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分不清此刻自己是偽裝的好學生還是白法老,紅棕色長發(fā)順著他的手臂垂下去,腺體隱隱漫出星玉蘭的清香。
蘭斯搭眼看著空蕩蕩的關東煮包裝盒,聲音有些含混:“湛平川,你說人喝多了,真的會想殺人么?”
更何況還是殺一個年僅四歲的孩子。
湛平川將啤酒挪到一邊,聽著這些胡言亂語,覺得蘭斯此刻大概是只迷糊的小紅狐貍了。
他正準備捏著小紅狐貍的脖頸,將人提到床上,裹成一個狐貍球。
就見蘭斯突然歪過頭來看著他,揪起一綹自己的頭發(fā)把玩,還含笑問:“可我喝多了,為什么只想親你呢?”
湛平川:“!”
什么胡言亂語,這只是老婆別具一格的情話罷了。
第37章
就連空氣里的熱度都向他們的目光聚攏來,走廊里偶有吵鬧的人聲,但對于湛平川來說,那已經(jīng)是在另一個時空了。
湛平川的手掌撫上蘭斯柔軟的長發(fā),指腹在他后頸處不輕不重的摩挲。
“今天有信息素紊亂嗎?”
蘭斯搖搖頭,依舊笑盈盈地看著他。
湛平川手上的力道更重些,盯著蘭斯被啤酒潤濕的唇:“那腺體紅腫了嗎?”
蘭斯更大幅度地歪著腦袋,企圖讓頭發(fā)在重力的作用下滑下去,將腺體露給湛平川看。
湛平川及時制止他的動作,手指卻沿著發(fā)絲摸索進去,抵在了蘭斯的腺體上:“也就是說,今天不是治療了?”
蘭斯并不回答,只是松開被自己弄卷的頭發(fā),扯著湛平川的領口,將自己的唇貼了上去。
略帶酒氣的柔軟的唇湊過來,湛平川頃刻間反客為主,醇厚的龍膽信息素刺激著蘭斯的腺體,脆弱的腺體上下起伏著,釋放出更多甘甜的星玉蘭氣息。
湛平川微微粗糙的指腹摸索著敏感的腺體,看蘭斯的眼神逐漸出現(xiàn)動情的水光,他一邊含著濕透的唇一邊含含糊糊揶揄:“你們好學生喝多了怎么這樣,小蘭同學?”
蘭斯舒服得半瞇起眼,大腦短暫放空,沒能理解湛平川的調侃。
“這是哪個圖書館的哪本書教的,可以對室友說這種話��?”他說完,貪心地撬開蘭斯?jié)櫇傻拇�,故意讓親吻的水聲傳到蘭斯耳朵里。
蘭斯總算微微回神,聽見圖書館三個字,他大概知道湛平川在耿耿于懷什么了。
“......小氣鬼。”蘭斯低喘著,那曖昧的吸吮聲燙得他耳窩酥麻。
“冤枉啊,我就喜歡學霸用知識碾壓我�!闭科酱ㄉ陨运砷_他,手指一下輕一下重地按壓著他的腺體,然后就勢攬著蘭斯的腰,將人抱到了腿上。
蘭斯的目光微微下垂,長發(fā)像小被子一樣將自己的背和湛平川的雙臂蓋住。
湛平川自下而上含住蘭斯的下唇,以只有蘭斯能聽見的聲音呢喃:“不過我呢,可以壓著學霸。”
說完,蘭斯的眼鏡被徹底摘了下去,擁吻漸深,湛平川不斷用信息素刺激著蘭斯的腺體,讓蘭斯在高匹配度的作用下,情不自禁的向他貼得更近。
不夠,還不夠。
蘭斯眼底浮起急躁的紅意,他渴望更多,渴望些許疼痛,渴望腺體被什么刺破,更加濃郁的信息素灌注進來,將他徹底填滿。
身體的渴望讓人恐懼,他像是風浪中的浮萍,在拍打中沉淪,無岸可依。
都是小傻逼惹的禍。蘭斯想。
與其內耗自己,不如埋怨別人。
蘭斯在又一次腺體被指腹碾過時低吟出聲,信息素的波動讓他再也無法控制,他躲開湛平川的唇,伏在他的肩上輕輕顫抖,任由那兩枚墜子不斷拍打在他的臉上。
他將腺體的位置,徹底暴露在湛平川唇邊。
“可以么?”湛平川看著那被自己把玩到發(fā)紅的腺體,嗓音沙啞地問。
其實他也是有私心的。
下一次任務實在太過危險,他不一定能夠全身而退,如果不幸成為了聯(lián)邦逃犯,那他和家世清白學習優(yōu)異的蘭斯基本就沒有機會了。
他很想,在此之前,能多留下點什么,哪怕只是個臨時標記,也代表這個Omega曾經(jīng)短暫的屬于過自己。
蘭斯沒有回答,他依舊是緊繃的,焦躁的,但仍然拗不過生理的渴望和潛意識里,對湛平川的渴望。
大概是夢境女巫為他樹立的價值觀,他并不覺得Omega的標記是什么要拼命守護的東西。
他享受當下,此刻很愿意身上留下湛平川的氣息,就夠了。
湛平川感受到了無聲的默許,他俯身親上了那里,似乎明白蘭斯的害怕,他的動作很輕柔,進度很緩慢。
蘭斯在湛平川繾綣的吻舔中放松下來,細白的脖頸脆弱地起伏。
直到某一下,他在酥麻后感到一陣疼痛,也不是特別難以忍受,但仍然讓他擰起了眉,死死扣住湛平川的肩胛骨,產(chǎn)生了暴怒的情緒。
然而很快,那股情緒就如海中浮萍被洶涌巨浪般的信息素吞沒了。
龍膽信息素從腺體破口處注入蘭斯體內,兩種信息素終于徹頭徹尾的契合在一起,那是蘭斯人生中第一次至高快樂體驗,他眼前仿佛有無數(shù)煙花同時綻放,將胸膛里所有煩悶與憂慮盡數(shù)擊碎。
他的腺體上浮現(xiàn)出一個小小的淡紫色印記,而他徹底且甘愿的,沉淪在這個臨時標記里。
湛平川舔去絲絲血珠,精神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他如所有Alpha一樣,在此時對Omega產(chǎn)生了空前的依賴感,他將蘭斯打橫抱起來,不可避免的有了領地意識和狩獵天性。
他擅自將蘭斯放到了自己床上,用自己的被子蓋住,哪怕不再進行下一步,也不許蘭斯走。
被標記后的Omega會處于短暫的虛軟狀態(tài),身體持續(xù)不斷的被體內的Alpha信息素刺激,帶來一波波快感。
他既喜歡這種感覺,又惱怒自己的不受控制,于是蘭斯把自己縮成了個球,翻身對著墻,忿忿道:“以后,你學不會,也不教你�!毙W渣。
“好的寶貝兒,就用知識饞死我�!狈止ず献�,一家有一個會的就行。
湛平川低笑著將小紅狐貍球牢牢抱在懷里。
當晚,閑來無事窺視人間的外神徹夜沒能進入眠寐。
第二天一早,蘭斯從湛平川的床上醒來,這是他們在幻境外第一次睡在一起。
學生的單人床很擠,擠到蘭斯出了一層薄汗。
他在昨夜熟睡時就已經(jīng)從球狀變成了趴睡,他躡手躡腳地繞過湛平川,跑到浴室沖涼。
腺體上的臨時標記已經(jīng)淡了很多,大約這兩天就能徹底褪去。
湛平川咬得很輕,破口已經(jīng)完全愈合,留下很淺的牙印。
蘭斯沖掉了汗,覺得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然后才想起來,自己昨晚似乎忘記戴眼鏡了。
便宜外神那狗東西了。
今天他與湛平川的課程表不一樣,畢竟湛平川是實戰(zhàn)系,而他是采礦系,雖然同處一個院,但培養(yǎng)方向還是有很大不同。
蘭斯沒吵醒湛平川,自己先去上課了。
于是不出意外的,他在課堂上收到了湛平川怨婦指責渣男般的控訴短信——
【一覺醒來我懷里的小狐貍球呢,怎么沒有了?我都做好標記了,讓誰偷走了!】
幼稚。
蘭斯心道。
但是八月份的小傻逼就是這樣的,粘人。
蘭斯抿唇噙著笑意,將吐沫星子橫飛的老師完全忽略,手指在按鍵上敲下幾個字母。
【《地下城地質學》偷走了。】
蘭斯這天的課表排得非常滿,他趁著課間的間隙,再次去找了何競恩。
何競恩有些意外他再次來訪,于是將剪花枝的剪刀放下,充滿期待地問:“莫非你經(jīng)過了一晚的深思熟慮,重新發(fā)現(xiàn)了歷史的魅力?”
蘭斯:“不,我想要一些有關烏里爾的資料�!�
不出所料,烏里爾這個人被聯(lián)邦政府抹消了,他的任何痕跡都不存在于網(wǎng)絡上,包括他的求學經(jīng)歷和人際關系。
就連Oliver還有大學時期的作業(yè)沒有被刪除,如果再仔細找,或許還能找到他小學初中的就學經(jīng)歷。
這充分說明,Oliver知道的內情并不多,他只是一個無辜的犧牲品,真正牽扯到秘密的人,是烏里爾。
蘭斯原本對烏里爾是沒有興趣的,但因為蘭聞道,他改變了想法。
蘭聞道一定要救Oliver,這是一種補償心理,烏里爾曾經(jīng)或許做過需要蘭聞道感激的事情,但他死了,蘭聞道無法報答,所以當知道他還有一個弟弟時,蘭聞道才會反應那么強烈。
想要知道烏里爾是什么樣的人,蘭斯也只能通過何競恩。
從何競恩的語氣中不難看出,他應該是見過烏里爾且對其十分欽佩的。
何競恩笑笑,干瘦的手指將一根枯枝折成兩節(jié):“現(xiàn)在哪還能查到烏里爾的資料,他所有的研究,文章,數(shù)據(jù),他的成就,他的貢獻,他的理想,全部都消失了,一點也不剩�!�
蘭斯皺起眉,剛要退而求其次讓何競恩回憶一下,就聽何競恩大喘氣似的接著說:“也就學校的機密檔案室里,還封存著一些他的文章和早年來星大上公開課的錄像�!�
蘭斯:“......”
蘭斯:“機密檔案室在哪兒?”
何競恩:“在機關樓地下室,開門密碼由每屆校長獨自設置,這屆也就是閆琦禮設的�!�
蘭斯擰起眉。
這種感覺實在讓人不悅,似乎每往前走一步都困難重重,他想要的任何東西,都不能輕易得到。
從校長口中得到密碼,要怎么做?
威逼,利誘?
不管怎么做都容易打草驚蛇,尤其是在救Oliver的檔口。
何競恩中氣十足道:“開門密碼是AOTIWBIAH�!�
蘭斯:“......”他快要受不了何競恩的大喘氣了。
蘭斯默默翻白眼:“你為什么不直接說?”
何競恩看著他樂,似乎蘭斯無語的表情很討人開心,尤其在知道蘭斯是黑燈會的干部后,再看他的表情,就更加有趣。
何競恩:“哎呀別氣嘛,人老了就是慢吞吞的,做事慢吞吞,說話也慢吞吞。”
蘭斯心中冷笑,這老狐貍果然深藏不露,和Oliver有關的一切東西,他都想辦法搞到了。
“校長獨自設置的密碼,你怎么知道?”
何競恩提起眉,將松弛的眼皮抻起來,盯著地面思量片刻:“可能因為校長也老了吧,老了就糊涂了,一不小心就把密碼給泄露了。”
“那相關資料,你也一定取出來了?”蘭斯挑眉問道。
何競恩用食指抓了抓光禿禿的腦瓜頂,瞇眼道:“哎呀昨天吃完晚飯閑著沒事,我確實是去機關樓溜了個彎,本著來都來了的旅游原則,我就順道去參觀了一圈。”
說著,何競恩從寬大的練功服兜里掏出一只U盤,笑呵呵遞給蘭斯。
蘭斯也笑了,他饒有興致地問:“你這是在這兒等著我呢。”
“這確實是我的私心�!焙胃偠鲗⑼嫘Φ谋砬槭掌饋�,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時空,看向更遠的地方,“我明明知道他想死啊,他想解脫,可心里總是有那么一絲不甘,希望你了解更多后,可以救救他,讓他......愿意活下去�!�
蘭斯將U盤接過來,沒有貿(mào)然告訴何競恩計劃的改變,更沒有說蘭聞道與烏里爾可能存在的淵源。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那我先走了老師�!碧m斯轉身就走,但卻下意識又喊了一句老師。
在他與何競恩挑明身份后,他就再沒叫過老師,因為他并不認為自己是星洲大學的學生,也不喜歡多那么幾個長輩。
但大概,這個人真的很有老師的樣子吧。
燒毀波拉斯的尸體,盜取機密檔案室的資料,他為了Oliver的一線生機,已經(jīng)不在乎將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所以Oliver,你在人間真的沒有牽掛了嗎?
“嗯,拜拜拜拜�!焙胃偠鞒m斯的背影擺手,但突然又吸了吸鼻子,好奇問:“咦你身上怎么有Alpha的氣息?小面包那個?”昨天還說不是。
蘭斯腳步微微一僵,下意識摸向腺體。
那里有湛平川的臨時標記,根本藏不住,仿佛是被人宣告了所有權似的。
蘭斯將唇抿得很緊,決定以后還是不要碰酒這種東西了,它真的很容易讓人失控。
“我走了�!碧m斯同手同腳的出了院長辦公室。
就聽何競恩在他身后小聲感慨:“唉年輕人就是快,才一天就上位了。”
蘭斯還有課沒上完,但回到教室,他卻沒什么心情聽課,反正那些簡單東西,他考試前三天復習就夠了。
他擺弄著手中的U盤,腦海里想的卻是閆琦禮的密碼。
一個人設置密碼,一定會怕自己遺忘,所以看似無序的長段密碼往往深藏個人的隱私。
蘭斯出于職業(yè)本能,想知道這串密碼對閆琦禮有什么意義。
這個校長可謂是尸位素餐的典范。
袁林川死亡,鄧枝失蹤,他卻能言之鑿鑿的在媒體面前為厄迪夫開脫,對黑燈會強烈譴責。
而學校里的大小事務,他都是充耳不聞的態(tài)度,甚至本應屬于校長的職責,也要指使他人去做。
況且,蘭斯的表情越發(fā)陰鷙。
他還任由學生關愛處的職員對學生,老師,各院院長的言行舉止進行嚴密監(jiān)視,這些記錄最后恐怕都會事無巨細地傳到藍樞稽查隊去。
閆琦禮本質上,就是個傀儡。
一個傀儡,會將什么設置成密碼呢?
蘭斯上網(wǎng)搜尋了閆琦禮的履歷,發(fā)現(xiàn)他幾十年前畢業(yè)于星洲大學生物化學及醫(yī)學院,在做了二十五年醫(yī)院的普通醫(yī)師后,他申請加入紅娑異能研究院,進入紅娑又干了十年,他被派遣成為星洲大學的校長。
二十五年行業(yè)經(jīng)驗,十年政府部門積累人脈,再被派到大學做行政工作,這個路徑似乎沒什么問題。
AOTIWBIAH......
蘭斯嘗試了閆琦禮的生日,姓名,公民ID,納稅號,家庭住址,郵箱,夫人生日,孩子名字......
所有能試的全部試過了,但都對不上。
或許閆琦禮并不是用個人信息設置的密碼,畢竟這太容易被破解了。
一直到晚上放學,和湛平川一起吃完飯,回到宿舍里,蘭斯都還在想這個問題。
他坐在書桌前,將這行密碼寫在筆記紙上,也忘了跟湛平川搞些羞恥的勾當,陷入了超絕學霸狀態(tài)。
難不成是首字母?
Academic(學術的),Official(官方文件),Thread(線程),information(信息)......
蘭斯搖搖頭,在這行單詞上狠狠劃了一筆,不對,根本講不通。
或許是與醫(yī)學相關的?他又試著寫了一行。
Arthritis(關節(jié)炎),odontatrophy(牙萎縮),tabacism(煙草中毒),impotence(陽萎)......
也不對,那閆琦禮的身體應該活不起了。
眨眼之間,他已經(jīng)猜了滿滿登登一頁的單詞。
湛平川實在備受冷落,不甘寂寞,忍不住湊了過來。
“小蘭同學,這么刻苦,學什么呢?”
蘭斯思忖了一下這件事的重要程度,覺得告訴小傻逼也無傷大雅。
于是他說:“猜密碼。”
湛平川挑眉,湊過去看了一眼,隨口問道:“誰的密碼?”
蘭斯心不在焉地回:“學校機密檔案室的�!�
湛平川震驚:“你從哪兒來的?”
蘭斯回神,很快毫無破綻地解釋道:“何競恩老師讓我去里面找些歷史資料看,他說這個密碼是校長設置的,我有點好奇,就隨便猜猜是什么意思�!�
“哦�!闭科酱ㄈ粲兴嫉攸c頭,他并不知道檔案室是絕對機密的,更不會主動懷疑蘭斯。
蘭斯搖頭,嘆氣:“我試了很多個單詞,都沒規(guī)律,可能根本不是首字母吧�!�
他還是有點異想天開了,單詞那么多,光是排列組合都夠他猜一輩子的,看來要不是閆琦禮主動說,他是不會知道了。
湛平川掃了一眼蘭斯字跡清秀的筆記紙,眉頭越擰越緊,不禁為自己的學術能力感到心酸,小紅狐貍居然會這么多專業(yè)名詞嗎?
寫的......他基本都不認識!
湛平川又看向那一串密碼,順手擰開一瓶可樂邊喝邊看邊感嘆,果然他就想不到那么多高深詞匯��!
“a...all,o...of,t...this,i...is,w什么,b...but,i,a...am,什么?”湛平川隨口喃道。
蘭斯震驚,轉過頭來不可思議地看向湛平川,
湛平川無辜聳肩:“我第一眼就只能想到這幾個詞�!边@全是來自學渣的自我修養(yǎng)。
蘭斯再次看向那串密碼,突然有種醍醐灌頂之感,這種犀利的角度,或許只有湛平川能捕捉到。
他想的太復雜了,一個干了二十五年還是普通醫(yī)師的醫(yī)學生,怎么會用學術單詞來設置密碼?
蘭斯嘗試著用湛平川這種樸實無華的方式拆解。
W,H可能是什么意思呢?如果全是簡單單詞的話......
All
of
this
is
wrong,but
I
am
helpless。(這一切都是錯誤,但我無能為力)
蘭斯嘗試幾次,最后將這段話寫在了筆記紙上,然后重重的,打了個問號。
黑色油墨浸透紙張深處,勾連間,反射著蒼白刺眼的燈光。
第38章
那段密碼是否是那個意思,蘭斯并不能確定,但至少,這是一種通順的解法。
何競恩為何能拿到密碼,或許就像他說的,因為校長老了,人老了,有些想法就會變的。
湛平川在看清那一行字后,心頭也有些許震顫,可他借著喝可樂,臉上并未表現(xiàn)出來。
也多虧小紅狐貍勤奮好學,向何競恩借資料,才巧合地挖出了校長的心事。
看來這星洲大學隱藏的秘密不止一點,不過那個中看不中用的老頭,到底做了什么,才愧疚的連密碼都設置成類似懺悔的話?
但閆琦禮暫時與他的任務無關,湛平川還沒打算把這件事告知他爸和主管。
蘭斯取出了U盤,插進筆記本電腦。
這倒也不用避著小傻逼,畢竟烏里爾是個消失于十八年前的人,湛平川今年八月份剛成年,當時還沒出生,一個每天快樂輕松的S級男大,怎么會有心思關心烏里爾事件的隱情。
“這就是何競恩老師給你的歷史資料?”湛平川從蘭斯肩頭探出腦袋來。
“嗯,是在第二段歷史斷層中的影像和文字記錄�!碧m斯稍一偏頭,耳朵就與湛平川的臉貼在了一起。
耳垂涼涼的,貼在臉上特別舒服,湛平川果然得意的笑了。
蘭斯目光掃過去,默許了他這個小動作,甚至忍不住想,湛平川還是收斂了,居然沒想要親一親耳垂。
電腦反應了一會兒,才彈出這個年代久遠的外接盤來。
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沒人再用U盤了,好在學校提供的免費電腦也相對老舊,還留有USB插口。
蘭斯點擊打開,里面彈出了大概十余個文件。
其中僅有四段視頻,還有十多篇文章,這對一個人的人生來說,實在少得可憐。
但這就是烏里爾留在世界的全部東西了。
湛平川干脆拉了把椅子,坐在蘭斯身邊一同看了起來。
他當然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不知道這里的內容與他想要竊取的尸檢報告息息相關,他只是處在臨時標記的曖昧期,和蘭斯在一起的任何事都讓他覺得美妙絕倫。
于是蘭斯看著電腦,他就在一旁拄著下巴看蘭斯。
小紅狐貍的琥珀色眼睛真漂亮,跟寶石珠子一樣,尤其被刺激腺體時溢著淚的模樣,他想向全天下炫耀,又想陰暗的私藏。
還有這高挺精致的鼻尖,享受快樂的時候就會皺起來,露出不是很情愿但又非常暗爽的小表情。
最好親的就是唇了,又軟又潤,他一點都不喜歡那種薄唇,干巴巴冷颼颼的沒味道,蘭斯的就很好,親充血了像果凍一樣可愛。
此時此刻湛平川才覺得,小學讀過那句“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終于照進了現(xiàn)實。
蘭斯無視身邊越來越炙熱的目光,先點開了第一段視頻。
視頻鏡頭晃抖了一下,才穩(wěn)定下來,畫面上出現(xiàn)一個不修邊幅卻并不讓人覺得嫌惡的人。
烏里爾天生毛發(fā)濃密,看得出來,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修剪頭發(fā)與胡須了,它們幾乎連在了一起,像雄性獅子的毛。
或許是因為同母異父的緣故,他與Oliver并不算像,他的頭發(fā)是銀色的,恍惚一看,仿佛已經(jīng)年過半百的老人。
但在視頻中,他大概不到三十歲。
烏里爾穿著簡單卻干凈,灰色寬松的牛仔褲,熨燙整齊的襯衫,這兩樣衣服掛在他瘦削頎長的身軀上,讓他看起來像一根行走的竹竿。
與干瘦身材格格不入的,是那張藏在濃密毛發(fā)中的,極具親和力的面容。
他的面部輪廓是不鋒利的,或許被胡須遮掩了一些,總之露在外面的皮膚是平滑的,干凈的,小麥色的。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他那雙眼睛,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那對深藍色的眼珠里仿佛燃燒著赤誠的火焰,神采奕奕,充滿希望。
這是一節(jié)與社會學相關的公開課,烏里爾要比全場的學生都更為慷慨激昂,他講課的時候動作幅度很大,時而從左邊繞到右邊,時而又大跨步走下講臺,他比劃著雙臂,講到憤慨處會高聲斥責,掩面悲嘆,講到努力所獲的成就,又開懷大笑,如孩童般興致勃勃。
他說起康西地村,那是一個被地下城與聯(lián)邦政府共同遺忘的地方,那里的人們還過著黎明日前的生活,并且拒絕從舊日的一切中醒來,所以來自外界的任何一點異能,都足以將他們的人生徹底摧毀。
烏里爾呼吁聯(lián)邦政府要對其進行保護,然而這條建議很多年都并未被采納,直到一伙擁有異能的強盜襲擊了康西地村,那里徹底消失了。
他又說起洛塔西提冰原。
他強烈譴責聯(lián)邦政府建立AGW特危死刑監(jiān)獄,因為那里的生存環(huán)境是反人道的,經(jīng)過他數(shù)年的走訪調查,發(fā)現(xiàn)關押的犯人很多都不是對社會具有極大危害性,反而是因各種原因得罪聯(lián)邦政府的。
進了那所監(jiān)獄,唯有精神崩潰,人才有可能出來。
最后,烏里爾說:“我最近還了解到一些讓我不敢置信的事情,但目前還沒有掌握全面的證據(jù),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我能把它公之于眾�!�
蘭斯看的出來,這是一個對自己的事業(yè)充滿熱忱且不畏生死的理想主義者。
怪不得何競恩認同他,信任他。
這世上的理想主義者,大多沒有好下場,暴露于磊磊光明下,才最容易被黑暗吞噬。
湛平川一開始注意力完全在小紅狐貍身上,然而看著看著,他也很難不注意到這個不修邊幅的社會學家。
“他是誰,好像沒見過�!闭科酱ǖ暮粑鼑娚咸m斯白皙地耳垂。
“烏里爾,何競恩老師的朋友,大概是他留下的文章有一定的價值,所以老師才拷貝給我看�!碧m斯半真半假的說著。
蘭斯很快又點開第二段視頻。
這就是另一節(jié)公開課了,烏里爾似乎沒有休息好,眼眶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但這并沒有影響他講課的熱情,他在講述一篇自己剛剛發(fā)表的文章,文章提到了加勒比海沿岸一座叫做尤托皮亞的城市,他說那座城市里正在進行他無法想象的黑暗交易,他勢將此事曝光到底。
這節(jié)課上,何競恩就坐在第一排聽著,那時的何競恩還不是一套練功服一個保溫杯混日子的姿態(tài)。
他的身材也并不干瘦,反而非常健康,他手邊放著的甚至是一杯飄著冰塊的涼水。
當然,他的頭發(fā)還是過于可憐了。
湛平川一眼就看出來:“何競恩很欣賞他啊�!�
蘭斯點頭:“看起來是�!�
第二條視頻很短,蘭斯又點開了第三條視頻。
這條視頻總算不是課堂了,而是烏里爾來訪學校時,媒體記者的跟拍。
彼時烏里爾看起來已經(jīng)三十多了,他的眉眼間有了很微小的紋路,但整個人的氣質卻沉穩(wěn)可靠。
鏡頭里始終有學生簇擁著他,不斷追問著他問題,烏里爾雖然已經(jīng)成名多年,但大概經(jīng)常走訪一些邊緣地帶,所以對人始終保持著謙遜和尊重。
有同學問尤托皮亞的事情怎么樣了?
烏里爾神色有些暗淡,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像以往那樣慷慨激昂,斗志高昂,那雙始終燃燒著灼灼火焰的眼睛也變得沉默隱忍。
最后烏里爾只回:“我還在努力,盡我所能�!�
又有人問,你有沒有后悔過自己做的這些事?
烏里爾思量很久,斟酌著語氣說:“我沒有結婚,沒有孩子,這給了我極大的自由去追尋我的夢想,只要這個夢想不影響到我弟弟,那我不會后悔�!�
那人笑說,你一定很愛你弟弟嘍。
烏里爾坦蕩承認:“他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以我的生命愛他�!�
接下來,則是一位錄像的學生不慎跌倒,烏里爾眼疾手快將她扶了起來,然后得體的松手,點頭示意,離開。
星洲大學能留下的記錄,自然都是在星洲大學里發(fā)生的。
蘭斯問:“小sh...湛平川,你覺得他是什么樣的人?”
湛平川挑眉,他看得出來,蘭斯對這個人很感興趣。
吃一個幾十歲大叔的醋他還犯不上,湛平川很公正的說:“有點激進,但是挺不錯的人吧,反正我不是這樣的人,但我挺喜歡社會多點這樣的人�!�
蘭斯和湛平川的看法一樣,從第三個視頻可以隱約看出,烏里爾受到了一些打擊,他無法再像以往那樣堅定自己的道路,但這種人哪怕撞再多南墻,哪怕就此萎靡不振,也不會選擇同流合污。
他還提到了Oliver。
蘭斯覺得,他為了Oliver也絕不會殺害司泓掣的妹妹。
然而他能看清的,比他更了解烏里爾的司泓掣不可能看不清。
為什么司泓掣還是憤怒到不惜對Oliver進行長達十余年的折磨?
或許,司泓掣看到了更多,不只是殺害。
蘭斯胡思亂想著,順手點了最后一個。
就在他等著看烏里爾一如既往的輸出觀點時,突然,視頻里出現(xiàn)了另外兩個人——
只見烏里爾無奈又溫柔地摸摸其中一個人金燦燦的頭發(fā),他處在一種糾結又無法拒絕的表情中,只好小聲低調的提醒:“Oliver,你在學校還是要踏實學習,讓人知道我們的兄弟關系是不是影響不好?”
而朝氣蓬勃的金發(fā)少年卻全然不在乎所謂的影響,他如兒時一樣掛在哥哥瘦削卻結實的脊背上,表情滿是自豪:“管別人說什么,你本來就是我哥,我恨不得所有同學都知道我有個偉大的哥哥!”
少年看向鏡頭,做了一個調皮的鬼臉。
他才十四歲,還處在喜歡炫耀的年紀,誰不希望享譽聯(lián)邦的知名教授是自己的親哥哥呢。
至于第三個人,司泓掣寵溺地看了一眼金發(fā)少年,轉頭就謹慎地囑咐跟拍媒體,請把Oliver容易引起誤解的話刪掉,其心思之縝密,呵護之細微,可見一斑。
然而在看到金發(fā)少年臉的那一刻,湛平川控制不住,霍然站起了身!
那一瞬間,他眼中極快地變幻了幾種情緒,但所有情緒最后都化成一場刺耳鳴音,掀起了塵封已久的記憶。
這個人叫Oliver,他曾是星大的學生,他擁有強大的虛擬境能力,他的哥哥是足以被媒體跟拍報道的名人,而彼時,司泓掣就站在他身邊,看向他的目光是純粹的欣賞和寵溺。
細碎的線索仿佛被一根無形之線串聯(lián)在一起,舊日的疑惑與此刻的震撼形成了完美的閉環(huán)。
湛平川很快意識到,那份尸檢報告,毀掉的不光是Oliver的人生,還有他和司泓掣本應牢不可破的關系。
司泓穗的死,不知道保護孩子的指責......唯有司泓穗能夠讓兩人徹底決裂。
如果真像他爸猜測的,那份報告有貓膩,那么只能說明,平叛之戰(zhàn)中,有人需要司泓掣站在與Oliver截然不同的立場上。
見到行動目標盡數(shù)出現(xiàn)在屏幕上,蘭斯條件反射,手指以極快的速度關掉了視頻,行動之迅捷,簡直像受過多年訓練的特種兵。
湛平川:“!”完蛋。
蘭斯:“!”糟了。
蘭斯的心無法控制地懸了起來,他甚至無暇思考湛平川過于異常的反應,他的大腦飛速旋轉著,指腹死死抵住掌心。
越是想隱瞞,就越是出紕漏。
小傻逼根本就不認識這三個人,他不該心虛的將視頻關掉,這簡直是太低級的錯誤了。
該怎么解釋自己剛剛的舉動?
蘭斯驚魂未定的同時,湛平川也在迅速頭腦風暴,他一秒鐘幾乎累死了幾百萬個腦細胞。
他同樣無暇顧及蘭斯為何恰好能拿到與他任務相關的資料。
他滿腦子都是該怎么解釋自己突兀的反應。
他只是一個有點裝逼,懶散咸魚的普通大學生,現(xiàn)在這模樣不是神經(jīng)病就是內心有鬼。
好在兩人都是訓練有素的職業(yè)特工選手,懂得如何力挽狂瀾,隨機應變。
蘭斯很快調整了情緒,朝湛平川擺出一個茫然的眼神:“你剛剛嚇了我一跳,怎么了?”
遇到緊急狀況不能先解釋,而要指出對方的問題,只有讓對方陷入自己的語言邏輯,不斷自證,自己才會越來越清白。
湛平川鬢角淌汗,果然心虛上套,但他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一句話終結比賽的水平堪稱巔峰。
只見他目光閃爍著拳拳誠意:“實不相瞞,我被這位學者的人格魅力深深震撼了,那種激動之情無以言表,內心澎湃難以自持的感覺你懂嗎?我覺得你是對的,歷史系才是聯(lián)邦的未來,高薪的明天,我決定和你一起轉系了!”
蘭斯:“.......................”
湛平川:“�!�
宿舍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神經(jīng)被扯成一條緊繃的弦,心臟無限狂跳攀高,就連呼吸仿佛都要小心試探,生怕一腳踏空滿盤皆輸。
良久。
蘭斯率先打破了既定的呼吸頻率,他謹慎地盯著湛平川,小心建議:“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湛平川表情僵硬,順坡就下:“也行�!�
“天也晚了,要不睡覺吧�!�
“好巧,我也困了。”
蘭斯啪一聲合上了電腦,迅速將U盤拽了出來。
若說真的沒有一點疑慮嗎?
其實是有的,但是誰也不敢繼續(xù)這個話題。
當晚,兩人性趣全無地躺在床上,都在慶幸對方反應遲鈍,聽信了自己編造的理由。
這種微妙的氛圍毫無懸念地延續(xù)到了第二日早晨。
更倒霉的是,上午他們是同一節(jié)課《地下城危機處理辦法》,連暫時避開對方獨自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湛平川頂著兩枚黑眼圈,還要提心吊膽,生怕蘭斯跟他提起轉系的事情。
下次,下次再也不接這種刀口舔血的任務了,男人初戀了就要回歸家庭,什么都沒有給寶貝兒帶來安全感重要。
蘭斯半闔著眼睛,神情懨懨,仿佛隨時都能在課堂上睡過去,但他又不敢懈怠,擔心一時不慎,把白法老的那一面暴露出來。
小傻逼肯定會嚇傻,畢竟他殺過的人和異獸比小傻逼摸過的自行車都多。
這節(jié)課他們都沒聽進去,其他同學倒是聽得認真,畢竟這是涉及生死的事情。
這樣小心翼翼的氛圍終于在上午十點時迎來了終結。