溫簡言,聞雅關切問。
溫簡言眸光一閃,避開不遠處巫燭的視線,含混道:“……唔,就那樣�!�
“說真的,能睡好才見了鬼吧,”瑪琪一臉萎靡,眼睛下方是深深的青黑,“那些住客一晚上站在外面,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會給人很大壓力啊……”
作為靈媒,瑪琪的體質本就敏感,就算門外的住客并未做出任何攻擊行為,它們僅僅只是站在那里,就會對她造成影響,睡的差情有可原。
不過,和她相比起來,經歷過不知道多少極端環(huán)境、什么大風大浪都見過的溫簡言居然也同樣會受到影響,這一點屬實是令人意想不到。
“好了,閑聊的時間結束了,”最后,還是陳默將話題拉回正軌,“無論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都必須要加快了�!�
幾人扭頭看他。
“怎么,你發(fā)現了什么嗎?”聞雅敏銳地覺察到了什么,問。
陳默:“你們沒有覺得,腳下的地面不是很平嗎?”
眾人皆是一怔。
溫簡言最先反應過來。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枚籌碼,將它豎著放在地面上,松開了手。
緊接著,在眾人眼睜睜的注視之下,那枚籌碼脫手而出,骨碌碌地開始滾動,并且速度逐漸加快,直到最后終于失去平衡,轉了兩圈倒在了地上。
這下子,船體的傾斜得到了毋庸置疑的驗證,所有人都不由得呼吸微微一窒。
“看樣子,負五層被浸沒所帶來的連鎖反應,并未隨著那一層的關閉而消失。”聞雅的臉色不太好看,“既然船體開始傾斜,那恐怕就不會停止了,并且很有可能會隨著時間推移變得更糟�!�
瑪琪愣愣的,似乎仍然有些沒反應過來:“等等,那是什么意思?”
“簡單翻譯一下就是……”
溫簡言俯身將籌碼撿起,抬起眼,“這艘船快沉了�!�
此言一出,本就不算輕松的氣氛瞬間凝滯了。
黃毛緊張地問:“要沉了?什么時候?”
“不是現在,”溫簡言看了他一眼,道,“……但絕不會太遠�!�
他低下頭,雙眼漫不經心地垂著,若有所思地把玩著手中的籌碼。
沒人打擾他的思考。
幾秒之后,他手指倏地一收,將籌碼握在了手心里。
他臉上有種聞雅十分熟悉的神情。
“有計劃了?”聞雅問。
“……當然�!�
青年抬起眼,沖著她露出一個狡黠的淺笑。
*
電梯一路向上,直達負二層。
能夠前往的賭場一共七層,地上一層,地下六層,除了負六層無法到達之外,負五層和負三層暫時關閉,負四層是賽馬場,現在運行的也只剩下了正一層、負一層和負二層。
電梯門剛打開,一股濃重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就撲面而來。
猩紅的地毯在燈光下呈現出瀝青般的顏色,一層鮮血未干,另外一層就立刻重新覆蓋了上去,整個一層都如同被血洗過一遍似得,就連賭桌的邊緣都隱約可見深深淺淺的血漬,唯有荷官臉上的微笑一如既往。
這里像是發(fā)生過大屠殺。
而且絕不僅僅只發(fā)生過一場。
在溫簡言踏入這一層的瞬間,立刻就有數道意味難明的目光向著這邊投來。
在那些目光的洗禮之下,幾人的身體微微緊繃。
“……和你猜的一樣,主播們在自相殘殺�!甭勓艍旱吐曇粽f。
溫簡言:“嗯。”
事實上,幸運游輪內的內斗從一開始就存在主播們互相殘殺,搶奪籌碼,好讓自己活的更久。
更何況……這個副本還存在著額外的一套規(guī)則。
他們現在身處于游輪內開啟的新型直播“真人秀”之中。在這個系統(tǒng)里,觀眾們會發(fā)布任務,提供高額的打賞。
而他們最愛看的戲碼,排行第一的絕對是殺戮無疑血腥的味道刺激著觀眾的觀感,為他們帶來更愉快的觀賞體驗,他們也會為此給出更為慷慨的獎賞。
每在游輪上多待一天,生存的成本就會激增,主播間的內斗就越發(fā)激烈。
而這在今天達到了頂峰。
昨天晚上,住宿的層數直接開放到了負十六層,在船艙內住一晚的價格一下子就飆升至無人能承受的地步。所有抱有僥幸心理、住在更靠上層數的主播,都為自己的短視付出了代價。
想要活過今晚,就必須賺更多的錢,矛盾就此積累到了極致。
于是,混戰(zhàn)開始。
“我們現在做什么?”
在四面八方的注視之下,瑪琪不安地低下頭,小聲地問。
“等。”溫簡言說。
說完,他就徑直走向其中一張賭桌,溫簡言面不改色地拉開血跡未干的椅子,坐在賭桌前,對著荷官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來玩兩把?”
他掏出一把籌碼,每一枚都鮮紅欲滴。
“這么大手筆?”背后傳來一道文質彬彬的熟悉聲音。
溫簡言扭頭看去。
只見紳士緩緩走來,臉上掛著虛假的微笑,他掃過溫簡言手里的籌碼,慢條斯理道:
“如果不是這么做太愚蠢了,我?guī)缀醵家詾槟瞧诖蝗酥\財害命呢�!�
看到來人,溫簡言的心不由微微一沉。
真沒想到……最先出現的居然是神諭小隊這可不在他的計劃范圍內。
“你想做什么?”他單刀直入。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想您清楚的很�!奔澥磕樕系谋砬闈u漸冷了下來,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溫簡言的臉,一雙眼卻如浸著毒汁般冰冷,一瞬不瞬地緊盯著溫簡言,一字一頓道,“負六層的通行證�!�
“通行證不在我這,
你們找錯人了�!睖睾喲韵蚝罂吭谝伪成�。
“你說謊!”一名神諭的成員冷冷開口,他緊盯著溫簡言,眼底的敵意像是能凝成實質。
“如果在我手里,你覺得今天還能再這里看到我嗎?”溫簡言聳聳肩。
紳士沒說話,只是一言不發(fā)地注視著溫簡言,似乎在忖度著什么。
“不可能!除了你還能有誰?”神諭成員厲聲喝問。
“這個問題就得問你們了,”溫簡言上上下下打量了紳士一圈,忽然挑眉,露出一個興味的微笑:“還是說,你還不知道?”
“……”
紳士的眉頭一跳。
“你”身后的神諭成員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是,話還沒有出口,就被紳士打斷了:“夠了�!�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溫簡言,眼底一片冰冷。
幾秒之后,紳士收回視線,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走。”
看著紳士難看至極的臉色,神諭成員終于還是將所有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里,他們最后惡狠狠地看了溫簡言一眼對方此刻正笑瞇瞇地沖他們揮手作別,那模樣怎么看怎么欠揍然后轉過身,跟著紳士一同離開了。
離開充溢著血腥氣的賭場大廳,其中一人才終于憋不住開口問道:
“副會長,您就這么放過他了?”
自從進入這個副本以來,他們和溫簡言之間的仇已經累積到了無法衡量的程度,且不說紳士為了將他從負十八層帶上來導致生命力被大量消耗,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溫簡言中途攪局,他們現在早已贏得了大富翁的勝利,而不會像現在這樣,不僅最后什么都沒得到,還險些被葬送在那些瘋狂的洋娃娃之間。
“還有那個塔羅師,那家伙就是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他肯定是一找到機會就重新回去找他主子,現在還藏起來當了縮頭烏龜媽的,誰知道他掌握了多少我們內部的信息!”
“您可真是愚蠢。”
紳士扭過頭,似笑非笑瞥他一眼,
“他現在的小隊里有新任的前十和暗火的安辛,兩個高排名的攻擊系,您真以為在那個時候撕破臉對我們有利?更別提在場的還有其他主播,只要我們動手,他們就必定會坐收漁利�!�
“更重要的是,”紳士收回視線,神情漸冷,“我認為匹諾曹說的是真話他手上確實沒有通向負六層的通行證�!�
什么?
聞言,所有人都是一怔。
“如果通行證不在匹諾曹的手上,那……”
“塔羅師。”紳士緩緩道,“他沒去投奔匹諾曹,而是獨自帶著通行證,前往了負六層�!�
紳士的表情越來越陰沉:“他以為自己是什么?居然敢搶我的……這種事情絕不可能允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忽然停在了半中央。
紳士抬起頭,收斂了臉上情緒,似又重新變成了之前文質彬彬的模樣:
“你們在這里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他轉過身,疾步離開人群。
其他神諭成員似乎對此早已司空見慣。
遠遠離開隊員之后,紳士停下腳步,他抬眼望向虛空,眼神狂熱而虔誠,似乎在和什么無形的存在對話。
“是的,您說,我在聽�!�
“……”
不知道聽到了什么,紳士的表情一下子出現了極大的波動。
“我同意將那家伙加入神諭,給他副會長的位置,全是出于我對您的忠誠可現在這本是我一開始的使命,您不能就這樣”
紳士將所有的話吞回了肚子里。
沉默中,那張向來少有情緒變化、多帶著虛假笑面的臉此刻變得尤為猙獰,過了許久,他從牙縫中擠出來一個字:
“是。”
“我會配合�!�
*
溫簡言在賭桌上肆無忌憚地敗家,當仁不讓地成為了眾矢之的。
與此同時,在場的其他所有高級主播的直播間里,都在瘋狂地跳私人任務,叮叮當當的聲音越來越密集、速度越來越快。
【私人任務:殺死匹諾曹】
【獎勵積分:一百萬】
【失敗懲罰:無】
【私人任務:殺死匹諾曹】
【獎勵積分:三百萬】
【失敗懲罰:無】
……
直播間里的氛圍狂熱而血腥:
“打,都給我快點打起來啊!”
“殺了匹諾曹,我要看他下場!一定好看!”
“無論是誰,都趕緊端上來點刺激的讓我爽爽,積分多多的有!”
隨著時間推移,觀眾們發(fā)布的積分懸賞越來越多,懸賞的積分也水漲船高也就是說,只要有人能將這一任務完成,就能直接將這高昂的獎池全部搬空。
竊竊私語的聲音開始在四面八方響起。
“等一下,昨天晚上給全隊購買負十六層房間的,是不是他?”
“……好像真是�!�
“日,那他手上到底有多少籌碼?”
“不知道,但肯定不會少……”
空氣隨之躁動起來,似乎有血腥味開始在彼此的對視間升騰。
凡是能活到現在、站在這里的主播,沒一個手上沒沾過同族的鮮血。
他們全都是屠殺的勝利者。
在求生欲和彈幕的挑唆下,他們虐殺過親朋,瓜分著沾血的硬幣和籌碼。
他們知道勝利的滋味,嘗過暴力的甜頭。
開了葷的野獸就再也無法戒掉血的味道。
有人開始按耐不住。
很快,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出現了。
熱氣騰騰的血從腔管中呲地噴灑而出,在空中拋出一條血紅色的拋物線,濺在了溫簡言的鞋上。
陳澄單手拎刀,漆黑的刀尖上有血在往
下滴,他抬腳踩住了地上的殘肢,向四周一望,勾勾手指,囂張道:
“繼續(xù)。”
鮮血的味道刺激著人的感官,無形的炸藥桶被引燃,主播們對視一眼,眼底是相同的狠毒和野望。
管他媽的。
殺!
殺了匹諾曹,他的所有籌碼就是他們的!
對面實力再強,還能拼的過他們所有人嗎?
一道勁風自陳澄背后襲來,直沖著他的要害!但是,出手之人還未觸及陳澄,頭顱已被箭矢洞穿。
透過他腦袋上那個鮮血淋漓的大洞,能看到持弓者冷漠鋒利的眼神,隨著尸體轟得一聲重重倒下,安辛的臉上重新露出了微笑,和往常一樣瀟灑陽光:“背后偷襲可不地道,下輩子千萬注意。”
不過瞬息之間就是兩條人命,其狠辣程度令人膽寒。
看著地上的兩具尸體,眾人不由得懼意漸生。
然而,溫簡言卻像是完全不關注賭局以外的事,他打量著面前閉合的骰盅,短暫的猶豫過后,將面前的籌碼向前一推:
“Ain。”
與此同時,四周的陰影中,面帶漆黑面具的住客緩緩浮現,它們無聲無息地入侵到整個大廳的每個角落,它們沒有立刻動手,但是,從它們身上釋放出來的陰冷氣息,卻足以讓每個人血液凍結,寒毛直豎。
所有人都下意識緊繃神經,死死盯著這住客,心下緊張。
這些東西從哪里出來的?究竟怎么回事?
賭桌邊。
黑發(fā)金眼的男人似笑非笑,他垂眸注視著坐在自己身邊的溫簡言,十分自然地抬手為他抹去了頰側的血跡。
大廳內鴉雀無聲。
對他們而言,現在的情況可謂十分嚴峻,匹諾曹和他的小隊手段如雷霆,對所有的襲擊者都毫不留手,下手血腥而直白,以一種令人膽寒方式沖擊著他們的感官,令他們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而不知何時出現的“住客”更是猶如兜頭的冷水,澆滅了他們的熱血,現在他們處處掣肘,再不敢輕舉妄動。
溫簡言坐在賭桌邊,漫不經心地垂著眼。
明明腳下一地血泊,但他本人卻都很潔凈,除了鞋面上未涼的血,身上再無半點痕跡,似乎周遭發(fā)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但每個人都看的清楚這個明明從未動手的家伙,才是操縱這一切的真正主使。
眾人皆是利刃。
他是持刃之人。
叮叮當當。
骰子撞擊著盅壁,發(fā)出清脆悅耳的響聲,聲音漸弱,直到最后消失不見。
賭盅打開。
大小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