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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您真的給了亞伯拉罕五百萬吧!”

    “我早就認為,您將烏里爾視為眼中釘,他的許多議案,您都公開投了反對票!”

    “丁議長,我認為您應(yīng)該有所擔當!”

    “大家,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丁洛克議長,我認為應(yīng)該投他一票!”

    “投他!我也投!”

    “別的議員哪能隨便拿出五百萬,但丁議長就不一樣了,他在與夜行者公會做稀鉛礦交易時,從中取了不少好處!”

    “何止!我知道他與依拉姆議員有不正當男女關(guān)系!”

    司泓掣似乎早就預(yù)料到了這個反應(yīng),他偏頭問:“多少票了?”

    副官:“......29票了�!�

    他大氣都不敢喘,面前這位畢竟是議長,雖然議長四年一輪換,倒也沒什么特殊的,但射殺議長的罪名還是更重一些。

    可他覺得,司泓掣會下手的。

    司泓掣果然舉起了槍。

    丁洛克看著司泓掣的臉,突然低低笑了起來,他笑了一會兒,才將嘲諷的目光投向司泓掣,傲慢道:“烏里爾必須死。”

    司泓掣盯著他,暫時沒有開槍。

    丁洛克似乎知道死期將至,反倒坦然,他高昂起脖頸,用俯視的姿態(tài)看著司泓掣:“他查到了尤托皮亞,尤托皮亞牽扯著錯綜復(fù)雜的利益,所以他必須死。至于你妹妹,不過是個倒霉的工具,誰讓你將她帶進禁區(qū),誰讓她聽克洛娃的話去雨林生態(tài)區(qū),誰讓她的年紀恰好能使烏里爾身敗名裂呢�!�

    “不是她,也是別人,你只能怪自己倒霉,怪烏里爾多管閑事,當時的你是那么微不足道,我甚至在事件發(fā)生后,才知道你與烏里爾的弟弟訂了婚,這使得整件事變得更加精彩了。”

    司泓掣的瞳孔越縮越緊。

    “不過你應(yīng)該感謝我,要不是獻祭了你妹妹的生命,斷送了你愛人的前途,你怎么有機會坐到今天這個位置,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呢。”

    司泓掣的骨節(jié)繃得發(fā)白,虎口死死抵住槍托。

    “死了就是死了,死人是最不重要的,執(zhí)掌藍樞十八年,報仇這件事你不覺得可笑嗎?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他們出生的意義,就是來換你的萬里前程。”

    丁洛克瞇起蒼老的眼,笑容愈加猙獰,鮮血濺在了他冰涼的鏡片上,汩汩熱流順著他的皺紋淌下去,然而在氣息斷絕的最后一秒,他原本猙獰的笑容卻突然變得僵硬。

    因為他看見了,司泓掣眼中的憤怒與恨意在一瞬間變得冰冷,平靜。

    他的身體無力的滑落,先是雙膝重重砸在水泥地上,然后是前額失去支撐的垂下。

    鮮血滴滴答答砸在面前,他意識到,司泓掣好像沒有完全相信他的話。

    丁洛克灰暗的唇微微抽動,直至僵硬。

    ——我要向至高無上的古神懺悔,您忠誠的信徒?jīng)]有完成使命。

    “這這這......司泓掣你聽到了吧!是丁洛克,是他陷害烏里爾,是他殺死你妹妹!”

    “快放了我們!我保證,我會向議會提案,追加丁洛克的罪責!”

    “對,我會提議還烏里爾清白!我馬上回去寫議案!”

    “你放了我們吧!這件事已經(jīng)和平解決了,真兇抓到了!”

    “司區(qū)長,我其實很同情你,沒想到丁洛克是這種人,我們都被他騙了!”

    “你放心,有我們給你作證,你槍殺他這件事屬于正當防衛(wèi)!”

    然而司泓掣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抽出彈匣,重新喂了四顆子彈進去:“五分鐘,投票繼續(xù)。”

    “司泓掣你......”

    “不,不不不......司區(qū)長你別這樣,我們剛剛態(tài)度不好......”

    “我是真的毫不知情,但他!他一定知道丁洛克的腌臜事,他們倆秘密開了個洗錢公司!投他!”

    ......

    等七區(qū)區(qū)長帶人沖進禁區(qū)監(jiān)獄,將麻木的二區(qū)隊員推搡到一邊,就看到甬道里,已經(jīng)躺著八具尸體。

    血腥味鋪天蓋地,久久不散,尚且存活的議員也都精神恍惚,兩股戰(zhàn)戰(zhàn)。

    而司泓掣端坐血泊中,脊背在昏暗的燈光里拖著長長的影子,飄著煙的槍口就擺放在他椅子的一側(cè)。

    七區(qū)區(qū)長沖下來,聲音緊張又激動:“司泓掣你必死無疑了!你居然槍殺了八名議員!”

    “快!通知聯(lián)邦議會!保護現(xiàn)場!控制住在場所有要犯同犯!”七區(qū)區(qū)長厲聲命令。

    “是是......是!”七區(qū)隊員參差不齊的應(yīng)道。

    司泓掣卻連眼睛都沒有抬,他慢條斯理地摘掉沾滿火藥味的手套,遞給身邊的副官。

    “我沒有殺人�!�

    七區(qū)區(qū)長瞠目結(jié)舌:“你啊?這這這證據(jù)確鑿,人證物證聚在,你敢說你沒有殺人?”

    就算燒光了他全部腦細胞,他也想不出司泓掣會以這種方式為自己開脫,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嗎?

    只見司泓掣當著七區(qū)區(qū)長的面抬起左手,掌心向內(nèi),手背向外,他的五個指甲縫中滲出殷紅的鮮血,血液裹著一層詭異幽亮的紅光,逐漸蔓延成細細的血線。

    血線如枝蔓般一邊延長一邊分叉,最終成為一張交叉密集的血網(wǎng),在【籠罩】消失的那一刻,所有議員還不知所措著,血網(wǎng)就頃刻間纏住了他們的脖子!

    控制系S級覺醒者二階能力【死誓咒】!

    議員們雙眼暴突,用力扼住咽喉,可無論他們?nèi)绾螔暝�,詛咒都如毒瘡般附在骨頭上,如影隨形。

    死誓咒,非死不可泄露機密。

    司泓掣將今天發(fā)生的事設(shè)為機密,所有人都被迫成為了他的同黨!

    七區(qū)區(qū)長簡直不敢置信。

    司泓掣就當著他的面,堂而皇之的用【死誓咒】威脅所有議員,然而這里除了他一個S級以外,所有人都看不見司泓掣使用了異能!

    “不是,你......”七區(qū)區(qū)長瞪大眼睛,指著司泓掣的鼻子。

    副官垂眸,擋在司泓掣面前:“郝區(qū)長,麻煩您對我們無辜的司區(qū)長尊重一點�!�

    “哎我尊......”七區(qū)區(qū)長指向自己,卻憋屈的說不出話來。

    他終于氣得跳腳,惡狠狠獰笑:“當我沒辦法是吧,我現(xiàn)在就去申請儀器,馬上就能在議員的身上探測到他司泓掣的異能信息素!”

    司泓掣置若罔聞,擦去指甲的血痕。

    副官低著頭:“抱歉郝區(qū)長,二區(qū)一票否決了你的申請。”

    郝能言:“......”

    八名議員的尸體被抬出了禁區(qū)監(jiān)獄,而無論聯(lián)邦議會如何詢問其他存活的議員,得到的回答無一例外,都是那八名議員是自殺而亡。

    人證在此就無法定罪,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是司泓掣殺了他們。

    沒過多久,紅娑研究院一名人類社會學(xué)部的資深教授死亡,同時發(fā)現(xiàn)的還有他手寫的遺書,遺書里面承認了他將淫穢視頻植入烏里爾電腦的事實。

    有遺書在,七區(qū)也只能將這件事定性為自殺。

    可自殺一定是遵循本愿嗎?

    畢竟司泓掣的三階能力可是叫【令行服從】。

    至此,這件塵封了十八年的冤案似乎終于洗雪,兇手們畏怯于司泓掣的手段,狗咬狗,將當年的真相逐一還原。

    烏里爾在走訪中誤入加勒比海沿岸小城尤托皮亞,不小心觸碰了以丁洛克為首的利益集團的秘密。

    忌憚于烏里爾的影響力,丁洛克曾威逼,也曾利誘,但始終無法動搖烏里爾堅定的信念。

    于是,丁洛克決定毀了他。

    當一個人的道德出現(xiàn)瑕疵,那么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不再可信。

    司泓穗是司泓掣的妹妹,卻也是隨機選定的受害者。

    災(zāi)難總是無差別降臨在每個人頭上,司泓穗也不例外。

    丁洛克的情人克洛娃接過了這項任務(wù),她先是以曇花美麗為由將司泓穗騙入雨林生態(tài)區(qū),再變成烏里爾的模樣,實施侵害。

    事件發(fā)生后,丁洛克動用自己的權(quán)力,阻礙當時只是普通隊員的司泓掣介入調(diào)查,卻不想元老會突然召喚,給了司泓掣逆風翻盤的機會。

    于是,為了將此案做成鐵案,丁洛克派人向獄中的烏里爾傳遞虛假信息,將烏里爾騙出監(jiān)獄,制造畏罪潛逃的假象,再暗中將烏里爾除掉。

    他威脅了為司泓穗做尸檢的醫(yī)務(wù)中心員工閆琦禮,要求他遞上一份完美無缺的尸檢報告。

    四年后,閆琦禮得到了回報,成為星洲大學(xué)的校長。

    一切合情合理,都怪丁洛克利欲熏心,毫無底線,一手造成了司泓掣一生的悲劇。

    黎明日假期倒數(shù)第三日,司泓掣去了一趟后山墓地,他在那棵營養(yǎng)不良的小松樹前站了很久很久。

    倒數(shù)第二日,司泓掣離開禁區(qū),前往洛拉西提冰原,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

    深夜,蘭斯輕輕給熟睡的小傻逼蓋上肚皮,悄無聲息走到空無一人的走廊。

    他用手指抵住微型耳機,漫不經(jīng)心道:“這些天司泓掣殺得好盡興啊,可惜太遲了�!�

    小丑輕嗤:“兇手冒得比雨后土撥鼠都快,也不知道他懷疑沒有�!�

    蘭斯:“春筍�!�

    小丑皺眉,莫名其妙道:“干嘛,你想吃了?”

    “......沒事。”蘭斯早已放棄拯救黑燈會成員的文化水平,他轉(zhuǎn)而道,“我明天要回星洲大學(xué),你記得在官網(wǎng)撤銷第二份求助申請�!�

    “哦�!毙〕髴�(yīng)道。

    蘭斯掐斷通話,返回臥室。

    蓋好的被子又被湛平川扯開了,細膩的月色里,湛平川若隱若現(xiàn)的腹肌起伏在蘭斯眼底。

    他舒展著兩條筆直修長的腿,右臂敞開攤在枕邊,那是剛剛蘭斯躺過的地方。

    他的身體散發(fā)著健康的熱度,短褲恰好掛在人魚線收攏的位置,下面則是臥伏也撐起到無法忽視的地方。

    “小狐貍。”湛平川半醒半夢,似乎察覺到了手臂的空虛,于是便低哼著,用指骨敲了敲枕頭,“躺我懷里。”

    蘭斯四肢并用爬上床,剛打算一歪身縮進湛平川臂彎里,卻被湛平川手臂一勾,扣著他的腰,將他按在了自己身上。

    蘭斯緊貼著溫熱的胸膛,凌亂的呼吸與湛平川撞在一起,紅棕色長發(fā)散了滿床。

    蘭斯將下巴抵在湛平川的鎖骨,輕聲試探:“你醒了?”小傻逼不會聽到他和小丑的對話了吧?

    “沒醒�!闭科酱ㄩ]著眼,卻伸手撥開蘭斯松垮的睡衣,露出半側(cè)肩頭,在白皙細膩的肩頭咬了一口。

    “唔!”蘭斯猝不及防,低哼了一聲。

    “大晚上叫別的Alpha名字......下次就不是咬這兒了。”湛平川又對著那地方親了親,才將睡衣遮了回來。

    蘭斯顧不得肩頭的咬痕,謹慎注視著湛平川:“湛同學(xué),你聽到我叫誰了?”

    “誰也不行�!闭科酱ㄠ洁熘�,手掌滑進蘭斯的睡衣,安撫似的摩挲了兩下后背。

    得到了暖呼呼的小狐貍抱枕,他徹底將司什么拋在腦后,很快熟睡過去。

    蘭斯疑心重,等了好一會兒才徹底放心,他歪頭蜷在湛平川胸膛,被迫一整晚用自己蓋住小傻逼的肚皮。

    第66章

    為期兩周的實習(xí)正式結(jié)束,蘭蘭的天空隊打包行李,準備乘公交返回星洲大學(xué)。

    隨著黎明日假期的收尾,整個禁區(qū)都清閑了下來,也沒人提出安排輛車送他們回去。

    辦理工作交接時,羅伯特渾濁的眼珠牢牢盯著湛平川,他粗糙的手掌攥著窄細的墨水筆,發(fā)狠似的在文件上簽自己的名字,每簽一份,他都要哼哧一聲,宣泄自己的不滿。

    唐鯉和劉撥完全不敢吱聲,他們倆這些天雖然沒幫上什么大忙,但也算工作努力,能得到羅伯特這樣的臉色,完全是托了湛平川的福。

    “懷老師,您看著像對我們有什么意見啊�!闭科酱ㄓ狭_伯特的目光,懶散一笑,毫無羞愧之心。

    唐鯉心道,賓語錯誤,去掉們。

    羅伯特冷哼,陰陽怪氣道:“沒發(fā)現(xiàn),你居然還有點自知之明�!�

    湛平川挑眉,有些意外:“怪不得您給我寫的評語全是惡評,原來是對我的優(yōu)點挖掘不深刻�!�

    “......放屁,你們是我?guī)н^最差的一屆!”羅伯特暴躁的將四份實習(xí)證明朝湛平川恬不知恥的臉上甩去。

    湛平川反應(yīng)迅速,一歪頭,抬手精準的將四份證明接住。

    “嘖,果然當老師的都愛說這句話,都快成刻板印象了�!�

    羅伯特咆哮:“我第一次說!”

    他以前從沒遇到過如此令人發(fā)指的實習(xí)生,不僅把遲到早退當成家常便飯,還仗著臉好身材好,拐了個漂亮小O隨地大小做!

    湛平川狐疑:“真的嗎,我不信�!�

    羅伯特哆嗦著手指,指向大門:“你給我滾!”

    “好嘞。”湛平川擔心真把羅伯特氣出個好歹,于是大發(fā)慈悲地滾了。

    走出藍樞大廈,湛平川堂而皇之地牽起了蘭斯的手,一邊壓馬路一邊捏玩柔軟的掌心。

    Omega身體的溫度普遍比Alpha高三四度,口腔和生殖腔中最為明顯,但體表由于接觸空氣循環(huán),差異就顯得小一些。

    即便如此,湛平川還是能感受到蘭斯掌心高于自己的濕熱。

    走了一段路,蘭斯轉(zhuǎn)過頭問:“他給你寫了什么評語?”

    “寶貝兒,別看,是惡評�!闭科酱ū砬樯晕⒉蛔匀�,那份評語已經(jīng)被他團成廢紙球,打算隨便找個垃圾桶扔了。

    “好奇�!碧m斯輕扯湛平川的手。

    反正也不是我的惡評。

    湛平川對蘭斯這幅純情撒嬌的模樣實在沒轍,他享受般的被拉了幾次手指,就從兜里翻出那團廢紙遞給蘭斯。

    蘭斯展開紙團,借著晌午的陽光,認真品讀。

    “強烈不推薦該學(xué)生�。�!”

    “該學(xué)生散漫成性,油嘴滑舌,遲到早退,記吃不記打,且上班摸魚,長時間逗留廁所!”

    “實習(xí)期間,該學(xué)生與二區(qū)實習(xí)生蘭斯糾纏不清,日日‘操勞’,忘乎所以,一爽到底,簡直滿腦子淫靡思想,不堪入目!”

    蘭斯:“......”居然真有他的惡評,早知道不看了。

    湛平川無奈聳肩:“你說,到底是誰滿腦子淫靡思想,‘操勞’兩個字他居然加了引號,我反應(yīng)了兩秒都沒反應(yīng)出來是什么意思�!�

    蘭斯就反應(yīng)了一秒,他不動聲色的將評語又團了回去:“嗯,他壞�!�

    湛平川用余光打量蘭斯的臉色,揶揄道:“你耳朵怎么紅了?”

    蘭斯下意識就捂向自己的耳尖,以防它泄露自己一秒就反應(yīng)過來的秘密。

    “喲,看來真的懂�!闭科酱ㄈ炭〔唤瑢⑺氖殖断聛�,“剛剛看錯了,原來沒紅啊。”

    蘭斯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他震驚不已。

    白法老,居然被別人騙了!

    湛平川看他怔然的模樣實在喜歡,忍不住在白皙的耳尖親了一口:“怎么這么可愛�!�

    隔著十米遠的唐鯉和劉撥:......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

    蘭斯這下耳尖是真紅了,他甩了甩頭發(fā),讓紅棕色長發(fā)將耳朵完全遮住:“你以后肯定沒辦法到藍樞入職了�!�

    只能跟我回高塔公會,做被白法老寵愛的小傻逼了。

    湛平川故作遺憾:“是啊,職業(yè)道路越走越窄,幸好沙漠城還有我一片藍海�!�

    蘭斯:“......”那地方自行車那么好賣嗎?

    幾人回到宿舍,取好行李,將房門關(guān)好,拉著箱子朝禁區(qū)內(nèi)接駁車的方向走。

    湛平川突然反應(yīng)過來,等等,小狐貍知道他說的是鬼眼公會而不是子承父業(yè)偷自行車吧?

    黑色接駁車剛好抵達站臺,司機師傅朝他們猛按喇叭。

    “來了來了!”唐鯉應(yīng)道,第一個跳上了車。

    等他們?nèi)珕T坐好,車頭一轉(zhuǎn),黑車沿著平整的柏油馬路,向禁區(qū)大門口駛?cè)ァ?br />
    蘭斯最后看了一眼藍樞和紅娑兩棟大廈,以及正中央高聳入云的鉛云。

    不出意外,這個地方他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

    然而就在他這么想著的時候,外神突然從眠寐中蘇醒,透過他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鉛云,注視著云端之上的更深處。

    蘭斯蹙眉,狗東西又出來湊熱鬧。

    他取出眼鏡搭在鼻梁上,收回了目光。

    -

    洛拉西提冰原終年暴雪肆虐,通往冰原深處的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只有一條橫跨冰裂懸崖的索鏈。

    司泓掣的制式皮衣在風雪中翻飛拍打,皮膚的細紋很快被寒風刮出更深刻的烙印。

    他登上旋梯,踏入懸空纜車。

    纜車搖晃著向前,沿著索鏈穿入風雪,一路駛向懸崖的另一端。

    大約半個小時,纜車停下,更加凜冽的風雪吹刮,讓人幾乎看不清前路。

    這樣惡劣的環(huán)境,罪犯絕無越獄的可能,一旦被送進來,他們只能絕望地守在冰原深處,等待死亡,或者精神崩潰。

    “區(qū)長,您擋一下,電梯很快就來�!备惫傧胍脗銕退俱刚趽�。

    司泓掣的睫毛上掛了霜雪,他卻抬手拂開副官的手臂。

    當年,就是在這里,Oliver哀傷委屈的向他奔來,想要擁抱他,想要索取一絲安慰。

    而他推開了他。

    風雪如故,人不如初。

    地下電梯躍出地面,鋼化玻璃門緩緩張開,亞俟勒監(jiān)獄長邁步走了出來,一隊典獄官在他身后列隊排開,面色冷峻。

    亞俟勒用褐色的左眼珠盯著司泓掣,缺失的眼睛為他的五官掛上一抹厲色。

    他主動伸出手去:“司區(qū)長�!�

    從職級上,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長與藍樞二區(qū)區(qū)長應(yīng)是平級,但司泓掣就職于禁區(qū),無形中比他高了一階。

    司泓掣雙眸黑沉,嗓音仿佛結(jié)了冰:“我要當年動過Oliver的所有人�!�

    亞俟勒毫不尷尬地收回手,咧出一個了然的笑:“好�!�

    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尸橫遍野,血流成河,而遠在高塔公會的Oliver卻一無所知。

    他已經(jīng)脫掉囚服,換上了一件松軟暖和的毛衣。

    房間里燒著壁爐,暖融融的火光跳躍在他碧綠的眼眸里,他的眼睛與潔凈的窗一起,掛上了薄薄的霧氣。

    “選...A�!監(jiān)liver輕聲張口。

    莉莉不老實地蹲在椅子上,用筆桿戳著藍色馬尾辮,她把臉扭成一團,眼睛都快貼到了練習(xí)題上:“選A嗎?怎么會選A呢?”

    Oliver潤了潤干澀的喉嚨,努力解釋:“熱力學(xué)第一定律,以及...內(nèi)能的變化。”

    或許是因為這些天說的話多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口吃有了一定的好轉(zhuǎn),他不再咬字奇怪,也能不間斷的連續(xù)說更多字。

    “噢對對對!”莉莉一拍腦袋,“熱力學(xué)第一定律,我怎么給忘了!”

    她快速在括號里填了A,然后轉(zhuǎn)向下一道題,不出意外的,又卡住了。

    莉莉干脆將練習(xí)冊推給Oliver,眼巴巴問:“這題你會嗎?”

    Oliver點頭:“氣體...狀態(tài)方程PVT=恒量�!�

    “我靠!”莉莉驚駭,“你真的十八年沒學(xué)習(xí)嗎?為什么比盧卡斯懂得都多?”

    Oliver:“......”

    他有些不知所措,承認自己比別人知道的多似乎不太好,但否認,又顯得虛偽。

    他在學(xué)習(xí)上確實有一定的天賦,而且這些年,他經(jīng)常逃避在靈境系統(tǒng)中,靠回憶里的那點甜支撐著。

    熬夜學(xué)習(xí)也很好,被哥哥批評也很好,就連下樓扭傷腳都很好,和在藍樞的日子相比,這些都成為了美夢。

    Oliver:“有些東西...練久了,很難忘。”

    莉莉興奮道:“干脆以后你來裝我的物理老師吧,這樣我偷溜出去殺人就更盡興了!小丑他太不像老師了,我媽媽總覺得他像夜店打碟的�!�

    “我......”O(jiān)liver頓了頓,他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不太想拒絕。

    他很渴求被人需要,因為這讓他感受到,他在與這個世界搭建新的連接。

    黑燈會給了他一個支點,給了他用殘破的身體和精神,搭載未知命運的可能,他想努力抓住。

    “好嘛好嘛?”莉莉用指尖輕輕碰了碰Oliver的手背,她沒敢用太大力氣,因為他們說這個人身體太虛弱了,骨骼也不好,很容易折斷,比陽臺那株弱不禁風的蝴蝶蘭還要脆弱。

    Oliver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里只被很輕的碰了一下,他卻分明看到,連接的信號,在此刻擦出一個微弱的光點。

    “好的。”

    “哦吼,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學(xué)習(xí)�!崩蚶蛎雷套趟χL辮子,將椅子晃得咯吱作響。

    壁爐旁邊認真拼樂高戰(zhàn)艦的度瑪不慎聽到了這個回答,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戰(zhàn)艦只拼出了一個臺階,拼錯了很多,他看不懂圖解。

    度瑪面無表情的小臉緩慢地扭過去,鼓了起來。

    蘭斯說把他接來陪我拼樂高的。

    是陪我拼樂高的。

    【塔斯曼海盜國】

    第67章

    咕。

    咕嘟。

    小巧的氣泡顫抖著從暗無天日的深海浮起,穿過冰冷的海水,掠過巨鯨的背鰭,一路蜿蜒向上,直至觸碰陽光的觸角,再破水而出,徹底融入浩渺的天穹。

    一望無際的公海上,一艘巨型航空母艦緩緩駛過,它龐大的身軀仿佛移動的島嶼,在海面投下蕩魂攝魄的陰影,一桿于海風中飄揚的旗幟上,赫然印刻著塔斯曼海盜國的五爪黑龍。

    嗚——

    高亢的,空靈的鳴叫自海底傳來,又被幽暗深邃的海水吞沒。

    珊瑚的殘骸從懸崖邊緣震落,白化的碎末墜下幾無生靈的海溝。

    海溝的最深處,青黑的藻類攀上一扇古老的巨型鐵門,又被一道穿行的黑影吞噬腹中。

    黑影劃過鐵門上古怪詭異的字符,鼓脹的腹部蹭掉了腐化的銹跡。

    ——Portus

    exilis(放逐之門)

    “我會殺了你!”

    “我一定會殺了你!”

    悲憤的聲音從那扇巨門的縫隙里溢出,又化成細小的氣泡浮出海溝。

    巨大沉重的稀鉛礦鎖鏈拖在陰冷的甬道,從棘的尖刺狠狠貫穿了被縛者的尾鰭,鮮血在幾近靜止的海水中擴散蔓延。

    上位者高舉魚叉,渾身顫抖,被縛者遍體鱗傷,目光繾綣。

    鋒利淬毒的魚叉最終擦身而過,狠狠刺入堅硬的巖壁。

    ......

    中午,夢境女巫見房門虛掩,輕敲兩下,發(fā)現(xiàn)沒人應(yīng)答,才推門走了進來。

    她一眼就看到床鋪被疊得平平整整,一塵不染,而穿一層薄毛衣的Oliver正躬腰站在陽臺。

    氣候也快入冬,港譚海風很大,將Oliver柔軟的金色卷發(fā)吹起來,拍打在薄瘦的肩頭。

    他的側(cè)臉和露出毛衣外的手指有些發(fā)紅,寒風很輕易的就穿透了皮膚屏障,但他似乎并未發(fā)覺。

    他碧波般溫柔的眼睛正注視著那株脆弱的蝴蝶蘭,只見他伸出一根手指,蝴蝶蘭仿佛有所感應(yīng)似的,向他靠攏。

    他的指尖散發(fā)出淡金色的光芒,那金色的能量很快就沿著憔悴的葉片蔓延至根須。

    夢境女巫無奈道:“自己的身體都這樣了,還想著救它�!�

    Oliver聽到聲音,立刻收回手指,直起身:“......抱歉�!�

    他的身體確實差勁,將能量輸送出去也確實莽撞,只是他怕這株脆弱的小植物活不過這個冬天。

    “抱歉什么�!卑�,多么純情善良的小金毛,唯一的缺點就是學(xué)習(xí)太好,當初要是考不上大學(xué)就沒有這些破事了。

    夢境女巫將幾件連體珊瑚絨睡衣放在了Oliver床頭。

    這就屬于她的惡趣味了。

    她十分喜歡看Omega穿著連體可愛睡衣走來走去,可惜小丑,度瑪,莉莉都不愿意配合她。

    小丑就喜歡一些暗黑哥特風的東西,他給自己化的妝,對隊友的承受能力也是種挑戰(zhàn)。

    夢境女巫每次晚上和他出任務(wù),看到他突然咧開的紅涔涔唇角,以及冷不丁冒出來的獰笑,都恨不得先把他打暈再結(jié)果任務(wù)對象。

    莉莉正是叛逆中二的年紀,她對可愛家居風不屑一顧,卻極度偏愛彰顯個性的丑衣服,僅剩的一點正常審美,還留給了家庭而非朋友。

    度瑪一開始倒是聽話,怎奈他火力壯,沒一會兒就熱的不行,然后怎么勸都鼓著臉不穿了。

    夢境女巫為了把他打扮可愛點,總要拿陪拼樂高換,她對著一整本厚厚的圖紙找零件,眼睛都快瞎了。

    夢境女巫猜,Oliver一定不會拒絕。

    果然,Oliver從陽臺走進來,目光在那幾件鵝蛋黃,椰子綠,奶油色的連體睡衣上定格數(shù)秒,只是耳朵稍燙,略微僵硬地挪開了目光,輕聲道:“謝謝�!�

    夢境女巫滿意了,她朝Oliver走過去,纖長的手指落在Oliver的肩頭,就在Oliver不知所措時,她蠱惑人心的瞳仁突然微微一亮,海鹽味安撫信息素頃刻間將Oliver包裹起來。

    Oliver一怔,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夢境女巫是在幫他。

    他是個被終身標記的Omega,長時間得不到Alpha信息素的安撫,不僅要承受莫大的空虛和孤獨,還容易變得自卑和消極。

    雖然夢境女巫的信息素不及那個人作用強,但對于幾乎快忘記被安撫是什么滋味的Oliver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

    良久,夢境女巫收回手:“你現(xiàn)在的身體沒辦法做終身標記清洗,等過段時間,法塔幫你,放心,不會很難受�!�

    Oliver身上的涼寒已經(jīng)盡數(shù)褪去,腺體也不再酸澀空虛,這個月的發(fā)情熱想必不會很難過。

    “......謝謝你。”O(jiān)liver很感激,他沒料到夢境女巫竟然如此細心,知道他一直在忍耐。

    畢竟,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請求別的Alpha安撫自己的話。

    夢境女巫將波浪長發(fā)掖在耳后,微微一笑,她能有那么多情人,當然不只是靠曼妙傲人的外表,她還很體貼浪漫。

    “我的能力除了【蠱惑】,還有【記憶入侵】。我可以侵入他人的靈境系統(tǒng),剪切他人的記憶,不過......你的話,大概要從大學(xué)前開始剪了�!�

    “啊�!監(jiān)liver先是驚訝,隨即有些失神。

    忘記的確是個逃避的好辦法,他可以不用死,不用穿越,只要將這些年的記憶全部丟掉,他就回到了最快樂的日子。

    可是,他也會忘掉老師,忘掉失去了哥哥,忘掉曾給過他憐憫的勞恩先生,忘掉他曾經(jīng)擁有過Pine。

    即使是這樣痛苦的人生,他也有不舍得忘記的東西。

    “確實很難選擇,如果有一天你下定決心,記得找我。哦對了,度瑪想讓你陪他拼樂高,這孩子有點自閉,不太會表達,他那個小腦瓜是真看不懂圖紙,你要是沒事就幫幫他。”

    “好�!監(jiān)liver答應(yīng)。

    “你有沒有想好自己的代號叫什么?叫橄欖樹是不是太容易暴露了,不如就叫小金毛吧?”

    “......嗯?”

    “我開玩笑的,那東西很隨意,你慢慢想,不急�!�

    小金毛很好聽真的不考慮嗎!

    離開Oliver的房間,夢境女巫就給蘭斯發(fā)去了短信——

    【任務(wù)都完成了,我唯一的弟弟,你什么時候退學(xué)回家?】

    蘭斯放在枕邊的手機亮了一下,短信內(nèi)容顯現(xiàn)出來,湛平川剛一低頭,蘭斯就眼疾手快的將手機塞進枕頭底下。

    湛平川微微挑眉:“藏什么呢?什么任務(wù)完成了?”

    他就看到了前半句,然后就被蘭斯打斷了,但對‘任務(wù)’兩個字,他還是敏感的。

    蘭斯深吸氣。

    在一個呼吸間,他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他必須找出一個合理的借口,說服此刻精神和精力都格外充沛的小傻逼。

    湛平川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居高臨下看著他,臉上依舊掛著懶散的笑意,但目光卻充滿考究。

    “剛確定戀愛關(guān)系就當著我的面藏手機,嗯?”

    蘭斯吞了口口水,抬起琥珀色無辜的眼睛,張開手臂,要摟湛平川的脖子。

    “撒嬌?沒用,給我說明白。”

    雖然這么說,但湛平川還是躬下身子,讓蘭斯的手臂成功攀上他的后頸。

    香香軟軟的小狐貍貼上來,紅棕色長發(fā)蓬松地散著,睡衣要掉不掉地掛在肩頭。

    蘭斯一邊用自己分散湛平川的注意力,一邊絞盡腦汁思考。

    湛平川單手托住蘭斯的臀,干脆將蘭斯抱了起來,讓蘭斯徹底失去支點,只能依靠著自己。

    他也不著急,只是饒有興致地盯著一直往自己肩頭躲的蘭斯:“現(xiàn)在抱了,可以說了�!�

    蘭斯平穩(wěn)呼吸,手指輕輕蹭著湛平川的腺體,潤紅的唇終于張開,吐出兩個無懈可擊的字——

    “農(nóng)活�!�

    湛平川:“?”

    蘭斯揚揚下巴,目光下移,示意被自己藏起來的手機。

    湛平川將信將疑的把他抱回床邊,蘭斯坐在床上,把手機從枕頭底下抽了出來。

    他的目光在手機屏幕上定格一瞬,精光閃過,隨后平靜的用指紋解鎖手機,翻出那條短信,遞給湛平川。

    【姐:任務(wù)都完成了,我唯一的弟弟,你什么時候退學(xué)回家?】

    短信在湛平川眼前一晃而過,蘭斯已經(jīng)將謊話編織得無懈可擊了。

    “我姐沒日沒夜在金燦燦的田間勞作,但生活依舊拮據(jù),昨天爸爸開拖拉機突然摔斷了腿,她想我退學(xué)回家照顧。”

    “臥槽?”湛平川愕然,顯然被急轉(zhuǎn)直下的劇情震驚得不輕。

    “我不想退學(xué),退學(xué)就見不到你了�!碧m斯眼睛里蒙上一層水霧,睫毛都潮濕地卷在了一起。

    湛平川身心巨震,沒想到小狐貍背負著這樣沉重的家庭。

    “寶貝兒......”

    “你好兇�!碧m斯扭開臉,就要把手縮回來。

    “我錯了。”我真該死�。�

    湛平川怒罵自己。

    他趕緊把蘭斯的睡衣理好,但蘭斯還是推開他,甚至背過了身,對著墻,團成球。

    他怕他再看小傻逼錯愕的表情就要憐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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