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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即將踏過那層陰影分界線時許玉瀲停頓了下,隨著動作翩躚的裙擺率先暴露在陽光下。

    等他徹底走出這棟小樓,他的修道院生活就真的要結束了。

    呼出一口氣,暖黃的地面被一道纖細黑影撕出缺口。

    隔著幾步的距離,柏景氣息不穩(wěn)地對上青年面紗下的面容,那瞬間,盈盈眼波占據(jù)了他的所有視線。

    薄薄的黑紗宛若那層在仲夏夜里被撥開的迷霧,而盡頭是他心心念念的幻影。

    “瀲瀲……”

    許玉瀲見他來,恍然意識到距離他們上次見面,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

    和血獵小分隊的聯(lián)系也止步于上次的慶功宴,他們很忙,許玉瀲這邊也被維科利弗家族的事絆住了腳步。

    最近發(fā)生的這些事他都沒有來得及跟柏景說,

    許玉瀲眼睫上翹著,提著行李箱就那樣背著陽光,朝著柏景走了過來。

    “你怎么來找我了呀?”

    柏景不敢肯定斯徒所說的那位修道院的小少爺是不是許玉瀲,他離開集市后下意識地就往修道院趕了過來。

    教堂旁大道上停留的外來汽車似乎佐證了柏景的想法,腳步變得愈發(fā)快速,原來從修道院正門跑到許玉瀲小閣樓,只需要五分鐘不到。

    只是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柏景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身上的襯衫領口已經被汗水滴出了深色的痕跡,男人不知道來的路上做了什么,現(xiàn)在額頭都是細汗,沒了平時那種偵探先生的理智感,說話也干巴巴的:“我聽說你要離開修道院……”

    “是啊�!痹S玉瀲抬著眼看他,十分坦然,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我找到我的親生母親了,今天我會和她一起回去。”

    兩人又回到了樓梯間的那片陰影里。

    行李箱不知不覺到了柏景的手上,許玉瀲站在第二層臺階上和柏景平視,將他和蘇妮瓦的事情告訴了柏景。

    末了,還提著裙擺展示了下,“這也是她給我挑的,尺碼特別合適�!�

    尺碼是按照當下流行的風格裁剪,基本每個位置都是將將好的地步,稍微肉多點就會不太合身,相對的,這個版型也特別襯身形。

    除了胸口往上的黑色蕾絲,其余部分都是亮面的黑色綢緞,光影的分布更是錦上添花,小吸血鬼那節(jié)腰胯的弧度被掐得夸張,扭著腰展示的時候,柏景甚至都感覺那還沒他拳頭寬。

    柏景沒有多說什么,聽完那些話后他便提起了宴會的事情。

    好像是有事必須要爭分奪秒地說出來似的,但偏偏又愿意站在這里,聽許玉瀲把日子零零碎碎的片段說給他聽。

    他的掩飾拙劣,可惜剛好遇到個呆瓜,什么都看不出來。

    將二者串聯(lián)到一起后,許玉瀲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就是原本血獵說過的任務地點,那場宴會原來就是在他家族的莊園里舉辦。

    他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我知道了,你是為了任務來找我對不對!”

    不等柏景說什么,許玉瀲眨了眨眼,詢問道:“那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嗎?”

    “沒有。”

    許玉瀲疑惑地看向他。

    已經到了午時經的時刻,時起時落的歌聲從唱詩堂傳來,柏景冷峻的面容在此刻與他背后的暖色背景割裂,眼神并不躲閃。

    “回去之后保護好自己。”

    柏景說話的時候,那些字眼聲音壓得很沉,和平時普通的對話有些差別,跟上次的雨夜里的情況很像,一字一句的,像在保證又像在發(fā)誓。

    對著一個小騙子。

    “宴會的時候也不用害怕,找到我,我會保護你�!蹦菆隹赡軙形碛H王出場的宴會,柏景以極其篤定的口吻,向許玉瀲尋求一份保護許可。

    最終選擇權并不在他的手上,但無論許玉瀲會不會來找柏景,最終柏景都會在發(fā)現(xiàn)他的第一眼走到他的身邊。

    他曾聽許玉瀲提過他的身世。

    從小就是個被同族瞧不起的劣等混血。

    人類母親離開了他之后,他就總是被人欺負。

    柏景在聽他開口說話時就心軟了。

    在這之前,他一直在想,等血獵里的事情結束,就帶著他的小吸血鬼去旅游。

    去哪都行,做什么都行,只要和他在一起。

    如今許玉瀲終于找到了愛他的家人,柏景為他感到開心的同時,又害怕他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過得不好。

    “等這次宴會結束,如果我們的任務能夠成功,你愿不愿意……”

    蘇妮瓦和司機的身影漸漸接近,已經到了許玉瀲該啟程離開的時候。

    話說了一半,柏景停住,臉上的笑容很淺,銳利眉眼放得柔和,“算了,現(xiàn)在說算什么事,到時候再說吧�!�

    “期待與您的再會,親愛的維科利弗小少爺�!�

    他們在閣樓處的陰影里告別,柏景看著陽光將他包裹,回頭時,面紗下的面容晃著細碎的光芒,裙擺很大,被風吹起時光線如流水晃動,像是他的蝶翼。

    柏景應該多說些話的。

    夸贊在他這里似乎有些吝嗇,但他的確是想說的。

    那些裙裝仿佛是為小吸血鬼量身定做般相配,無論是這樣日常或隆重的長裙,還是裁剪平整毫無設計的修女裙。

    帶著維科利弗標志的時髦小轎車外觀線條流暢,直接駛出了修道院。

    它的到來似乎什么都沒有帶走,修道院里沒人發(fā)現(xiàn)那棟小樓已經變得空蕩,只有站在角樓上的人注視著它的離去,思緒沉沉。

    ……

    修道院不是個談話的好地點。

    蘇妮瓦在許玉瀲出生時就知道他是只吸血鬼,修道院里的那些銀器,那些充斥著吸血鬼厭惡的古神教氣息,在她看來都是許玉瀲受苦的證據(jù)。

    回到莊園之內,蘇妮瓦早早給她的寶貝布置好了臥室。

    長期背陽的一間寬大房間,足以讓許玉瀲在這里舒舒服服地度過四季。怕他不習慣,地下室里也安排好了制冰機與鑲滿碎鉆的長棺。

    根本算不上正經吸血鬼的小NPC迷茫地捏著手指,在被帶著往棺材里躺的時候,急忙表示他住在簡單的房間里就可以了。

    “媽媽看一下小牙�!�

    回到臥室,蘇妮瓦就先讓許玉瀲張嘴給他檢查,指腹稍微用力地壓下去后發(fā)現(xiàn)仍然沒有破皮,她忍不住皺起了眉。

    “寶寶,以前有進食過血液嗎?”

    許玉瀲呆呆地點頭,“吃過�!�

    “吃過幾次?”

    掰著手指頭,許玉瀲認真回想,“以前沒吃過,這兩個月吃了大概……每天都有進食�!�

    蘇妮瓦動作一頓,試探道:“以前吃的什么?人類的食物嗎?”

    “對的�!�

    “吃了之后不會覺得難受嗎?”蘇妮瓦問。

    在她的印象里其余吸血鬼都不太能接受人類的食物,誤食后多半會鬧肚子,但她又隱隱約約意識到許玉瀲的不同。況且她寶寶這個尖牙,如果不靠著吃人類食物存活,可能連說話的力氣都不會有。

    許玉瀲搖了搖頭,“不難受�!�

    “那這兩個月寶寶是去哪里進食了?”蘇妮瓦回想了一下她這幾日在修道院里見過的人,和許玉瀲有聯(lián)系的人不算多,稍微排除一下,她就鎖定了兩道身影。

    蘇妮瓦問道:“是修道院里有人喂寶寶,對嗎?”

    她猜得實在又快又準。

    許玉瀲小臉怔愣半晌,烏泱泱的睫毛顫了又顫,“嗯……他們給我吃,我餓,就吃了�!�

    “媽媽,我是不是做得不太好……”

    蘇妮瓦捏了捏他的臉頰肉,柔美的面容間滿是笑意,“為什么要這樣問,媽媽覺得你做得很對啊。”

    “你愿意喝他們的血是他們的榮幸,喝了就喝了,難道還有什么我們寶寶咬不得的?”

    “我們寶寶的牙印多難得呀,對不對?”

    母子倆單獨相處的時間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仆人上樓通報時恰好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維科利弗莊園面積頗大,宴會舉辦前,每個位置都需要主人家過目通過后才能算完成。

    目前莊園前的空曠草坪上已經做好了迎客的布置,花園部分的清掃工作也已經完成大半,而主堡內部的宴會廳因為男爵的不喜,已經換了好幾次設計。

    在維科利弗男爵不在的時候,家族內話語權最大的便是蘇妮瓦夫人,眼看宴會在即,仆人們也不敢耽誤時間,于是急忙匯報。

    離開前,蘇妮瓦告訴許玉瀲他可以在莊園內隨意進出。

    如果遇到了維科利弗的其他旁系人員,他想理就理,不愿意理也不用和他們多說。

    但凡發(fā)生有人將他惹得不愉快的事,許玉瀲有權直接做出處理決定。

    其余的事情,后續(xù)的處理,許玉瀲無需擔心,她會解決好一切。

    蘇妮瓦對自己的好顯而易見,哪怕許玉瀲不能完全理解人類之間的親情,仍是對蘇妮瓦產生了依賴之情。

    乖乖地點頭,許玉瀲目送著女人離開的身影,在房間里坐了一會后,也跟著走了出去。

    “小少爺�!�

    “小少爺……”

    “小少爺是要去找夫人嗎?夫人現(xiàn)在應該在后花園里�!�

    許玉瀲只是單純地想熟悉一下維科利弗的莊園,因此拒絕了仆人們的帶路,簡單問了個方向后就自己往宴會廳走了過去。

    臥室位于主堡后方的三樓位置。

    穿過彎彎繞繞的寬大樓梯,許玉瀲看見樓頂上鑲嵌著各式各樣水晶的復式吊燈。

    最后腳步停留在二樓平臺的位置,再往下看,便是空曠的宴會廳。

    主堡內十分空蕩寬敞,除了在其他位置打掃的仆人似乎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就連故意放輕的腳步落下來,都能聽見隱隱約約的回音。

    于是尤金從側方過道走出來時,許玉瀲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他。

    松散垂落的黑發(fā)用手朝腦后捋去,銀色鏡框壓住幾縷發(fā)絲,稱得上儒雅清雋的五官,因為總是帶著那種意味不明的微笑,變得過于算計。

    “想要找你聊聊天可真難,繞了一圈才看見你人影�!�

    許玉瀲不由得往后小步挪了下,靠在了二樓平臺的圍欄上。

    除了之前在修道院里遇到過的烏鴉傳信,尤金便是許玉瀲間諜任務的主要經手人。

    他知道許玉瀲的所有身份,而許玉瀲也知道,尤金是血獵的叛徒,是吸血鬼新派那邊的走狗,更是他的上級。

    他們是一伙的。

    他不該怕對方才是。

    在修道院也大概了解了下許玉瀲,他的確是資料里那個膽小又弱得不行的小吸血鬼,尤金懶得跟他兜兜轉轉,“在修道院里,你和赫溫關系很好?”

    上來就是檢查作業(yè)般的盤問,許玉瀲謹慎地回答:“任務里有說,需要我及時匯報教會的消息,是為了進院長室拿到資料,我才會和他接觸�!�

    “那些傳信的內容我都寫信交給了你們,我跟他沒有關系�!�

    尤金冷哼一聲,轉而問道:“那你和柏景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讓那位首領被抓,你是始作俑者吧。”

    “什么意思,你這是想要對他死心塌地了?”

    這件事對新派造成了極大的損失,相當于是引領新派的王直接隕落。

    群龍無首,否則他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舉辦宴會,希望借助那些貴族的血液直接迅速擁起新王。

    為了籌辦這次宴會,尤金這一個月都輾轉在啟示會、瓦爾拉市貴族,還有新派三方之間,精力已經耗費到了極限,現(xiàn)在看許玉瀲也覺得格外的心煩。

    尤其是在三番兩次看見那幾個男人圍在他身邊時。

    “我哪有那么神通廣大。”咬著唇,許玉瀲也頗覺苦惱,委屈地替自己辯解,“我只是在他們詢問我的時候隨便說了個地方,誰知道……”

    他沒有將澤諾瑞斯的事情說出來,像之前一樣,下意識地明白這是不能說出的事情。

    許玉瀲后知后覺地想起那個宴會的主題。

    他還不知道現(xiàn)在自己成了擋箭牌,消息仍停留在親王蘇醒的地方。

    上次他見到澤諾瑞斯還是在慶功宴結束后的那晚,澤諾瑞斯和柏景都對他說了同樣的話,說會保護他,但是澤諾瑞斯當晚根本沒有提到過這個宴會。

    許玉瀲明明記得,吸血鬼目前只有他一個親王,那這個宴會,澤諾瑞斯到底會不會來。

    “別和血獵靠得太近,許玉瀲�!辩R片后的視線冷得不像話,身份上是他表哥的男人姿態(tài)高高在上,斥道:“看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該聽誰的話不用我來教你吧�!�

    許玉瀲聽不出他話語中的那些嘲諷。

    說真的,小吸血鬼沒什么身份差別的認知,也沒想跟誰一個世界。

    他就是個認真做任務的小炮灰。

    許玉瀲老老實實地點頭,“我聽你的話�!�

    “對了哥哥。”小吸血鬼開始做他的老本行業(yè)務,前頭還乖乖軟軟地跟人撒嬌,轉頭就把說要保護他的人給賣了,“宴會上會有血獵出現(xiàn),柏景說他會來�!�

    尤金被他那聲喊得腦袋里的思路都頓了頓,訓人的話卡在嘴邊,到底沒說出口。

    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況且現(xiàn)在備選新王的日子就近在咫尺,再爭論也改變不了結局。

    “這還用得著你說嗎,行了,之后你不需要再去管其他的東西,我有別的任務給你�!庇冉鹱叩剿纳砼�,示意許玉瀲跟他一起往宴會廳里面看。

    “宴會當晚,你們所有人都會在那里面。”

    許玉瀲在嘴巴里用自己的小尖牙咬唇肉,眼睛眨巴眨巴的,有些不敢相信地插話,“我要解決所有人嗎??”

    尤金:“……”

    他還不至于盲目到相信許玉瀲能有這個能力。

    手心里有冰冷的物體塞了進來,許玉瀲低下頭,入目是一把雕有古樸花紋的匕首。

    許玉瀲看清的那一瞬間,只感到莫大的壓力落在了他的肩上,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隨后那張臉似乎變得更白了。

    薄如蟬翼的刀刃冷光泛泛,昭示著它獨有的鋒利。

    那雙撲有粉意的手掌,肌膚白皙剔透,與那把匕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尤金反而笑了起來,“你只需要解決一個人。”

    “不是跟柏景關系好嗎,等到宴會的時候你就站在他身邊,我們其余人動手的時候,你趁他不注意把這個匕首捅進去。”

    “很簡單,對吧?”

    他湊近許玉瀲的耳邊,音調很輕。

    寒意如同冰涼濕滑的爬行類動物鉆入脊髓,許玉瀲冷不丁地打了個激靈,聽見尤金說。

    “只要你完成了這個任務,你就可以徹底離開啟示會,回到家族中去�!�

    “一位成功刺殺了血獵重要人物的小吸血鬼,聽聽,所有人都會為你感到驕傲……”

    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系統(tǒng)慣有的電子音。

    【鋒利的匕首帶著你無盡的渴望,想要擺脫被人隨意欺辱的念頭越來越重,聽命于新派的間諜吸血鬼,也就是你,聽從上級指示,決定要在這次活動中為新派立功�!�

    【滴,恭喜宿主觸發(fā)個人主線的進階終極任務——】

    【在宴會開始后,成功刺殺啟示會重要成員柏景。目前任務進度:(01)】

    ……

    夜幕降臨時,莊園迎來了他們的客人。

    燈火通明的宴會廳似精致鳥籠,將裝扮華麗的貴族們網(wǎng)入其中。

    蘇妮瓦去莊園外接待舊友,許玉瀲留在宴會廳的甜品桌旁,拿了塊小餅干后就準備找個角落等著柏景出現(xiàn)。

    今晚毫不夸張地說,許玉瀲覺得瓦爾拉市所有人都來了。

    單是想從廳內的甜品桌走到露臺,中間就得穿過數(shù)不清的客人。

    他果斷放棄再去問侍者要杯果茶的念頭,順著人流的縫隙努力往自己的目的地走,短短幾步路,許玉瀲發(fā)現(xiàn)有很多人在轉頭看他。

    蘇妮瓦身上那點不太明顯的東方血統(tǒng)在他的身上體現(xiàn)了出來。

    叫那些人一眼就能認出,這是維科利弗新找回來的小少爺。

    不知道從哪個方向走來的男人神情輕蔑,視線打量了他好幾個來回,許玉瀲猜他來者不善,果然聽他開口就是莫名其妙。

    “這位小姐,我能否與你……抱歉,我剛剛從旁邊看你還以為是個女生�!�

    年輕男人舉著酒杯,表情有些緊張,許玉瀲余光看見他身后還有不少人年紀相仿的人在給他加油助威。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走到面前許玉瀲才發(fā)現(xiàn)對方很高,正常的視角,他甚至看不見男人的下巴。

    許玉瀲沒有參加宴會的經驗,今晚是蘇妮瓦為他準備的白禮服。

    帶有金色的胸針點綴,長靴踢踢踏踏地敲擊地面,比起之前的任何裙裝都要來得輕便,讓他能夠不用穩(wěn)住重心就能走路。

    他自己是很滿意的,就是不明白為什么不穿裙子還會有人誤會。

    唇紅齒白的漂亮東方小鬼抬起臉,努力地尋找男人的視線,然后認認真真地解釋,“我想你或許需要治治眼睛了�!�

    這話或許不是很客氣,許玉瀲看見他們的反應,頓時覺得他們是不是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男人頓時睜大了眼,連帶著那些他背后的朋友也停下了動作。

    在許玉瀲想要繼續(xù)往前走的時候,男人動了,稍微彎著腰,還是沒放棄之前的想法,“以后我會去治的,在這之前,我能請你跳一支舞嗎?”

    “瀲瀲�!�

    熱度傳至手腕,許玉瀲身前忽然多出個人,柏景毫不客氣,“他已經有舞伴了�!�

    不知不覺以二人為中心,周邊的人都下意識地給他們讓開了空間,讓剛進入宴會廳的血獵三人一眼就看見了許玉瀲被搭訕的場景。

    奈爾被人群擋著,恨不得要踩別人頭上跳過去,卡斯哲伸手阻攔,示意柏景已經過去了。

    遺憾離開的男人回到朋友身邊,搖著頭,“我還是晚了一步。”

    許玉瀲成功跟血獵三人匯合,因為心中藏著事,他說話時都有些心不在焉。

    柏景以為他在人堆里緊張,讓他坐進了自己旁邊的位置。

    宴會廳高臺上的大燈“嘭”的一聲打開。

    話筒響起刺耳音效。

    許玉瀲恍恍惚惚地意識到這次宴會,所有的角色都已經就位。

    第48章

    修女謊言

    他們是命定的宿敵。

    貴族之間冠冕堂皇的寒暄詞聽得耳朵生繭。

    抱著同新派攀關系想法來的那些人,

    不知何時,注意力已經放在了角落的位置。

    被新派當做舉辦宴會借口的維科利弗小少爺正坐在一樓角落,和他不知道在哪認識的狐朋狗友聊天。

    分明奈爾也是位貴族子弟,

    但貴族們刻薄地想。

    那些不知道從哪來的老鼠坐在他的身邊,場面簡直像是美女和野獸。

    維科利弗真該把他們攔在門外。

    青年身上特有的東方韻味那些貴族說不上來。

    烏云一樣的發(fā)絲,

    鼻尖是偏圓潤的秀挺,性格比他們這平時接觸的人都更為靦腆含蓄。

    “或許有人看見了嗎?”

    “當然�!彼麄兏`竊私語,

    “感覺能直接抱起來……”然后話音中止,

    用曖昧的輕笑聲掩蓋過去背后的含義。

    宴會廳里的客人差不多每五人里就有一只吸血鬼。

    他們慘白的面容甚至沒有多做偽裝,但那些貴族依舊面色如常地和他們談笑風生。

    奈爾灌了口酒,暗罵這些貴族沒長腦子,

    非要和魔鬼做交易。

    許玉瀲抬著眼看向廳內,

    周圍音樂緩緩揚起,

    已經有不少人在正中央起舞。

    血獵內部安排的計劃許玉瀲知曉的并不多,

    除了柏景他們會來,許玉瀲的消息還停留在上次的慶功宴。

    其實如果不是蘇妮瓦出現(xiàn),這次宴會柏景多半不會讓許玉瀲過來。

    需要直面沖突場面的那些任務,

    從許玉瀲進入血獵時到現(xiàn)在,

    他都沒有真正地參與過。

    偵探助理的工作被許玉瀲干得像個守在家里的小米蟲。

    現(xiàn)在也是。

    柏景依舊讓他待會出事的時候站在他的身邊。

    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他們的聊天,許玉瀲雙手撐著臉頰,緩緩看向朝他走過來的柏景。

    男人剛剛去問侍從給他要了杯牛奶,

    因為他吃餅干渴著了。

    “溫的。”

    這種時候還在想方設法地照顧他。

    并不知道自己的口袋里放著把匕首,一把能夠輕易刺進他胸口的匕首。

    牛奶很好地壓下了餅干所帶來的干澀,許玉瀲想了想,他這次應該能完成任務。

    他會做得很好。

    ……

    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宴會廳全是起哄的笑聲。

    男女搭檔的舞曲里,誤入了兩個游戲失敗的男士,

    他們表情痛苦地牽著手,磕磕絆絆在大廳內起舞,把原本舒緩優(yōu)美的音樂當成了斗角場。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進去。

    角落里,奈爾是最想?yún)⑴c的那個,金發(fā)在燈光下晃動得有些刺眼,他向幾人提議道:“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我們現(xiàn)在不混進去,待會怎么第一時間動手�!�

    許玉瀲翹著眼睫,認真地思考了下,“有道理�!�

    “但是我要跟著先生�!�

    柏景原本皺起的眉頭因為他這句話放松了下來,

    他整個宴會都坐在許玉瀲的身邊,如果不是清楚今天他們的任務,卡斯哲都快要覺得他們今日過來是給小助理做護花使者的了。

    “坐在旁邊也有旁邊的優(yōu)勢�!彼_始當和事佬。

    最后柏景還是妥協(xié)了。

    因為就算他們不去,也會有大把的人過來拉他們。

    在奈爾迫不及待來拉許玉瀲的時候,柏景率先攬著許玉瀲的腰將人帶到了懷里。

    “會跳嗎?”

    “跟著我就好,別擔心�!�

    許玉瀲沒學過他們跳的舞,被柏景牽引著,總是在某個節(jié)拍的時候慌亂地轉換著腳步,然后在柏景的鞋上留下個滑稽的腳印。

    柏景大概是想笑,“干脆踩在我腳上,我?guī)е闾�?�?br />
    “?”

    他不是很服地拒絕了對方,然后繼續(xù)往柏景的鞋上落腳印,柏景沒忍住笑出了聲,“一定要在我鞋上雕花?”

    許玉瀲:“……”

    旁邊被迫跟卡斯哲組隊的奈爾撇著嘴,“有時候我真想來場內斗�!�

    “誰不是?”卡斯哲拍了拍衣袖,猛地后退一大步,“你也不看看有多少人想找瀲瀲。”

    “多少?除了我們……”

    卡斯哲示意他看向周圍。

    “所有。”

    “……看來內斗已經不足以緩解我的相思之情了”

    奈爾說的話的確沒錯,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

    在吊頂水晶燈閃動的時候許玉瀲就隱隱約約察覺不對了。

    周圍全是貴族們抱怨的聲音,面色蒼白的吸血鬼卻早已勾起了嘴角。

    負責演奏的樂師們已經開始遲疑了。

    在燈光驟然暗下來的那瞬間,琴弦發(fā)出刺耳難聽的雜音。

    “�。�!救命——”

    角落里傳來聲尖銳呼喊,是有人疼痛到極致的求救聲。

    黑暗里沒人看見所有吸血鬼驟然回頭,視線緊盯著被咬住脖頸的男人,嘴角大幅度裂起,尖牙驟顯。

    許玉瀲在燈光熄滅的那一刻就被柏景按進了懷里。

    口袋里的匕首磕在他的腹部,能感受到刀柄的形狀,只要他抽出匕首就能完成任務。

    “瀲瀲!柏景!”

    混亂之中,卡斯哲和奈爾開始尋找他們的位置。

    “這里。”

    許玉瀲抽回了要摸向匕首的手。

    他靠在柏景胸口處,聽著那強有力的心跳聲,輕輕地開口,“先生……”

    然后換來一個更為用力的擁抱。

    黑暗里血腥味越來越重,新派的吸血鬼已經開始動手。

    柏景拍著懷中人纖薄的背部,警惕地觀察著周圍,慢慢地把位置調轉,讓許玉瀲處于眾人視線的死角里。

    奈爾已經拿出了武器,“我給他們發(fā)了信號,周圍的小分隊估計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偽裝過后混進仆人圈的那些血獵在看見宴會廳暗下來的時候,他們就直接丟下了手中的東西跑向宴會廳。

    廳內在短短幾分鐘的時間混亂到開始發(fā)生踩踏事件。

    貴族們終于意識到這些新派的人連他們都能下手,在沒有任何防身手段的情況下,只能看見他們在廳內胡亂地朝著某個方向奔跑。

    幸運點的摸到了鎖死的大門,倒霉點的就慘了,直接撞到了吸血鬼的面前。

    許玉瀲靠著吸血鬼特有的夜視能力,站在柏景的身后看清了一切。

    空氣里的味道雜亂到他聞一下都會皺眉的地步。

    說明受傷的人數(shù)已經到達了個可怕的數(shù)目。

    分明是很殘忍的場面,許玉瀲在此刻心中卻并沒有多余的情緒。

    他似乎完全地融入了吸血鬼的種族。

    【因為副本進行到最后,角色的設定對宿主本身的影響會變得越來越明顯�!肯到y(tǒng)解釋道,【這也是為什么通關失敗的玩家,即使在副本內活下來,也無法再回歸世界的原因�!�

    所以現(xiàn)在許玉瀲就是個副本里那個渴望為新派貢獻一份力量的小吸血鬼。

    尖牙都開始發(fā)癢。

    他抿住唇,在黑暗里緊緊地盯著柏景一行人。

    終于開始有人明白。

    大聲咒罵那些吸血鬼喪心病狂,是地獄都會唾棄的惡魔。

    這場宴會根本不是為了找回的小少爺舉辦,更不是為了所謂的親王復蘇,新派他們的目的十分單純,他們就是想要獻祭所有人來堆起新的王。

    新派把他們當做了食物,誰能在這次的掠殺中獲得最多的血液,誰就會勝出。

    尖叫聲與哭泣聲此起彼伏。

    趕來的血獵猛地從外面破開大門,直直朝著宴會廳中央沖了進來,還有其余埋伏在周圍的血獵,從樓梯上攀著繩索便跳進了混戰(zhàn)現(xiàn)場。

    奈爾和卡斯哲二人已經和吸血鬼纏斗在大廳內。

    許玉瀲在柏景的掩護下,一直在往角落靠去。

    直到現(xiàn)在,他那身白禮服依舊潔凈如初,屏住呼吸眉眼泠泠的模樣,在黑夜里看上去就像是朵盛開在血污之中的百合花。

    但失去理智的人瘋狂亂撞,血液四迸,為了護住許玉瀲,柏景渾身不知不覺就沾滿了血污,就連臉上都濺到了血點。

    他依舊冷靜,淡淡地叮囑許玉瀲跟緊他。

    身后的小吸血鬼依舊像以前那樣聽話,他話音剛落,許玉瀲就應了聲好。

    柏景想,他的小吸血鬼和眼前的污穢毫不相配,那些血族與他是不同的種族,許玉瀲合該永遠跟他待在一起。

    等這件事結束……等這件事結束……

    血獵這次的準備十分充分,各式各樣的銀質武器,來自古神教會送來的圣水。

    隨著救兵不斷地趕來,眼高于頂?shù)男屡晌硪呀涳@露出了疲態(tài),他們開始做最后的垂死掙扎。

    角落里并不進行主動攻擊的二人很快就成了他們的目標。

    黑夜里,青年猩紅的瞳孔緊縮著,看著無數(shù)個朝他們沖過來的吸血鬼,最后視線對上二樓正緊緊盯著他們的尤金。

    赫溫此刻就站在他的身后。

    本該離開瓦爾拉市的他將尤金按在了欄桿上,手掌壓著他的頭卡住脖子,槍頂在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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