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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可惠王爺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去掉了那一身死氣,惠王爺?shù)南才廊浑y辨,讓姚黃放聲大笑的樂子,他大概只會揚揚唇角,讓她伸著脖子張望的見聞,他神色淡淡。包括逛鋪子,姚黃喜歡什么就買什么,而惠王爺?shù)哪抗饴湓谀睦锒际菬o波無瀾,讓姚黃想給他買點禮物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一次兩次還好,次數(shù)多了,姚黃累啊,都忍不住懷念舊時的玩伴了,一群人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沒有任何忌憚。

    幸好天要冷了,給了她減少出門次數(shù)的理由。

    姚黃也有想過,惠王爺會不會更喜歡待在府里看書,只偶爾出出門?

    可是,他能一輩子都這么看下去嗎,眼睛看壞了怎么辦?

    .

    長壽巷,姚家并不知道女兒會回來,姚麟早早出門會友去了,姚震虎在東大營為越來越近的圣上閱武做準備,就連羅金花也在街坊家嘮家常呢,還是吳氏派巧娘將太太叫了回來。

    羅金花步履匆匆,在自家東屋炕上見到了伸手伸腳癱在那里的女兒。

    羅金花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

    姚黃低聲哀嚎:“娘,我好累��!”

    羅金花:“做什么累到了?”

    姚黃跟母親訴說了煩惱:“王爺把自己關在竹院時,其實我很省心的,但我又想讓他恢復活氣�,F(xiàn)在我把他弄活了,那肯定也得繼續(xù)讓他活得有意思起來吧,可他根本不是個愛玩的人,總是想辦法硬陪他解悶,我這里累得慌�!�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羅金花連忙按住女兒的手,怕女兒把自己敲傻了。

    脫了鞋子,羅金花盤腿坐在女兒腦袋前,先幫女兒按揉額頭。

    她的丈夫兒子都是不愛動腦筋的人,父子倆活得夠快意恩仇的,全靠她為里里外外的瑣事費神。女兒原本也能嫁個家世普通的兒郎婚后過普普通通的日子,奈何

    當然,羅金花對王爺女婿沒有任何不滿,一個王爺能那么縱容女兒,已經是女兒以及整個老姚家的福氣。

    尋思好了,羅金花輕聲道:“歸根結底,還是王爺太閑了,如果他有個差事,平時早出晚歸,只有晚上、休沐日才能陪你,那你就該嫌他能陪你出去逛的日子太少了�!�

    遠香近臭,父母子女如此,夫妻之間照樣如此,不然哪來的小別勝新婚?一整個白天不見,亦是一種小別。

    姚黃看著頭頂?shù)哪赣H,腦袋里咕嘟咕嘟地連冒好幾個泡。

    差事,王爺能做什么差事?王爺愿意去做嗎?朝廷有適合王爺?shù)牟钍聠�?永昌帝能給嗎?

    跟著,姚黃想到了惠王爺在靈山開荒種黃精的妙計,想到了惠王爺幾眼看透齊員外之死的種種隱情,想到了他之前立下的幾場戰(zhàn)功。

    一個進士文官該干的他能干,武差那邊,王爺只是不能親自殺敵了,卻能管兵練兵啊,人家孫臏不就是坐著輪椅指揮大軍圍魏救的趙?

    .

    陪母親吃頓午飯,姚黃神清氣爽地回了惠王府,聽阿吉說,惠王爺把金寶帶去竹院調教了。

    姚黃好好歇了一個晌,黃昏時去竹院接惠王爺。

    趙璲坐在輪椅上,被青靄推著逐漸靠近院門。

    想到這幾日王妃漸漸難掩的疲色,趙璲垂下眼簾,其實他并不需要王妃那么頻繁地陪他出門,不需要王妃絞盡腦汁陪他說話,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當輪椅走出院墻的遮擋,趙璲看向石桌。

    就在惠王爺擔心會看到王妃的強顏歡笑時,王妃笑著朝他跑了過來,眼眸清亮,恍如她第一次來竹院找他。

    [88]088

    慶王大婚后的這半個月,姚黃與惠王爺基本保持著隔一日出趟門的規(guī)律。

    在外面的消耗變大,回了府某些心思就淡了,至少姚黃是這樣,惠王爺應該也是累到了,連著幾次歇晌都是純睡覺,夜里就初五有一晚,跟著就是昨晚,姚黃想著這個月的月事近了,怕惠王爺憋狠的,特意將人推到后院,然而惠王爺興致寥寥,只溫溫吞吞地抱了她一回。

    今日重陽,雖然是個小節(jié),惠王爺也該睡在她這邊。

    秋夜?jié)u長,黑漆漆不知什么時辰再度被惠王爺弄醒,姚黃一邊配合地抱住惠王爺?shù)牟弊樱贿吤悦院叵�,歇了一日就是不一樣啊,可無論留在府里還是出門,惠王爺大多時間都是坐在輪椅上,體力消耗的差別竟能有這么大?

    當腦袋被惠王爺搗成漿糊,王妃又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大半夜的故意不讓我睡覺,你是不想陪我出門吧?不想你直說啊,我又沒逼你!”她巴不得再歇幾天!

    既然王妃主動提起此事,趙璲頓了頓,道:“沒有不想陪你,是不想你累到�!�

    姚黃:“現(xiàn)在累也是累!”

    惠王爺不出聲了。

    王妃又哭又氣,戴著賣價千兩白銀的綠鐲的右手一下一下地抓在他的肩頸。

    這鐲子她太喜歡了,戴出去玩怕磕了,戴去應酬怕別人眼紅圖惹麻煩,只好睡覺的時候戴。

    王妃膚若凝脂,高高抬著胳膊,綠鐲早從她的腕子滑落于肘前。

    最終,王妃的雙臂如失了依附的藤蔓軟軟地垂落,綠鐲被壓在王妃浮了細汗的肌膚與錦緞中間,兀自前前后后地蹭轉。

    .

    羅帳之中,一雙手按住了王妃的肩膀,熟睡的王妃無意識地往里躲。

    阿吉急道:“王妃快醒醒,康王帶著小世子來做客了!”

    都日上三竿了,平時王妃怎么睡覺都行,今日來了貴客,王妃遲遲不露面的話該叫康王殿下猜疑了。

    康王父子?

    姚黃醒了,見阿吉身后百靈幾個都做好了服侍她洗漱打扮的準備,趕緊起床,洗手前先取下綠鐲小心翼翼地收進鎏金團花的銀盒,惠王爺從首飾鋪帶回綠鐲時,配的就是這個銀盒。

    百靈為王妃梳頭,阿吉端著一碗銀耳紅棗羹,在一旁一口一口地喂著,免得王妃餓著肚子去應酬。

    明安堂的前院,趙璲坐在北面的輪椅上,康王坐在長幾的左側,懷里抱著才五歲的小世子。

    “去給二叔行禮�!笨低豕膭畹赝屏送苾鹤印�

    小世子往父王懷里縮了縮,偷偷拿一雙黑葡萄似的圓眼睛偷窺輪椅上的二叔。

    永昌二十七年趙璲前往北邊抗烏時,兩歲的小世子還沒記事,去年趙璲自戰(zhàn)場負傷返京后一直閉門不出,小世子也沒有機會見到這位二叔,簡直跟陌生人一樣,再加上這二叔冷冷清清看起來一點都不喜歡他,小世子的畏縮就在情理之中了。

    康王還想再推兒子,趙璲道:“自家叔侄,不用太在意虛禮�!�

    康王尷尬地笑笑,不知第幾次看向外頭,那位愛說愛笑的二弟妹怎么還不來?

    忽地,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沒多久,一道穿白襦綠裙的身影出現(xiàn)在堂屋門口。

    看清里面的情形,姚黃笑著朝康王喊聲大哥,再笑瞇瞇地朝小世子招手:“敦哥兒來啦,快來給二嬸抱抱。”

    小世子對這位二嬸也認生,但二嬸笑得那么好看,被父王一推,小世子就配合地走了過來。

    姚黃牽著小家伙坐到長幾另一頭,再把小世子攬在懷里,摸摸小孩子們特有的嫩臉蛋,再捏捏小世子的小胖手,真心地夸贊道:“敦哥兒長得真好看。”

    康王是方長臉細眼睛,小世子此時瞧著是鵝蛋臉桃花眼,一看就隨了前王妃,是個很會長的漂亮男娃,偏額頭、眉形瞧著又像極了康王,很有種端正之氣。

    小世子目不轉睛地瞅著比他更好看的二嬸。

    廚房送了糕點、瓜果來,姚黃一邊照顧著小世子吃,一邊瞅了眼都在盯著她跟孩子的皇家兩兄弟。

    猜想康王有正事要跟惠王爺談,姚黃問小世子:“二嬸養(yǎng)了只小狗,帶你去看看吧?”

    小世子期待地點點頭。

    姚黃便讓惠王爺招待康王,牽著小世子走了。

    趙璲看向康王。

    康王:“我沒事,就是手癢了,想叫二弟陪我下下棋�!�

    趙璲聞言,讓青靄去拿棋盤。

    康王搬著椅子坐到了二弟對面,默默下起棋來,下著下著,康王想到了少年時候,父皇不想二弟整日悶在書房,讓他做大哥的想辦法帶二弟出門走動�?低踉嚵耍艿故窃敢飧鰜�,可那一路都得他絞盡腦汁找話說,他不說二弟就一言不發(fā),弄得康王渾身難受。

    父皇得知后,讓他陪二弟做些二弟愛做的事。

    康王去問了,二弟說他喜歡看書,除了看書,還有下棋、作畫。

    作畫是一個人的事,康王就陪二弟下棋,次次都是他贏,弄得康王很不好意思,后來父皇來看兄弟倆下棋,帶著他一起離開時,父皇訓了他一頓:“做哥哥的棋藝不如弟弟就算了,你居然都看不出老二一直在讓你!”

    憶起舊事,康王抬眸,看著二弟道:“咱們堂堂正正地下,你不用讓我,大哥雖然棋藝不精,但大哥輸?shù)闷��!?br />
    趙璲頷首。

    連下三局,康王連敗三次。

    康王扭頭看看外面,道:“天氣不錯,我推你去園子里曬曬日頭吧。”

    趙璲:“”

    康王繞過來幫二弟推輪椅,臉上露出了二弟看不見的如釋重負,只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驚駭?shù)囟⒅芎箢i上的幾道細細紅痕,隨即停下腳步,猛地拉住二弟的后領往外一扯,露出藏在下面的更多紅痕來。

    親眼所見,康王震怒:“怎么回事,誰傷的二弟?”

    趙璲昨晚拿巾子擦拭后頸后背時就察覺到些微的刺痛,當時并未在意,此時被兄長揪著領子問,他瞬間反應了過來,短暫的沉默后,趙璲解釋道:“夜里翻身不便,頸背常起疹子,癢起來便忍不住去抓�!�

    康王眼中的怒火迅速被心疼取代,甚至紅了眼眶。

    趙璲沒有回頭,語氣如常地道:“我早習慣了,大哥不必難過,也請大哥替我保密,我不想再被人關心我除了腿以外的其他地方�!�

    康王想到了母妃曾經的提醒,說殘疾之人最聽不得別人的同情,因為那些同情沒有任何用,只會一次次在他們的傷口撒鹽。

    康王喉頭微哽地應下。

    到了惠王府的后花園,行到北面的翠屏山下,看到那條適合輪椅通行的新建坡道,再一次真正體會到二弟這一年多的辛苦,康王眼睛又是一酸。

    繞到西邊的湖畔,康王看到了二弟妹,二弟妹將一個紅布球高高拋了出去,兒子跟一只金黃毛的狗崽兒興奮地同時去追。

    看著二弟妹沒心沒肺的笑臉,康王臉色一板,停好輪椅讓二弟給孩子扔布球,他走到二弟妹身邊,背對著二弟低聲審問:“二弟后背起疹子都被他抓破了,弟妹難道看不見?”

    姚黃:“”

    惠王爺?shù)谋趁饋砀哪樢粯踊�,有個屁的疹子!

    不過,抓破的話,姚黃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臉上發(fā)熱地低下頭。

    康王只當她羞愧了,繼續(xù)道:“弟妹能讓二弟開懷,這是你的功勞,但你要更細心才是,夜里二弟翻身不便,你或青靄他們辛苦一些幫他翻兩次,別只顧著自己睡覺�!�

    姚黃懂了,惠王爺肯定跟康王胡說八道了,而康王沒被前王妃或側妃們抓過脖子,居然真的信了惠王爺。

    姚黃才不會跟一個傻王爺置氣,再說這樣的誤會總比讓康王勘破夫妻倆的私密好。

    “知道了,大哥放心,我會更仔細的,還請大哥替我們瞞下這次的過錯,我怕父皇知道了怪罪�!�

    康王態(tài)度很硬的“嗯”了聲。

    康王父子沒在這邊留飯,姚黃推著惠王爺將父子倆送出王府,回到明安堂,趁著青靄飛泉都退下了,姚黃站在后面,輕輕地摸著惠王爺?shù)暮箢i:“王爺真是的,起疹子怎么不告訴我,害我被大殿下數(shù)落了一通�!�

    趙璲:“下次注意。”

    看康王與她說完話的正常神色,趙璲就知道王妃配合了他的誆詞。

    姚黃:“誰注意?是讓我注意別再抓傷你,還是你自己注意不再擾我好眠?”

    惠王爺沒有回答。

    這就是死不悔改的意思,姚黃惱得將輪椅往前推了一把。

    因為王妃嫌帶推輪的輪椅丑,趙璲最近常坐的還是原來那把輕便的紫檀輪椅,此時被王妃推出好幾步遠,趙璲自推困難,只能靜靜地留在原地。

    姚黃走了過來,將他推進堂屋,好奇問:“月底大殿下來了,今日又來,是有什么事嗎?”

    趙璲:“無事,跟他在宮里幫我推輪椅的用意差不多�!�

    五分真心,五分作態(tài)。

    姚黃轉了下腦筋才明白過來,永昌帝心疼殘疾的二兒子乃是有目共睹,她把惠王爺照顧活了,永昌帝就賞她玉如意,康王多關心惠王爺幾次,永昌帝肯定也會夸他是個好大哥。

    永昌帝都五十多了,太子基本會在康王與慶王中間選。

    為著自己跟惠王爺?shù)氖娣兆�,姚黃更希望康王入主東宮,慶王一看就是個常常奚落惠王爺?shù)闹鳎嵲憠焊蜎]把她當妯娌待過。

    不過這些還遠,姚黃也不敢瞎攙和只能謹慎旁觀,但今日康王爺?shù)牡情T,倒是為她接下來的籌謀幫了一個小忙。

    [89]089

    連歇兩日,姚黃又帶惠王爺出門了,帶他去郊外山腳下眺望山間層疊交錯五彩斑斕的秋葉,帶他去無需拾級而上就能抵達的小道觀上香祈福,也帶他去外祖父家里摘落了霜滋味正好的紅通通的大柿子。

    叫外祖父他們各忙各的,大院里只有姚黃陪著惠王殿下。

    屋檐下放了專門用來摘柿子的長竿,竿頭有窄窄一片割刀,挨著柿柄輕輕一割,沉甸甸的大柿子就會落進綁在竿頭的網兜里�?此坪唵危是需要一點技巧的,如果持竿人眼力不好,柿子就可能落空直接掉在地上,砸裂砸爛。

    姚黃舉著長竿摘了一個,她走遠些,直接將竿頭伸到惠王爺面前。

    趙璲配合地取出網兜里足有他拳頭大的紅柿。

    姚黃豎起長竿拿著,跑過來,輕輕捏了捏還在惠王爺手里的柿子,道:“這樣的也能吃了,不過帶回府放在窗臺上再曬兩天,吃起來會更甜�!�

    趙璲看著面前的紅柿,記憶中在他很小的時候,柳嬤嬤似乎端著碗喂他吃過剝出來的柿子果肉,在貴妃那邊也見過曬干的柿餅,這種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柿子趙璲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

    “該王爺了,你箭法好眼力強,挑的柿子應該會比我這個甜。”

    姚黃一手拿走柿子,一手將長竿塞給惠王爺。

    趙璲不是很想嘗試。

    姚黃將他推到柿樹樹冠外圍的下方,笑道:“一年就來摘一次柿子,王爺千萬要珍惜機會�!�

    趙璲能感受到王妃聲音中的雀躍。

    重陽之前,王妃似乎要開始厭倦這般陪他的日子,節(jié)后忽然又變得興致盎然起來。

    猶豫片刻,趙璲仰首,先確認長竿能夠到的柿子范圍,再選定一顆最紅的。

    竿頭微移,紅柿順利落入網兜。

    趙璲放平長竿,姚黃跑去取出柿子,確實比她摘的那個軟。

    姚黃去廚房拿了一套舅母們專門買來招待她與惠王爺?shù)耐肟�,舀了一瓢水站在屋檐下當著惠王爺�(shù)拿媲逑匆槐椋瑯酉慈ナ磷颖砻娴母m,然后嫻熟地撕開一處柿子皮,將里面的果肉倒進碗中。

    最后,姚黃端著碗拿了兩副筷子回到惠王爺身邊,分他一雙筷子,邀請道:“王爺先嘗。”

    熟透的柿肉自然分成了幾塊兒,趙璲在王妃的注視下夾了一塊兒,很甜。

    吃完這個,姚黃饞嘴地道:“咱們多摘幾個,帶回去慢慢吃�!�

    兩棵柿子樹呢,姚黃可不會跟外祖父一家客氣,直接把兩輛馬車上的矮櫥搬過來,將最下面一層底部鋪滿才罷休。

    用過午飯,夫妻倆分別坐一輛馬車打道回府。

    今日是九月十七,永昌帝于昨日開始了京郊四營的閱武,從東營開始,今日正輪到南營。

    一年一小閱,三年一大閱,每年的日子都定在九月中旬。

    上次隨王妃去長壽巷送中秋節(jié)禮,趙璲聽姚震虎提過,今年東營的閱武定在了九月十六,天氣有變再改。

    那么王妃提議今日來外祖父家里摘柿子,趙璲就料到往返路上有可能會遇到父皇以及隨行的文武官員。

    趙璲不想掃王妃的興,于是叫人準備了兩輛尋常馬車,分別由張岳、王棟趕車,沒再帶別的侍衛(wèi),如此半路真遇上父皇儀仗,讓馬車遠遠地避到一旁,裝作尋常走親訪友的百姓便可。

    夫妻倆出城時不算早了,父皇早已出發(fā),回城

    當遠處傳來浩浩蕩蕩的馬蹄聲,張岳也低聲稟報是圣駕,趙璲讓他將車趕到官道兩百步之外。

    王爺?shù)能囈还�,后面王妃的車也跟著拐,青靄、飛泉坐在車轅上,阿吉則陪著王妃坐在車廂。

    官道外的路坑坑洼洼的,好在王棟提前解釋過,姚黃主仆倆都有所準備。

    馬車重新停穩(wěn),姚黃挑開一絲簾縫,發(fā)現(xiàn)圣駕儀仗已經近了,兩支騎著駿馬的御前軍在左右開道護衛(wèi),中間永昌帝一馬當先,康王、慶王落后半個馬身陪在兩側。

    官道附近還有其他車馬百姓,惠王府的這兩輛并不扎眼。

    秋干物躁,馬蹄踏起一股股黃煙,帶著帝王、親王以及文武大臣們呼嘯而過。

    在第一波黃沙被秋風吹卷過來之前,姚黃放下了簾子。

    以惠王爺?shù)男宰�,定不會做這般偷偷摸摸窺視之舉,可姚黃相信,跟陪她打水漂摘柿子比,惠王爺更想去軍營閱武吧?

    當惠王府的兩輛馬車終于來到南城門,永昌帝等人早已進城多時。

    回到王府,姚黃簡單洗漱一番便換上一套綢緞中衣,坐在梳妝臺前慢慢地通著發(fā)。

    惠王爺過來時,王妃的長發(fā)已經梳得非常順了,發(fā)稍隨著步伐而動。

    到了床上,月事仍在的王妃沒像前幾日那么老老實實地躺著,竟拱進了他懷里。

    趙璲拍了拍王妃的手。

    姚黃枕著他的肩膀,很小聲地道:“其實我都知道,王爺根本不想陪我一日日出去閑逛,我喜歡做的那些事,在王爺眼里都是小孩子們才喜歡的玩意�!�

    趙璲:“沒有,你別亂想�!�

    郊外的秋景賞心悅目,摘柿子或許有些稚氣,卻也是他不曾體會過的童趣。

    姚黃在他肩頭蹭了蹭:“王爺不用哄我,你是真開心還是假開心,我能分辨出來�!�

    趙璲沉默片刻,往外側挪挪,再去看王妃的臉。

    姚黃不給他看,繼續(xù)往他懷里鉆。

    趙璲便將王妃抱到身上,卻對上了王妃緊緊閉著的眼。

    趙璲:“我只是不習慣情緒外露,不常笑不等于不喜�!�

    閉著眼睛的王妃敷衍地點點頭。

    趙璲正頭疼,忽地,王妃睜開眼睛,笑著在他額頭親了一下,反過來哄他:“好啦,知道王爺喜歡我就放心了,累了一上午,快睡吧�!�

    趙璲看得分明,王妃并不是真這么想。

    之后連歇幾日,王妃都沒有再叫他出門。

    .

    永昌帝對今年四大營的閱武還算滿意,皇上心情好,周皇后就放心地叫了皇親國戚家的女眷以及一些誥命夫人、名門淑女來宮里賞菊。春賞牡丹秋賞菊,既是皇家給受邀女眷的恩寵,也是多叫些人陪后妃公主們解悶。

    九月二十五,姚黃撇下惠王爺自己進宮賞花去了。

    幾次應酬下來,除了陳螢這個做秀女時就結識的小姐妹,姚黃跟大公主以及康王的兩位側妃都能相談甚歡,而如果不是二公主長了一張酷似貴妃娘娘的欠嘴、鄭元貞又高高在上不屑與她為伍的樣子,姚黃也能跟她們打成一片,哪怕只是明面上的和氣融融。

    賞花、吃席,用過午宴,女客們該出宮了。

    姚黃一手撐著額頭,對大公主道:“妹妹,我果子酒喝多了,頭有些暈,可以去你那邊歇會兒嗎?”

    大公主自然道好。

    杜貴妃、劉賢妃、沈柔妃包括福成長公主、鄭元貞母女紛紛看向姚黃,換個人她們定要猜疑對方是不是裝醉,借機留在宮里與大公主、周皇后密謀什么,姚黃的話,心機是有一些,可惠王的腿都廢了,她一個小戶出身的王妃能謀何?

    臉那么紅,八成是真醉了,每次宮宴都屬她吃得最香。

    眾人各自散去。

    姚黃真在大公主那邊歇了半個時辰的晌,醒來隨著大公主去向周皇后辭別。

    別肯定要別,但沒有那么快,姚黃難為情地瞅瞅大公主,朝母女倆說了實話:“其實,我是有件事想求母后幫忙,就算今日母后不叫兒媳進宮賞菊,我也會遞折子求見母后。”

    周皇后微怔,這孩子竟然真有所“謀”?

    大公主很是善解人意,笑道:“二嫂不必自責,我很高興能幫你這個小忙�!�

    周皇后屏退身邊的宮人,好奇問:“姚姚所求何事?”

    姚黃低下頭,小聲道:“我想見父皇,是一件跟王爺有關的事,如果父皇同意,那么很快母后與妹妹就會知道這件事是什么,萬一父皇不同意,我也不好跟母后與妹妹提。但我估測父皇應該會答應的,否則我斷不敢冒冒失失地來煩擾母后。”

    她想讓惠王爺出去當差,就必須征得惠王爺與永昌帝兩邊的同意。

    永昌帝同意了,姚黃才好去勸說惠王,不然她辛辛苦苦勸好惠王爺,結果永昌帝一口給拒了,那么惠王爺被親爹扎了一刀,回頭就會把這刀再扎到她身上,讓她多嘴讓她瞎出主意連累他丟臉!

    任何跟皇上有關的事,都是大事。

    周皇后沒有馬上答應姚黃,沉吟片刻,她看向女兒。

    大公主今年才十六,她開始記事時,正是杜貴妃有了四皇子不再重視養(yǎng)子的時候。

    說起來,大公主與二哥趙璲也不怎么見的到面,但她從母親那里知道了二哥為何癡迷讀書不愛出門。

    同時被父皇母后疼愛的大公主有點憐惜二哥,十八歲的二哥立下戰(zhàn)功后,這份憐惜變成了敬重,當二哥受傷再也無法行走,大公主偷偷地哭過。

    如今,憑著大公主對二嫂的了解,她相信二嫂要求父皇的,一定是有益于二哥的事。

    “母后,我陪二嫂去見父皇吧,這事您只當不知情,真有意外父皇要怪罪下來,我陪二嫂擔著。”

    大公主握住只比她大了一歲的二嫂的手,溫溫柔柔地對母親道。

    姚黃忙道:“跟妹妹沒關系,我會跟父皇說清楚,你”

    大公主一本正經地打斷她:“二嫂再跟我見外,那我真就不管了。”

    姚黃:“”

    周皇后被這對兒都很講義氣的小姑嫂倆逗笑了,以她對永昌帝的了解,只要姚黃所求是為了惠王好,今日永昌帝便不會生任何人的氣。

    “去吧,再晚你們父皇就要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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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昌帝最忙碌的時候都是上午,主持朝會、召見臣子處理緊急政務以及批閱重要奏折等等,不用上朝時永昌帝也很少睡懶覺,他會把那部分時間用在讀書讀史上,畢竟一個明君也需要不斷地增進學識、開拓視野。

    待用過午膳歇了晌,永昌帝便迎來了他這一天中比較輕松的時段,想做正事就繼續(xù)批閱上午遺留的不是那么重要的折子,想愉悅身心就尋些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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