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溫簡言都會心口一抽,反射性地躲到一旁。
一動不動,放輕呼吸,等待房客緩緩走過再做行動。
如果實在無法躲藏,他也就只能咬緊牙關(guān),硬著頭皮參與到它們的行動中去,然后再不著痕跡地脫離隊伍,重新開始他的行程。
雖然初始的興旺酒店只有兩層,但是,由于這些不可控的意外,在溫簡言沖到目的地花費的時間,卻仍比想象中的要長。
208的房門緊閉,門縫下方漆黑一片。
溫簡言站在門口,平復(fù)了一下自己因為疾跑和緊張而導(dǎo)致不穩(wěn)的呼吸,低頭掃了一眼手機。
距離這個副本關(guān)閉,還剩下最后不到二十分鐘。
他深吸一口氣,抬起手,將房門緩緩?fù)崎_。
門內(nèi)漆黑一片。
僅僅只是站在門口,都令人不由得心跳加速,心生恐懼。
溫簡言定了定神,打開了手電筒,緩步向著屋內(nèi)走去。
所有的家具都被浸沒在陰影之中,其中浮動著一股十分熟悉的腐臭潮氣,死寂的房間內(nèi),回蕩著他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很快,溫簡言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房間中央,緩緩地移動著自己手中的手電筒,向著房間的其他角落照去,仔仔細細地尋找著,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痕跡。
溫簡言很快意識到了。
房間里除他自己以外再無第二道身影,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他扭過頭,向著墻壁上的油畫看去。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墻壁上掛著的巨大油畫現(xiàn)在卻只剩下了畫框,而畫框內(nèi),本該是油畫的地方則空了下來,變得漆黑一片。
也就是說……
他來晚了。
208已經(jīng)空了。
在他進入這個房間之前,208內(nèi)的住客已經(jīng)離開了這里,參加了宴會。
“……”
溫簡言站在原地,眨眨眼,忽然有些愣神。
錯過了。
難道他現(xiàn)在要前往“晚宴”,在“晚宴”之中找人嗎?
但是,一想到剛剛在走廊之中遭遇的,那密密麻麻的慘白臉孔,溫簡言就感到頭皮發(fā)麻。
面具和人皮衣的組合確實能夠賦予他“厲鬼”的身份,之前在鏡像世界內(nèi),由于隔著一層鏡面,鬼和人無法接觸,所以,這樣的偽裝很難被識破,但是,根據(jù)剛剛他在走廊之中經(jīng)歷的情況來看,在他和鬼身處同一個空間的時候,很顯然,這樣的偽裝并不是完美的,一旦出現(xiàn)漏洞,就很容易被識破。
更何況……文件有那到現(xiàn)在其實還并不確定,自己現(xiàn)在所在的“空間”,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倘若在這里死掉,就能在鏡像世界蘇醒的話,那溫簡言倒是不介意去嘗試一下。
可是,倘若死亡就是真實的死亡呢?
那他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去參加這場鬼宴,豈不就相當(dāng)于羊入虎口?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掀起面具,有些挫敗地抹了把臉。
他低下頭,點開自己的直播界面,想看看信號有沒有恢復(fù)。
在打開直播間的瞬間,一條條彈幕劃過眼前:
“啊啊啊主播看我!”
“啊啊啊啊啊啊開彈幕了�。�!”
直播信號進入恢復(fù)了?
溫簡言微微瞇起雙眼,露出有些一點若有所思的神情。
“啊啊好可惜,沒有遇到208房間的鬼,本來以為這次就能確定無疑了呢。”
“太慘了,正好錯過�!�
“不過也沒事啦,主播你的隊友那邊也找到了關(guān)鍵性線索,基本上和你先前在這里找到的信息差不了太多,他們也已經(jīng)開始行動起來了,不用擔(dān)心,等以后會合就沒問題了!”
雖然夢魘直播間內(nèi)是有防劇透機制的,但是,只要是同一小隊之中已經(jīng)搜集到的信息,在小隊內(nèi)部的直播間內(nèi)就會被默認為可以共享,所以,如果這個時候觀眾在其中一個主播的直播間內(nèi)進行相關(guān)的討論,也不會因為涉及劇透或者是泄露其他主播信息而被屏蔽。
溫簡言低下眼,微微蹙起眉頭,注視著自己直播間的彈幕。
盈盈藍光照亮了他的側(cè)臉,一線流暢的光從他的臉頰淌至頸側(cè)。
也找到了類似的線索……
也就是說,陳默他們也意識到了最后宴會的作用,以及208內(nèi)女鬼在整個過程之中所扮演的角色?
忽然,一片死寂之中,突然響起很輕的,像是有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
“咔。”
“?”
溫簡言一驚,急忙抬起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在手電筒微微的燈光之下,墻壁上陡然出現(xiàn)了一條細細的縫隙,像是正在飛快地開始從中裂開。
密密麻麻的,蜘蛛網(wǎng)般的龜裂紋開始從墻壁上浮現(xiàn),似乎正在被從深處撐開。
糟糕!
溫簡言的瞳孔一縮,瞬間意識到了現(xiàn)在的情況。
看現(xiàn)在的情況……
恐怕這個曾經(jīng)的原始副本已經(jīng)進行到最后階段了。
“咔咔!”
整個酒店都像是被什么無形的力量搖撼起來,腳下的地面開始晃動,粉末從墻壁天花板上的縫隙撲簌簌落下。
宴會開始,監(jiān)牢開放,副本崩塌。
而在副本真正崩塌之前,夢魘會強行切入,接管并封閉整個副本。
晃動的幅度更大了。
墻壁,天花板,地面,都發(fā)出了呻-吟般的吱嘎聲,一切都在崩塌,粉碎。
溫簡言已經(jīng)幾乎無法直立,在搖晃中跌跌撞撞地走著,試圖尋找平衡。
“啪嗒!”
掛在墻壁上的油畫在晃動中,整個落在地上,露出了背后的墻壁。
半張墻壁已經(jīng)崩塌,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大洞。
溫簡言一愣,向著那個洞看去。
墻壁上的窟窿深不見底,仿佛一條通向未知的通道,黑洞洞地,像是能夠?qū)⑷宋氲嚼锩嫠频摹?br />
和記憶中,銜尾蛇內(nèi)所呈現(xiàn)出來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
溫簡言跌跌撞撞地向著那個洞口走去。
但是,在他來得及走到洞口之前,腳下卻被歪倒在一旁的畫框一絆。
“!”
溫簡言一驚,急忙扶住一旁的墻壁,試圖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但是下一秒,一股強烈的灼燒感從小腹處升騰而起。
腳下,空空蕩蕩的油畫之中傳來無形的吸引力。
無數(shù)漆黑的陰影從畫中涌來,像是一只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捉住溫簡言的手臂,小腿,手腕,腳腕。
在無法抗衡的強力拉拽下,溫簡言扶在墻壁上的手松開了。
他的喉嚨間溢出一聲驚叫,然后整個人跌入了油畫之中。
黑暗覆蓋了視野。
溫簡言感到自己在下墜,一刻不斷地下墜著。
冰冷的陰影像是鉸鏈般鎖住喉嚨,令他幾乎喘不上氣,只能在無處著力的空中奮力掙扎著,撕扯著箍著自己身體的無形力量。
“砰!”
終于,溫簡言整個人重重地摔倒在了地面上。
“唔!”
他悶哼一聲,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似乎都因此移了位。
雖然被摔得頭暈眼花,但是,剛剛還禁錮在脖頸上的力量卻因此消失了,四肢也總算是恢復(fù)了自由。
媽的……
這個副本第二次了。
溫簡言躺在地上,劇烈地喘著氣。
隨著時間推移,他的視線混淆晃動,逐漸地一點點恢復(fù)了正常。
溫簡言單手撐著地面,直起了身子。
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地點。
高大的,幾乎看不到頂端的寬大走廊,走廊中一片黑暗,他的手機開著手電筒,跌在他的身邊,驅(qū)散了些許黑暗。
借著微弱的燈光,隱約能夠看到,走廊兩側(cè)的墻壁上掛著大大小小的畫框,沒一張畫都在向著遠處延伸。
髖骨處的灼熱感不知為何,再一次加深了。
那被刻入血肉間的紋路,在皮膚下一刻不停地發(fā)著燙,像是在向著溫簡言傳遞著一個信息
為他身上烙下印記的存在就在附近。
溫簡言下意識地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髖骨之處。
隔著薄薄的布料,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下方隱隱釋放熱量的一小塊皮膚。
如果按照之前的推斷來看的話,作為監(jiān)牢的興旺酒店現(xiàn)在正在被摧毀,bug開始擴散,也就是說……
巫燭的碎片應(yīng)該很快就要出現(xiàn)了。
這塊巫燭的碎片,究竟是曾經(jīng)的過去影像,還是……
無數(shù)個疑問在腦海之中交織,攪得溫簡言不得安寧。
但是,在現(xiàn)在的情況下,就算他想破腦袋,恐怕都沒有辦法得出答案。
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后撿起手電筒,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溫簡言謹慎地,小心翼翼地向著旁邊掃去一眼,仔細觀察之后確認了一點:
沒錯,這里的的確確就是裱畫店內(nèi)的那條走廊。
無論是墻壁,還是墻壁上掛著的畫,和記憶中的幾乎完全一致。
溫簡言抬起頭,向著頭頂看去。
頭頂漆黑一片,完全找不到他現(xiàn)在究竟是從哪里落下的。
但他清楚地自己,自己是被拽到了208房間內(nèi)的油畫之中,然后才進入到這里的。
他收回視線,微微皺起眉頭。
興旺酒店外是小鎮(zhèn),小鎮(zhèn)內(nèi)是街道,街道深處是裱畫店,而裱畫店內(nèi)走廊中的畫像,又和興旺酒店內(nèi)的油畫相互溝通。
有趣的環(huán)形設(shè)計。
溫簡言低下頭,掃了一眼時間。
距離副本結(jié)束,只剩下了不到十分鐘。
但詭異的是,時間的流逝似乎不再遵循正常的規(guī)律,每一秒變動一次的數(shù)字,有的時候卻好像三四秒才會變動一次,像是進入到了另外一個詭異的空間內(nèi),一切都變得不可控了起來。
直播間似乎再一次斷線了。
看來,按照現(xiàn)在的情況,他只能繼續(xù)往前走了。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自己指根處冰冷沉重的銜尾蛇戒指。
雖然不確定夢魘現(xiàn)在是不是真的下線了,但是,一旦這里出現(xiàn)了無法應(yīng)對的情況,讓再不濟也能利用自己手中的銜尾蛇,已經(jīng)銜尾蛇之中的巫燭碎片,讓他去處理他自己的爛攤子。
無論如何,這也算是他在走投無路下的后備方案了。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再次向前走去。
雖然這條走廊,這個裱畫店,全部都是興旺酒店內(nèi)的一部分,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它卻好像并沒有受到副本崩潰的影響。
之前溫簡言所經(jīng)歷的一切,無論是建筑物的搖晃,墻壁的崩裂,畫像的墜落……那些混亂的景象全部都沒有在這里出現(xiàn),而是仍然維持著一開始的平靜,像是永遠都維持著這個狀態(tài),也永遠將會維持著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即使時間變遷,也不會出現(xiàn)任何的改變。
這里安靜得嚇人,有一種仿佛能夠讓人呼吸停滯的,詭異的死寂。
死寂中,只能聽到一道孤獨的腳步聲在空洞地回響著。
溫簡言一步步向前走去,微微晃動的手電筒燈光只能勉強照亮一點他面前的區(qū)域。
越向前走,髖骨處的溫度似乎就會升高幾分,像是在為他引路一般。
忽然,他的步伐一頓。
手電筒燈光微微下移,落在了地面之上。
是……鮮血?
地面上四濺著凌亂的血跡,看上去像是經(jīng)歷過了一起慘烈的戰(zhàn)斗一般。
在半干涸的血跡之外,一串凌亂的腳印向著遠處延伸,延伸
溫簡言下意識地加快腳步,順著那一串血腳印向著前方跑去。
腳步聲逐漸變急。
突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猛地剎住了步伐。
腳步聲突地消失,走廊之中再次回歸了寂靜。
“……”
溫簡言一言不發(fā)地站在原地,直直地向著前方的黑暗之中看去,而他手中的手電筒緩緩抬起
在微微晃動的蒼白光線盡頭,一個人影正一動不動地躺在走廊中央,在他的身下,是一灘逐漸擴散開的血液,以及……一副已經(jīng)完成一半的畫作。
而在畫面之上,赫然是一張熟悉的,倦怠而鋒利的面孔。
溫簡言吃了一驚。
雨果?!
第361章
興旺酒店
第三百六十一章
溫簡言急忙加快腳步,向著雨果躺著的地方跑去。
他蹲下身,低聲問:
“喂,你還好嗎!”
雨果沒有回應(yīng)。
在微弱的光線下,他眼皮緊閉,臉色慘白,像是已經(jīng)失去了氣息。
見此,溫簡言的心稍稍提了起來,他單手拿著手電筒,探出另外一只手,摸索著找到對方的頸側(cè)。
在冰冷的皮膚下,隱約還能感受到一點微微跳動的幅度。
溫簡言松了口氣。
不錯,看樣子還沒死。
他收回手,開始檢查雨果身上的傷痕。
對方的身體和衣服都已經(jīng)完完全全被鮮血浸濕了,看上去格外觸目驚心,從胸膛到小腹卻被不知道什么東西撕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汩汩的溫?zé)狨r血正從胸腹處涌出,血液從身側(cè)滴落,滴滴答答地匯聚成一灘血泊。
溫簡言用最快速度為他進行了簡單的止血。
做完這一切之后,他扭頭看向旁邊躺在血泊中的油畫。
畫的下緣被浸沒在粘稠的血泊之中,紅木畫框像是吸飽了鮮血,逐漸變得越發(fā)鮮艷。
那張畫只畫了一半。
畫布之上,能夠清晰的看到雨果栩栩如生的面孔,幾乎給人一種畫中人是活著的錯覺,但是,在肩膀以下的部位卻仍是空白的,像是還沒有完成。
……血嗎。
溫簡言微微一怔,他的腦海之中浮現(xiàn)出之前在裱畫店中,和紳士幾人相見時,從對方臉上瞥見的,失血過多般的慘白。
也就是說,這條走廊之中的畫像,全部都是由畫像主人的血液飼喂出來的?
這么想著,溫簡言的視線再次落在了血泊之中的油畫上。
可是,明明下半部分已經(jīng)完全浸透于雨果的鮮血之中,不知道為什么,油畫卻仍然維持著半成品的狀態(tài)。
難道說,必須是直接從身體之中流淌出來的才可以?
這么想著,溫簡言蹲下身,將畫從地上撿起。
明明是很大一張,但重量卻并不算重,甚至顯得有些輕飄飄的。
他將畫帶到昏迷不醒的雨果身邊,面不改色地在對方身上剛剛被自己簡單處理過的傷口上摁了摁。
縱使仍然在昏迷之中,雨果的身體仍舊猛地一震,失血過多的慘白臉孔上,眉頭也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看上去格外痛苦。
伴隨著新鮮滾燙的鮮血從他的傷口之中涌出,紅木畫框越發(fā)顯得鮮艷欲滴。
溫簡言見此,不由得微微屏住呼吸
漆黑的走廊中浮動著一股濃重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在溫簡言的注視之下,原本只完成了一半的畫面正在緩慢地自動完成,畫像中,雨果的肩膀以下部位被無形的筆觸一點點補完。
溫簡言松了口氣。
看來。自己猜的沒錯。
這幅畫必須要用直接從傷口之中流淌出來的鮮血直接描繪。
但是,與此同時,一個新的疑問再次從心中冒了出來。
溫簡言微微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
他現(xiàn)在墜入的地方,只是過去留下的某個影像的話,那么,現(xiàn)在這種只靠雨果本人就無法破解的情形本不該存在的。
溫簡言單手把持住畫框,扭頭向著周圍掃去一眼。
走廊之中一片死寂,除他自己,以及腳邊昏迷不醒的雨果之外,再無第二個人影。
溫簡言低下頭,小心地踹了下雨果的胳膊:
“喂,喂!醒醒!”
或許是失血過多的緣故,雨果仍然維持著失去意識的狀態(tài),并未蘇醒。
但是,在現(xiàn)在這種情形之下,溫簡言不得不開始懷疑……
自己現(xiàn)在進入的,真的只是過去的一段影像之中嗎?
事實上,在面具店之中,他就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類似的疑問。
要知道,他手中的冥幣是從真實的副本之中得到的,但是,卻能夠順利地在影像之中花出去,并且在他試探性地付款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的冥幣數(shù)量確實減少了……這件事本身就有點奇怪了。
所以,在離開面具店之后,溫簡言才會向雨果給出“建議”,除了將它當(dāng)做報酬之外,也摻雜著一點試探性的意味。
試探一下自己現(xiàn)在身處的區(qū)域的本質(zhì)究竟是什么。
而現(xiàn)在,每一條線索,沒一點細枝末節(jié),似乎都在指向同一個方向
這里絕不僅僅只是一個“過去的影像”。
隨著時間推移,血腥味一點點加重。
緊接著,詭異的現(xiàn)象開始發(fā)生。
黑暗的走廊兩側(cè),一動不動的畫像開始變得不再安分,一張張蒼白的面孔緩慢地挪動著,一雙雙陰森的眼珠向著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溫簡言從沉思之中抽離出來,警惕地注視著周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這一道道目光之中,飽含著某種森冷貪婪的惡意,像是……
饑餓。
在無數(shù)道視線的注視之下,他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很快,令人不安的已經(jīng)不僅僅是視線了。
在微弱燈光的照耀下,有的油畫之中的人正在一點點地變得模糊,像是從油畫之中消失了,又或者是……
走了出來。
一張接著一張。
那些飽含惡意的慘白面孔從油畫之中消失,不同色度的紅木畫框之中,原本呈現(xiàn)出完整人形的畫布,逐漸變成了冰冷的鏡面。
但是,鏡面之上卻無法被映出任何影像……
恰恰相反,其后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像是一個個空空蕩蕩的黑洞,通向未知的世界。
“噠、噠、噠�!�
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溫簡言頓時汗毛直豎,有了種想要拔腿就怕跑的沖動。
他算是知道了,為什么雨果會在這條走廊上受這么重的傷,以及為什么紳士和阿尼斯會顯得如此謹慎,即使是兩個前十一同行動,但卻仍然謹慎行動,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甚至?xí)驗轭櫦商啵瑥亩鴮?dǎo)致被他們連坑兩次。
他咬緊牙,低下頭,向著手中的油畫看去。
畫作已經(jīng)進入到了最后階段。
紅木畫框鮮艷濃重,像是有鮮血能夠從中流淌而下。
畫像中,雨果的臉孔栩栩如生,臉孔呈現(xiàn)出皮膚般的質(zhì)感,就連眼珠之中似乎都有了神采,一言不發(fā)地注視著畫外。
下方,那雙交疊著的手掌,正在一點點從畫面之中浮現(xiàn)出來。
這是畫面之中的最后一處空白了。
快了快了。
溫簡言心跳逐漸加劇,像是要從喉嚨中跳躍出來一樣。
但是,正在畫作緩慢完成之時,周圍的腳步聲變得更加密集而急促,似乎正有無數(shù)的未知而恐怖的存在正在從四面八方圍攏而來,越來越快地接近著這個方向!
溫簡言前額冷汗涔涔,下意識地收緊手指。
畫作完成了!
他猛地將畫拿起,用最快速度轉(zhuǎn)過身。
但是,他還是太慢了。
腳步聲已經(jīng)逼近到了身邊,簡直就像是在幾步之遙的地方響起來的一般,一股涼意從背后直竄而起。
溫簡言立刻意識到。
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鬼就在身后。
毫無預(yù)兆地,腳步聲停了。
耳邊一片死寂,像是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整條走廊重歸寂靜,溫簡言只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喘息聲。
他小心翼翼地掀開眼皮。
身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手電筒躺在腳邊,發(fā)出一點微微的光,但卻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但是,無論是腳步聲,還是那些重重暗影,全部都在那一刻消失的一干二凈,無影無蹤。
安全了?
還是?
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
溫簡言來不及多想,快步向著一旁的墻壁沖去,然后將手中的畫向著墻壁上一貼
雖然墻壁上沒有任何掛鉤,但是,在油畫的后側(cè)貼合在墻壁上的瞬間,卻被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貟煸诹松厦�,它像是和墻壁融為一體了一般,被某種無形的吸引力捉住,強行從溫簡言的手中剝離開。
畫面之上,雨果的身影也在逐步淡去。
和其他畫一樣。
在和墻壁融為一體的瞬間,雨果的畫像也同樣變成了鏡面,冰冷光滑的表面之下一片漆黑。
這是……成功了?
溫簡言眨眨眼,一時有些不太確信。
他稍稍湊近幾分,向著漆黑的畫框內(nèi)看去。
畫面深處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不……好像并不是完全什么都沒有……
溫簡言像是被畫面中的什么存在吸引了視線,不由自主地再次傾身。
那不是純粹的,虛無的黑,恰恰相反,在其中流淌著某種詭異的流質(zhì),在他的注視之下,似乎還在緩慢地流動似的。
這種材質(zhì)似乎,莫名有點熟悉。
“……”
溫簡言緩緩后退一步,謹慎地拉開了和鏡面之間的距離。
他掃了一眼其他的畫。
嗯,區(qū)別不大。
那估計確實是成功了。
溫簡言這么向著,轉(zhuǎn)過身,準備離開這個不祥之地。
但是,他剛剛扭過頭,整個人就定住了。
一切和他剛剛離開時似乎沒有任何區(qū)別,但卻好像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黑暗似乎削減了一些。
溫簡言能夠勉強看到了周圍的空間。
在他剛剛站立的地方之外,四周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影子”,它們摩肩接踵,一動不動,僵硬而挺直地站在原地,像是走到一半被強行止住了步伐一般。
一張張慘白的面孔,空洞的眼珠,無一不象征著它們的身份。
鬼。
雨果仍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血泊積在身下,一動不動,死氣沉沉。
而在雨果身旁站著一個人。
或者說……
神?
黑發(fā)金眼的男人站在一旁,符咒般詭譎的紋路在他蒼白冰冷的皮膚上蜿蜒,延伸到黑霧凝成的長袍之下,他面無表情地低垂著雙眼,注視著躺在自己腳邊瀕死的人類。
溫簡言:“……”
強烈的灼燒感從皮膚下方浮現(xiàn)。
不知道為什么,他感受到了一絲詭異的危險。
似乎感受到了溫簡言的視線,對方緩緩抬起眼,看了過來。
“…………”
溫簡言芒刺在背。
淦。
為什么有種出軌被抓包的感覺。
第362章
興旺酒店
第三百六十二章
漆黑的,彌漫著濃重血腥味的走廊之中,無數(shù)鬼影僵硬挺直,站在無盡的陰影深處。
電光石火間,二人視線在空中相交,短暫地接觸了一瞬。
黑發(fā)金眼的男人邁開步伐,面無表情地向前走來。
“……!”
溫簡言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半步。
下一秒,他意識到了此舉背后的示弱,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繼續(xù)后退的沖動,
巫燭的步子未停。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來,蒼白面孔之上,金色的眼珠猶如在黑暗中閃爍的鬼火。
溫簡言的心臟不由一提,他的大腦飛速轉(zhuǎn)動。
現(xiàn)在的巫燭,應(yīng)該就是之前他在【興旺酒店】這個副本之中見到過的碎片,只不過是過去時態(tài)的他罷了。
而且……
現(xiàn)在的巫燭所在的時間線,甚至比【德才中學(xué)】副本之中,兩人第一次見面時還要早。
既然如此,他就不會有曾經(jīng)的記憶。
不僅沒有主體的,就連之前在虛假鏡像之中和他短暫相處的記憶都沒有。
那就有些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