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敖丙耐心回道：“仙界天庭�！�

    “天庭之上呢？”

    “星辰，虛空�！�

    “你久居仙宮，可曾想過，天的盡頭有什么？”哪吒問他。

    敖丙道：“這和我所問有何關(guān)系？”

    哪吒笑道：“我能歷九世輪回，以九轉(zhuǎn)蓮心為你鑄魂，所為者，又如何用一兩句話便能說盡？”

    敖丙便不再作聲。

    “自封神之戰(zhàn)后，我隱遁山林，后來踏入至圣之道，的確遇到過修行關(guān)隘，”哪吒道，“我應(yīng)人間殺劫降世，興周討紂，可功成之后，我卻看不清我的道了。我心有桎梏，便想看一看，何為天之盡頭？”

    敖丙聽到此處，不禁問道：“你看到什么？”

    哪吒道：“我踏入虛空，超脫三界之外，方知這浩瀚星空中，尚有三千小界�！�

    敖丙道：“天外有天，想來并不足為奇。”

    “豈止于此呢？”哪吒搖頭，“虛空之中，無有時(shí)間，前后縱橫，千千萬萬年，皆在一眼。那一眼，我在無數(shù)他方世界中，看見了我�！�

    敖丙微微斂眉，聽得不甚明白。

    “有如佛家護(hù)法者，護(hù)持佛家弟子，有如玉皇駕下大羅神仙者，入凡降妖伏魔，”哪吒道，“怒殺九龍者有，生擒惡父魔龍、囚之于海濱之下者有，原為神仙、犯下過錯(cuò)下凡贖罪歷劫者有……三千世界三千道，哪一種為天地至理？何為我？何為哪吒？”

    敖丙不覺震動(dòng)，若是初見之時(shí)，哪吒以此問他，彼時(shí)敖丙定然無法理解，可如今輪回八世，便是他也曾有疑問，前身后世，何為真？何為幻？

    兩人不約而同默然一陣，之后敖丙澀然開口：“那方世界，可有敖丙？”

    “有，”哪吒回道，“皆死于我手。”

    敖丙只覺周身發(fā)冷，他想問者甚多，卻再開不了口，那方他不曾見過的天地，仿佛某種終不可破的宿命，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這渺小存在。

    他看向哪吒，似乎有些明白哪吒之前所為，在他不過窺得天道一二便心生退避之意時(shí)，哪吒仍舊不減昂揚(yáng)之態(tài)，試圖掙扎，抑或……反抗。

    “那么，”敖丙低下頭，“之前所問，到底為何？為何找我，為我鑄魂？”

    “我曾在封神臺(tái)見過你一面，”哪吒道，“那時(shí)便看出你魂魄不全，后來確定了一些事……我找你，是為了一個(gè)契機(jī)�！�

    “你仍有所保留。”敖丙道，語氣卻毫無波瀾。

    哪吒并不否認(rèn)，轉(zhuǎn)而道：“我之前欺你瞞你，是為盡快鑄魂，因我時(shí)間不多了�！�

    哪吒說：“我快入魔了。”

    九天之上，不見日月，只有稀微星光，柔和相照。

    敖丙看著哪吒轉(zhuǎn)過頭來，目光湛湛，在這星光下宛如火燭一般，他從來都是由哪吒想到火，哪吒一看他，那火便直直燒到敖丙的心里，令他頭昏目眩，手指微顫。

    “入魔？”敖丙問。

    他一時(shí)疑心這又是另一個(gè)謊言。

    然而哪吒仿佛知他不信，伸手牽起他一方衣袖道：“你可入我心魔幻境�！�

    敖丙遲疑一瞬，終究忍不住并起雙指，點(diǎn)上哪吒額心。

    哪吒閉目凝神，放松心識(shí)，敖丙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也跟著閉上雙眼。

    再睜眼，所見竟是一片赤紅，敖丙眨了眨眼睛，方見得這片神識(shí)之境竟是一片血海。一人怒發(fā)沖冠，持槍立于半空，腳下登有兩轉(zhuǎn)火輪，其下血海滔天，百妖痛吼，萬鬼慘嚎，更有碎骨支離，殘肢斷臂，沉浮其中。

    敖丙見了，恍惚如見當(dāng)初忘川之景，然而眼前比之忘川，卻是血腥可怖百倍。

    “哪吒……”敖丙已然認(rèn)出，那半空如殺神一般的，便是哪吒的神識(shí)。在他與敖丙談笑自若之時(shí)，神識(shí)深處竟牢牢壓制如此刻骨深沉的殺意。

    敖丙疑惑，哪吒既無魂魄，本就得天獨(dú)厚，又何來心魔相擾？

    正疑心時(shí)，便見赤色褪去，整片天地?fù)Q做慘然之白，仃立之人茫然抬頭，但見眉目怒橫，雙唇緊抿，展眼望來，縱是知曉他眼中無人，敖丙仍被激起一背冷汗。

    不多時(shí)，震天嘶喊聲再起，妖魔鬼怪宛如新生，向著哪吒蜂擁而去，入魔之人化現(xiàn)三頭八臂，法寶凌空擊下，直打的眾妖魔腦漿迸出、筋斷骨折，卻是殺之不盡，隨后再次尸堆成山，血流成河，如此反復(fù)三次，神識(shí)之境重歸寂靜。那混天綾忽地越空而來，纏在敖丙腰間，將他拉至哪吒身邊。

    敖丙右手背后，捏住法訣，一面觀察哪吒情狀，見他雙目冰冷，神色漠然，心中不知是懼是憂。

    哪吒開口道：“你來了。”

    敖丙松了口氣，知他已恢復(fù)神智，便問道：“為何會(huì)入魔？”

    哪吒道：“因我生執(zhí)�！�

    敖丙問：“何種執(zhí)念？”

    “這不重要，”哪吒道，“我要你進(jìn)入，是有些話，須得在如此境中方可言說�！�

    敖丙難免訝異：“為避誰耳目？”

    哪吒不語，只伸指向上一指。

    天道。

    敖丙欲言又止，躊躇一陣后，咬牙道：“說吧�！�

    “先前在外面，未和你分說明白，”哪吒道，“我知你心中疑惑，現(xiàn)在便問你，你點(diǎn)化仙身，位居華蓋，可曾與其他神官有所來往？”

    敖丙道：“不曾。”

    想了想又道：“我主孤獨(dú)，原就需眾星避之，你應(yīng)是第一個(gè)主動(dòng)拜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