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直播間在線人數(shù)歸零。

    屏幕上，仍然是那行冰冷的文字：

    【直播間關(guān)閉中……】

    *

    溫簡言帶著社團成員進入了后臺。

    掀開帷幕的瞬間，無論是

    副校長高亢的聲音，還是體育館前方通明的燈光，都像是浪潮一樣迎面撲來，和帷幕后方的死寂漆黑好像完全不是同一個世界。

    后臺空無一人，紅絲絨幔帳從兩邊垂下，讓整個后臺都被籠罩在一層鮮紅之中。

    不遠處，演講臺上是副校長的背影。

    他的演講似乎到達了尾聲。

    “……大家的這四年的表現(xiàn)我全都看在眼里，也正是因為大家的努力，本校才終于迎來了本次畢業(yè)典禮！接下來，我將與本次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移動，對本校的合格學員進行表彰！”

    溫簡言聽到，前臺的副校長聲音提高，用慷慨激昂的聲音道：

    “有請優(yōu)秀畢業(yè)生上臺！”

    “！”

    聞言，溫簡言的心臟狠狠跳了一下。

    身邊，剛剛還對他唯命是從的社團成員緩緩扭頭，用那一雙雙漆黑空洞的眼珠看向他，眼底是溫簡言最熟悉的冰冷于狂熱。

    他們每個人都知道這個所謂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指的究竟是誰。

    除他以外，再無第二人選。

    “……”

    在那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之下，溫簡言的掌心里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遍布冷汗。

    他緩緩地深吸一口氣，邁開步伐，一步步向著演講臺上走去。

    隔著垂下的帷幕，溫簡言隱約瞥見前臺刺眼的燈光，一排排椅子上主播們模糊的身影，以及更遠處學生會成員的冰冷注視。

    伴隨著距離的縮短，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山海一樣壓來。

    與此相比，他的背影是那樣渺小。

    溫簡言邁上演講臺，緩慢而用力地踩實。

    他清楚……接下來所發(fā)生的一切都將取決于他的選擇，畢業(yè)典禮上每個人的性命都懸于絲上，而絲線的另外一端被握在他的掌中。

    就在這一刻了。

    *

    一條黑暗冰冷的長廊，沒有開端，沒有盡頭。

    兩邊的墻壁很高，給人帶來無窮的壓迫感，而在墻壁之上，掛著大大小小的人物畫，那些人物畫栩栩如生，臉上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精細到可怕，人物的目光陰冷，簡直就像是活著一樣。

    走廊中的某一處。

    其中一張掛畫的顏色忽然褪去，上面的人像飛快變得模糊起來，很快，一個人從畫框中艱難地爬了出來，然后跌在了地上。

    他喘著氣，胸腔發(fā)出破風箱一樣的聲音。

    不知道過去多久，那人搖搖晃晃地抬起頭。

    慘白的臉孔、森冷的眼神，普通到毫無特色的身高、幾乎無法令人留下印象的模糊五官

    赫然正是本該死亡的泥瓦匠！

    他茫然地環(huán)視一圈，眼里的神色逐漸聚焦，忽然低下頭，吃吃地笑了。

    活著……

    他果然還活著！

    紳士那家伙說的沒錯，這條畫廊的確能給他留下一個存檔！

    從這個角度看，他將那東西交給對方也不

    算太虧。

    泥瓦匠把臉埋在手里，笑聲逐漸放大，近乎發(fā)狂。

    哈哈哈哈哈！

    他還活著！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終于停下，緩緩站起身來。

    身后，畫框中自己的畫像已經(jīng)消失了，只剩下一張粗糙的畫布。

    泥瓦匠打開自己的直播間。

    沒有信號。

    不過，這里一向都沒有信號，泥瓦匠早就猜到這一點了。

    只要離開畫廊，他就能和夢魘重新連上了。

    到那時……

    泥瓦匠已經(jīng)完全復原的臉孔微微扭曲，無盡的惡從他的眼底翻滾出來。

    匹諾曹。

    那個將他害到這個地步的人。

    他會奪走他所有的一切，讓他在自己的腳下匍匐求饒，痛哭流涕，最后再讓他生不如死，求著他殺死自己。

    泥瓦匠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翻滾的諸多情緒，他整了整領(lǐng)口，神情再次變得平靜陰沉起來。

    無論如何，他都要先離開這條走廊。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泥瓦匠順著走廊向前走去，他步伐匆匆，似乎迫不及待。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但是，身邊的畫廊卻好像毫無變化，就像是走不出去的鬼打墻一樣。

    泥瓦匠站定，皺起眉頭。

    怎么回事？

    他扭過頭，忽然一怔。

    身邊的一副畫框內(nèi)，出現(xiàn)的居然不是肖像畫，而是……一

    面鏡子？

    鏡子倒映著泥瓦匠的臉孔，清晰地照出他那猶如被厚厚墻灰覆蓋的普通面容。

    “……”

    注視著鏡子中自己的臉，泥瓦匠的臉扭曲了一瞬。

    他討厭鏡子。

    即便在進入夢魘成為主播之前，泥瓦匠都是一個有著恐怖嫉妒心的人。

    他陰暗地憎恨著每一個比自己優(yōu)秀的人，每一個比自己工作好、收入高的人，他們都是人生贏家，被無數(shù)美女環(huán)繞，過著他做夢都無法想象、就算付出一切也想要獲得的生活，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在進入到夢魘直播間之后，他才會獲得那樣的天賦。

    【復制】

    從此，他有了攫取自己想要東西的能力，而在被他復制之后，那些被復制者的天賦也會無法使用，泥瓦匠有時候甚至會刻意不去使用某個人的能力，無限制延長對方無天賦使用的期限，以對方無助掙扎，苦苦哀求的模樣取樂。

    但是，隨著他對自己天賦毫無節(jié)制的使用，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開始慢慢消失了。

    他失去了屬于自己的臉，自己的聲音，自己的樣貌和特征，厚厚的泥灰令他的五官變得無法辨認，就像是被捏出來的假人。

    ……一個復制品。

    泥瓦匠的腦海中閃過溫簡言的面容。

    優(yōu)雅的臉，勻稱的身體，出眾的口才和風姿，一出現(xiàn)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輕而易舉地獲得任何人的好感。

    和他完全不一樣。

    如果在現(xiàn)實世界里，這樣的人一定很受歡迎，絕對不會看他一眼吧？

    泥瓦匠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面孔扭曲猙獰，惡念、嫉妒和欲望同時涌出。

    踩碎他，弄臟他，讓他痛苦、尖叫。

    等離開這里，他將會動用所有的手段讓對方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絕望。

    忽然，原本一片死寂的畫廊中，突兀地響起一道聲音。

    低沉磁性，帶著金屬般冰冷的質(zhì)感。

    “好臟的眼睛。”

    “？”

    什

    泥瓦匠一個激靈，猛地扭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不遠處，畫廊盡頭的黑暗中，不知何時居然出現(xiàn)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他靜靜站在那里，好像已經(jīng)和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

    他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泥瓦匠的瞳孔緊縮，后背竄起一陣寒意。

    他死死盯著那道黑暗中的影子，喉嚨不由自主地收緊從那人身上，他感受到了某種來自深淵般的恐怖氣息。

    不似人類，極端強大。

    無法對抗，不能對抗。

    那是什么？

    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

    泥瓦匠不知道，也已經(jīng)無暇顧及答案了。

    因為……

    畫廊變了。

    像是得到了某種命令，兩邊走廊上的每一幅畫都開始緩緩“活”了過來，它們轉(zhuǎn)動著眼珠，用貪婪的視線看向畫廊中唯一的活人。

    “踏踏、踏踏�！�

    空無一人的畫廊中響起了腳步聲。

    不好！！

    泥瓦匠心下驚懼，反射性地準備迎敵，但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動了。

    黑暗中，陰影蠢動，無形的力量纏上他的四肢。

    “踏踏、踏踏。”

    腳步聲更密集、更急促、更接近。

    陰冷刺骨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那是人類力量所無法抗衡的恐怖靈異。

    動，快動啊！

    為什么不能動為什么不能動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不，不不不

    泥瓦匠的眼珠瘋狂轉(zhuǎn)動，神情在極端的恐懼中變得瘋狂。

    不……

    我才剛剛活過來……我絕對不能死……不可以！

    在即將被鬼怪吞沒前，他似乎隱約聽到那道聲音再次從遠處響起。

    “別讓他死的太輕易�！�

    黑暗中的存在瞇起一雙燦爛的金瞳：

    “我討厭他看我伴侶的眼神�！�

    第513章

    育英綜合大學

    第五百一十三章

    幕布前，副校長從演講臺前讓開，扭頭看向身后。

    蒼白的燈光下，他的臉孔上帶著夸張的微笑，聲音高亢：“歡迎本屆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為大家致辭！”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在空蕩的穹頂下回蕩著。

    被掀開的幕布下，一道身影從黑暗中緩緩浮現(xiàn)。

    在所有畢業(yè)生的屏息注視之下，只見一位青年緩緩走上演講臺。

    下方的觀眾席上，傳來幾道尖銳的抽氣聲。

    云碧藍瞳孔緊縮，在極端的愕然中險些起立，但卻被一旁的幾人眼疾手快地摁住。

    “……”

    他們神情凝重，幅度微小地搖頭。

    在他們座位的不遠處，站著幾個戴著袖章的學生會成員，他們似乎也注意到了剛剛的騷動，一雙雙漆黑冰冷的雙眼正向著這個方向看來。

    云碧藍很快冷靜下來，她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迫在眉睫的危險雖然已經(jīng)解除，但眾人凝重的神情卻并未有半分改善。他們再一次扭頭向著前方看去。

    演講臺后，站著一個他們十分熟悉的人。

    挺拔的身材，出色的五官，無論如何都不會認錯……那正是先前和他們因意外分開、但卻不知為何始終無法聯(lián)系上的溫簡言。

    雖然他唇邊的微笑仍然那樣熟悉，但身上的氣息卻和記憶中截然不同。

    陰冷、詭異、猶如亡靈。

    原本白皙的皮膚已經(jīng)失去血色，變成了冰冷泛青的慘白，一雙在光線下呈現(xiàn)出淺琥珀色的棕眼，此刻卻變成了深不見底的空洞漆黑。

    比他面孔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胳膊上佩戴著的猩紅袖章。

    上面“學生會”三個字幾乎能刺痛人的雙眼。

    難道說……

    一個無比糟糕的猜測從眾人的心底升起，他們不愿相信，但眼中所見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令他們無法否認。

    正當幾人心亂如麻之際，上方傳來了青年優(yōu)雅的聲音：

    “老師們同學們，大家晚上好，作為本校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我將代表大家致辭，為我們的母校表達感謝”

    溫簡言站在演講臺上，不緊不慢地致辭。

    雖然面前并未任何提前準備的稿件，但是，對他來說，應付這種類型的場合本就無需任何參考。

    這種套話他張口就來，甚至連腹稿都不需要打。

    “……在這四個學年里，同學們彼此和睦友善，互幫互助，尤其是學生會和社團的諸位同學，更是，老師們品德高尚、以身作則，對每個學生平等相待……”

    【誠信至上】直播間：

    “？”

    “？”

    “你小子究竟是在致辭還是在罵人？”

    “笑死，陰陽怪氣滿級選手！”

    溫簡言一邊嘴上不停，一邊俯瞰觀察著整個會場。

    學生會的成員站在演講臺兩側(cè)

    放眼望去，在偌大的空曠場地之中，學生會成員的人數(shù)甚至超過了主播的數(shù)量，那一張張慘白的臉孔轉(zhuǎn)動著，悄無聲息地監(jiān)視著，壓迫感十足，幾乎令人窒息。

    溫簡言很快找到了自己隊友所在的位置。

    雨果、衛(wèi)城、田野、云碧藍幾人并排坐著，就連之前和他們中途搭伙的阿諾都在，幾人上半身前傾，目光緊盯著他，神色驚異愕然，就連最喜怒不形于色的雨果都眉頭緊皺，顯得十分凝重。

    溫簡言被他們的目光燙了一下。

    他心知自己現(xiàn)在狀態(tài)詭異，又無法出言解釋，必定會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驚懼，但是，在些許的心虛之余，溫簡言心中更多的卻是疑惑。

    他們的反應多少有些太超出了。

    的確。在副本之中，當隊友的一方處于個別特殊區(qū)域中時，無法和其他人保持聯(lián)絡(luò)的，但是，一旦他們離開這一場景之后，通訊就能重新暢通了。

    溫簡言先前之所以一直不能確定原因，就是因為不知道雨果他們是不是真的離開了“記憶”中，又或者是有沒有再次進入到其他類似場景，因此才無法收到他的信息。

    但是，從他隊友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來看，他們顯然在離開“記憶”之后也曾多次試圖聯(lián)系過他并且和溫簡言一樣，所發(fā)出的消息也都如石沉大海，沒有得到半句回復。

    奇怪。

    難道是因為自己現(xiàn)在和副本融合太深，因而無法和隊友們通過手機進行聯(lián)絡(luò)了嗎？

    不對啊。

    溫簡言的眉頭皺的更深。

    畢竟，他之前也曾給沉睡于人工湖中的橘子糖打過電話，而當時電話是完全能夠接通的。

    那又是怎么回事？

    雖然心中思緒萬千，但溫簡言口中仍在侃侃而談。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感謝我們的母校，感謝它為我們提供了安全的遮蔽之所，也感謝它為我們創(chuàng)造了學習和成長的機會……”

    他將自己的注意力收了回來，向著一旁瞥過一眼。

    副校長那張帶著微笑的面孔近在咫尺，他定定注視著他，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十分詭異，令人幾乎有些頭皮發(fā)麻。

    雖然溫簡言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和隊友之間的通訊會被切斷，但是，這現(xiàn)在并不是他最需要關(guān)注的問題。

    溫簡言不著痕跡地打開泛著直播界面。

    小小的棕褐色花盆中，那顆蘋果樹苗不知何時已經(jīng)長得高大蔥郁，碧綠的葉子無風自動，數(shù)顆蘋果掛在枝杈間。

    一共三顆。

    每一顆都鮮紅飽滿、汁水欲滴。

    花盆下方是雷打不動的倒計時。

    【22:35:11】

    再在副本中停留22個小時之后，又會有一顆蘋果生長成熟。

    對于溫簡言現(xiàn)在這個等級的主播來說，天賦的使用次數(shù)是

    能夠持續(xù)累積的。

    否則的話，泥瓦匠也無法囤積數(shù)量如此龐大的【復制品】。

    大約在兩三個副本之前，溫簡言意識到了天賦可能帶來的副作用，于是便開始刻意降低使用天賦的頻率，但是，由于他主播等級的提升，天賦的冷卻時間卻開始縮短，于是，【謊言之果】的生長速度便開始超過了他消耗的速度。

    在進入育英綜合大學之前，他的蘋果苗上已經(jīng)有一顆果子了，而現(xiàn)在，枝頭上已經(jīng)有了三顆。

    “……”

    溫簡言注視著那三顆將枝頭壓彎的蘋果，瞳孔被果子表面的顏色映出一絲淺紅，他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狂跳。

    為了讓他自己、也為了讓所有人都離開這個副本，他就必須要阻止這場畢業(yè)典禮。

    “……無論如何，我們在本校的四年內(nèi)都收獲了很多，我們中的大部分已被養(yǎng)成了有用的棟梁之材，即將迎接更大的挑戰(zhàn)�！�

    溫簡言抬起眼，再一次看向面前的體育館，他的視線從那虎視眈眈的學生會成員、坐在座位上緊張等待的主播們身上掃去，在心中構(gòu)筑著接下來的計劃。

    他的天賦持續(xù)時間很短，就算最后投擲出大成功，被扭曲的現(xiàn)實也最多只能持續(xù)短短一分鐘。

    也就是說，他必須要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使用。

    那就是在畢業(yè)典禮即將結(jié)束，副本瀕臨關(guān)閉之際。

    “總而言之”

    忽然，溫簡言的聲音猛地一停。

    就連在他頭腦飛速運轉(zhuǎn)思考時都未停下的“致辭”，此刻卻毫無來由地被收住了。

    他的喉嚨像是被什么無形的力量死死捏緊，再也發(fā)不出半個音節(jié)，一下子，整個體育館都陷入了短暫的死寂。

    溫簡言的視線緊緊鎖定在觀眾席中，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擴大。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nèi)，觀眾們同樣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彈幕里一片茫然。

    “？”

    “？”

    “怎么了？”

    “主播怎么突然停下來了？”

    這樣的停滯只持續(xù)了短短的三秒，幾乎是下一秒，溫簡言就重新將剛剛的話頭接上，聲音優(yōu)美流暢，好像那剛剛的短暫空白從未存在過一樣：

    “總而言之，只要我們齊心協(xié)力，永遠敏銳，就必定能走出自己想走的道路，獲得想要的結(jié)果。

    祝大家畢業(yè)快樂。”

    臺下。

    “他的致辭……并不僅僅是致辭�！�

    雨果忽然開口。

    “……？”

    田野一怔，下意識地瞟向演講臺上的溫簡言。

    對方的面容在光線下呈現(xiàn)出明顯的青白，渾身上下散發(fā)著陰冷的氣息，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活人。

    一旁的蘇成一言不發(fā)，只是定定向著演講臺上看去，眼睛深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致辭結(jié)束之后，副校長臉帶微笑，走上前來，他在演講臺前站定，率先鼓起

    掌來，“說的很好�！�

    在他的帶領(lǐng)下，臺下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

    “好了，雖然不舍，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接下來，我將為完成畢業(yè)論文、且成績合格的學生頒發(fā)畢業(yè)證書，拿到畢業(yè)證書的同學即可從本校畢業(yè)�！�

    隨著話音落下，兩位學生會成員走上前來，手上各抱著一摞血紅色的文件。

    見此，一部分主播們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很顯然，他們都清楚自己【育英綜合大學】的通關(guān)條件只要順利畢業(yè)，就能離開副本。

    但還有另外一部分的主播面色慘白，幾無人色。

    他們雖然在規(guī)定時間來到了體育館內(nèi)，但是，他們有的是畢業(yè)論文的并未完成，有的是完成了但成績卻并未及格。

    雖然早已猜到自己可能并不符合通關(guān)條件，但還是抱著最后一絲希望來到這里。

    而現(xiàn)在，這最后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他們知道，自己接下來怕是再也無法離開這個副本了。

    “接下來，我念到學號的學生請走上臺來�！�

    副校長伸出手，從懷中掏出一張血紅色的紙，面帶微笑，開始一個一個地念出主播們的學號。

    溫簡言掀起眼皮，再一次向著自己剛剛看過的方向撇去一眼。

    演講臺前，是被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座椅。

    主播們坐在座椅上，有人焦急、有人鎮(zhèn)定，有人絕望、也有人期待，他們一個個神色各異，但卻全都同樣安靜地等待著自己的名字被叫到。

    而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著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

    不，與其說是身影，不如說……是背影。

    他背對著演講臺，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

    沒有正臉，只有一個漆黑的后腦勺，看著是如此詭異，和整個場地都格格不入，但是，在場的這么多主播和NPC，卻好像除他以外并沒有第二個人看到這道詭異的背影，

    溫簡言不自覺的收緊手指，掌心一片濕冷。

    他記得這道背影。

    之前在《王妮的一天》這部電影結(jié)束之前，他在那個空空蕩蕩的電影院內(nèi)，就曾見到過這道詭異的身影。

    在剛剛演講的時候，他看到了臺下的這道身影，而當時，他坐在最后一排。

    可現(xiàn)在……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那道背影上，前額微微滲出冷汗。

    那道背影已經(jīng)坐在了正數(shù)第三排。

    和上次一樣，“它”在靠近。

    可這次卻沒有一個馬上能結(jié)束的場景，可以讓溫簡言從中逃離了。

    一個接一個的學號被叫到，除了沒有完成畢業(yè)論文、或者分數(shù)沒有及格的學生之外，其他的主播已經(jīng)全部都被叫到了臺前。

    “好了，這就是全部的畢業(yè)生了�！�

    副校長笑容可掬。

    剩余的主播仍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色慘白，一臉絕望地等待著即將

    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悲慘命運。

    “恭喜大家獲得畢業(yè)資格，成為育英綜合大學的應屆畢業(yè)生！”

    明明是象征著愉快的表情，但在他的臉上，看著卻分外的詭異滲人，看著莫名令人心生不安。

    “不過，由于本校結(jié)構(gòu)即將出現(xiàn)大規(guī)模調(diào)整變動，教師團隊人才稀缺，而本屆畢業(yè)生中的部分學生資質(zhì)十分優(yōu)秀……”

    只聽副校長的聲音熱情高亢，

    “所以，為了解決大家的就業(yè)，經(jīng)過統(tǒng)一討論，校方將決定，為本批畢業(yè)生中的優(yōu)秀成員提供教職！”

    此話一出，猶如晴天霹靂，站在臺上的主播們都勃然變色。

    他們不傻。

    他們都清楚，順利畢業(yè)是一回事，但被留下“賦予教職”就又是另外一碼事了。

    這并非什么福利，而是代表著將會被永遠留在副本里的喪鐘！

    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同學們難看的臉色似的，副校長笑著從學生會成員的手中拿起一張血紅色的紙張

    而上面的文字卻并非【畢業(yè)證書】，而是【職工簽約合同】！

    他拿著合同走向第一個人，將寫有對方名字的紅紙遞了過去。

    “……”

    篩選開始了。果然是這樣。

    溫簡言心下一沉。

    先前的猜測被應驗，但他心里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情緒。

    同時，他也注意到了剛副校長的用詞……“本校結(jié)構(gòu)即將出現(xiàn)大規(guī)模調(diào)整變動”？這又是什么意思？

    不知為何，溫簡言心下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和對此早有預料的溫簡言不同，其他的主播對這番話的接受度顯然不高。

    “什么？”排在最前面的主播臉色鐵青，他死死盯著副校長和他手中的【職工合同】，脊背弓起，已經(jīng)做好了反抗的準備，“不，我不簽，你別想”

    他的話才剛剛說出一半，臉上神色就忽然一變，由剛剛的攻擊防御，變成了現(xiàn)在的驚恐萬狀。

    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操控一般，主播的手一點點地緩緩抬起，僵硬地向著合同的方向探去。

    “不！”

    主播的瞳孔緊縮，臉色煞白，似乎在用盡全身力氣反抗，但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伸手過去、然后用力按下。

    “不、不不不不”

    一個血紅色的手印出現(xiàn)在職工合同的末端。

    怎么會這樣？

    所有的主播臉色都變了。

    但是，副校長對此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他微笑著向著主播伸出手：“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之后，您將正式加入教師團隊，歡迎歡迎�！�

    那個剛剛按下手印的主播一臉頹然地注視著自己的手，似乎還沒有從剛剛的事情中緩過神來，像是被抽掉魂一樣，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直到旁邊的學生會成員走上前來請他離開。

    “……”

    溫簡言抬起眼，視線和不遠處的自家隊友對上。

    在這一場景之下，雙方都無法開口交流，也不能吸引到更多注意，視線只能在空中交匯，又一觸即分。

    他深吸一口氣，收回視線，下意識地向著演講臺下掃去一眼。

    那道冰冷詭異的背影出現(xiàn)在了第一排。

    但是，和之前數(shù)次不同，這一次，在溫簡言的注視之下，那道背影居然一改常態(tài)，緩緩地站了起來！他身上頓時汗毛一炸，脊背上竄起了一層冷汗。

    這道背影的出現(xiàn)是他完全沒有料想到的，他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它為什么會在此刻出現(xiàn)，更不清楚它的出現(xiàn)對自己接下來的計劃會不會有影響。

    正因未知，所以兇險。

    一旁，這場詭異的“簽約儀式”仍在繼續(xù)。

    一個、兩個、三個……

    一張張合同被遞了出去，被略過的主播都是冷汗淋漓、劫后逢生般長松一口氣，而被“看上”的主播則是用盡手段反抗。

    但很可惜，這樣的反抗往往是無效的。

    不僅僅是因為周圍有太多的學生會成員和學校老師在虎視眈眈，更重要的是，這是他們先前所做出的“承諾”在起效。

    自愿獻出血肉。

    自愿獻出精神。

    自愿獻出生命。

    很快，副校長走向了下一個主播。

    是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