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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你那個沒繡完的小狗袋子,之前說要給他�!�

    【現(xiàn)在落在村子里了�!�

    許玉瀲也沉默了會。

    他那個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小袋子怎么突然變成香囊了,但總之,順著任務(wù)對象的話說吧。

    “我之后再給你補(bǔ)一個�!痹S玉瀲承諾,“好不好?”

    寧肅羽滿意了。

    封徽欲言又止,皺著眉還是沒再說什么,只對著許玉瀲道:“好,明天我一起給你帶回來�!�

    ……

    出去的時間讓封徽順便打聽了關(guān)于繳妖營的消息。

    得知對方搜剿到了他們之前的住址,決定扎營長期在附近尋找后,許玉瀲憂愁地嘆了口氣,“那我們是不是又要搬離這里了?”

    封徽給了他一個定心丸,“不想搬也可以�!�

    “他們除了靈犬找人沒有其他的辦法,但我剛好知道一種能讓靈犬發(fā)現(xiàn)不了的辦法�!�

    許玉瀲大喜過望:“那太好了。”他興奮地看向封徽,嘴邊是完全無法掩飾的小梨渦,“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封徽愣愣地看著那個笑容,直到許玉瀲都走遠(yuǎn)去找寧肅羽時,他才突然握緊了拳,砸向面前的柱子。

    “他真的好可愛。”

    “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妖族,受不了,我真的,我這次陣營隨機(jī)得太對了�!�

    ——我雷小蝴蝶夢男

    ——拒同擔(dān),主播自己退出直播間吧

    ——大兄弟擦擦哈喇子

    ——哥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以前主播是“你誰?”“哦�!薄芭c我無關(guān)�!钡淖邉∏楣ぞ呷�

    ——這是喝了什么強(qiáng)度的迷魂湯

    ——這是愛情的力量懂嗎,前面的你懂個屁啊

    封徽懶得和他們計(jì)較,他給許玉瀲買的花種還沒拿出來,待會收拾好后院,他要幫許玉瀲種下去。

    他特意買了花期長開得快的,等來年春初就能開了。

    蝴蝶喜歡花,肯定也喜歡春天,到時候這一片林子都種滿桃樹和鮮花,全部給小蝴蝶做后花園。

    “你知道他喜歡什么花嗎?”

    趁著許玉瀲去房間換上擋泥沙的罩裙時,寧肅羽冷不丁地輕嗤了聲,“太俗的花不配讓他種�!�

    封徽扯扯嘴角,“你知道?”

    寧肅羽無不得意,整理鏟子的動作都輕快了不少,“不然呢,他之前種的花都是我在澆水�!�

    “比如說有什么?”

    “想套我話,封徽,你以為我是蠢的嗎?”

    封徽沒得逞也沒多遺憾,嘲諷地挑了挑眉,利落地割下了旁邊的雜草,丟到一旁,“我可沒想那么多有的沒的,再說,你蠢是事實(shí)吧�!�

    罩裙和現(xiàn)代的圍裙差不多,穿戴十分方便。

    許玉瀲剛下樓就恰好看他們正在聊天,似乎聊得非常愉快,在避難的途中有這樣的時刻,令他今日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了不少。

    兩步并作一步小跑過來,他歡快道:“我換好……”但話說一半,他突然捂著鼻子停在了原地,神情茫然,帶著自己也未曾察覺的驚慌。

    一滴、兩滴。

    那件純白的罩裙忽然染上了鮮紅的血跡,在他們的視線中快速地洇開了幾團(tuán)痕跡,很快,青年纖白的手指上也被鮮血留下了痕跡。

    像是某種不詳?shù)念A(yù)兆。

    在二人匆忙跑過去的腳步聲和驟然放大的瞳孔中,方才還一切正常的青年,忽然腳步不穩(wěn)地朝后倒去,刺眼的血紅成了他臉上唯一的色彩。

    即將摔落地面的前幾秒,一條雪白的狐尾憑空出現(xiàn)。

    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接住了昏迷過去的小蝴蝶。

    第95章

    養(yǎng)兄如妻

    今日雪停,玉瀲久睡不醒。……

    翅膀長出的第三天,

    許玉瀲再次陷入了昏迷。

    就如同系統(tǒng)所說的那樣,這個時間迎來進(jìn)化是在消耗許玉瀲的生命。

    他的身體已經(jīng)因?yàn)槭鞜崞谕耆钢Я恕?br />
    “我不想追究讓他突然進(jìn)入熟熱期的罪魁禍?zhǔn)�。�?br />
    掩了梨花窗,裝潢奢華的高宅院墻內(nèi),

    怒容未褪的狐妖強(qiáng)壓著音量,“因?yàn)橐呀?jīng)沒有用了�!�

    “以他現(xiàn)在被妖力反噬侵蝕的身體,

    壓根活不了多久。”

    跟隨狐妖來到此處的兩個男人渾身狼狽,在聽見那句話后,

    本就難看的臉色直接差到了極點(diǎn)。

    封徽稍微鎮(zhèn)定些。

    他看向這個明顯不簡單的大妖,

    問道:“沒有治療痊愈的可能性嗎?”

    寧肅羽也抬起了頭,緊張地等待宗澤川的回答。

    封徽和寧肅羽不是妖族,探查不出許玉瀲的身體情況。

    哪怕再有經(jīng)驗(yàn),

    之前見到那個翅膀封徽也只是猜出了淺顯的熟熱期。

    根本不知道那對許玉瀲來說,

    百害而無一利。

    現(xiàn)在宗澤川是唯一能解答的人。

    “治愈的可能……”宗澤川聞著空氣中厚重的藥味,

    皺眉,

    “以我的妖力,只能勉強(qiáng)再蘊(yùn)養(yǎng)他半年,想要再讓他多些時日,

    你們得去找個人�!�

    宗澤川忽然冷笑了幾聲。

    他狹長眼眸瞇起,

    視線晃了圈落在了寧肅羽身上,“應(yīng)該算是和你有過短暫接觸的人,記得嗎?”

    “南黎國國師,

    閆循觀�!�

    封徽聽完便沉默了,這樣的答案,幾乎是給小蝴蝶宣判了死緩。

    那個和妖族勢不兩立的男人,卻偏偏擁有著能夠逆轉(zhuǎn)修復(fù)妖族根基的秘藥。

    先不說他怎么可能會同意給妖族治療的事情,在場幾人,甚至連接近閆循觀的機(jī)會都沒有。

    但寧肅羽甚至半秒都沒猶豫,

    當(dāng)下便應(yīng)了聲,“我知道了�!�

    在他看來,其實(shí)并不是完全沒有機(jī)會見到對方。

    春月三試一到,全國各地的人都會涌入京城。

    要是把握好三場都能做到榜上有名,之后進(jìn)入黎都獲得一官二職,遲早能見到對方。

    至于見到之后要怎樣讓閆循觀給出靈藥,寧肅羽暫時想不到,但眼下只有這一條路,那是許玉瀲存活的關(guān)鍵,他沒有任何不去做的理由。

    寧肅羽眉目間神情堅(jiān)定,帶著少年人不可阻擋的意氣:“這小半年就麻煩閣下幫忙了,等到明年春,我定會帶他去黎都�!�

    宗澤川撐著窗沿的手頓了頓,“你要帶著他去見閆循觀?”

    “不,我去見�!睂幟C羽敢孤身暴露自己站隊(duì)妖族的事,但萬萬不敢把許玉瀲置于危險之地,他搖頭,“倘若我出事,你們便帶著他離開�!�

    他只是在賭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若之后他在朝廷大有建樹,或許真能有一二分可能性從閆循觀的手里拿到藥。

    ……

    南黎深冬,前所未有的大雪覆蓋了整片山林,氣溫低到了個可怕的數(shù)值。

    后山上的那座寬闊院內(nèi),不時傳來細(xì)微的動靜。

    “我袖子里裝了板栗,能當(dāng)雪人的眼睛,鼻子也可以�!�

    尋著說話聲看過去,就能發(fā)現(xiàn)是正踩在雪地里,認(rèn)真琢磨該如何堆個雪人的小蝴蝶發(fā)出的聲響。

    “還差雪人的手,怎么辦�!痹S玉瀲苦惱地咬了咬手指,實(shí)在想不出來,開始對封徽發(fā)問。

    他臉蛋被這天氣凍得粉白一片,鼻尖也暈著紅。

    呼吸出的霧氣模糊了他唇角淺淺的梨渦,扭頭說話時,在天色稍暗的冬日午后,那迷茫的神態(tài)清麗得令人恍惚。

    “想不出嗎?”

    許玉瀲抿唇看他,把身前蓬松的絨袍往下巴處按了按,“嗯……”

    烏黑的羽睫還有挽了當(dāng)下時興樣式的長發(fā)上,現(xiàn)下綴了不少新雪,顫著眼睫看人,雪絲簌簌地化成水滴,將纖柔的眉眼洇濕,頗有些冰雪初融的動情意味。

    說話聲同雪壓枝頭的聲響融在一處,那動靜,總是能讓人想起跳在枝頭的小松鼠。

    許玉瀲看雪的時候,封徽就專注地看他。

    聞言跟著他的話轉(zhuǎn)過頭,把手上的雪堆往里壓實(shí),隨口道:“簡單,我待會去拿兩根樹枝就可以了�!�

    狐妖的住所顯然比封徽那處簡陋的竹屋要好很多。

    安全,保暖,處處都按照小蝴蝶的喜歡修改過。

    畏寒的小蝴蝶現(xiàn)在裹著件新絨袍,就能舒舒服服地在院子里賞雪,也不用再多添上什么暖爐。

    略顯蒼白的臉色也在這段時間里稍微養(yǎng)好了些,尤其是在每次宗澤川給他治療了之后,頰邊看上去比最初見面時還要紅潤。

    所以有時候封徽會感到恍惚。

    這樣平靜的感覺,就好像之前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

    但那都是錯覺。

    “莫要碰雪�!�

    一只手按住了小蝴蝶被凍得發(fā)紅的指尖。

    為了準(zhǔn)備春試,寧肅羽近段空閑時間都在書房里度過。

    離三試越近,事務(wù)便越發(fā)繁重。

    從側(cè)院書房里出來,已經(jīng)臨近了傍晚。

    寧肅羽出門第一件事便是去找許玉瀲。

    隔著不遠(yuǎn)的位置,抬頭便能將四季月桂下的二人收入眼中。

    因?yàn)槟莻四不像的小雪人,他們現(xiàn)在湊在一塊,靠得有些近了。

    寧肅羽能猜到封徽現(xiàn)在鼻子里能聞到什么香氣。

    又是為什么會做出那副被人迷暈了頭的表情。

    這讓他忍不住想起之前考試時在考場外,聽見那些人在看見夫妻時吐露的羨慕,還有人當(dāng)時拍著他的背,說他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jì)。

    那許玉瀲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jì)嗎。

    妖的年紀(jì)……

    許玉瀲會有喜歡的人嗎,如果以后他會成家,那自己……

    寧肅羽攥緊了拳,面色不善地瞥了封徽一眼。

    這蠢貨一個人玩就罷了,還帶著許玉瀲一起,簡直胡鬧。

    許玉瀲正在興頭上,完全沒察覺到身邊兩個人之間的火藥味,彎著眼道:“不冷的,我們在堆雪人呢,你要不要一起來?”

    “你今天學(xué)得夠久了,也是時候該休息一下了!”

    小蝴蝶還會讓別人勞逸結(jié)合,話一說完,根本不讓人有機(jī)會反應(yīng),拿著他口袋里的兩個板栗就塞進(jìn)了寧肅羽的掌心。

    眼巴巴地盯著寧肅羽,小蝴蝶試圖繼續(xù)蠱惑他:“兄長難道還能害了你不成?”

    “快來堆雪人吧!”

    寧肅羽這時候可不吃他這套。

    “兄長不會害我,雪卻會害兄長。”斂著眉眼把人往房間里帶,寧肅羽動作是和聲音完全不同的強(qiáng)勢,“要是入夜,你翅膀又疼,我可是不會管的�!�

    許玉瀲心虛地抿住嘴,小聲道:“不會的,只是玩雪,而且我根本沒什么事啊�!�

    自昏迷中醒來,許玉瀲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熟悉的狐貍宅院。

    他并沒有覺得自己出了多大的事。

    畢竟和之前有差別的,只是他無法再自主地控制翅膀消失,偶爾翅膀作痛也還有宗澤川用妖力幫他緩解。

    再者,他早就從系統(tǒng)那得知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出現(xiàn)突然昏迷的情況也不太意外,反倒是其他三個人看起來被之前的事嚇得不輕。

    寧肅羽進(jìn)門便轉(zhuǎn)身去燃暖爐,也不同許玉瀲爭辯,“今夜想吃什么,宗澤川他最近有事,家中只有我和封徽做飯。”

    “他去哪了?”許玉瀲還沒聽宗澤川給他說過這事,面上難免有些疑惑。

    寧肅羽沒想瞞著他,“消息來得突然,北禾那邊有秘境開啟,聽說有可能會有生白骨的靈藥,他來不及告訴你就連夜過去了。”

    許玉瀲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忽然想起什么,“那你要是去考試了,家里是不是就剩我和封徽了�!�

    春月三試貫穿了冬末和春中。

    在宗澤川府邸內(nèi)休養(yǎng)生息的這段時間,寧肅羽已經(jīng)完成了前兩次考試,皆是名列前茅,穩(wěn)進(jìn)三試。

    許玉瀲每次都會在考場外等他出來,不過接下來的三試寧肅羽需要前往黎都,那他估計(jì)是不用再在逛街的途中再順便接對方了。

    “嗯�!睂幟C羽皺了下眉,“我不在的時候兄長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跟著封徽學(xué)些壞東西。”

    他自然希望許玉瀲能和他一起去,可礙于許玉瀲目前的身體狀況,還是先讓他留在這比較好。

    “這說的是什么話?”封徽進(jìn)門就聽有人在講他壞話,挑眉反駁,“我可什么都沒做�!�

    寧肅羽熟練地抄起鍋鏟,冷哼一聲,轉(zhuǎn)頭研究今夜的菜譜去了。

    ……

    轉(zhuǎn)眼已到深冬。

    南黎的雪下得愈發(fā)大了。

    幾夜暴雪過去,院子里那顆四季桂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在鵝毛大雪的裝飾下,它成了圓滾滾的大樹,而被封徽用耳罩帽子厚冬衣裹成一團(tuán)的許玉瀲,則是院子里的另一顆圓滾滾的小樹。

    這樣的天氣不讓小蝴蝶出門是家里幾個人的共識。

    不過小蝴蝶也不是第一天就乖乖聽話的。

    他曾偷偷在晚上溜出門,結(jié)果一腳踩進(jìn)雪地里,褲腿都濕了大半。

    最后打著哆嗦被宗澤川抱了回來。

    現(xiàn)在許玉瀲每日做得最多的事,便是展開了信紙,細(xì)細(xì)琢磨今日要說寫什么。

    三試開始的前兩周寧肅羽啟程去了黎都,他們之間只能靠著書信交流。

    小蝴蝶擅長報喜不報憂。

    寫出來的小楷秀氣,帶著他對于人間理解的獨(dú)特稚氣。

    例如有了花苞的月桂,門前他們養(yǎng)的花還沒有開的跡象,封徽又帶著他去了哪里散心。

    還有偶爾會在找藥途中抽空回來給他治療的大狐貍。

    聽說大狐貍又給他做了件新毯子。

    比較小巧,看起來有些小氣,剛好能蓋住許玉瀲自己。

    是純白色的毯子,上面的那些毛,封徽說跟大狐貍尾巴上的很像。

    似乎是十分平靜的日子,病情沒有惡化,小蝴蝶過得和以前一樣開心。

    但許玉瀲不知道的是,寧肅羽和封徽又各自另會寫信。

    信里的內(nèi)容全是有關(guān)許玉瀲的東西,但和許玉瀲自己寫的那些東西,差別十分之大——

    -今日雪停,玉瀲久睡不醒。

    -夜,低泣不止,面色蒼白唇無血色。

    我發(fā)現(xiàn)他有抱著東西睡的習(xí)慣。

    -今日大雪,玉瀲依舊嗜睡。

    -夜,似乎夢魘,沒再醒來。

    我把家里能干的活都干了一遍,依舊心慌,這不是什么好兆頭。

    -今日大雪,玉瀲午后醒來,在院內(nèi)曬了翅膀。

    頗美,喚了我聲封大哥。

    -夜,他的發(fā)絲愈發(fā)長了,枕在上面,時間似乎永遠(yuǎn)都定格在了那一刻。

    他睡不著,我同他說話,他問起你來。

    我不知道。

    -今日雪停,玉瀲瘦了很多。

    -夜,我同他去看了放榜的成績,恭喜你。

    封徽不善言辭,和寧肅羽更是不對付。

    但書信是在寧肅羽離開前就規(guī)定好定期要送達(dá),所以還是零零碎碎地寫了不少。

    書信里的內(nèi)容到了最后,已經(jīng)有些說不出來郁色。

    這些日子里許玉瀲的身體并沒有好轉(zhuǎn),表面看起來依舊和當(dāng)初剛出事那時候差不多,但他們清楚,許玉瀲蒼白的臉色是他日漸虛弱的證據(jù)。

    零星幾句短短的描述,將許玉瀲在家時的情形,完完整整地在寧肅羽腦海里勾勒了出來。

    寧肅羽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看見信件時的感受。

    他回想起最初和許玉瀲見面的那個雨夜,如果沒有遇見自己,許玉瀲會不會不會遇到這樣的事。

    他好像總是這么。

    無能。

    是他的錯……

    筆尖捏在手中,未干的墨跡再次暈開。

    三試的狀元成績擺在眼前,心里空蕩的情緒卻越發(fā)明顯。

    封徽很快收到了回信:

    [我已安排車隊(duì)前去接人,后山到黎都路途遙遠(yuǎn),望途中照顧好兄長。]

    [這段時間里,我會努力找到同閆循觀見面的方法。]

    第95章

    養(yǎng)兄如妻

    偷聽。

    “大人�!�

    腳步在空曠殿內(nèi)接近無聲。

    前來稟報的侍衛(wèi)在門邊止步,

    “翰林寧公子來信�!�

    香灰簌簌掉落進(jìn)香壇,主廟中央,銀發(fā)男人依舊閉著眼,

    默念經(jīng)文。

    直到手中的香燭燒至一半,他緩緩睜眼,

    對著旁邊伸出手。

    侍衛(wèi)低頭走近,手上遞來的還是那封熟悉的拜帖。

    閆循觀隨手翻看著里面的內(nèi)容,

    看到最后,

    他面無表情地將信件重新丟進(jìn)了侍衛(wèi)手中。

    侍衛(wèi)問:“大人的意思是……”

    “照舊�!�

    這便是不作回應(yīng)的意思了。

    那侍衛(wèi)領(lǐng)命退下后,閆循觀揮退了眾人。

    他在廟內(nèi)盯著燃燒的火燭靜默片刻,從門邊拿了把油紙傘獨(dú)自往山下走去。

    比起被下屬們恭敬地跟隨在身后,

    他更喜歡獨(dú)自一人,

    畢竟安靜的環(huán)境下,

    更利于他感知天地間所傳達(dá)的信息。

    陰雨連綿,

    冬末那場大雪的寒意似乎到這時依舊沒消。

    雨幕浸潤著天地,香客身著厚裝不斷從山腳處向上磕拜而上,模樣虔誠無比。

    但私欲與真情在世間最是難辨。

    閆循觀淡淡地收回視線,

    將眼前的傘面重新放低。

    煙霧繚繞,

    寺廟里彌漫著的檀香隨之積壓起來。

    細(xì)膩雨絲循著霧氣變得濃稠無比,似乎纏著無數(shù)人難言的愁思,沉沉落在了青石板上。

    閆循觀剛踏下級臺階,

    站在兩條山道連接的位置,忽然聽見兩道交談聲越來越近。

    “下雨路滑,公子小心些�!�

    “不礙事�!�

    后面那句話入耳時輕得讓閆循觀都有些詫異。

    他順著聲音抬頭看去。

    身著淡淡水色的纖弱身影在身邊仆人的攙扶下,正緩緩朝著他這個方向靠過來。

    地面的確有些滑。

    他一看便不是習(xí)武之人,剛走沒幾步就踉蹌了步。

    還好被人眼疾手快地?cái)r住了。

    抓在人身上的指尖纖細(xì)蔥白,帶著稍稍用力的淡粉色,

    輕喘著氣的時候,腰帶束緊的腰間細(xì)得似乎不堪一折。

    無論怎么想,方才那句不礙事聽起來都像是在安慰別人。

    大概是哪家身體不太好的小公子前來為自己祈福。

    閆循觀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只是油紙傘在仆人的傾斜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遮住了他的模樣,走動間,讓閆循觀看得不甚清晰。

    閆循觀沒有多管閑事的喜好,國師府內(nèi)還有他未處理完的事務(wù),此刻忙著回去,所以很快便收了視線,準(zhǔn)備繼續(xù)往下走。

    不過從這個方向下山的路只有一條。

    剛往前面走了沒幾步,閆循觀就和青年走到了一起。

    山路不能讓三人撐著傘并肩而行。

    似乎也是察覺到這一點(diǎn),青年傘面微微抬起,“好像太擠了……”

    陰雨天,閆循觀昏沉的視線中驟然撞入了抹亮色。

    大概太久沒和陌生人交流過,青年看起來有些膽怯。

    迤邐蒼白的精致面容,在雨幕里看起來總是被霧蒙蒙的憂愁籠罩著。

    可清楚沉默下去不是辦法,他自己也明白。

    清潤的眸子倒映著閆循觀有些發(fā)怔的模樣,猶豫了下,青年纖長的羽睫輕抖著,最終還是柔聲道:“公子,你先走吧�!�

    那話說出口,反倒是他身旁的仆人得了令似的,立刻就扶著他的手站在了中間,用身體隔開了二人。

    看也不看男人一眼,他拉著許玉瀲往前走了幾步。

    “許公子早上都未曾吃上幾口齋飯,正午再不快點(diǎn)回府用飯,恐怕奴才今天回去得被訓(xùn)了�!�

    “我是真的不餓……”

    青年脾氣肉眼可見的好。

    被人拉著走了,還不忘回過身歉意地對著閆循觀笑了笑。

    閆循觀不確定揭開傘的時候,他是否聞到了青年身上某種淡淡的藥香,以致于他停頓了片刻才回過神,那時青年早已背過了身。

    閆循觀默然退后了一步。

    天子都要禮讓三分的南黎國國師,現(xiàn)如今就這樣跟在了二人身后。

    再往下行走的途中,閆循觀視線一直落在青年的身上。

    他并沒有其他什么意思,青年對于他來說,與其他世人別無二樣,只是閆循觀忽然起了些觀察他的興趣。

    青年站在雨里時,似乎和別人格外不一樣。

    那身淺色長袍的下擺沾了水跡,已經(jīng)濕漉漉地貼在了腳邊。

    該是狼狽的,可他抬著步子往旁邊讓的時候,下擺就跟著那細(xì)瘦的腳踝抬起,勾著流暢的精致線條,任誰都會忍不住讓目光多停留會。

    走到一半,青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閆循觀看見他同那個高他大半個頭的奴仆耳語。

    “我的荷包好像掉在路上了�!�

    這種時候閆循觀完全可以加快腳步超過他們二人,無需在這個位置繼續(xù)浪費(fèi)時間,但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不遠(yuǎn)處——

    偷聽。

    “奴才去給公子尋�!蹦桥偷故菞l好狗,閆循觀垂著眼想,又聽他說,“公子先去山腳下的馬車?yán)锏任��!?br />
    青年點(diǎn)了頭,可奴仆反而有些擔(dān)心,復(fù)又叮囑了好幾句若是不行便在原地等他。

    想是怕這山路濕滑,叫這小公子摔倒了。

    等那奴仆原路返回的時候,站在路邊的閆循觀收獲了對方,一個絕對說不上善意的眼神。

    他猜想這位公子多半是剛來黎都,甚至可能是剛到南黎國。

    否則他和這個奴仆怎么會在看見他這頭標(biāo)志性銀發(fā)時,依舊沒有什么反應(yīng)。

    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應(yīng)。

    那反應(yīng)能叫這奴仆掉好幾次腦袋。

    許玉瀲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那位走在他身后的公子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身邊。

    隔著可能一個臺階的距離,他回頭便能撞進(jìn)對方懷里。

    或許是對方著急離開離開。

    沒多想,許玉瀲垂著眼,繼續(xù)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南黎多雨,黎都尤甚。

    這里的青石臺階上除了殘留的雨水,便是蔓延開來的青苔。

    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踩滑摔倒。

    怕什么來什么,剛想著這事,許玉瀲便一個不小心踩上了自己衣擺。

    慌亂中,一雙手接住了他。

    “小心�!�

    確定許玉瀲站穩(wěn)之后,閆循觀蹲下身,將他衣擺處過長的位置系了個小結(jié)。

    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虛虛環(huán)在許玉瀲細(xì)瘦的腳踝處,默不作聲的,在空中停了片刻后收了回去。

    啊,兩根手指就能圈住。

    “你的仆人說話倒是沒錯�!遍Z循觀整理了下他打的結(jié),點(diǎn)評道。

    許玉瀲大概能猜到他說的是什么,尷尬地和半蹲在地的男人對視,他抿了抿唇,也沒想辯駁什么。

    “謝謝你……”

    閆循觀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也不接他那句謝謝,只是淡淡解釋道:“恰好看見�!钡拐嫦袷琼樖肿隽藗好事。

    “應(yīng)該是撐傘容易分心。”閆循觀看他一眼,意味不明,“恰好這段路我們都要走,你可以跟我一起�!�

    說得不是沒有道理,粗略想了想,許玉瀲還是拒絕不了別人的好意,而且人家剛剛還給自己這個陌生人挽了衣角,走一段路,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不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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