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聲比一聲更加嘶啞的語調,使那張布滿利齒的嘴在繃帶的纏繞間張大,好似將夏油杰所在的整個區(qū)域都拖入了另一個世界與這個世界的罅隙之間。
在他與[裂口女]之外,光芒與聲音都消失了,耳邊僅剩下那聲反復交疊、回蕩的提問。
竟然是簡易領域……[裂口女]的等級甚至還要比普通的一級高一點!
剛才咒靈瞬間爆裂的緣由,夏油杰瞬間明悟。
這是一個在他回答問題前,能夠保證雙方互不侵犯的簡易領域——但相對的,答案將會直接影響[裂口女]接下來的攻擊威力。
他必須要在規(guī)定時間內做出回答,這同樣是這個簡易領域內設定的一種[束縛]。
倒計時一旦歸零,沒有回答也是一種回答。
而按照[裂口女]的傳說,這種時候,他絕對不能回答“是”或“否”。
“我……”
夏油杰正打算拼一把,卻在話語剛出口的瞬間,見到一根小臂長的烏棍裹挾著漆黑嘶鳴聲,近乎筆直地疾馳而來,如云開破日般撕裂了這個死寂的、充滿詛咒氣息的空間——那是帶著[黑閃]的[業(yè)雙]!
僅用了又疾又狠的一擊,[黑閃]加短棍的威力便使[裂口女]的頭顱便被打穿,暗紅液體飛濺在泥土里,無形的壁障被打碎,空氣又變得可以正常流動。
那根烏棍在擊穿[裂口女]的頭顱后,落在更遠一些的地上,滾了幾圈,沾上了點雜草與落葉。
領域總是從外部擊潰更加容易——羽取一真竟然察覺到了他被拖入簡易領域中,并用如此粗暴的方法幫助他逃了出來!
電光火石之間,夏油杰震驚望向羽取一真的位置。
此刻的黑發(fā)少年失去更占據(jù)優(yōu)勢的武器,只能以赤手空拳與那個壯漢在比拼體術,拳風交接間開始露出敗象。
夏油杰只用一瞥便敏銳察覺到,與羽取一真對戰(zhàn)的那位很明顯擁有肉丨體方面的術式,才會恰好克制同樣只能用體術的羽取一真!
而他同樣沒有能夠一擊致勝的強力咒靈,要是就這樣一直跟對面那個詛咒師用咒靈對抗,就算最后能夠獲勝,損失也會非常大。
再不快點做決定,他又需要再想辦法應付[裂口女]那個麻煩的咒術了!
此時,那個式神使似乎也沒想到羽取一真在對戰(zhàn)過程中,竟然會毫不猶豫的甩手扔出武器替夏油杰脫困,使得他的下一步應對同樣慢了片刻。
黑發(fā)少年的那一擊[黑閃]確實麻煩,拖累了[裂口女]的恢復速度。
但沒關系,一旦它再度完全復原,這兩個人照樣得死!
“一真!”
夏油杰不再猶豫,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沖到短棍落地的位置,揮手又將[業(yè)雙]扔回給羽取一真。
“我們交換,你對付式神使,其它不用管,目標是殺了他!”
“了解。”
同樣想跟夏油杰交換攻擊目標的羽取一真心領神會,反身便脫離那個壯漢的攻擊范圍,途中伸手接住[業(yè)雙],沒有停頓地繼續(xù)往式神使的方向沖去!
這也是他為什么要幫夏油杰破局——若是任由夏油杰被[裂口女]攻擊,他很快就會陷入一對多的絕對逆風了!
“等等!”
使用體術的詛咒師心道不妙,正要攔住羽取一真,面前卻突然出現(xiàn)一只模樣類似蠻牛的咒靈,足蹄狠狠踏進土地,橫檔在他身前。
“想都別想�!�
夏油杰抬起手掌,比出使用[咒靈操術]的手勢。
剛才的咒靈被安排去攔截另一個詛咒師操控的咒靈式神了,但沒關系,更多的咒靈正在從翻涌的暗潮里爬出,在朝這個使用拳頭的咒術師包圍過去。
“哼,就憑這些烏合之眾?”
壯漢冷笑一聲,雙拳對撞,又再度擺出更利落、更兇悍的架勢出來,根本沒有絲毫懼意。
他的術式——[豁免錨點],只要被他標記了咒力的術師,其攻擊所造成的物理傷害會被削減,程度取決于對方咒力輸出的高低。
而不依靠咒力的純體術比拼,肉丨體經(jīng)過千錘百煉、又有咒力加持的他更是穩(wěn)居上風!
雖然一次只能標記一個咒力,削減后的傷害也依然會作用于他,但拿來對付這兩個小鬼,已經(jīng)是完全足夠了。
“先殺誰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那就先解決你�!�
大叔呵呵一笑,咒靈在他那又沉又重的揮拳之下驟然潰散。
“我也沒想著靠這些咒靈就能攔住你,”
夏油杰冷靜道。
“我只需要拖延你,就足夠了�!�
拖延到——羽取一真把那個式神使殺掉為止!
滋啦。
同樣的咒靈哀鳴聲,響起在羽取一真的[業(yè)雙·黑閃]之下。
在那剎那間交錯而過的路徑之中,羽取一真面對圍上來的咒靈式神,腳步不曾慢下哪怕半分。
那雙黑瞳冰冷而淡漠,是沒有任何情緒的沉沉無光,始終盯緊他的目標——那個被咒靈包圍著的式神使。
一周目的他,同樣對付過這種類型的敵人。
好似遲來的怒意在驅使身體,[裂口女]尚在恢復,那個詛咒師只能驅使其它的咒靈式神撲上來,羽取一真揮手甩動烏棍,[黑閃]的嘶鳴涌動間,那團扭曲的、長滿了眼睛與利齒的黑影不堪一擊,霎時迸裂。
他的[黑閃]對那個詛咒師不起作用,不等于對這些咒靈也同樣無效!
沒有咒靈能扛得住羽取一真的[業(yè)雙],數(shù)十米的距離轉瞬即至——那些咒靈有的被夏油杰的咒靈阻攔,有的被羽取一真狠而利落的打碎,直至開出一條沒有任何阻礙的、由咒靈尸體組成的血路。
而此刻,站在羽取一真的面前的,僅剩因恐懼而瞪大眼的式神使。
他一直后退,在使用咒靈阻擋,想要拉開與羽取一真的距離,卻被如此輕易的追了上來!
那些倒在地上的咒靈,也直至此刻才開始化作飛灰,正在羽取一真的身后紛紛揚揚,緩慢朝天際飄散而去。
這般恐怖的攻擊力,令對方的表情震驚近乎到呆滯。
沒有[豁免錨點]的術式減傷,這個僅能操縱咒靈作為攻擊手段的式神使,在[業(yè)雙]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你……求你饒過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在死亡的威脅下,那個使用式神的詛咒師開始求饒,哭出了老淚縱橫的孤苦與可憐。
[裂口女]甚至還沒來得及完全恢復,他的另一只強大咒靈,又被會用[咒靈操術]的小子給毀了,可恨!
“我只是想要點防身手段的老人家而已,[裂口女]確實是我?guī)ё叩�,可我也沒讓它干壞事,甚至還算是救了普通人……對吧,小哥你看,你就可憐下我這個老人……”
但表面上,他依舊擺出最可憐的表情,試圖賭這個黑發(fā)少年不忍心下手,殺害一個老人。
高專確實教了他們如何祓除咒靈,但很多術師是不敢殺人的,殺人和殺咒靈,在他們眼里是兩種概念。
這個使用式神的詛咒師正要繼續(xù)哭得更慘點,卻見到那根不過小臂長的烏棍,沒有半分遲疑的舉起,纏繞上黑光。
“你……!”
在他眼中,此刻這個黑發(fā)少年,冷酷好似任何沒有感情的兇煞。
砰!
那具撲倒在地的尸體睜大雙眼,不敢置信的表情永遠定格在了那張蒼老的面容上。
上周目的老頭都不知道殺幾個了,還在這跟他嘰嘰歪歪的求饒。
羽取一真打開【好感度】面板,確定這個老頭的名字后面也跟著(已故)后,立刻轉身打算和夏油杰一起對付那個術式古怪的壯漢。
式神使死后,那些式神咒靈會因為失去了咒力媒介而徹底消散,不需要他再祓除一遍。
剛才祓除掉的那些式神咒靈不會掉落【咒力結晶】,讓羽取一真很是痛心。
但當羽取一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另一方戰(zhàn)場時,卻見夏油杰伸出手對準那只開始消散的[裂口女]——而后者也好似被漩渦吸收了般,身形如同黃油般融化,扭曲,壓縮成夏油杰掌中的咒靈球。
緊接著,那枚漆黑的球體被夏油杰張口吞下,眨眼間便完成了吸收的過程。
隨即,那位有著枯草般的黑長發(fā)、穿著長風衣、臉上的繃帶一直纏繞到指尖、手持剪刀的女性,再度出現(xiàn)。
羽取一真微微一驚,腳下回沖的步伐沒停,揮棍攻擊的架勢更是凌厲。
他不是說自己不能吸收這些有過主從制約的咒靈嗎?
……所以npc自己提供的情報也有可能在撒謊?
這個念頭在羽取一真的腦海里轉瞬即逝,便先跟對方一起專心對付那個壯漢似的詛咒師。
對方顯然開始慌了,在左右格擋了幾下,便露出明顯想要逃跑的意思。
能夠感知到咒力之[興]的夏油杰,立刻察覺到了對方的破綻。
他的術式大概率只能作用在單體上,所以一直在反復發(fā)動。
既然如此,就數(shù)著他和羽取一真的攻擊頻率,直到確定當前是作用在羽取一真身上的剎那之間——
“我…我…我……漂亮嗎?”
[裂口女]發(fā)動咒術,將這個詛咒師拉入了在回答前不可互相攻擊的簡易領域!
詛咒師的冷汗?jié)裢噶艘挛铩?br />
他只能選擇在回答完問題的一瞬間切換術式作用目標,卻無法顧及到簡易領域之外的視線死角,正在醞釀最后一擊[黑閃]。
——塵埃落定。
伴隨第二具尸體的倒下,羽取一真看了眼快見底的咒力量、以及掉落過半的體力值,緩慢吐出口氣。
他可不想去試這游戲有沒有死亡懲罰。
萬一又出現(xiàn)和一周目同樣的壞檔結局,他真的會生氣。
看著身旁在邊喘息邊擦汗的夏油杰,羽取一真幽幽出聲。
“沒辦法吸收有主從制約的咒靈?”
夏油杰的擦汗動作,頓時僵住。
“………咳,這個,”
他的表情逐漸變得赧然起來,還透著被戳破謊言后的些許心虛。
“抱歉,我也是以防萬一,擔心那些驅使咒靈的式神使天然敵視我……你知道的,驅使式神的術師真的很多�!�
為了掩飾他這份罕見的心虛與尷尬,夏油杰甚至在慌亂中下意識摸出手機,開始給輔助監(jiān)督打電話讓他來接,假裝自己突然很忙。
“既然如此,怎么剛才又使用了?”
等結束通話后,羽取一真繼續(xù)問夏油杰。
難怪要他只殺掉那個詛咒師,其余都不用管,原來是打著一旦對方死后就立刻吸收[裂口女]為己用的算盤。
但就這樣當著他的面吸收,不擔心他會說出去?
剛才那局勢或許很驚險,但只要他能殺了使用式神的詛咒師,兩個人總會有辦法對付剩下的那個詛咒師——更別提對方當時已經(jīng)想逃跑了。
夏油杰怔了下,才遲疑開口。
“這是最快結束戰(zhàn)斗的辦法,”他說,“我也只能賭一下�!�
更確切的說,是看見那根烏棍破空而來、寧肯犧牲自己也要將困住他的簡易領域擊潰的那刻,夏油杰就決定賭這一次。
面對那雙略帶疑問、卻好似看透他想法的黑瞳,夏油杰雙手揣在褲兜里,盡量讓自己的口吻保持在若無其事上。
“反正,”他說,“我都幫你保管了你能吞咒物的事情。”
“作為交換,你幫我保管我可以吸收有主從制約的咒靈這件事……也不過分吧?”
這種交易,夏油杰以前是不會做的。
他謹慎又容易多慮,遇到事情都會再三權衡后果,絕不會允許自己失去理智,憑感情沖動行事。
就算他能夠遵守交易的約定又如何呢,只要對方有一次不遵守,他就需要承擔秘密被泄露的惡劣影響。
既然選擇了隱瞞,那他就必須隱瞞到底——除非有能夠消除后果的把握,否則他絕對不會輕易暴露。
但此刻,夏油杰卻刻意用著輕松的語調,向羽取一真提出“交易”。
這意味著,他不僅將羽取一真放在了同期的位置上,更是某種程度上的咒術界“共犯”。
夏油杰相信羽取一真,不會將他的這個情報說出去。
而羽取一真也確實點頭。
“好。”
這個單詞一出,系統(tǒng)彈窗隨之展開在他的眼前。
【當前委托:酒見綾子的指示,已完成�!�
【獎勵:獲得技能<術式順轉·裂>。】
這意味著,夏油杰的信任度在此刻,確實漲到了80%以上。
而羽取一真也獲得了術式獎勵,以后再也不是只會用[黑閃]的咒術笨蛋了。
說到會喊他術式笨蛋的那個人……
聽到羽取一真同意的夏油杰的心情十分放松,在等輔助監(jiān)督開車過來的途中,又聽到對方開口補充。
“啊但是,我不會瞞著悟�!�
夏油杰:“………”
夏油杰抬手捏了捏鼻梁,突然感到了一陣無力。
“我雖然也相信悟同樣不會講出去,”他說,“但你有沒有覺得,你們這種關系真的很不一般?”
哪有什么秘密都不瞞著的這種親密無間的、黏黏糊糊的、任何小事都能想起對方的關系�。�
他之前說的根本一點錯都沒有,這兩人遲早得在一起。
所以這次的[裂口女]當然得歸他,沒有任何疑問。
再度被提起這件事的羽取一真瞬間卡殼:“……”
正好這時,他的電話響起。
羽取一真打開一看,是悟的來電。
抬眼望向夏油杰,發(fā)現(xiàn)對方挑了下眉毛,示意他接唄,自己保證不說話。
“悟?”
羽取一真自然不可能會在非緊急情況下,不接五條悟的電話。
“聽輔助監(jiān)督說你任務順利完成咯,還成功殺了兩個詛咒師——哎呀真不錯真不錯,一級咒術師羽取一真,指日可待!”
五條悟的聲音輕飄飄的,一聽就知道他很開心。
輔助監(jiān)督是被他特意交代過的,如果收到一真和杰那邊的求援信息,就立刻打來他這里。
而他本人——自然也是一做完自己的那個任務就趕來了埼玉,就在附近待機呢。
“是啊�!�
好似被傳染般,羽取一真的話語里也不由自主露出輕松的笑意,更是讓旁觀的夏油杰擺出[哎就這兩人還說沒有]的嫌棄表情。
“我會給你帶伴手禮回來的�!�
羽取一真這么說道,卻聽見電話里傳來一聲輕快的“不用!”。
漂亮小悟竟然拒絕了他的伴手禮!
羽取一真下意識“欸?”出了聲,尚未來得及升起低落情緒,卻見到那輛屬于輔助監(jiān)督的車自道路的拐角處開過來——
而五條悟正笑得開心,一只手舉著電話,一只手連同腦袋都從敞開的車窗探出來,朝他大幅度揮了揮。
羽取一真的黑瞳瞬間亮了。
第111章
車門一開,
五條悟幾乎是直接蹦跶下來,動作格外輕盈,落地時還搭配著發(fā)出“嘿咻”一聲。
羽取一真的唇角已經(jīng)抿起來了。
這條路的燈光并不明亮,
后半夜更是顯得昏暗;不過仰頭望去能清楚看到許多星星,
月亮則藏了一些在云層里。
柔和的、靜謐的,更多令人感到愉快的美好氛圍浮動在這片被夜色包圍的空間里,像冒著咕嘟熱氣的甜牛奶。
“來接你們咯——”
連聲音也又熱又甜,響起在這微涼的星空之下,好似浸飽了栗子奶油、陽光與蜂蜜,僅是聽著就令人感到開心。
“嗯�!�
羽取一真用力地點了點腦袋,
反應比剛才拿到術式還要高興得多。
無論一周目的悟,還是二周目的悟,
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
總是更習慣用“做”去代替“說”。
好比他這次明明很擔心羽取一真參與執(zhí)行一級任務的情況,
卻半個字也沒提,
只是私下和輔助監(jiān)督打好招呼,又盡快將自己手上的任務做完,
立刻買票趕往這邊。
一切只是因為擔心他會出事而已。
雖然會故作驚嘆的吐槽他是個咒術笨蛋,偶爾還會蹦出一兩句黑豆柴,但自始至終,五條悟總是會用更不著痕跡的方式在關注羽取一真,
好讓他不會受到超出自己能力的意外與危險。
送咒具如此,
故意說要幫他作弊如此,特意趕來琦玉——亦是如此。
這樣的悟,
永遠值得人喜歡。
他的御三家繼承人身份,他的[六眼]和[無下限],才是構成這個名為“五條悟”的高潔人格時,
最無足輕重的一項要素。
即使沒有那些高高在上的身份、失去了強大的能力,羽取一真相信五條悟依舊會秉持本心,去做他認為正確的事情。
無可匹敵的武力、高高在上的身份,這些是外在的附加值,卻也是更容易成為被他人去量化、去比較的砝碼。
如果僅因為看中某人的實力強大、看中他外在身份而立刻決定愛他、謀劃接近他、妄圖占有他,又僅憑自己的臆測與自卑,主觀給他添加各種更偏執(zhí)、更自大的貶義性格特質,而后又兀自在那邊自怨自艾、認為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與努力的家伙……簡直是無與倫比的愚蠢且可笑。
一切更應當令人動容的細節(jié)都被埋在從未說出口的表象之下,卻如細碎的金砂與鉆石般熠熠生輝,好似那溫暖的太陽甘愿低下頭來,主動任人伸手觸碰。
而此刻,那雙宛若晴空延伸的霧藍蒼瞳正在注視羽取一真,溫暖的、柔和的;卻又是俏皮的、得意的。
他格外期待自己突然出現(xiàn)所帶給羽取一真的驚喜,且十分滿足的看見后者確實變得非常高興——就像篤信自己伸出手的期待一定會得到滿滿的回應。
哎呀呀,真是不要太喜歡他啦。
五條悟笑瞇瞇的,過來攬住羽取一真的肩頭,邊把人往車里帶,邊用另一只手去戳他的臉。
“兩個詛咒師都被你們解決了啊,了不起呢,真是超級了不起!我剛聽到輔助監(jiān)督給我打電話,還緊張的以為是求援信號呢,誰知道是你們大獲全勝啦!”
連翹起的白毛毛都隨走路一顫一顫的,仿佛在具現(xiàn)化的展示主人到底有多開心。
夏油杰雙手揣著褲兜,目光在這兩人間逡巡片刻,無奈一聳肩。
口里說著“你們”,眼睛卻不離開羽取一真,簡直就當他是多余的。
心底這么吐槽著,他的姿態(tài)卻十分放松,唇角甚至還帶著些許笑意——被轉過腦袋的五條悟發(fā)現(xiàn)了,招手示意他也趕緊跟上啦,站在那里發(fā)什么呆。
“過一分鐘不坐上來就讓你自己打車回旅館哦,杰!”
那副墨鏡被推了上去,露出的蒼瞳卻愉快得彎起來,五條悟的咬字發(fā)音間滿是揶揄。
“什么,明明悟才是與這個任務完全無關的人員吧?”
夏油杰抬腿跟了上去,嗆回去的口吻同樣輕快,回蕩在這晚風習習的柔和夜色里。
“怎么能擅自將任務的當事人丟下,小心我回去跟夜蛾老師打你的小報告�!�
“耶——我好害怕哦�!�
五條悟沖夏油杰做了個鬼臉,沒有半點被他的威脅怵到的意思。
當然,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夏油杰丟在車外,只是一種開玩笑的催促啦。
“我就說杰在撒謊�!�
羽取一真淡淡接話,甚至也跟著開起夏油杰的玩笑——五條悟立刻拋給夏油杰一個[誰讓他有人撐腰]的眼色,那份小得意的勁都快滿到溢出來。
“一真,你……”
夏油杰被五條悟哽了下,立刻對著羽取一真出言反擊。
“忘記我問你的問題了嗎?我可不介意再復述一次�!�
不就是問這兩人什么時候在一起嗎,他還怕當著五條悟的面再問一次?心虛的可是另有其人。
羽取一真當即被KO:“………”
五條悟則好奇眨了下眼:“嗯?什么事?”
“沒…沒什么�!�
剛才還說不會瞞著悟的羽取一真,立刻變成了五條悟眼里那連說話都有點磕巴的超呆黑豆柴。
五條悟困惑了下。
五條悟秒懂。
這小子……難道,是在琢磨著該什么時候和他表白心意,結果被杰搶先一步察覺到,所以害羞了?
他剛才還好奇坐直身體的反應,立刻又換成抬起一只手搭著椅背、癱回了后座上的姿勢。
甚至還不顧轎車內狹窄的座位空間,硬是雙腿交疊起來,一翹一翹的。
那雙蒼瞳則落在羽取一真的側臉上,又明亮又圓,宛若裝進了整個明媚燦爛的盛夏。
也差不多該到時間啦,真是的,難道一真認為憑他這聰明又機智的頭腦,會發(fā)現(xiàn)不了他的這點甜蜜蜜的小心思嗎?
連那個論壇里的帖子內容,走向都逐漸變得奇怪了!
確切地說,是特意單開了專門討論他和一真的板塊,里面活躍的人數(shù)比采訪剛放出那會少了很多,畢竟他和一真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了,沒有可討論的東西。
但與此同時,板塊里又多出了很多奇妙的創(chuàng)作者。
他最近可刷到不少發(fā)布在上面的文章,其中有些內容的開篇會標注什么“AU”、什么“IF”的,他搞半天才明白這些都是以他和一真兩個人為主角藍本,憑借想象力虛構出各種各樣的故事內容。
而且還有更讓人緊張又莫名期待的成人板塊,但他一直沒注冊賬號,點進去就顯示沒有權限查閱。
搞得他最近都在猶豫要不就干脆注冊一個賬號算了……
但一想到他目前還沒有滿85歲,哪怕注冊了應該也進不去,五條悟便又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總之,他想表達的意思是——論壇里的關系進展,可比他們真人要快上太多了!
這下被杰又捅穿一下,也該反應過來了吧?明明都這么喜歡他了。
干得好,杰,回去請你吃冰淇淋!
五條悟越想越開心,撐著腦袋,自喉間輕哼出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乃至更多、更靈動的音符。
這是一段隨手拈來的旋律,卻輕揚又自在,每一個音符都在飛速掠過的夜景里跳躍,令原本在走神的羽取一真也轉過頭來,黑瞳認真注視著他在這款游戲里唯一在意的人。
雖然不知道漂亮小悟為什么突然這么開心,但羽取一真想要讓他一直就這么開心下去。
這才是他打二周目的唯一原因。
“你在笑哦?”
五條悟突然出聲——旋律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了,那雙蒼瞳正盯著羽取一真,唇角愉快地彎起。
“有(我早就已經(jīng)知道的)小秘密藏著沒告訴我,看起來還挺高興嘛�!�
坐在副駕駛的夏油杰腦袋往外撇,假裝沖著車外看風景發(fā)呆,實則正在用耳朵全力捕捉后座的動靜。
羽取一真輕咳出聲:“我哪有�!�
“沒有嗎?”
“嗯…”
“嗯——?”
“…嗯�!�
聽著這段車轱轆對話的夏油杰默默翻白眼。
唉,真是給他都聽急了。
…………
由于時間太晚、又不確定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多久才能完成任務,輔助監(jiān)督提前在附近訂好了旅館。
三間。
羽取一真、夏油杰和輔助監(jiān)督,一人各一間。
臨時趕來的五條悟沒有份。
輔助監(jiān)督看向五條悟,正要開口對他說“我現(xiàn)在就再去訂一間”,突然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什么拉動,整個人往旁邊一個踉蹌,想要說出口的話也被咽了回去。
“哎呀真是沒辦法。”
五條悟雙手背在身后,擋住正在施展[蒼]的手勢,臉上還故意擺出既無辜又無奈的表情。
“我就勉為其難的和一真擠一間吧!”
這聲音開心的,完全不像是勉為其難的模樣。
反正他拉著羽取一真回五條家過暑假的時候,也是睡在同一間寢殿里,只是鋪了兩床被褥——跟眼下的情況也沒有什么分別嘛。
羽取一真也欣然答應:“好�!�
夏油杰更是拿完門卡就走,大家都默契得好像忘記還能再多訂一間房的事情。
一轉眼就只剩下輔助監(jiān)督站在原地,迷茫撓了撓腦袋。
不愧是同期的學生啊……這感情真好。
而連夜趕來琦玉的五條悟,一等房間門被打開,就迫不及待往那張單人床上撲去,啪嘰一下癱成軟綿綿的大字型。
“趕路真是好累……”
他的臉朝下埋在被褥里,連抱怨的聲音也被壓成了悶悶的咕噥。
但這份情緒僅持續(xù)兩秒便徹底消散了,他腦袋一偏,又開始跟羽取一真興致勃勃的討論起明天要去哪里玩。
“先吃完冷烏冬面再回去吧?聽說琦玉的冷烏冬面超好吃!”
“好啊�!�
羽取一真自然是順著五條悟的意思來。
“啊,還有川越布丁和脆餅,去買一點帶回去嘛!”
五條悟翻出手機搜索,又找到當?shù)睾苡忻麣獾奶厣瘘c,“每種口味都要一點!”
“好�!�
羽取一真認真記下,打開這間單人房里的儲柜,卻發(fā)現(xiàn)并沒有第二套被褥可以給他們分開睡。
羽取一真:“………”
也是,這間旅館并非那種大家鋪一床被褥在榻榻米上就能睡覺的傳統(tǒng)日式旅館,自然也不會準備更多的被褥。
這意味著,他要和悟睡在……一張床上?
羽取一真轉過目光,正和朝這邊望來的蒼瞳對上。
還俏皮沖他眨了一下。
“…………”
羽取一真突然感覺自己開始緊張起來。
心跳的頻率也變得超級劇烈,連嘴唇也默默抿緊——從五條悟的視角望去,頗有點束手無措的感覺。
那雙本就泛出十足愉快的蒼瞳里,頓時又染上了小小的惡劣趣味。
“在發(fā)什么呆呢,一真?”
五條悟慢吞吞開口,“我在等你去洗澡,快點啦,纏繞在你身上的咒力殘穢可是多得快把你整個人淹掉了哦�!�
看一眼就能大概推測出當時的戰(zhàn)況到底如何激烈。
能解決那樣麻煩的敵人,一真的成長確實很大嘛——
啊,雖然在他這里的黑豆柴外號,可是絕對不會被隨便摘除的。
五條悟在心底偷偷的笑,表面還要一本正經(jīng)的去催促羽取一真洗澡,絕對不給他想要另外訂房間睡覺的機會。
更確切地說,這可是他在給對方一鼓作氣、趁熱打鐵、趕緊表白心意的機會!
剛想提議要不要再去訂一間房的羽取一真只好被催促著進了浴室,和五條悟輪流洗完澡,又一起躺在那張一米二寬的單人床上。
燈已經(jīng)關掉了,極其遮光的厚窗簾也被拉起,這個狹小而封閉的空間僅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淺淺呼吸聲,安謐好似在這一刻無限拉長至永恒,自成一個宇宙。
作為兩個身量都高的十五、六歲少年而言,睡在這張床上確實略擠。
尤其是漂亮小悟,也不知道吃什么長大的,十五歲的身高就接近一米九。
而羽取一真也比他矮不了多少,又要小心的防止兩個人真的貼在一起,更是讓躺在這張床上的他顯得局促無比。
尤其是,就在執(zhí)行這次任務之前,夏油杰還說悟和他已經(jīng)相互喜歡到……到那種關系了。
睜著眼睛躺在黑暗的房間里,羽取一真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開始慢慢升溫。
這不是他第一次和悟躺在同一張床上,卻是最緊張的一次。
分配給高專教師宿舍的那張床也很擠,他們比此時更近的挨在一起,吐息曖昧交融,就像一陣風融入了另一陣風里。
但此刻的悟是二周目的悟,只有15歲……離15歲的生日還有一個多月。
羽取一真根本睡不著,裝了滿腦袋的胡思亂想。
“一真�!�
極度安靜的環(huán)境里,五條悟突然開口,喊他的名字。
與一周目只能喊他“加茂”的悟不同,這周目的悟,吐字間的發(fā)音十分清晰,確確實實喊出了他的名字。
羽取一真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連回應都變得遲鈍些許。
“我…在?”
“你好像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