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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在溫簡言話音落下之后,所有人都不由一怔,齊齊陷入了沉默。

    只有鬼才能邁上的道路,以及,只有人才能推開的店門嗎……

    雖然溫簡言得出的結論在邏輯上是無懈可擊的,但是,這卻同樣也帶來一個新的,幾乎是無法回避的問題。

    倘若推門進入,就會無法避免地被裱畫店的門剝奪作為鬼的身份,既然是人,就會被周圍的尸首“注意”到。

    他們之前一直始終沒有被鬼攻擊,只是因為它們將自己認定為和自己一樣的存在。

    而如果,這些尸體發(fā)現(xiàn)了他們是人的話……

    估計就不會像之前一樣那么無害了。

    剛剛陳默推門時所發(fā)生的事情到現(xiàn)在他們?nèi)匀挥洃洩q新。

    雖然那些尸體現(xiàn)在已經(jīng)移開了視線,重新開始緩慢而僵硬地游蕩,但是,一想到剛剛被群尸注視時的感覺,眾人還是不由自主的感到背后一陣發(fā)涼。

    但是,倘若他們始終維持著鬼的身份,就無法進門。

    這是個無法解決的悖論。

    黃毛建議道:“如果用道具將鬼的注意力引走,然后趁機推門進去呢?”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陳默深深地擰起眉頭,“這個副本的等級太高,所以,能在這樣的副本起效的道具不會很多,系統(tǒng)商店之中所販賣的道具的肯定是不行的,至少需要一個來自于同等難度副本之中的隱藏道具才可以�!�

    空氣陷入了沉寂。

    陳默冷靜地分析道:

    “即使我們真的引開了它們之后,接下來應該怎么做呢?”

    如果直接推門,那么,面具就會碎裂,他們就必須要以人類身份回程了。

    而如果他們提前主動解除偽裝的話……又會帶來新的問題。

    現(xiàn)在沒人知道,在自己主動剝離了鬼的這層偽裝之后,自己會不會被這條路排除在外。

    畢竟,理論上來講,這里可是一條“只有鬼才能踏上的道路”。

    如果真的這么做的話,那么……

    他們很有可能就會離開道路,回到之前的小鎮(zhèn)上,那就相當于前功盡棄。

    “……”

    一時間,空氣陷入了死寂,本就不算輕松的氛圍瞬間變得更加凝重起來。

    眾人臉色難看的陷入沉思。

    溫簡言垂下眼,忽而一怔:

    “只有人類才能推門而入,對么?”

    其他人點點頭。

    溫簡言抬起眼,緩緩道:“但是,只要將門推開,接下來的其他人就不需要繼續(xù)推門了,是不是?”

    眾人都是一愣。

    理論上講的話……確實是這樣。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一定會存在一個推門而入的犧牲品。

    “他們帶上云碧藍是為了這個?!”黃毛失聲驚叫道。

    這是一個不定無法被打破的悖論,如果有人推門而入,那么,就必然會被剝離鬼的偽裝,只要有合適的誘餌,被鬼圍攻其實并不是什么大事,唯一的問題在于……面具和人皮衣是不同的。

    人類雖然可以攜帶多張人皮衣,可面具卻只能戴一個。

    之前在店鋪內(nèi)的時候,溫簡言曾偷偷嘗試過,但是,在他向著第二個面具伸出手時,卻感受到一股極度危險而陰冷的氣息,本能在瘋狂尖嘯,告訴他:繼續(xù)下去一定會死。

    最后,他不得不放棄了再取一個的想法。

    也就是說,失去面具之后,他們就再也無法踏上回程的道路。

    黑方小隊顯然是不準備因此失去一個隊員的,或許正是因為這一點,他們才會改變主意,并沒有殺死奔逃出去的云碧藍,而是選擇帶上她。

    因為他們需要一個可供犧牲的人類。

    溫簡言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下口袋。

    云碧藍的手機仍然在,并沒有因此而消散。

    也就是說,無論之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她現(xiàn)在應該還活著。

    “那……她有沒有可能,現(xiàn)在就在里面?”黃毛微微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詢問。

    “或許�!�

    溫簡言緩緩說道。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所有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但是,溫簡言卻顯得并沒有那么樂觀。

    黑方不像是利用完之后會留活口的那種人。

    云碧藍現(xiàn)在還活著……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

    要么是她還有別的用處,要么就是,黑方現(xiàn)在正在裱畫店內(nèi)。

    如果溫簡言猜的沒錯的話,那么,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就是真正的狹路相逢,和他最不擅長的正面沖突。

    在聽完溫簡言的猜測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眼前房門緊閉的裱畫店,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個巨大的陷阱,充滿了死亡的危機和險惡的用心。

    “那,那……”

    黃毛的聲音虛弱得有些飄忽起來,“他們現(xiàn)在會不會正在里面等我們——”

    如果是黑方小隊也意識到他們來到了這里的話,那么……難道他們現(xiàn)在正在房間里面守株待兔嗎?

    這個猜測令所有人不寒而栗。

    “可能性不大。”

    溫簡言搖了搖頭,說。

    他理性地分析道:“如果里面能夠看到我們的話,是沒有必要等我們進入在發(fā)動攻擊的�!�

    畢竟,店鋪內(nèi)的人是占有了絕對優(yōu)勢的。

    而這不僅僅是因為對面的總體實力要高于他們,更是因為,既然沒有人類能夠進入裱畫店內(nèi),那也就意味著,裱畫店內(nèi)大概率是安全的,不存在鬼的,而紅方的小隊現(xiàn)在可是正站在一條全是厲鬼的街道上,可以說是危險重重。

    如果對面真的意識到了他們的存在,那么,只要稍稍動一點手腳,他們就能十分輕易地死在這里。

    可是,從他們推門到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這也就意味著,這扇門不僅僅存在著“只有人類才能推開的準則”,更有著將門內(nèi)外雙方徹底隔絕的能力。

    這是好事。

    溫簡言稍稍垂下眼睫,細密的睫毛遮住了下方的淺色眼眸,掩蓋住了其中微微閃爍著的狡黠微光。

    如果他猜的沒錯,黑方此刻真的在門內(nèi),還并沒有離開的話,這也就意味著……

    這是進入副本之后的第一次,他取得了信息量上的優(yōu)勢。

    一旁的黃毛注視著溫簡言的臉孔,忽然沒來由地背后一涼,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

    “?”

    他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腦袋。

    奇,奇怪。

    明明隔著一層面具,完全看不清楚對方臉上的比愛哦請,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黃毛就是有一種溫簡言好想在算計著什么的錯覺。

    ……等一下,這真的是錯覺嗎?

    正在黃毛正在懷疑人生之時,溫簡言忽然抬起頭,看向眾人:“我倒是有個想法,不過可能需要大家配合�!�

    “是,是什么?”

    鐘山小心翼翼地問。

    溫簡言的嘴角噙著一點微微的笑意,他瞇著雙眼,向著眾人招招手:“你們過來�!�

    【誠信至上】直播間:

    “……”

    “……”

    “啊這,啊這!”

    “好毒啊,好毒�。�!”

    “但是真的能實施嗎?我怎么覺得……有點懸?”

    在將自己的想法講完之后,溫簡言看向周圍幾人,詢問道:

    “你們覺得怎么樣?”

    “……”

    眾人一臉空白,雙眼放空,仿佛陷入了沉思。

    “說啊。”溫簡言催促道。

    “理,理論上可行倒是可行,但問題是……”

    就連始終冷靜理智的陳默說起話來都有點卡殼。

    他深吸一口氣,總算是將自己的聲音穩(wěn)了下來:“但問題是,這個難度會不會太大了?”

    “理論上可行就足夠了。”

    溫簡言的嘴角稍稍勾起,噙著一點細微的,若有若無的微笑,一雙淺色的眼珠細細瞇起,眼角弧度微彎,狡詐如狐,帶著一點隱隱的邪性。

    “好,好吧,但是……”

    陳默再次做了個深呼吸,抬手按住了太陽穴,努力整理著自己微微有些混亂的思緒:

    “至少我們得想想怎么過第一步,畢竟你剛剛也看到了,只要靠近那扇門,我們的意識和神智就會被影響,會下意識的想要將門推開,我不覺得……”

    溫簡言在面具下無聲的笑了下:

    “沒關系,這件事放著讓我來做就行�!�

    當然,如果是其他人的話,一定會被門上的詛咒影響,可是溫簡言不一樣。

    在巫燭印記的協(xié)助下,他或許是唯一一個能夠在這種情況之中,不受任何影響的人了。

    “還有別的問題嗎?”溫簡言問。

    “……”

    場內(nèi)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計劃離譜到可以。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溫簡言的身影時,他們就莫名有一種感覺……好像不知道為什么,如此離譜的計劃似乎真的有實施的可能性。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的話,那么,我們就這么做了�!�

    溫簡言彎了彎眼眸,說道。

    *

    門內(nèi)。

    和溫簡言猜測的一樣,黑方小隊確實正在裱畫店內(nèi)。

    他們雖然在進度上先溫簡言幾人一步,但在副本規(guī)則的限制之下,也并沒有提前太多,至少沒有快到能夠在溫簡言趕來前離開這里,不過,無論如何,他們現(xiàn)在也基本達成了目的,進行到了最后一步。

    但是,就在他們收尾之前——

    “咄、咄、咄�!�

    三聲規(guī)律的敲門聲響起。

    那聲音突兀乍起,打破了房間內(nèi)的死寂,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一驚。

    “怎么回事?”

    阿尼斯猛地扭頭看向門口。

    他的臉色慘白,好像是經(jīng)過了某種意義上的消耗一般,瞳孔之中閃爍著警惕的神色。

    “不,不知道……”隊友們紛紛搖頭,臉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會不會是紅方——”

    “不可能�!奔澥烤従彄u了搖頭,那張端正的臉上也變得十分嚴肅起來,說,“且不說在沒有預言家的情況下,他們怎么可能會這么快找到此地的,最關鍵的一點是,沒人能夠違逆門上的規(guī)則……即使他們是經(jīng)過偽裝的人類,被副本判定為鬼,也同樣無法與之抗衡,也就是說,如果外面真的是紅方來了的話,那么,他們一定會推門進來才對�!�

    “咄、咄、咄�!�

    那聲音十分僵硬,中間的間隔沒有絲毫變化,完全不像是人類能夠制造出來的敲門聲。

    “那也就是說……”

    黑方小隊的隊員不著痕跡的稍稍倒吸一口涼氣。

    阿尼斯的臉色陰晴不定,緩緩地從牙縫之中擠出兩個字:

    “是鬼�!�

    黑方的直播間炸了。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真正能夠被主播看到的彈幕卻并不算太多。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黑方隊員們顯然也沒有精力觀看彈幕,分析它們的流量變化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是紅方�。�!”

    “他媽的氣死我了,眼睜睜地看著主播得出錯誤結論��!別去別去別去啊!”

    “說實在的……我看了直播這么久,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主播居然準備他媽的準備裝鬼的�。�!”

    “狗騙子重操舊業(yè)……”

    “給爺死�。�!”

    第

    332

    章

    興旺酒店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房間內(nèi),空氣陷入了極端的死寂之中。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緊閉著的門扉之上,微微屏住呼吸,神經(jīng)緊繃到極致。

    “究竟怎么回事?”

    阿尼斯的神情陰沉,壓低聲音問道。

    紳士雖然仍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樣,但眼底的神情卻也同樣十分凝重。

    他緩緩地搖搖頭,用不同于以往的聲線說道:

    “不知道�!�

    聽到這個答案之后,霎時間,黑方小隊之中所有人都不由得心底一沉。

    他們也沒有想到紳士會這樣回答。

    以往,他向來都胸有成竹,似乎對接下來可能會發(fā)生的一切全部都了如指掌,這還是進這個副本之后的第一次,他居然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咄、咄、咄。”

    僵硬的敲門聲再次響起,打破了死寂,在不大的昏暗房間中回蕩著,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神一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

    敲門聲的間隔似乎縮短了。

    紳士:“……”

    他一言不發(fā)地注視著門的方向,眼底神色莫測,陰晴難辨。

    ……鬼敲門。

    這種情況本不該出現(xiàn)的。

    這種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所有預期和推演,無論如何都絕不應該發(fā)生,即使他在剛剛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自己迄今為止的所有行動,但卻仍然毫無頭緒。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計劃穩(wěn)步向前,他們的操作也幾乎沒有任何失誤,但詭異的是,如此超出常理的危機卻切切實實地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面前。

    心像是沒有底一樣的往下沉去。

    紳士習慣性地抿緊嘴唇,下意識的摩挲著手中的紙張殘頁,眼底光亮閃爍。

    ……果然還是不該太過自信嗎。

    在進入這個副本之前,他就已經(jīng)得知了不少其他人無從獲取的消息,并且在進入副本之后,靠著信息和預知道具一路順風順水地推進,或許是由于太過順利了,所以,這或許會讓他或多或少地忘記……

    無論如何,這里也是一個s級的恐怖副本。

    而在這樣的副本之中,什么樣的危險都是有可能發(fā)生的,而這種“掌控一切”的錯覺反而最后可能害的他們盲目起來。

    “咄咄咄!”

    敲門聲再一次響起。

    這一次的聲音顯得更加急促,間隔已經(jīng)縮短到了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地步。

    “我們,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其中一個黑方隊員扭頭看向自家的隊長,壓低聲音,有些焦躁地詢問道。

    開門?還是不開門?

    伴隨著逐漸變得急促起來的敲門聲,這個問題開始縈繞在所有人的心頭,像是追魂索命的鼓點,逼迫著他們快點做出決定。

    “……不能不開。”

    阿尼斯的神情陰沉,注視著房門的方向,緩緩道。

    這扇門的保護規(guī)則到現(xiàn)在仍然是成立的。

    在房門緊閉的時候,鬼就無法進入到裱畫店里來,所以,只要待在房間里,他們就是安全的,但問題是,身為主播,他們是絕對不可能永遠待在這里的。

    “別忘了,這條路只有在興旺酒店和小鎮(zhèn)斷開連接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

    紳士接過話,緩緩的說道,“也就是說,如果我們不借著這三個小時離開這條街道,酒店就會正式進入夜晚的12小時熄燈期,我們就要在鬼蜮里待一整晚了。”

    阿尼斯:“而且,我不覺得這種程度的鬼,會這么簡單地放過我們�!�

    聞言,所有人都不由得一個激靈。

    確實。

    倘若外面的厲鬼會因為他們不應門而離開,雖然在這里等候一整晚的效率很低,但倒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但問題是,根據(jù)那逐漸急促起來的敲門聲可以看出,這并非是什么偶然游蕩而來的孤魂野鬼,而是真真正正地盯上他們了。

    根據(jù)他們之前的經(jīng)驗,裱畫店的門能夠隔絕很大一部分的靈異感知,既然對面能夠隔著門板發(fā)現(xiàn)他們,那么,它會因為他們不回應而離開的可能性就變得極低了。

    紳士淺淺地嘆了口氣:

    “只能做好正面沖突的準備了。”

    這個結論冷冰冰地落在了地下,碎成了一地冰渣。

    “做好準備�!�

    “不過,”

    阿尼斯的話鋒一轉。

    他扭過頭,視線落在房間的一角。

    藍發(fā)的女子面無表情地靠在房間角落之中,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的,臉色極度蒼白,看上去狼狽不堪,但一雙冰冷的眼珠卻灼灼刺眼,在黑暗之中,猶如閃耀著的雪亮刀光。

    阿尼斯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險惡的微笑:“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降低風險的措施……你說對吧?美女�!�

    *

    門外。

    陰冷的細細雨滴飄落下來,無數(shù)慘白僵硬的尸體在青石板路上搖晃游蕩著。

    裱畫店的房門緊閉。

    只有一個身披人皮衣,頭戴微笑面具的人直挺挺地站在門口。

    溫簡言一手拿著手機,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上面移動著的秒表,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懸在空中,等待著下一次落在門上的時間。

    3、2、1,到了。

    他曲起的指關節(jié)敲擊在了木門之上。

    “咄、咄、咄�!�

    僵硬的敲門聲響起。

    關于如何制造出類似于“非人”存在才能發(fā)出的敲門聲,經(jīng)歷過【昌盛大廈】副本的溫簡言幾乎可以算得上半個專家。

    不過,理論和實踐總是會有區(qū)別的。

    即使在平常不受干擾的情況下,想完全將那種機械而恐怖的敲門聲復刻出來,已經(jīng)格外困難了……而在現(xiàn)在的這種情況之下,更是難上加難。

    厚實的面具之下,溫簡言的前額溢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自從站在了門口的那一瞬開始,他已經(jīng)能夠感受到了這堵門上存在著的,強制性規(guī)則帶來的力量,令他幾乎完全無法抗衡。

    手指的肌肉和筋骨都在顫抖著,想要不顧一切地將門推開,但是,在手指落下之下,一股灼燒般的疼痛感又會瞬間從髖骨處燒起,焦炙的疼痛感在五臟六腑中蔓延,又硬生生地強制將溫簡言從恍惚之中拉出。

    手機屏幕上的秒表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醒。

    溫簡言死死的咬緊牙關,幾乎已經(jīng)嘗到了從喉嚨深處蔓延上來的灼熱鮮血的味道,有種仿佛在懸崖上走鋼絲的詭異感覺。

    即使如此,他卻仍舊一刻都不敢分神。

    如果他猜的沒錯,那么,黑方小隊此刻正在這扇門后。

    他們都是十分資深的主播,副本經(jīng)驗十分豐富,裝鬼蒙騙他們的難度,要遠比他之前在初級副本之中忽悠其他主播高得多,只要稍不留神,露出馬腳,就可能前功盡棄,毀于一旦,所以,在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細節(jié)之上,溫簡言必須要做到完美。

    “咄、咄、咄�!�

    敲門聲再一次落下,間隔稍稍縮短。

    溫簡言感到,自己的氣管之中似乎都涌上了血腥氣。

    髖骨處的灼燒疼痛已經(jīng)開始持續(xù)作用了。

    他感覺整個人就像是冷靜地飄浮在頭頂?shù)目諝庵�,低頭注視著自己不受控制的身體自己行動一樣。

    溫簡言冷靜地回顧著自己的方案。

    確實,黑方主播經(jīng)驗豐富,極其欺騙。

    但問題在于……

    他們的經(jīng)驗太豐富,得知的信息實在是太過全面了。

    這是溫簡言這次的“欺詐”能夠建立起來的唯一基礎。

    能夠讓巫燭的印記發(fā)燙的【門】,絕對是超出副本難度,甚至可能接近夢魘本源的強制性規(guī)則,是絕不可能由夢魘之中的任何道具抵消的。

    溫簡言知道,對面應該也同樣清楚這一事實。

    畢竟,作為已經(jīng)爬到夢魘前十的資深主播,他們不可能沒有任何強制清醒,排除干擾的道具,而他們卻并沒有使用道具,而是選擇了難度更大,也更麻煩的事:選擇對方小隊中的一人作為犧牲品。

    這就說明,這些人絕對清楚,這扇門的規(guī)則是多么的不可違抗。

    而他們是不可能質(zhì)疑這一點的。

    而他們更不可能想到,擁有巫燭印記的溫簡言能夠抵御這扇門的規(guī)則。

    最后,他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門外的是鬼。

    而且還是一只極其恐怖,甚至能夠越過門的規(guī)則感知到門內(nèi)主播存在的……超格厲鬼。

    在這種情況下,人會怎么做呢?

    祈禱厲鬼離開嗎?

    如果對面的主播只是普通B級,甚至A級的話,有極大的可能是會選擇這么做的,畢竟,他們?nèi)鄙俸蛥柟砜购獾挠職馀c手段,與其與鬼正面對決,他們更愿意跟隨自己的本能,選擇更為保守的做法。

    但是,對于黑方小隊這樣資深的主播來說,他們一定能夠看出來,在這種情況下堵門的鬼不會簡單,即使等待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他們一定會選擇正面抗衡。

    畢竟,如果現(xiàn)在是溫簡言處于那種情形之下,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不過……

    和溫簡言不同,黑方現(xiàn)在擁有一個極大的優(yōu)勢。

    一個【棄子】。

    一個被當成工具,強制性推門解除“鬼”的身份的人類。

    云碧藍。

    既然手機沒有消失,那么,她一定是活著的。

    或許是因為還沒有來得及殺死她,又或許是因為還留著她有用,所以,云碧藍現(xiàn)在仍然是能夠被“使用的”。

    根據(jù)溫簡言對黑方小隊的了解,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門外“鬼”的難度,這也就意味著,他們不可能會在意工具的死活。

    既然可以通過一個人的死亡來探知門外厲鬼的深淺和強度……

    那么,為何不這么做呢?

    當然,這一切都是溫簡言的推斷,至于門內(nèi)的人究竟會做出怎樣的選擇,他其實也并不能百分百確定。

    但是……

    無論如何,這個結果的可能性都是最大的。

    “咄咄咄!”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一切是否會按照他的想法推進呢?

    溫簡言不確定。

    隔著面具的孔洞,一雙淺色的雙眼深處像是燃燒著無盡的火焰。

    但是,他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

    *

    門內(nèi)。

    云碧藍邁著因為長期無法行動,而顯得有些僵硬的腳步,踉蹌著向著門的方向走去。

    背后眾多主播冰冷的視線像是無形的利箭,扎在她單薄的脊背上。

    “……”

    云碧藍面無表情地繼續(xù)向前。

    那扇歪歪斜斜的木門越來越近了,借著昏暗的光線,她已經(jīng)能夠隱隱看清上面粗糙的木質(zhì)紋理,感受到從門外滲透進來的陰森空氣。

    啊,看來就是這樣了。

    注視那扇近在咫尺的門,云碧藍長長地吐了口氣。

    說不清是遺憾,恐懼,不舍……還是解脫。

    已經(jīng)沒有人會來了。

    她親自動手,保證了這一點。

    在留下手機的那一刻,云碧藍就已經(jīng)知曉了接下來等待著自己的結局,說實在的,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在跳入雨中之后,居然還能又再活兩個小時……這已經(jīng)十分超出她的想象了。

    回首望去,她不知道偷活了多久,那一張張面孔已經(jīng)模糊,被遠遠地甩在身后,他們一個個的遠去了,徒留自己一個人踽踽獨行。

    而現(xiàn)在,無論如何也到了最后的時刻了。

    云碧藍收住步伐,注視著眼前虛掩著的門,臉上的神情出奇的平靜。

    或許是死亡將至,她罕見地回想起了自己在進入夢魘之前的那段人生。

    一個操縱欲極強的家族,窒息般的管控,無時無刻的監(jiān)視,讓她心中反抗和叛逆的尖刺瘋狂生長,在用盡全力地掙扎之后,她總算是鮮血淋漓的掙脫了束縛自己半生的囚籠,開始著手描繪心中的愿景。

    于是,她第一次染了一頭耀眼的藍發(fā)。

    但在鳥兒即將脫離荊棘,撲向天空之前,就被重新捉入了第二個籠子。

    云碧藍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從那段褪色的回憶之中抽身出來。

    無論如何,至少其他人活下來了。

    平時膽小怯懦,但在危機前卻總能鼓起勇氣的黃毛,向來冷靜理智,很少表露真實情緒,但卻十分可靠的陳默,以及……

    溫簡言。

    一個靈魂被販賣的弱小人類,和夢魘之中的其他主播沒有什么不同,但卻妄想螳臂當車,摧毀整個夢魘。

    很難說他是瘋了,還是單純只是太會畫餅,利用自己的巧舌如簧,將一個個瘋狂的念頭灌輸?shù)絼e人的腦海之中,引誘著一個又一個的絕望之人聚集在他的身邊,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

    自己或許確實是被蠱惑了。

    云碧藍承認。

    對于他們這些沉淪與夢魘深淵之中,沒有未來的人,溫簡言所描繪的愿景既是救贖,又是鴆毒。

    對她而言更是如此。

    她本來以為這已經(jīng)就是自己的解決和宿命了,但是……那家伙卻好死不死地出現(xiàn),為她帶來了希望的火種。

    云碧藍是個自私的人。

    從沒有想到自己會為別人犧牲,但是,這一次,她就是這么做了。

    自由。

    兩個裹著蜜,浸著毒的字眼,讓她再一次奮不顧身地沖了過去,像是撲向大火的飛蛾。

    云碧藍抬起手,把手按在了門上,然后用力的向后拉。

    ……至少這一次,死亡總算能夠讓她得償所愿。

    “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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