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愛的陳嘉言,他自始至終,不曾將我放在心上過。
我木然地望著漆黑的房間。
手背上傷口中的鮮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聽說香港今年冬天會下一場雪�!�
陳嘉言的聲音很低很輕,沙啞地顫栗著。
我的眼皮微微動了動。
「寶恩,香港下雪那一天,我回來找你好不好?」
「找我?」
「對,你從前不是說,好想香港也能下雪嗎?」
我的嘴角微微勾了勾,眼淚卻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不是永遠(yuǎn)都不回香港了嗎?」
陳嘉言沒有回答,我卻好似聽到了一聲很低很低的呻吟。
「陳嘉言?」
「寶恩,說好了,香港下雪那天,我們再見面�!�
他說完,不等我再開口,就掛斷了電話。
我再打過去時(shí),就再無人接聽了。
同一時(shí)刻的機(jī)場。
十幾輛豪車圍出的一片空地上。
陳嘉言趴在地上,鮮血從他的褲管里不停涌出。
他的左腿小腿骨大約已經(jīng)碎裂折斷,呈現(xiàn)出一種扭曲的姿態(tài)。
劇痛讓他時(shí)而暈厥,時(shí)而卻又痛得清醒過來。
「梁先生說過的,你若敢回香港,就打斷你一條腿�!�
「陳先生,好自為之吧�!�
「把人送醫(yī)院,梁先生交代了,好好給他醫(yī)治,到底年紀(jì)輕輕的,還是個(gè)大才子,前途無量,可不能殘廢了,咱們梁先生信佛,心善著呢。」
陳嘉言被抬上車。
鮮血淋漓一路,他染著血的手,努力想要去夠到地上的那只手機(jī)。
可響著的手機(jī),卻被人一腳踢開,頃刻間碎裂了。
他的手從擔(dān)架上重重地垂落。
那張清俊卻又蒼白的臉上,烏黑的眉,緊閉的眼。
像是最上等的墨,畫在宣紙上的幾筆傷心。
深長的眼尾處,洇出一道一道的濕痕。
淚痕卻又沒入他的鬢發(fā),消失無蹤。
12
母親下葬后百日。
我去墓地祭拜。
穿黑衣黑裙,胸前簪著白花,清瘦孑然,素面朝天。
但不管怎樣,自那夜后,我仿佛重獲新生。
卻也仿似變了一個(gè)人。
身后站著數(shù)十名黑衣持傘的保鏢,皆靜默安立。
我放下花束,轉(zhuǎn)過身來。
保鏢忙舉傘為我遮住綿綿細(xì)雨:「大小姐,方才墓園那邊有人想要進(jìn)來,說想見您�!�
「是誰?」
「她說叫宋淼淼,您結(jié)婚時(shí)她來參加過您的婚禮的�!�
我腳步微頓,隔著重重?zé)熡晖h(yuǎn)處看去。
我本不想見她,左不過又是一些女孩子掩不住炫耀的小心思。
可宋淼淼大約是看到了我,竟不管不顧地喊著我的名字,想要沖過來。
「梁小姐……」
她不再故意叫我寶恩姐姐。
整個(gè)人衣衫半濕,面容憔悴。
不久前,還像飽滿甜蜜的鮮桃一般水靈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