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的眼中出現(xiàn)了真實的錯愕，而這樣的驚訝反而讓霍爾院長產(chǎn)生了唏噓之意，他停下腳步，雙手背后，從高幾階的臺階上向下看來，卻并沒有什么居高臨下的審視，更多的則是感慨：“不怕我賣了你？”
“您會嗎？”葉瑟薇仰頭看向前方的小老頭，眨了眨眼。
“你的信任總是這樣無條件嗎？”霍爾院長看著她。
葉瑟薇當(dāng)然明白霍爾院長不會問什么無意義的問題。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這樣問，但她也還是認(rèn)真思考了一番，才應(yīng)道：“信任的選擇是我自己做的，既然做了決定，自然也就不會反悔了。我信任老師您，去哪里自然是您說了算�！�
霍爾院長的眼中有了滿意之色：“即使這條路是通往荊棘霧地？”
葉瑟薇愕然：“真、真的嗎？荊棘霧地的后面到底是什么？上次我和墨菲斯一起路過的時候，我總覺得荊棘霧地后面像是封印著什么，那些白霧……”
她又想起了在拉圖大區(qū)的時候，被斬殺后的觸手眷者潰散后凝成的霧氣和被自己塞在機械小人肚子里的黑暗凝結(jié)小霧塊，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那些白霧有什么用嗎？”
霍爾院長只是隨口打個比方，沒想到葉瑟薇居然舉一反三地問出了這么多問題，他頓了頓，神色微微古怪：“用處挺多，準(zhǔn)確來說，那些霧氣的本質(zhì)是一種武器，只是因為凝聚在了一起，所以才可以用肉眼看得這么清楚�！�
葉瑟薇回憶了一下那片霧氣鋪天蓋地的樣子，而很顯然，她所見的不過是霧氣的一隅罷了，而這些霧氣……居然是武器？
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性，唯獨未曾猜測過這個答案。
因為她甚至無法想象當(dāng)這些霧氣散開、重新成為某種霧氣該是怎樣一種樣子。
“那是……人類能夠掌控的力量嗎？”葉瑟薇喃喃道。
“當(dāng)然不是�！被魻栐洪L毫不猶豫地翻了個白眼：“你不是已經(jīng)想到了嗎，那當(dāng)然是神祇的力量�！�
“可是為什么神祇要將祂的霧氣凝聚起來，全部聚集在荊棘霧地呢？”葉瑟薇下意識接道，一旦知道了這件事，后面的話語她幾乎是脫口而出：“神祇也要花費這么大力氣的……難道是和其他神祇有關(guān)？”
霍爾院長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隨意地?fù)Q了個話題：“也有可能這條路會通往希西底徹哦�！�
葉瑟薇果然思緒瞬間被吸引，她猛地睜大眼睛：“真的嗎？”
霍爾院長只是想要岔開話題，目的達到了，也就耷拉下眼皮，皮笑肉不笑道：“假的�！�
葉瑟薇：……？
“這條路只是想告訴你，無論是走魔法途徑還是戰(zhàn)士途徑，過程都和走過這里的過程一樣�！被魻栐洪L淡淡道：“無止境地攀登，無止境地重復(fù)，孤獨、眩暈、盡頭遙遙無期，沿途沒有風(fēng)景，沒有陪伴，什么都沒有�！�
霍爾院長突然這樣過分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這些話，葉瑟薇被話中的深意驚到，她沉默不語地站在原地，有心下意識地反駁霍爾院長。她這一路上也許確實艱苦，卻并不孤獨。
從來到這里認(rèn)識的海加爾府邸的侍女們、一起來到阿加曼德中心學(xué)院的同學(xué)們比如貝萊爾，以及在這邊認(rèn)識的伊芙琳、維吉妮婭等人，又或者上課的老師……所有這些構(gòu)成她社交圈的人，都并不讓她感到孤獨。
但是，她真的不孤獨嗎？
這個問題不能細(xì)想。
仔細(xì)想就會陷入某種怪圈，尤其是葉瑟薇這種本質(zhì)并不屬于這個世界，又因為背負(fù)著原書劇情和某種想要殺回去的執(zhí)念而壓榨自己的所有時間、只為改寫命運的人，又哪有時間真的去維系關(guān)系、與人交心呢？
她的每一天當(dāng)然都有細(xì)微的不同，但哪怕是去拉圖大區(qū)做任務(wù)，本質(zhì)上其實也只是變強的某種途徑，而隨著她要努力繼續(xù)升級這條路，這些原本覺得新鮮的任務(wù)終究也會變成無趣的重復(fù)和反復(fù)，這條路確實如霍爾院長所說，從來都是無止境的攀登。
她垂下眼：“一定要這樣嗎？”
霍爾院長含笑看著她，他的表情帶著暖意，眼底確是冰冷的。他說這段話當(dāng)然不是空穴來潮，這從來都是他必須要說給自己的直系生聽的話，無論是走哪一條途徑，最終都是殊途同歸的孤獨。
最初的同伴可能會背叛，可能會因為追不上你的腳步而與你疏遠(yuǎn)再天人永隔，可能在追索與你同樣道路的時候隕落，再美的風(fēng)景看多了也會黯淡，這條路的最終，只能剩下自己。
霍爾院長高深莫測地?fù)P起嘴角：“當(dāng)……”然。
“當(dāng)然不。”另一道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霍爾院長愣了愣，氣急敗壞地回頭看向打斷了自己難得一次正經(jīng)的人。
葉瑟薇霍然抬頭。
一身黑衣熟悉眉眼的男人不知何時坐在更高幾階的臺階上，抬手撐在屈起的膝蓋上，托腮含笑看著她，對上葉瑟薇愕然望過來的眼神，再次重復(fù)道：“當(dāng)然不�！�
這一刻，葉瑟薇有很多話想說，但她所有的話語都湮沒在了墨菲斯的注視中，她想問為什么不，想問他為什么這么說，想反駁說他是神祇眷者，又豈能與她這樣還在為自己的命運掙扎的人相提并論。但她又覺得什么都不必說。
他說當(dāng)然不，她就一定不會孤獨。
他有這個自信說出這樣的話，這是反駁，也是承諾。
就如同她最開始和霍爾院長所說的話語一樣，信任是她選擇的，她沒有理由信任霍爾院長將她帶向未知盡頭的同時，卻不信任曾經(jīng)與她并肩而戰(zhàn)過的墨菲斯如此認(rèn)真的話語。
……當(dāng)然，非要說并肩而戰(zhàn)或許牽強了些，她大概是拖后腿的同時還躺贏了一波。
她這樣出神地想著，一旁的霍爾院長卻跳了起來，他氣得胡子都歪了，一邊怒氣沖沖地往上走，一邊罵道：“你來干什么？誰允許你來的？這里是我的領(lǐng)域！我的！你當(dāng)這是你家后院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葉瑟薇猛地回過神。
這是霍爾院長的……領(lǐng)域？
她有點驚訝地重新打量四周，本來以為這里是一個什么中央圖書館里擴充出來的魔法空間，卻沒想到自己居然踏入的是霍爾院長的領(lǐng)域？！
小老頭幾步就站到了墨菲斯附近，他明明是墨菲斯的老師，卻并沒有站到比他更高的位置，而是在距離墨菲斯的高度還有好幾階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繼續(xù)罵罵咧咧。而后者一個字都沒反駁，只是笑吟吟又滿不在乎地看著霍爾院長，大有一副“你罵任你罵”的架勢。
葉瑟薇看得好笑的同時，又暗暗心驚。
就算剛開學(xué)的時候不知道，現(xiàn)在她也足夠了解了，霍爾院長當(dāng)仁不讓地站在整個魔迪安大陸戰(zhàn)士的最頂峰，他的戰(zhàn)力是天花板般的存在。戰(zhàn)士到了一定程度也是可以展開領(lǐng)域的，而墨菲斯……就這樣堂而皇之地直接進入到了霍爾院長的領(lǐng)域里。
而看霍爾院長剛才的反應(yīng)，他竟然似乎都沒有察覺到！
神明眷者的實力，到底有多強？
她又想到了以霧氣為武器這件事，剎那間竟然有一種為這樣難以想象的力量而戰(zhàn)栗的感覺。
霍爾院長罵了一會兒就累了，吹胡子瞪眼地收了領(lǐng)域。
葉瑟薇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中央圖書館的樓梯上，霍爾院長冷哼哼地沖她擺了擺手：“還不快跟上？”
“墨菲斯呢？”她驚訝地四顧，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那個人的影子。
“被我趕走了。”霍爾院長看了她一會兒，許是剛才的教學(xué)突然被橫來一腳地被打斷，心情實在是太差了，是以突然陰陽怪氣道：“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怎么？很想見他？”
葉瑟薇萬萬沒想到霍爾院長突然來了這么一句，頗有點手足無措。
她還沒想好要說什么，霍爾院長突然幼稚至極地冷笑了一聲。
“哼，我偏不讓你見�！�
第117章
霍爾院長說到做到，
被打斷了裝逼的老院長出離憤怒，在穿梭過無數(shù)讓人眼花繚亂的走廊和書架后，霍爾院長推開了葉瑟薇從未來過的角落里的一扇門。
門后是一個穹頂很高的巨大圓形房間。
房間的四周遍布著幾乎要連接到房頂?shù)臅埽?br />
書架上堆滿了書，
陽光從透明穹頂灑落下來，卻并不因為房梁而斑駁，因為房間里燈火輝煌，魔法晶石宛如不要錢般燃燒著，
將這里照耀到幾乎沒有影子。
霍爾院長得意洋洋地背著手站在了空曠原型的中央，旋身看向葉瑟薇：“看到這些書了嗎？”
葉瑟薇驚了，
心道莫不是要讓她把這些書全都看完。
下一秒，霍爾院長擲地有聲道：“一本也不給你看。”
葉瑟薇：？
糟老頭子的心真是難揣摩！
霍爾院長滿意地看著葉瑟薇倏然懵逼的眼神，賊笑兩聲，
沖著她比了一個“來啊”的手勢：“用你最強的手段打我。到學(xué)院比試之前，
你至少要碰到我一次，否則就別去丟人了�！�
他說完，施施然抬手指了指書柜的某個方向，一個羊皮卷軸從書架隱秘的位置穩(wěn)穩(wěn)地飛到了他的手中，霍爾院長就這樣垂眸看了起來。
葉瑟薇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半晌，興許是好奇葉瑟薇怎么還沒有動靜，霍爾院長掀起眼皮：“你干嘛呢？”
葉瑟薇：“等……您？”
“等我干嘛？”霍爾院長的臉上明晃晃地寫滿了問號。
“說開始？”葉瑟薇遲疑道。
回應(yīng)她的是一聲冷笑：“怎么，
難道你覺得我躲開你的攻擊還需要擺開陣仗盯著你？你是不是對自己太自信了些？”
葉瑟薇：……
她懂了，
霍爾院長的意思是，他做他的事情，
而她就要在這個間隙里攻擊他，能碰到就算他輸。
雖然葉瑟薇非常清楚，她的水平和實力天花板的霍爾院長之間的區(qū)別有如云泥之別，
但對方這樣太過輕飄飄的態(tài)度，依然讓葉瑟薇深呼吸了一口氣。
倒也不是生氣，她反而有一種被激起了斗志的感覺。
既然霍爾院長都這么說了，葉瑟薇自然不會客氣。她連招呼都不打地欺身向前，上手就是從魔偶那邊學(xué)來的近身武技，然而明明在埋頭看書的霍爾院長卻仿佛長了眼睛一般，輕巧移開。
而且他移開得非常有技巧，每次都喜歡在葉瑟薇眼看就要碰到他的時候，施施然騰挪，讓葉瑟薇的心情一直保持在“功虧一簣”的崩潰和期待邊緣。
葉瑟薇的心情果不其然飛快被搞崩，她氣不打一出來地看著可惡的霍爾院長，不知道霍爾院長到底用了什么辦法，她甚至無法使用【必中】，因為只要她起了這個念頭，甚至才剛剛凝聚出了魔法長弓，霍爾院長的身形就會立刻消失。
也不是消失，她明明能看到對方，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鎖定，甚至魔法意識里也空空如也。
就很離譜。
這一天結(jié)束的時候，葉瑟薇甚至有點氣若游絲。剛剛來學(xué)院，還沒適應(yīng)快節(jié)奏的生活的時候，她都沒有這種心情和感覺，她甚至不想走路，麻木地開了光門，直接到了家門口，神游進了房間，一頭栽倒在床上睡著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葉瑟薇每天重復(fù)著這樣心態(tài)爆炸的噩夢，但興許是噩夢做多了，噩夢就成了常態(tài)，她的攻擊和出招都變得麻木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的狀態(tài)不對，但霍爾老頭子從頭到尾都是一臉笑瞇瞇的樣子，不理她，也不怎么說話。
就這樣持續(xù)了幾天后，葉瑟薇頗為垂頭喪氣地離開前，霍爾院長突然開了口：“這幾天我看的書上寫了什么？”
葉瑟薇腳步一頓。
她足足愣了有五分鐘，她的腦子里宛如某種頭腦風(fēng)暴般閃過了這幾天以來所有她接近過霍爾院長的時候的畫面，而這些畫面斷片碎裂，很難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整理出什么明確的內(nèi)容來。
等到葉瑟薇終于從這樣炸裂般的內(nèi)容整理里回過神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透了，霍爾院長早就不知所蹤，燈光依然輝煌，但偌大的空間里，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至少在她遲疑著轉(zhuǎn)過身之前，她都是這么以為的。
墨菲斯靜靜地坐在臺階上，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在葉瑟薇轉(zhuǎn)過身的時候，似有所覺地抬起了頭，正好對上了她的視線，然后沖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什么時候來的？”葉瑟薇有點意外，她向他走了過去，嘆了口氣，然后坐在了黑衣男人旁邊，又嘆了口氣。
“不久�！蹦扑箓�(cè)臉看著她。
“哦�！比~瑟薇有點沮喪地垂下頭，用下巴抵在膝蓋上：“霍爾老師臨走前問我了一個問題，然而我完全沒有任何答案�！�
“不，答案就在你的腦子里�！蹦扑箙s搖了搖頭。
“說的好像你知道他問了什么一樣�！比~瑟薇抿嘴。
墨菲斯聳聳肩：“你別忘了，我也曾經(jīng)是他的學(xué)生。他教我和教你并無不同，我當(dāng)然知道他會問什么�！�
葉瑟薇猛地轉(zhuǎn)過頭看向墨菲斯，后者在她些許震驚的眼神中啟唇：“他是不是問，他手上的書里寫了什么？”
“啊，還真的是�！比~瑟薇難以置信地擰眉：“這么多年了，他都沒什么新意的嗎？”
墨菲斯卻敏銳地抓住了她話語里的時間狀語：“這么多年？你怎么就知道這么多年了？”
“他的上一個直系生是尤金·曲斯特，而學(xué)院里都說他距離教授上一個直系生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多年，由此可見，你肯定是還要排在這一位之前的�！闭f到這里，雖然葉瑟薇早就知道魔法世界在到達了一定位階后，年齡和容貌都會隨心所欲地停留在某一個階段，而壽命更是會越來越長，直至接近無垠，但依然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念頭：
墨菲斯到底多大了？
想到這里，她狐疑地打量了墨菲斯一眼。
墨菲斯顯然看到了她的眼神，雖然沒有觸碰到她，但結(jié)合上下文，他不難從葉瑟薇的表情中猜測到她在想什么。
他先是微微蹙眉，臉色肉眼可見地變臭了許多。
葉瑟薇猛地打了個寒顫，她偷偷瞄了一眼墨菲斯，卻被后者準(zhǔn)確抓住了她的眼神，但她好歹臉皮厚，裝作這只是個意外地偷偷移開視線，心底卻有了一個無限接近真相的猜測。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神明的眷者也會在意年齡的嗎？
無論是修習(xí)魔法還是武道，追尋更長的壽命絕對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而這個時候，年齡都只是一種象征性的存在，同時也是一種督促人繼續(xù)努力、晉升下一位階，以獲取更長壽命的動力罷了。
沒有人會再去在意這個問題，反正大家外表看起來都差不多，無論是以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中的哪一種示人，都不過是一種選擇罷了，從來都不能代表真實年齡。
但看墨菲斯的表情，顯然他至少在這一刻，并不這么認(rèn)為。
葉瑟薇邊偷偷猜測，邊有點忍俊不禁。而這樣心底的偷笑，飛快地沖淡了她之前陷入的來自霍爾老師的泥潭。
墨菲斯擰眉臭臉后，卻也并沒有不接話，他狀若無事地“哦”了一聲。
葉瑟薇半天都沒有等到這聲“哦”后的下文，她狐疑地轉(zhuǎn)過頭，卻見剛才還是青年形態(tài)的墨菲斯悄無聲息地變回了少年的樣子，他的輪廓明顯青澀了許多，卻依然英俊逼人，少年的眸色淺淡，帶了些不耐煩地對上了葉瑟薇的視線，然后飛快轉(zhuǎn)開。
葉瑟薇：？
她沒看錯吧，她怎么覺得剛才那一剎那的對視中，對方似乎有那么億點點的羞澀？
她當(dāng)然不會去點破，也不會追問。墨菲斯的這個行為讓她啼笑皆非的同時，也明白了對方似乎是真的有點在意年齡的問題，但除此之外，她的心里也有一些語言很難描述的感覺。
墨菲斯絕不是那種在意別人看法的人，他不僅不在意，甚至在很多時候，都是一種旁觀者甚至漠視的態(tài)度。然而他卻只是因為她隨口這樣說了一句，他就變成了少年時期的樣子。
興許是葉瑟薇的目光落在他的側(cè)臉上太久了，墨菲斯終于開了口。
他的聲音有些兇巴巴的：“年齡有什么重要的？”
“嗯，不重要不重要�！比~瑟薇壓著笑意，飛快迎合：“再說了，年紀(jì)輕輕有什么好的！沒有底蘊，沒有沉淀，沒有積累！想變成幾歲的樣子就能隨心所欲地變化，那才是最厲害的！”
墨菲斯神色些許古怪，他在少年形態(tài)的時候，情緒外放得更劇烈一些，是以葉瑟薇清楚地讀懂了他眼中的“你在睜眼說什么瞎話”和“算你識相”兩種交織的情緒，顯然是突然有點后悔自己為什么要一時興起變成現(xiàn)在這樣。
但是變了也就變了，墨菲斯從善如流地帶著話題重回正軌：“所以，你看清霍爾老師書上寫了什么嗎？”
“每一次靠近他的時候，我的目光亦或者余光當(dāng)然都有在書上停留過�！比~瑟薇有點苦惱地用手指抵住眉尾一側(cè)：“我有回憶起來一些東西，但斷斷續(xù)續(xù)并不成文。明天我再努力去看看吧。”
“不必。”墨菲斯笑了笑：“其實他這樣問你，自然是因為他已經(jīng)將那卷卷軸完全翻完了。但這并不重要，你記住的片段就已經(jīng)足夠了。卷軸就在這個圖書館里，你找到它，再翻開看看，不就行了？”
葉瑟薇一愣，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對哦！居然還可以這樣！為什么她就沒有想到呢！
但是隨即，她就發(fā)現(xiàn)了華點：“等等，這么多書，我要怎么著？”
“他拿的是羊皮卷軸，所以你只用找這些卷軸就好�！蹦扑箵P著下巴，指了指對面書柜的某一個區(qū)域：“有試過用魔法意識掃羊皮卷軸嗎？”
卷軸類的東西，葉瑟薇只接觸過魔法卷軸，而魔法卷軸作為承載和記錄魔法的某種載體，觸碰后就會直接消失。所有真正對內(nèi)容的讀取，都是在已經(jīng)將卷軸據(jù)為己有了之后。
葉瑟薇在墨菲斯說話的同時就已經(jīng)下意識地探出了魔法意識。
墨菲斯的話語響了起來，他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身子無意中向她的方向壓近了一些，幽冷的龍喉花香氣絲絲縷縷地傳來，比起之前葉瑟薇剛剛認(rèn)識他的時候，花的香氣淡了許多，卻依然好聞。
“閉上眼睛�！蹦扑沟穆曇粼谒亩鷤�(cè)響起。
葉瑟薇依言照做。
她當(dāng)然知道莫非是打算教她怎么找卷軸，閉眼閉得又快又好，但她等了一會兒，卻發(fā)現(xiàn)對方?jīng)]了下文。
她睜開眼，卻見墨菲斯有點近乎失神地看著她的側(cè)臉，卻飛快收好，換成了某種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讓你閉眼就閉眼，不怕我對你做什么嗎？”
葉瑟薇的心情難以言喻：“……不管我怕不怕，講道理，你要對我做什么都很容易吧？沒什么非要閉眼的吧？”
她說這話自然是從實力的角度講的，無論是墨菲斯想要怎樣拿捏她，確實都易如反掌，根本不用如此多此一舉。
然而在聽到了她的話后，墨菲斯卻猛地笑出了聲。
很久沒見墨菲斯笑得這么肆意了，葉瑟薇習(xí)慣的同時還有一絲懷念，她面無表情地等他笑完，然后才問：“閉上眼，然后呢？”
“有很多事情需要閉眼。”墨菲斯心情顯然變得極好，之前些許的不耐與不爽都煙消云散，他耐心地接上了葉瑟薇的問題：“然后，將你之前關(guān)于卷軸印象最深刻的畫面調(diào)動出來�！�
“保持這個畫面的同時，用你的魔法意識去觸碰的所有的羊皮卷軸。”
墨菲斯的語速刻意放慢了許多，而葉瑟薇的魔法意識也隨著他的聲音鋪開，她的腦中恒定地維持著那個畫面，將自己的魔法意識覆蓋在了整個卷軸區(qū)。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墨菲斯再指點了。
她清楚地看到一片灰蒙蒙中，有一個卷軸像是收到了什么吸引一樣，慢慢地漂浮了起來。她下意識向著前上方伸出手，片刻后，她的指尖就觸碰到了羊皮卷軸的觸感。
葉瑟薇一把抓住卷軸，然后才睜開眼。
她欣喜地準(zhǔn)備打開卷軸一窺究竟，卻在指頭落在上面的時候遲疑了片刻：“可是，霍爾老師是希望我在努力想要觸碰到他的過程中看到這個卷軸的內(nèi)容，我現(xiàn)在用這種方法來看，是不是……會影響到教學(xué)效果？”
“學(xué)習(xí)這件事情的過程從來都不重要�！蹦扑固籼裘迹骸爸匾膹膩矶际悄銓W(xué)到了什么，對不對？”
第118章
葉瑟薇深以為然地相信了墨菲斯的話，
并且非常心安理得地在心底飛快說服了自己最后的遲疑，隨即翻開了卷軸。
那是一套有關(guān)隱匿氣息的分拆講解技巧。
葉瑟薇越看越是心驚，她幾乎可以肯定，
霍爾院長所用的，肯定就是這一套無疑了，只是他本身位階就很高，
所以在具體表現(xiàn)出來的時候，自然顯現(xiàn)出了不同尋常的境界。
準(zhǔn)確來說，
這并不是嚴(yán)格意義上的魔法，而是幾種魔法和武技糅雜在一起的結(jié)果，其中甚至還包括了葉瑟薇之前就掌握的【扭曲】技巧，
只是要將這種扭曲恒定在一個非常細(xì)微的程度，讓自己周身的空間不斷扭曲，然后穿梭其中。
空間都扭曲了，自然無法被鎖定，【必中】再兇，
也沒有施展之處。
葉瑟薇似有所悟，
她一口氣將卷軸看完，垂眸想了一會兒，
然后問道：“就沒有什么可以針對這一招的辦法嗎？”
“當(dāng)然有�！蹦扑诡h首：“比如對方將自己扭曲在了所有這些空間里，
那你封鎖這片空間，又或者……用言靈術(shù)去束縛和禁止對方做一些事情。比如，禁止【扭曲】。但同時，
在進行了禁止后，你自己也不能再使用�！�
“……或者比如說，我試試用黑暗封鎖，將對方拉入我的領(lǐng)域，
然后再使用更偏袒我這一方的絕對規(guī)則？”葉瑟薇舉一反三。
“當(dāng)然也是可以的。不過要將敵人拖入領(lǐng)域并不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尤其檔對方的層次已經(jīng)到達了霍爾老師這個位階的時候。明天你可以試試看�！蹦扑共⒉恢闭f細(xì)節(jié)，而是更傾向于鼓勵讓她自己去實踐出真知。
葉瑟薇干脆利索地點頭，她這些天施展在霍爾院長身上的招式里，總體來說還是武技多于魔法一些，雖然也試過用連續(xù)不斷的魔法光箭逼迫對方的走位，最后再用光盾來封鎖空間的辦法，但效果并不怎么理想。
“還有一種辦法�！比~瑟薇突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我的攻擊并不是單點的，而是漫山遍野鋪天蓋地，讓他完全無法躲開的。比如火焰，如同驟雨的冰箭，汪洋，又或者……”
她突然啞然，因為她想到了灰白霧氣。
凝聚起來的霧氣才可以被肉眼看到，那么分散開來的呢？是不是平時從來都遍布在空氣中？這樣的武器才是真正意義上可以實現(xiàn)她的想法的吧？
她出神地這樣想著，視線里卻出現(xiàn)了墨菲斯的一只手。
他這樣伸出手的時候，袖口向后退去，露出了蒼白的一截手腕，他的手指骨修長漂亮，隨即，那只手在半空中虛虛一握，再重新攤開。
熟悉色彩的霧氣凝聚在他的掌心，被搓成了一個圓圓的丸子狀：“你是指這個嗎？”
很顯然，他從來都沒有想要瞞著她什么，只要是她問了的問題，如果能回答，他從來都是坦誠的，倘若是不能回答的，他也會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一句“這不是現(xiàn)在的你應(yīng)該知道的事情”。就比如現(xiàn)在的灰白霧氣，他就這樣坦然地搓揉出來，大大方方地告訴葉瑟薇：他能操控這個。
葉瑟薇驚呆了。
她之前一直以為這是某位神祇的武器，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操控這樣太過可怖武器的人就這樣笑意盎然地坐在自己旁邊，將霧氣掌控在手心。
甚至他似乎還覺得丸子狀的霧氣有點無趣，想了想，又伸出另一只手，在圓圓的丸子頂上捏了兩個耳朵尖尖。
葉瑟薇：……
絕了。
但不得不說，她之前心底隱約的對這些灰白霧氣的忌憚，在墨菲斯的這一捏之下，飛快地?zé)熛粕⒘�，這兩個豎起來的耳朵尖尖甚至直接沖淡了那日坐在娜美背上，墨菲斯一人與翻卷奔騰成奇異可怖形狀的灰白霧氣為敵的一幕。
“霍爾老師說，這些霧氣是一種武器�！比~瑟薇眼巴巴地盯著，墨菲斯顯然感受到了她的注視，將丸子耳朵的霧氣放在了葉瑟薇手里。霧氣卻在離開他掌心的瞬間潰散開來。
“啊�！比~瑟薇低呼一聲，免不了有些沮喪。
然后，她的手卻有了某種奇異的感覺，她明確地感覺到自己的手仿佛被什么包裹，那樣?xùn)|西在她的手背和掌心滾動，仿佛形成了一個手套的樣子，她的肌膚微微戰(zhàn)栗，卻并不多么排斥。
隨即，她心底一動，翻轉(zhuǎn)過手腕，那團霧氣竟然慢慢在她掌心重新匯聚起來，有點扭扭捏捏地變回了之前的圓潤丸子樣，半晌，又“砰”得冒出來了兩個尖尖小耳朵。
“我……我能操縱它了！”葉瑟薇驚愕又顫抖地看著掌心，再看看墨菲斯：“是你讓它們聽我的話嗎？”
“是，也不是�！蹦扑箚问謸沃^，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在她手上蹦蹦跳跳的灰白霧氣，心道這玩意兒在自己手上的時候就老老實實墨守成規(guī)，到了別人那兒，居然還有這么活潑的一面，嘖。
“是它們親近你，所以才愿意受你的驅(qū)使�！蹦扑刮⑽⒁恍�，屈指向著活潑霧氣的方向一彈，原本在亂跳的霧氣頓時寂靜了下來，靜默片刻，像是融化的雪一樣，癱軟在了葉瑟薇掌心。
葉瑟薇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她像是玩泥巴一樣搓揉起了一小團灰白霧氣，結(jié)果越玩越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想了起來：“這個霧氣的顏色，怎么這么像小手？”
“小手？”
“就是幽暗魔靈，你不覺得它們的顏色一模一樣嗎？”葉瑟薇將霧氣舉在手里給墨菲斯看。
灰白涌動，霧氣隨著她的心念所動，凝聚成了一個小小的手。
墨菲斯沒想到她居然發(fā)現(xiàn)得這么快，驚訝又贊許地看了她一眼，并沒有隱瞞：“它們確實是同一樣?xùn)|西�！�
葉瑟薇驚了。
“也是，幽暗魔靈本來就親近你，霧氣自然也不例外。”墨菲斯低低地笑了一聲：“送給你了�！�
葉瑟薇垂眸看著在她手上涌動的一小團霧氣，霧氣隨著她的心念散開，再虛虛地形成了薄刃的形狀。
她并指為刀，向著臺階遙遙一揮。
不料墨菲斯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順勢將她的攻勢全部攏了回來：“你想毀了這里嗎？”
“這么強嗎？”葉瑟薇愣了愣，收回手。
墨菲斯眉眼里都因為少女下意識的這句話而有了點兒得意之色，但他的語氣依然是淡淡：“明天你和老頭子試試就知道了�！�
葉瑟薇頷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對了，那份葉米爾槍的圖紙，我已經(jīng)托伊芙琳帶給貝萊爾了，想必很快就會在海加爾大區(qū)量產(chǎn)起來。只希望貝萊爾的父親不是蠢人，不會想要獨占這份圖紙，并且將工序分得足夠開，以防其他人的窺伺�！�
“放心吧，布里奇斯家沒有蠢貨。”墨菲斯微微一笑：“海加爾那邊也已經(jīng)來了信�！�
這話的意思是說，貝萊爾已經(jīng)將圖紙通過某種途徑傳遞到了自家的府邸黎明堡，而黎明堡的布里奇斯伯爵并未藏私，而是迅速將這件事稟報了海加爾公爵，而海加爾公爵又告知了墨菲斯這件事。
葉瑟薇這才安心下來。
但安心的同時，她也有更多的不安。
“希望我的決定是對的�！彼鹗郑恢倍自谝贿厽o聊睡覺的伽萊感受到了她的呼喚，懶洋洋地爬起來，飛回了她肩上，壓根不愿看墨菲斯一眼：“我總有一種奇怪的預(yù)感�！�
“什么預(yù)感？”墨菲斯聲音很輕。
“神魔之門的開啟……會改變許多事情�！比~瑟薇躊躇片刻，還是說出了口：“我們要提前做準(zhǔn)備�！�
墨菲斯看了她片刻，突然笑道：“你明明是歐斯卡納人，卻在為魔迪安大陸著想？”
“您明明是神明的眷者，卻留在我的身邊�！比~瑟薇第一次對墨菲斯用了敬語，她不避不讓地注視著墨菲斯：“這是不是說明，您是站在我這一方的呢？”
墨菲斯卻不回答她的問題，他注視著她：“你希望歐斯卡納滅亡嗎？”
葉瑟薇驚愕地看向面前的少年。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淺淡的眸色顯得漠然又無情，偏偏極其認(rèn)真，就像是只要她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他就真的會這樣做。
如果是其他人，或許在這種時候會在錯愕后，岔開話題，又或者以為他開了個玩笑。
但葉瑟薇不是。
她歪著頭，極其認(rèn)真地考慮了半晌：“無論歐斯卡納在打什么主意，但我永遠(yuǎn)相信，人民是無辜的。弄權(quán)者和渴求自己不應(yīng)該渴求東西的那些人才是最可惡的。一定要說的話，我對歐斯卡納的意見是，為什么他們敢自稱為神域，而將魔迪安大陸稱為魔淵呢？難道兩個大陸不應(yīng)該是平等的嗎？”
墨菲斯沉默了很久，就在葉瑟薇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突然低低地笑了出來，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卻與他之前被葉瑟薇逗笑時候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似乎是在感慨什么，又仿佛是在嘆息。
末了，他重新看向葉瑟薇的時候，眼神亮若星辰，他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最終只微微一笑：“不早了，你該回去休息了�！�
葉瑟薇下意識走了兩步，卻發(fā)現(xiàn)墨菲斯并沒有跟上來，她回頭去看對方，卻發(fā)現(xiàn)身后空空如也，又哪里還有墨菲斯的身影。
如果說以前墨菲斯還稍微收斂的話，那么在葉瑟薇猜到了他神明眷者的身份后，他在她面前展露一些實力和行蹤的時候，就變得毫無遮掩了起來。葉瑟薇見怪不怪地轉(zhuǎn)回頭，也懶得走了，直接撕開光門，回到了宿舍樓門口。
伽萊熟門熟路地飛去了軟墊上睡覺，而那些幽暗魔靈歡呼著涌了上來，葉瑟薇想了想，第一次向著這些小手們伸出了手。
幽暗魔靈下意識后縮，然后才看清葉瑟薇手心的那一團霧氣。
一時之間，丸子霧氣和小手們都有些愣住。
片刻后，小手率先邁出了歷史性的一步，一只大膽的小手伸過來，戳了戳丸子霧氣。
就在小手的指尖觸碰到霧氣的同時，葉瑟薇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原本只能感受到手心這一團霧氣的她，感知力突然擴大了無數(shù)倍，然后這些感知逐漸勾勒出了所有小手的輪廓，慢慢的，這些輪廓都變成了手心丸子霧氣的形狀，再逐漸重新明細(xì)。
她再次向著灰白小手伸出手去，這一次，幽暗魔靈們沒有躲開，無數(shù)的小手層層疊疊地疊加覆蓋在了觸碰到丸子霧氣的那一只手上，然后鄭重其事地放在了葉瑟薇的手心。
兩只手交握的同時，葉瑟薇感受到自己的魔法意識似乎被蒙上了一層奇異的灰白色，隨即那片灰白層層褪去，堆積到了魔法意識的邊緣，像是鋒利的刃，卻也是堅不可摧的盾。
原本快要睡著的伽萊猛地睜開了眼睛，它抬眼看著葉瑟薇，慢慢睜大了眼。
半晌，它突然振翅，主動觸碰到了她的魔法意識。
葉瑟薇嚇了一跳，生怕傷害到伽萊，猛地想要收回來，卻不料伽萊還是更快了一步。
通過這段時間和伽萊的相處，葉瑟薇其實已經(jīng)覺得自己和對方的默契度到了一個瓶頸期，卻一直都沒有時間去研究該怎樣更進一步，直到這一刻。
伽萊的骨翼接觸到魔法意識的同時，那層灰白同時在它的身上鍍上了薄薄的一層，伽萊尖嘯一聲，身形似是抑制不住一般舒展開來，雙翼整個打開，剎那間就直接充斥了整個房間！
它竟然就長到了之前的兩倍大小，而隨著灰白霧氣的游走，它的骨翼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堅固，周身的氣息也更加磅礴！
這一刻，葉瑟薇甚至要以為伽萊想要吞吐出口中蓄勢待發(fā)的閃電！
但最后，伽萊顯然還是忍住了，將自己意欲宣泄的情緒化為了一聲尖嘯。
隨著它的尖嘯，葉瑟薇房子的所有窗戶都倏然碎裂！
一整片噼里啪啦的聲音從二樓響到一樓，葉瑟薇不是很確定伽萊的這一聲是只把自己的宿舍樓窗戶搞碎了，還是同時也波及了周邊。她還沒來得及去查看，突然腳步一頓。
她的魔法意識中，有一座從未顯露過身形的小塔倏然亮了起來！
迷霧散開后的意識塔身上覆蓋著漂亮的黑色龍鱗，塔尖上更是矗立著一只形似伽萊的小黑龍，那道燈光非常橫沖直撞，一開始還并不穩(wěn)定，在明滅了好幾次后，才慢慢形成了恒定又明亮的光芒。
與此同時，一道聲音在葉瑟薇的魔法意識中響了起來。
“我是伽萊�！�
第119章
那道聲音混在碎裂玻璃之中，
有一種所有的喧囂都是它的背景音的感覺。
葉瑟薇整個人都愣住了，半晌才扭頭看向懸浮在半空中的伽萊，她的臉上當(dāng)然有激動，
但更多的則是某種類似于困惑的表情。
是她的錯覺嗎？這聲音……怎么帶著點氣泡混響？
“伽萊？”
那道聲音繼續(xù)響起：“是我�！�
葉瑟薇欲言又止，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比起伽萊的聲音更重大的問題。少女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假笑：“你終于能說話、我們也終于能夠溝通了，
我非常高興，但是請問……”
少女的聲音驟然拔高：“我的所有玻璃都碎了！還有你沒事干為什么要突然變大……啊啊啊��！——我的房子要塌了！！”
聲音到最后，
葉瑟薇的聲音有點變調(diào)，因為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在伽萊一翅膀的抽擊下，
她的小房子一側(cè)的墻壁出現(xiàn)了肉眼可見的裂痕！
裂痕如蜘蛛網(wǎng)般爬滿了墻壁，并且飛快地向著四周蔓延！
葉瑟薇眼疾手快地一把勾住了伽萊的脖子，足尖一躍跳了上去，短促地下達了命令：“飛出去！”
伽萊側(cè)身從本來就已經(jīng)玻璃碎裂的窗戶一沖而出，而就在它掠出房屋的剎那，
小別墅在她身后轟然坍塌！
葉瑟薇目瞪口呆地回頭看著一地喧囂，
沉默片刻，慢慢地捂住了臉：“……我完了�！�
無數(shù)人都在這個原本寂靜寧謐的夜晚被驚醒，
無論是直系生的區(qū)域還是普通學(xué)生，
所有人都被這樣的動靜吸引了出來，甚至連魔院那邊都有不少人向著這邊探頭探腦。
“怎么回事？地震了嗎？我靠我正在敷面膜，可嚇?biāo)牢伊�！�?br />
“我的天，
有人打起來了嗎？在哪里在哪里？”
“天……你們快看那邊！”
一聲尖叫后，所有人都看向了葉瑟薇的方向。
于是大家就看到了半邊傾圮的廢墟，以及飄揚塵埃中，騎龍翱翔在月色之下的少女。
她的金發(fā)被風(fēng)吹起，
那一剎那間，宛如天使騎龍于黑暗降臨。
——如果忽略她臉上驚愕又惱羞成怒的表情的話。
貝萊爾從陽臺上探出頭，然后就被迎面而來的灰塵撲了滿臉，他看著斜側(cè)方的廢墟，倒吸了一口冷氣：“嘶——這是怎么了？你在宿舍里干嘛了？怎么連房子都拆了？”
與他一樣站在陽臺上的是黑暗精靈少女伊芙琳，她顯然是愣住了，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地出現(xiàn)了一絲錯愕的裂痕，半晌，她扶著陽臺欄桿的手又微微顫抖了起來。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距離伊芙琳的距離足夠近的話，就可以聽到少女輕聲的喃喃：
“……這得賠多少錢��！”
葉瑟薇的腦子里也寫滿了這句話，她甚至已經(jīng)忘記了伽萊奇奇怪怪的氣泡音，只覺得自己的負(fù)債大約已經(jīng)要多到足夠?qū)⑺徊ㄖ苯于s出學(xué)院的地步了。
她和隔壁的小別墅是聯(lián)排的，但很奇特的是，這次坍塌完全只波及了她這一邊，或許是加了什么特殊魔法的緣故，墨菲斯住的那一棟的墻體絲毫未損，這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告訴我，你不是故意的�！比~瑟薇深吸一口氣，卻完全無法壓住語氣中的怒火。
伽萊的心底寫滿了不以為然，不過是區(qū)區(qū)一棟不值錢的房子而已，就是可惜了它這段時間睡覺的軟墊罷了，算得了什么。想當(dāng)年，它伽萊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生……生、生不逢時的，明明是它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在半空撲閃翅膀的小黑龍接收到了葉瑟薇的怒氣，能屈能伸地悶聲道。
葉瑟薇“哦”了一聲，聲音聽不出是原諒了它還是別的什么，半晌，她拍了拍伽萊的脖子，長長地嘆了口氣：“算了，實在賠不起的話，我就在只能把你賣掉抵債了。也不知道一只小黑龍值不值錢，能賣多少錢……”
伽萊愣了愣。
幾、幾個意思？它伽萊什么時候變成可以用來交易的貨品了？！更何況，這么個破房子居然就要用它來抵債了？！
有沒有天理啦！
伽萊很憤怒，伽萊很委屈，但伽萊理虧，說不出話來。
它正想說什么，被這樣巨大的動靜吸引的宿舍管理委員會的負(fù)責(zé)人已經(jīng)急急趕到了，梅蘭莎管了宿舍區(qū)好幾十年了，這還是第一次遇見直接拆房子的事情，她叉著些許粗壯的腰，張口就準(zhǔn)備罵，結(jié)果一抬頭，就和伽萊來了個對視。
之前匆匆趕路的時候，不是沒看到懸浮在半空的這條龍，作為宿管委員會負(fù)責(zé)人，梅蘭莎手中有所有學(xué)生的一手資料，自然早就知道這個名叫瑟薇·葉德萊的學(xué)生最近新得了一條小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