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珺艾太想想他了,抓起男人冰涼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他的手好冰,然而紋路清晰,貼在臉上讓她陣陣的悸動。
她感受了片刻,依依不舍地將大哥的手掌送回去,起身推著溫宏到了旁邊的亭子里,然后轉(zhuǎn)身來撿食盒。
熱湯熱飯依次在石頭桌上擺開,珺艾沒話找話,絮絮叨叨地說自己是怎么去挑菜,如何如何就著賣肉的人建議的方法燉湯,她把湯水送到溫宏跟前,想了想,自己又端了起來,從里頭舀起一勺子送到大哥嘴邊:“啊.....”
溫宏無動于衷,嘴皮子都沒動一下。
珺艾訕訕地,把勺子轉(zhuǎn)向自己嘴邊嘗了嘗溫度:“還好,不咸,哥,試試吧,可以喝的�!�
她繼續(xù)抬手去喂,勺子已經(jīng)杵到男人的唇邊,貼到了他的唇,不知道的人,大概還以為她在喂植物人。
湯水即將要潑出來的時候,溫宏張開嘴含住了勺子,喝了那么一小口。
珺艾喜情于色,眼里熱熱的,再接再厲地去喂,還沒喂幾口,安雅雯焦急痛斥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
她快速地跑過來,嚴(yán)厲地看了看桌面上的東西,終于從湯水上看到飄蕩的蔥花,然后啪地一下打掉了珺艾手里的勺子:“你是想害死大哥嗎?他不能沾姜蔥蒜這些刺激性的東西�!�
珺艾又氣又急,安雅雯少見的嘴皮子過于利索:“大哥的病經(jīng)不起刺激,你上次來,他就昏了過去,要不是我們發(fā)現(xiàn)得快...”
溫宏搭在毯子上的手,慢慢收緊,緊緊地抓著毯子。
喉頭滾動兩下后,他正要說話,安少雄的身影進(jìn)入眼簾,兩人對視幾秒,安少雄已經(jīng)近了。
珺艾看著跟前這幾個人,知道自己
運(yùn)氣不好。
這么熱的天,安少雄仍舊一表人才西裝革履,比起消瘦沉默的大哥,這人的身板藏在衣服下似乎格外堅硬,而且自帶強(qiáng)勁無聲的冷氣。
他跟徐定坤太不一樣了。都是混碼頭的人,徐定坤一眼就讓人知道背景不干凈。安少雄倒像是從大公司里出來的管理人。
安少雄的手搭上雅雯,漫不經(jīng)心地說話:“來者是客,雅雯,禮貌點�!�
這臺詞太過熟悉,不就是當(dāng)初安雅雯跟她游行的同學(xué)在大街上,跟她說的話嗎。
安少雄坐了下來,撿了筷子挑了青菜吃:“別人的好意,我們還是要領(lǐng)的�!�
雅雯得意地朝珺艾挑眉,也坐了下來,不過她沒找到第二雙筷子。
珺艾后退一步,盡量遠(yuǎn)離這些人。
她戀戀不舍地望向大哥,溫宏半垂著眼皮,眼眶深凹下去。
“你們隨意。”
就當(dāng)我的飯菜喂了狗。
珺艾走了,一路走,怒火燎原一般升騰起來。此刻她一點兒都不覺得太陽大氣溫高,她覺得自己的怒火可以蓋過這耀眼的烈日。
在街邊找了電話亭,她給徐定坤撥去電話,徐定坤正大嚼著飯菜,沒收聽電話,還是小弟把聽筒送到他的耳邊。
“我要試著約姓安的�!�
徐定坤滿手是油地抓著醬腿子:“嗯嗯,��?”
珺艾解釋道:“我要先去確定他會不會赴約。”
徐定坤夾著聽筒,覺得可行:“要我?guī)褪裁�?�?br />
“我會寫個紙條,你給我派個不起眼的小伙子,把紙條送給他。”
“行,簡單�!�
傍晚時分,安少雄送完從印度那邊運(yùn)貨過來客商從碼頭里出來,一個瘦不拉幾的報童迎面跑了過來。
他站著不動,報童眨巴著眼睛也不動。
“我不買報紙�!�
報童像個二愣子,也沒推銷自己報紙。
安少雄從口袋里掏出一枚銀元,用手指彈了過去,報童趕緊靈活地接住,手速極快地塞進(jìn)口袋里,然后把一個信封遞過來,遞完就跑。
撕開信封掃過去,這人寒冰似的唇邊勾起微妙地笑。
PO18流年(H)反擊5
反擊5
珺艾約見面的地方是法租界里一家白俄的西餐廳。
這還是徐定坤推薦的,他這個人應(yīng)該挺風(fēng)流,對于哪里適合男女見面門門清。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徐定坤在這邊有眼線,萬一安少雄對珺艾不客氣,也能夠很快找到幫手。
起碼他是這么安慰她的。
這是個大下午,外面熱氣炎炎,路上的行人很少,屋內(nèi)卻是涼爽萬分。
頭頂上的吊扇烏拉拉的扇動著,穿著燕尾服的招待滿臉困意地托盤過來,送給珺艾一杯冰水。
珺艾翻看著菜單,很有些緊張。
等那個男人推開門進(jìn)來時,她才知道根本不是緊張,是害怕。
安少雄一進(jìn)來,招待的態(tài)度立馬一百八十度的改變,精神倍增地上前哈腰問好。
安少雄脫了外面的西裝外套,連同小費(fèi)一起交給招待,環(huán)視一周后,直直地朝珺艾這邊走過來。
兩人中間還隔著一倒鏤空的屏風(fēng),珺艾愣神,眼見著身材高大的男人在格子后鎮(zhèn)定穩(wěn)妥地走過來。
對方略過屏風(fēng),高大的身軀動作順暢地扶腹坐下。
安少雄對著跟過來的招待道:“來兩杯咖啡。”
招待態(tài)度極好,說好,轉(zhuǎn)身告退。
安少雄伸展手臂,高級的灰馬甲完美地包裹著他的身軀,每一根挪動的線條都蘊(yùn)含著力量。
他解開袖扣挽上一截,終于拿正眼看向珺艾,珺艾忍不住哆嗦一下,他便微微地笑了。
喉頭滾動兩下,珺艾覺著嘴巴特別干,幾乎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后背僵硬,躲在桌子下面的兩只手緊緊地交扣。
安少雄將鉑金火機(jī)和香煙扔到桌布上,左腿架到右腿上,籠手點煙,對著珺艾悠悠地吹出一口清淡的煙霧。
好不容易等到咖啡上來,珺艾掩飾性地去啜,借以躲開對方審視的目光。
其實他這種目光,她都快習(xí)慣了。應(yīng)該不是那么怕,起碼沒有上輩子那么怕。她跟他沒什么接觸,但是知道這個男人根子里,已經(jīng)壞到極點。上輩子,在那個套房里,他的眼神比現(xiàn)在要可惡可怖一萬倍。
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再沒理由再那么做了吧,他媽阿蓮還好著呢。
珺艾想了很多,竟還動了那么兩分的輕松,嘴唇貼著英式印花的陶瓷杯子,眼睛朝對方望過去,安少雄正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喝水的動作頓了頓,為什么他的氣勢總是這么強(qiáng)勁,大概——因為他總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吧。
這下,她的的確確地,充滿了勇氣。
安少雄的嘴角翹了翹,戴著金戒指的那根手指彈了彈煙灰:“你敢見我�!�
珺艾擱下杯子,盤疊相碰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除了勇氣,怯懦仍在,但已經(jīng)沒有嚇人到讓人發(fā)抖的地步。
她琢磨這怎么開口,嘴巴像是有自己意志,已經(jīng)動了:“我很想知道,你為什么那么討厭我。”
安少雄只覺得她的問話幼稚而可笑。
這個世界上沒有幫理不幫親的事,他當(dāng)然是永遠(yuǎn)站在自己的立場。
雖然他們之間有那么點特殊的關(guān)系,但是他不會承認(rèn)。溫珺艾這樣生長在富貴之家的蠻橫小姐,看不起他們螻蟻偷生的安家,她對她的親生母親不屑一顧,更別提他們之間會產(chǎn)生手足之情。不求上進(jìn),濫交,沒有廉恥,心比天高....他太有理由厭惡她。
血緣關(guān)系,反而加劇了這種濃烈的厭惡。
珺艾從他的眼神了看到了什么叫憎惡。
她已經(jīng)不需要他的答案了,但是還需要跟他周旋。
安少雄五官深刻,臉頰消瘦,眼里漫不經(jīng)心的全是淡如煙霧的掌控感:“溫宏有今天,不就是拜你所賜嗎?”
他很知道如何打擊一個人,說完開始享用自己的咖啡。
珺艾半張這嘴巴,心口被刀劍狠砍了兩刀:“這、這跟你沒關(guān)系�!�
安少雄勾唇,抿抿薄唇:“聽不懂?”
他笑:“那算我高看了你兩分。溫珺艾,你不覺得自己是災(zāi)星體質(zhì)?走到哪里,哪里就要出事�!�
珺艾死死到抓住桌沿,差點就要跳起來。
安少雄心情很好,欣賞著對方眼里閃耀的淚花,一時大發(fā)慈悲地安慰:“別著急。如果我下面的話會讓你舒服點,你就聽著�!�
他握著咖啡杯,倒像是握著酒杯:“不光是你,我對任何大小姐都不感興趣�!�
是反感,溫珺艾尤甚。
仿佛是專門為了受辱,珺艾才發(fā)起這次邀約。
腮幫子緊到發(fā)痛,她跟著冷笑一聲:“那這是你自己的問題,你自己有階級仇視,該改變的人,是你自己�!�
安少雄緩緩地抬起眼皮,用著上揚(yáng)的語調(diào)哦了一聲,深刻的眼眸里全是冰渣子。
兩人不歡而散,到最后她算是撅了安少雄
一蹄子。
安少雄鉆進(jìn)汽車,汽車掠過窗戶的時候,他還在車窗內(nèi)遙遙地定了她一眼。
等這人完全消失,珺艾后怕地軟了身子,捂住胸口大喘氣。
其實他們的對話還沒完成,最多只進(jìn)行到一半,珺艾沒有繼續(xù)刺激他,是因為要留著下次刺激。
下次,他就沒有這么舒服了。
徐定坤那邊給了信,已經(jīng)知道安少雄什么時候會對唐萬清動手。
這是個還算陰涼的晚上,白天下了一場磅礴的大雨,空氣煥然一新,夾雜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唐萬清很少單獨(dú)出行,去的地方也是頂熱鬧的地方,但是這天是他每周去見姚麗的時間。姚麗住在大佛寺附近的私宅里,他要開大半個小時的車上半山。照常跟姚麗交流蘇州城近期的消息,互通有無的討論完接下來的方針步驟。
兩人一起在客廳里用了晚餐,姚麗拿餐巾擦掉唇邊不存在的油漬,有些空虛地挽留他。
唐萬清從門后取了帽子和風(fēng)衣,回身過來,手指在姚麗面上無痕滑過。
他的笑是那么風(fēng)輕云淡,有著海納百川的理解和尊重。
姚麗收起女人特有的媚,鼻子里冷哼一聲:“滾,快點滾�!�
唐萬清開車下山,車窗打開,清涼的風(fēng)大片地灌了起來,他再度、不可抑制地思念起了小玫瑰,都這么久了,她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放下溫宏?他做的這些遠(yuǎn)遠(yuǎn)還不夠嗎?
在白水橋附近埋伏的人,蟄伏等待著遠(yuǎn)遠(yuǎn)過來的車輛。
與此同時,珺艾從巷子里出來,準(zhǔn)備進(jìn)去對面的五福茶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